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在食堂看见孟浩阳，他正排队打饭呢，看见我们就过来了。
"齐宇，你跟谁打架了。"我昨晚想了很久怎么糊弄过去，可我这一脸的伤，你说连赵龙这种脑瓜几近锈住的人都瞒不了，更何况是孟浩阳。
"说来话长......"我正想打哈哈呢。
"不用说了。"孟浩阳皱着眉看向我们后方，我一转头，操，柳振国和曹潭昊还有几个校队的正走进来。柳振国那一脸的伤也挺鲜艳夺目的。我就挺纳闷，我们俩都有伤就一定代表是我俩互相造成的？我估计昨天那首歌起了不少催化作用。周围吃饭的人有很多都在看我们，大概在等着好戏上演。
孟浩阳一动，我就伸手拽住他，我说"这么多人看着呢。"
他看着我，一挑眉毛，说："那又怎么样？"
我叹口气，还没说话呢，曹潭昊过来了"这么巧，一起吃吧。"语气轻松得很。
"我先废了你那跟班，再慢慢吃。"孟浩阳推开他。
"一大早就这么大火气，对身体不好。"这人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不关你事。"
"是、是，就这人的事关你事。"曹潭昊揽住我，瞟了我一眼，笑着说。
孟浩阳看着我，我浑身不自在。我一把推开曹潭昊，说"你丫不会好好说话，阴阳怪气的装鬼呐。"他笑，说"我倒是想好好说话，就是不知道孟少爷肯不肯赏脸。"
孟浩阳哼了一声，说："跟你没什么好说的。"说完拽着我出去了。
"离他远点，那家伙一肚子坏水。"孟浩阳跟我说，这事倒是听说过，据说以前得罪过曹潭昊的都被他整得很惨。
"孟浩阳，柳振国的事就算了吧。架也打了气也解了。说白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说。
孟浩阳回头看我，说："齐宇，你当初跟我打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么大度。"
我说"那是你欠揍。"
他没再说什么，我想沉默就代表答应了吧。我一直觉得自己挺理智的，我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会有这种自信认为孟浩阳一定会听我的。
当晚自习我听到柳振国被暴打一顿的消息后，我有一瞬间的茫然。然后我冲出教室，到孟浩阳他们班把他叫出来。 操场上空荡荡的，耳边是呼呼的风声。我看着对面的他，熟悉而陌生。我们认识快四个月了，发生了很多事，有仇恨也有欢乐，这四个月里，我的心情变得捉摸不定，却都是围绕着他，虽然我一直在告戒自己不要去细想，可是一种情绪还是在不经意间浮出水面，逼着我正视它。很危险，不能靠近，我对自己说。
"为什么？"我听到自己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发抖。
"我可没你那么仁慈。"他的声音冷冷的，完全没有曾经让我感到温暖的温度。"放心，没打到要害，躺几天就没事了。"
"呵，是嘛，你是不是还在等着我对你道谢。"心里很不是滋味，说不出来，打过闹过笑过，习惯他对我露出该死的痞笑，习惯他跟我斗嘴，即使我们关系最恶劣的时候他也不曾这样冷漠地对我。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如此在意。"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没必要再继续下去。"
"哼，你不就是为了方飞的事嘛，你不是向来没心没肺，就因为柳振国的几句话就良心发现了？这么好心，怎么不去和那女人再续前缘。"他终于不再冷冷地说话，但语气中却充满讥讽。
