"士可杀不可辱。"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呢。"
班头还要劝呢，那边喇叭响了。教导主任的声音传出来，叫我和孟浩阳立即到教导室。我敬佩地看了班头一眼，真有先见之明呀。
我豪气万丈地向教导室走去，杀头不过碗大个疤，这世上没什么坎是过不去的。
第 7 章
进教导室之前，我先去上了趟厕所，有了上次的前车之鉴，我得在心理和生理上做好准备。
我进去时，主任正挂电话，看见我点了一下头，没收线继续讲，好象在谈学校操场改建的事。我盯着墙上的表，一分一秒，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十五分钟过去了，二十分钟过去了。孟浩阳那孙子还没出现，操，老子我这么积极地赶来受死，那小子居然还敢耍大牌。
终于门开了，孟浩阳走进来，站我边上。主任又讲了几句才收线。
"对于昨晚的事，你们有什么要说的吗？"主任扫了我俩一眼。我心说，有什么可说的，要杀要剐痛快点。
"就是同学间闹着玩。"孟浩阳开口了，我诧异地盯着他，心说哥哥你扯谎也整个象样点的借口好吧。
"你们知道你们这一闹着玩，在同学间产生多坏的影响吗？"这一点我还真没想过，可是我俩打架，关别人什么事呢。
"我们已经在反省了。"我们？谁授权你代表我们了？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看你们态度良好，这次先不给你们记过了，但是得请家长，得让你们家长知道你们在学校里的表现，这也是对你们和你们家长负责。"我心说坏了，估计这次得顿好抽。
我转头看见孟浩阳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我突然觉得这俩人已经完全沉浸在他们自编自演的剧情里，我整个一局外人。我就特纳闷，这孟浩阳是哪根筋犯抽了，我怎么以前就没看出来他是个这么懂得积极配合的良民呢。
出了教导室，我就要往教室走，心里合计着怎么跟老爹老娘讲。跟我老娘讲话是要有技巧的，既要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了，又要突出我的无辜，触动了她老人家内心柔软的母爱之弦，估计这顿打我也就逃掉了。
"你就这么走了？"孟浩阳在后面来了一句，语气轻佻得可以。
"怎么着，你还想讨打呀？"我最恨别人在我思考的时候打断我的思路。
他靠墙上看了我一会儿，突然开始笑。
"妈的，你有完没完，有屁你就快点放。老子还要回去上课呢。"我看他笑没完了，真恨不得找块狗皮膏药拍他嘴上。
"果然是当了班长的人，思想觉悟够高的。"他不笑了，语气还是那种欠抽的挑衅。
"操，你说这话刺谁呢。刚才还以为你转性有点人样了，果然狗改不了吃屎。"
我看着他竖着眉毛走过来，一把揪住我的领口"你说谁是狗！"
"说的就是孙子你。"我拍掉他的手。和他怒目相向。
僵持了一会儿，他挑了挑嘴角，说"齐宇，你小子真够倔的。"语气缓下来，倒带着几分感慨了。
我想起上次去理发，那师傅还说呢，说我发丝硬，肯定倔得跟头驴似的。
他从兜里掏出烟，递给我一根，我看了他一眼，心说这人怎么阴晴不定的。不过我这人就是这样，你跟我过不去，我肯定也不能让你好过了。但你要是拿出诚意来和解，我也必定不计前嫌，兄弟总比敌人好。拿过烟来就着他的手点着。要说烟真是个好东西，吸过之后，全体通畅，什么气呀恼呀的全到九霄云外了。
"咱俩好象是第一次说话。"他喷了个烟圈。
我看着那烟圈逐渐扩大，最后消失无踪，想了想说"还真是，净整肢体交流了。"
他斜眼看了我一下，说："还不是你小子先挑的事儿。"
"我看你个儿挺大的，真没想到气量这么小。"