"跟你无关。"我的火气开始上涌。我不让他再去找柳振国的麻烦一方面确实是有方飞的原因，另一方面不想他因为打架再被学校处分，就算再有钱有势，保得了一时也保不了一世。
"不喜欢她，就别装圣人。睚眦必报才适合你。"
我笑了，原来我在他心里就这么一个人。我说："好、好，你说得对，我还真就这么一个人。我就是没心没肺，现在我告诉你，我其实特烦你，特不待见你这种公子哥，我根本就不想跟你做什么狗屁哥们。跟你一起只不过是利用你，因为你有钱有势，违法乱纪的学校也不能把你怎样，你看，你不就傻了吧唧地去帮我教训柳振国了吗？"我一边笑一边说，风灌到我嘴里，冷得发抖。
"你再给我说一遍。"他窜过来，用手死捏住我的下巴。脸可怕地扭曲着。
"滚。"我想把他的手拽开，但他手劲很大。
"齐宇，我他妈是对你太好了，你个没良心的小崽子。"他呼出的热气喷到我脸上，很暖，风却更大更冷了。
"我从来都没稀罕过。"我终于把他推开。下巴像碎裂一般痛。
我看到他又冲到我面前，挥出拳头。血顺着我的嘴角流下来，我用手背擦了一下，朝地上吐了一口血水。我笑着对他说："就当是你帮我教训柳振国的谢理了。咱们互不相欠了。"他大概没想到自己会这么用力，眼神透着惊慌。我转身走开，他没追上来。
我翻过墙漫无目的地走着，天空开始飘舞起细碎的雪花，地上还有上次的积雪，那时，他紧张地帮我揉着脚，现在我因为冷已失去痛感。风很大，我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下来，很快结冰。
第 13 章
我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要走去哪里。没穿大衣，我全身都冻透了。脚已经麻木，我意识到再这样走下去不是办法。我看了下表，十点多了，我现在这副尊容回家的话，估计我妈一个怒火攻心，我家又得损失一根鸡毛掸子。
我站定，仔细看了看周围，这儿离我奶家不远。很庆幸，在我身无分文的情况下，我还是有足够的体力走完这段路程的。
我估摸老太太肯定睡了，我还是自己悄声溜进去的好，免得吓着老人家。我在窗台的一排花盆底下摸了半天，我记得以前奶奶在这儿藏了把钥匙。一无所获，我又到另一个窗台那儿摸。
"谁？"我听到一个非常响亮的声音，吓了一跳。我本能地举起双手，慢慢转过身。就看到老太太手持根大棒子瞪着我呢。
那棒子那叫个粗呀，这打人身上非死既残，我说："奶奶，您也给贼留个活口呀。"
老太太放下棒子，一拄地，说："你个小崽子，不在学校老实呆着，大半夜的怎么跑来了。"
"我这不想您看您来了。"老太太机灵着呐，过来揪着我的耳朵"你小子肯定是在学校里闯祸了吧，从小到大就是个事儿精。"我耳朵都快被她揪下来了。
"你怎么穿这么少，看你冻的，赶紧进屋。"老太太握我的手，领着我进屋。
"合辙您才看见呀，耳朵都快被您揪掉了，是我亲奶奶吗您呀。"我一进屋，就觉得一股暖气扑面，筋骨慢慢苏醒，老子又再世为人了。
老太太拿了床棉被把我包上，给我倒了杯热水，又问我饿不饿，张罗着要给我做饭，我说，我吃过了，您快别忙了，我缓会儿就好了。她坐我边上，双手捂着我的脸，手很粗但很温暖，小的时候我很粘奶奶，总喜欢被她牵着，已经多少年了，没有握过她的手。
她说："小宇，你又跟人打架了？嘴都破了。"
我说："没有，我刚滑一跤，把嘴咬破了。"
老太太叹口气，这样拙劣的谎言自然是骗不过她的。她说："你都这么大一小子了，怎么一点也不会照顾自己，总叫人操心。你妈呀，隔三差五给我挂电话就说担心你，怕你脾气冲，在学校里惹祸。我吧，一老太太，说话你也不爱听，我就想儿孙自有儿孙福，就盼着你什么时候真长大了、懂事了，我也就安心了。"