"操，你当众抢我哥们，断我手足，换你能乖乖吃鳖？"
"说的好象我害你家破人亡似的。小哈现在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小日子过得赛神仙。"
"他可没少在我眼前抱怨你欺负他。"
"靠，这个小没良心的。"我合计着回寝后定要好好管教一下那小子，家丑怎能随便外扬呢。
"孟浩阳，你刚在主任面前够孙子的！"我喷口烟。
"怎么？"他看我，没因为我挑刺生气，那表情倒像在逗小孩玩似的。
"装吧你，还反省了，我上看下看左看右看，也看不出你是个这么要强的人。"我眼珠在他身上遛了一圈。
"那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弹掉烟头，很感兴趣地看着我。在近处看，这张脸还真是挺招人，我发现他的眼仁要比一般人黑一些，那些整天有意无意谈论他的小女生估计就是被这俩黑洞给吸进去的。他的头上已经长出一层毛了，看起来长势良好，估计不久的将来就会郁郁葱葱了。
"问你话呢，发什么呆？"他一拍我脑门。
"你真要听？"我回神。
"废话，问你呢。最好说点有创意的。什么帅呀、酷呀的就免了。"我心说，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比我脸皮还厚的。
"掏干净耳朵听着。死、猪、不、怕、开、水、烫。"我一字一顿，说得铿锵有力、底气十足。
"齐宇你小子果然属于皮紧欠抽型的。"我看他的脸微微扭曲着，心里觉得很敞亮。
我看着窗外，天真蓝呀，空气中散发着一种叫青春的气息。其实生活真的很美好。
第 8 章
我从没像现在这样热爱住宿生活，我真想大喊我真他妈喜欢被困在这高高的围墙之中。当我目送老妈走出校门，真是如遇大赦。我老妈的性子像爆竹，点着立马就炸，轰轰烈烈的。但是一旦没炸开，过会儿就熄火了，我琢磨着周末回家她老人家的气早消了。
老妈来学校的时候，不知道主任在接见哪国贵宾呢，就安排班主任谈话了。要说老班真是挺够意思的，只说我年轻气盛，脾气冲了点，但本质没问题，人缘很好，和女生尤其火热，那真是有求必应，我心说你怎么不说我还给寡妇挑过水呢。
送走了老妈，我往教室走。校长室的门开了，校长和主任点头哈腰地送出一个女人，很漂亮，穿得也很讲究，一看就是有钱人。校长不知在跟那女人说着什么，一脸的谄媚，我看着恶心，转个弯从另一边回教室了。
老班说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让我写检查，还要当着全班人的面念。我作文向来写得很烂，第一次要在人前朗读大作，说实话，我很紧张，我决定认真对待，不能对不起听众不是。
"方飞，你一定要好好写，一定要真情流露、催人泪下、可歌可泣、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淋漓尽致地表达出我这个血性男儿的忏悔之情。"我边往嘴里扒拉饭边含糊地说。
"好，好，你别只顾着吃饭，吃点猪皮，吃哪补哪，赶紧把你这一脸的青呀紫呀的补好。"她挑了几块上好猪皮放我碗里。这是她特地叫她妈送过来的。我真没觉得自己的脸皮赶上猪皮厚了。
今天早上，她看见我一身伤后眼泪含眼圈的样子还真是让我心头一热。她说，齐宇，你就不能老实点，你就不知道我会心疼？当时赵龙他们都在旁边，把我整得又感动又不好意思。小声说了句，我尽量。后来赵龙说，齐宇，你那小媳妇样真是别扭极了。
"见者有份，见者有份。"赵龙嚷嚷着，从我碗里抢走了一块最大的猪皮。
"赵龙，你长点眼力间儿行不？"隋鑫敲了一下赵龙的头，"拿块小的得了。"说完又从我碗里拿走了一块。
我看见小哈一副口水马上要喷薄而出的样子，终不忍心，主动给了他一块。