我眼泪差点下来了，我说："奶奶，您别这么说，您身子骨儿硬朗着呐，上次您不还在公交车上抓小偷来着吗，年轻人都没您身手敏捷呢，您这样的一定会长命百岁的。我一定孝敬您，每年都陪您回老家串亲戚，还要带您周游世界呢。"
老人家听得感动呀，直翻白眼，掐我的脸。"你个小崽子，我说我安心，没说我瞑目了。我还等着抱曾孙子呢。"
我呵呵傻笑，我不知道我要是告诉老人家，她宝贝孙子喜欢上个男的，而且现在这副狼狈样正是拜那男的所赐她会做何感想。想起那人，心里酸酸的，眼睛很痛，我掐着自己的手骂自己是个孬种。
"小宇，你眼睛怎么红红的，哭了？"
"哪能呀，刚才风太大，吹得直流眼泪。"我揉揉自己的眼睛，咧开嘴，我估计笑得挺难看。
"我说也不会，你打小就很少哭。以前你呀被比你大好多的孩子欺负也没见你吭一声。"老人家拿过我的手比量"以前你的小手才到这儿，现在都比我的手大了那么多了。奶奶老喽，以后咱家都指望你了，懂事儿点，别总叫你爸妈操心。"
"恩。"我的头很痛，大概是被风吹久了，"奶奶，我困了。"我简单洗漱，倒头便睡。
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总是不停做梦，梦里有孟浩阳扭曲的脸还有他惊慌的眼神。
第二天早上起来，我头痛欲裂，奶奶一摸我额头，赶紧给我拿体温计量，39度。
"我真是老糊涂了，昨晚怎么没想着让你吃点药预防一下。"
我看着老人家焦急的样，赶紧安慰，说："没事儿，您别急，有药吗？我先吃着，实在不行去扎个吊瓶，保准好。您可千万别告诉我爸我妈。"
"小宇，你究竟犯了什么事儿呀，这么怕你爸妈知道。"
"没事儿，就是和同学有点小矛盾，说开了也就好了。您镇定点行不？以前不是一挺临危不乱的老太太吗？"
"你这孩子，真是。"老太太叹口气，去给我找药了。
我想起来得给小哈他们挂个电话。小哈一听到我的声音就开始大呼小叫，我心说这一个个怎么都这样呀。
"齐宇，你他妈的，你昨晚去哪了，手机还留在课桌里，又不敢往你家挂电话，你知道我们找你都找疯了吗？"
我把电话拿远一点，我说："我一大活人还能凭空蒸发了呀。"
"操，齐宇，你现在在哪呢？我现在就拿鞭子抽你去我。"我听到赵龙在一边吼。
"我说你们一个个有点素质行不，我现在我奶奶家，发烧了，老子现在是病号。"我也吼，虽然没什么力气。
"齐宇，昨天有人说看见你和孟浩阳往操场走，后来你俩就全失踪了。我们还以为你被孟浩阳先宰后分尸了。"隋鑫倒是和风细雨的，可是拜托，我知道您老人家喜欢看恐怖片，但是别用在我身上行不？
"孟浩阳，他失踪了？"我小声问。
"是呀，洛君都不知道他去哪了。你俩又掐上了？"
"没有，"我顿了顿"是绝交了。"
"因为柳振国？孟浩阳也是为你出气呀，我说你到底是怎么了齐宇，你以前不这样。"隋鑫也有些急了。
"累了，真的，很累。隋鑫，我头好痛。"我用棉被捂住头，头像要炸开一样，哽咽着。
"齐宇，你没事吧。我们今天下午就去看你。"隋鑫大概被我吓着了，慌慌张张的。
"不用，你们别来，我休息下就好了。别来。"我不想让他们看到我现在这副鬼样子，我要他们看到的我永远是意气风发、精神抖擞。"帮我请两天假。"
"好，你快点好起来，我们等你。"隋鑫没再说什么，我收了线。
孟浩阳失踪了？他会去哪？我脑子里一片混乱，头越来越痛。
第 14 章
退烧药没起什么效果。傍晚的时候去附近的医院打了点滴后，烧才退了。第二天睡到中午才起床，吃了两大碗面条，我算彻底活过来了。
老太太说："你小子全身都是缺点，就是身体好。"脸上笑盈盈的。
我说："您孙子我英俊潇洒、玉树临风，这都不算优点？"