方飞的脸色有些难看，我赶紧夹了一块送她嘴边，嬉皮笑脸地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她反倒不好意思了，红着脸看着我，我胳膊都酸了，她也不吃。
"呵，这么亲热。"有人挨着我坐下来，拿过我的筷子就把那块猪皮塞自己嘴里了。
"浩阳，你真是的。"一个很好听的女声在责怪。
"兄台，我跟你很熟吗？"我看着那个人的嘴蠕动着，最后喉结上下一动，我知道我再也见不到那块猪皮了。
"味道淡了点。"他看着我，笑得一脸欠揍样。
"知道脸字怎么写吗？"我挑挑眉毛。
"我知道你肯定不知道。"
"操。走了，一股死猪味儿。"所有吃了猪皮的人都在看着我。
那顿饭还是在比较和谐的气氛下吃完的。方飞和孟浩阳的女朋友洛君认识，都是学校广播台的，女孩子在一起唧唧喳喳的话特别多。孟浩阳也是个爽快人，三言两语也就打成一片了。
"我今天看见我们班头和你讲话呢。"赵龙对孟浩阳说。
"你们班头说，有个人倔得跟头驴似的，让我千万顾全大局，化干戈为玉帛。"孟浩阳用眼角瞟我。
我心里骂班头多事。
"齐宇他就那样，就是个欠抽的性子。"赵龙像找到志同道合的人了，兴奋得唾沫星子乱喷。我瞪他，心说昨晚是谁要找人揍孟浩阳的？这他妈的，人家也没给你什么好处，就开始倒戈相向了。
赵龙越说越兴奋，估计是平日里被我欺压的惨了，总算逮到机会发泄了。他们几个嘻嘻哈哈地说我的丑事。我因为昨晚没怎么睡，这会困得直打呵欠，也懒得理会他们。
"磕药啦你。"孟浩阳推我，我不知什么时候倚着他睡着了。
我勉强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看着他。打了个呵欠，眼泪都出来了。他的样子模模糊糊的。
"哭什么，真恶心。"他笑着说。
"滚。"
晚课我趴在课桌上睡了个昏天黑地，梦里总有个模模糊糊的影子。 第二天，我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念了方飞帮我写的检讨。这小妮子文笔真不错，引经据典的，词儿甩的，好多字我都不认识。我看着台底下一双双崇拜的眼睛，一种成就感油然而生。末了，我还没忘了谢谢大家。好多人在笑，我就纳闷了，有什么可乐的。
周末回家，我老妈果然已经忘了我打架的事儿了，大鱼大肉的催着我吃。我虽然不听话，常惹事，总叫她和老爸操心，但我知道他们心里仍然对我充满期待。我看着老妈鬓角处的白发，突然就心疼起来，我觉得自己该懂事点了。
方飞给我来了电话，约我出去。其实我特讨厌逛街，估计没几个男人会喜欢这种既耗体力又耗财力的运动，但是这似乎是恋爱的必修课了。
要说人长得好看，随便弄块布缠身上看上去都像高级时装。方飞就属于这种人，穿什么都很合适。我是真心夸她穿得好看，但她总觉得我在敷衍她。我说，姐姐，我就一没文化的人，不会用那么多形容词，但我绝对是个实在人，我说了好那绝对不差。她说，那你说说哪个最好吧。我说，都好。于是她又说我在敷衍她。
逛着逛着，看到一家卖情侣装的小店，叫什么"三国演衣"，方飞拉着我进去，很兴奋地问我喜欢哪种图案的衣服，还告诉我她很多朋友来这儿买情侣装。我心说，怪不得选这片儿逛，原来早有预谋。可我真受不了一个大老爷们和一女的穿一模一样的衣服，尤其是上面印些自以为可爱的图案。我说，你在刚才那家店试的那件绿色的衣服挺不错的，我越想越觉得适合你，咱回去买那件吧。但她显然对这些衣服更感兴趣。
当方飞把一件印着小猪图案的衣服硬塞到我手上让我试时，门口的风铃发出一阵脆响。我扭头看去，就看到孟浩阳和洛君了。
要说逛街是女人的专利真不假。俩女的到一块就开始热火朝天地讨论起哪件好看了。
孟浩阳走过来，看了一眼我手中的衣服，说"挺适合你的。"