"男人长得好看有什么用？能养家糊口才算真本事。身体好了就给我赶紧回学校，马上期末了，你要是考不好，到时你妈抽你我可不会替你求情。"我就奇了怪了，千百年来婆媳之间的矛盾怎么到了她俩这儿就消声匿迹了呢？这婆媳俩向来一条战线，尤其是在我的问题上。
"我头怎么又有点晕呢。"我作势要倒。
"用不用叫你妈过来慰问下你？"
"您真是我亲奶奶吗？"
"你这小子，一点不能惯病，我不跟你妈联合起来，你就得上房揭瓦了。"
下午我回到学校，在校门前站了半天，抽完一根烟后，慢悠悠走进去。我本是个没心没肺的人，何苦庸人自扰。
很快便进入期末复习阶段，班里的学习气氛骤然浓烈起来。上课睡觉的强打起精神，逃自习课的也开始准备把板凳坐穿了。我把全部的精力投入到学习中，不是我自夸，老子脑子就是好使，一认真就没个挡，成绩那是飞跃型的进步。
柳振国再没来找我麻烦，他的伤也没什么大碍，就是挺长一段时间走路都一瘸一拐的。后来听说他又对方飞告白了，当然结果又是被拒，其实我挺同情他的，虽然他并不需要。
还是会经常想起孟浩阳，但心情已经逐渐平静下来，我有时会想对他产生的那种感情是不是只是我的错觉，只是因为他离我很近，对我很好，我找不出答案，也不想再去找。直到这学期结束，他都没在学校里出现过。
考完最后一科，所有人都跟困兽从笼子里放出来似的，走廊上传来此起彼伏的斯吼声。老班叫班委留下来开会，赵龙他们就先走了。
开完会，班头让我把借的篮球、足球还给体育组。我一人拖着球走到体育馆，里面空空荡荡的。我把球放球架上，又拿起个篮球，三步上篮，球没进，太长时间没运动，身体都僵了。脚受伤那段时间，我经常会在这儿看孟浩阳打球，他篮球比足球玩的好，动作流畅、干净利落决不拖拉。每次他进球后就会冲我扬扬眉毛，有时故意激我说我残废，把我惹火了要上场他又拦着不让我上。
"你对着个球发什么痴？"有人打断我的思路。我一抬头，正看到站在二楼的曹潭昊，他嘴里叼着烟，胳膊支在栏杆上，上半身探出来看着我，"睹物思人？"笑得一脸邪气。
我没搭理他，把球放回球架上，准备走人。
"孟浩阳就在你刚刚站的位置上揍的柳振国。"他的声音很大，在空空的体育馆里回荡。
我停下来，抬头看他"怎么的？要替你爱将报仇？"
"那天我们在这儿训练呢，孟浩阳就闯进来了。一句话没说就开始打，打得差不多了就狠踢他的腿，你应该也看到了，前段时间柳振国一瘸一拐的，跟外校的比赛都没法参加。"我不知道他干嘛要跟我说这些，我一点也不想知道，如果他以为我会感到愧疚那就大错特错了，而且他又有什么资格谴责我。
"你就在一边看着？你不是很看重柳振国吗？就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爱将被人废了？"
"那是他自己蠢，非要鸡蛋碰石头。我警告他多少次了他都不听，上次帮他开脱已经算仁至义尽了。我是需要有能力的队员，但不需要一个惹事精。无法专注于比赛的人，在球队里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他的声音一下变得冷冷的，表情很严肃，与我印象中嬉皮笑脸、不正不经的形象完全不同。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很多人叫他魔鬼队长了。
"你要把柳振国踢出球队？"
"我今天已经在队里宣布了。"他冲我笑了一下，我觉得他的笑容挺诡异的，"你知道我们人手本来就不太足。"我想我已经猜到他下句要说什么了，所以我开始迅速向大门移动，果然我听到他大喊"齐宇，我希望你能加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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