我真想把衣服撇他脸上，我说："你说笑了，这为你量身定做的衣服我哪敢穿。"
他没说什么，掏出烟，示意我出去。我俩站在店门外抽烟。我向店里看了一眼，俩女的还在乐此不疲地挑着，我很有一种趁机溜掉的冲动。
"女人怎么都喜欢这种东西。"我踩灭烟头。
"大概觉得这样就能把俩人栓到一起。"他看着我，缓缓吐出一口烟。
"一件衣服就能栓住一个人了？那赶紧挨家挨户的发，就没那么多离婚的了。"我又点燃一根烟。
孟浩阳没说话，默默抽着烟，我看着他，直骂自己多嘴。听小哈说孟浩阳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
"不过，没感情了勉强在一起也是遭罪，不如分了一了百了。"我装做随意地感慨一下，连自己都觉得挺虚伪的。
"小P孩一个，没事装什么老成发感慨，你这不存心恶心人嘛。"他看着我笑。
"找抽吧你。"这人闭嘴的时候还有点人样，一张嘴就一祸害。不过，我还是比较习惯他是祸害。
"咱俩溜吧。"孟浩阳扔了烟头。
"去哪？"
"打台球？会吗？"
"靠，你爷爷我可是打遍天下无敌手。"
"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老老实实拂手称臣，乖孙子。"他冲店里面喊了句"方飞，齐宇我带走了啊。"说完拽着我就走。
我好象听见方飞在后面喊，可是我们已经飞奔过了马路。来往的车辆淹没了她的声音。
"你疯了，刚才那辆车差点撞上我们，你想死，别拉上我垫背。"我冲孟浩阳吼。
"你这样的阎王见了都头疼，巴不得你在人间多待几年呢，哪那么容易收了你。"他回头冲我乐，阳光下他的笑容越发刺眼，我有一瞬间的恍惚，心猛烈地跳动，震得太阳穴都在痛。
第 9 章
"你不跟洛君说一声？"我问孟浩阳。
"我们跟你们不同，都老夫老妻了，心有灵犀不点都通。"他看了我一会儿，淡淡地说。
连输几局，我有些挂不住了，尤其是边上还有几个小妮子旁观。我把杆一扔，坐吧台边抽烟。孟浩阳打完最后一杆，支着球杆贱嘻嘻地朝我笑，我当没看见把脸转一边。
有个身材火辣、浓妆艳抹的女的走过来，贴着孟浩阳夸他球打得好，要跟他学什么的，声音嗲得我直起鸡皮疙瘩。我心说，姐姐您都多大岁数了，还跟这儿装嫩呢，长对大胸不赶紧物尽其用回家奶孩子，整什么老牛吃嫩草。
孟浩阳没搭理她，朝我摆个手势示意我走。我熄了烟，起身走过去。那女的还不知趣，又说要请吃饭，孟浩阳一揽我的肩，声音有些暧昧地说："我男朋友会不高兴的。"我对天发誓，三观很正的我是一点没往歪了想。
所以当那女的用很是鄙夷的目光瞪了我半天，吐出一句"操，同性恋，真他妈恶心。"时，我是真被炸得外焦里嫩、七窍生烟了。我就觉得一股火在我脑内乱窜，急需一个突破口发泄，所以向来对女人客气的我破了戒。
"操，你他妈长眼睛了吗？就算我是同性恋也轮不到你说恶心。别说同性恋，就是性欲再强的正常男人遇见你这种公共汽车也提不起劲儿。一脸褶子还在这装嫩，不待你这样摧残祖国花朵的。"我当时情绪挺激动，想什么就说什么，事后想想觉得自己有点过，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注意自己的修辞。社会这么和谐，我不能拖后腿不是。
我看那女的脸都青了，跟她一起的几个人过来了，脸色都不大好，我很想告诉他们该补血了，这一个个面无血色的出来吓人太不厚道了。为首的用破锣嗓子开骂了，我数一下，一对五，要打起来估计胜算不大，可老子什么时候做过逃兵，丢胳膊丢腿也不能丢了骨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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