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伤筋动骨一百天，还真是不假。我的脚肿了能有半个月，消了肿之后，还会隐隐作痛。所谓患难见真情，赵龙、隋鑫、小哈几个真是够哥们，没少照顾我，我就觉得自己做人太成功了，要不他们怎么一个个对我这么贴心呢。还有孟浩阳，行为举止几乎称得上温柔了，老实说，我还真是有点不习惯。更重要的是，堵在我心口的一块石头落下了。
我受伤第二天，方飞拿药给我，她说"齐宇，你就不能爱惜点自己吗？非要整天把自己弄得像刚从战场上下来的吗？"她是真的很关心我，我也是真的被感动得一塌糊涂。我当时差点单膝跪地向她求婚了。我觉得女人能大度成这样，真的很难得。我说"方飞，我对不起你。"她一挥手，说"齐宇，你这样就没意思了，我喜欢你所以对你好，没什么谁欠谁的。"我没指望还能和她做朋友，可我们真的成了朋友，关系似乎还更亲近了。
我和方飞分手的事不径而走。从前那些有意无意跟她套近乎的男生开始明目张胆地展开攻势，对我嘘寒问暖的女生也开始多起来。我没那个心思，一头扎进知识的海洋里，到有点初三时拼命的感觉了。脚伤还没完全好，不能做激烈运动，我又不想谈情说爱，你说说我还能干什么，只能学习了。我妈可乐坏了，一边拍我头一边跟街坊邻居说我长大了，懂事了。那些个自家小孩经常被我修理的爹妈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我，我都不知道我恶霸的形象已经如此深入人心了。
虽然不能出去踢球，可还是会心痒，所以学累了，就和他们一起去操场，坐在台阶上看他们踢。我觉得大声嚷嚷着"某某某你踢得太臭了"也挺爽的，这也算是一种精神上的宣泄了。
有一次在操场上又看见上次从校长室出来的那个女的了，还是由校长和主任陪同着，跟视察似的。小哈说，那是孟浩阳的妈妈，这次学校要改建操场她出了不少钱。我想起来，那次就觉得孟浩阳和主任的对话话里有话似的，感情叫家长来学校了解我们的情况是虚，叫人家掏钱是实。孟浩阳那孙子一早就知道了吧。就我一人傻了吧唧、提心吊胆把我妈叫来，人家主任还没工夫见呢。操，我一股火直往脑门冲。
那天吃晚饭，我一句话没跟孟浩阳说，他夹了个鸡腿放我碗里，我夹起来就扔回给他，结果我也没看准，直接扔桌上了。所有人都看着我，我看到孟浩阳眉毛挑起来，我以为他肯定会发火，可最后他还是忍住了。那顿饭吃得超级沉闷，我时不时瞄一眼那只鸡腿，它静静地躺在那里，我知道鸡腿是不会感到尴尬的，但它的存在让我非常不自在。事后想想，我都觉得奇怪，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气了。我想跟孟浩阳道歉，可拉不下这个脸。孟浩阳没跟我计较，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那天下午，我们班跟五班踢了一场友谊赛。这事还是赵龙提议的，他小子就是为了追五班的苏颖。说什么要让苏颖见识一下他在球场上的飒爽英姿。两个多月了，他俩关系还是不清不楚的，倒是跟五班的男生混得挺熟。所以大家心知肚明，这比赛就是他个人秀，水多的可以漫金山了。这小子倒也像模像样，在球场上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那群哥们也够意思，配合得天衣无缝。我在场边看得乐和。中场休，我看到苏颖递了手帕给赵龙擦汗，心说，这郎有意妾有情的，还兜兜转转这么大一圈干嘛。
我往另一边看，孟浩阳他们班正上体育课呢。本来我上不了场，有人开玩笑说让孟浩阳替我上好了，赵龙不让，怕抢了他的风头，我说"你也知道自己长得挫呀。"赵龙朝我脑门拍了一巴掌。开玩笑说"齐宇，你还真得上，有你这样腿脚不利索的，才能突显我的高大威猛。"我说"你丫丢人不，让个残疾人给你当拖。"孟浩阳插话"你就别折腾残疾人了，大不了我站场上不动。"赵龙说"孟浩阳，齐宇给你什么好处了，你怎么处处向着他呀。"孟浩阳笑了笑，没说话。我心跳加快，不知为什么有点甜甜的感觉。
我看到孟浩阳正热身呢，他们班也要踢球。他看到我朝我挥了下手，我也挥了一下，就转过头看我们班的比赛了。比赛没悬念，看得也没什么劲。我本来要跟孟浩阳保持距离的，但自从脚受伤之后，我们却反而更亲近了。基本上没什么事的时候，他都跟我们混在一起。有很多人奇怪我跟他一夜之间怎么就化干戈为玉帛了，其实我也很奇怪，也许就应了那句话，男人间的友谊是打出来的吧。
我正胡思乱想呢，一人站我前面了。
"齐宇，听说你脚废了，怎么，只能当个板凳队员了？"语气里充满挑衅。我抬头，阳光有点刺眼，我微眯了眼睛，看清了来人，就是前些日子踢球时踢伤了我腿的那人，叫什么名字我还真是一时想不起来。他旁边还站了几个校队的，一个个牛B烘烘的欠扁样。
"操，我当谁呢，不就是除了耍赖就一无是处的那个，你叫什么名字来着？"我特认真地问着，其实我是有点惭愧的，你说跟人结了仇还不知道人家名字，这仇人当的太不敬业了。
"妈的，齐宇，你别以为你有孟浩阳罩着就可以嚣张了。"我是真没想到他能冒出来这么一句。孟浩阳罩我？操，我一大老爷们用他罩。他也不去打听一下，我齐宇从小到大除了我老妈我怕过谁？
我正要发作呢，就看见孟浩阳过来了，他班正打比赛呢，他同学喊他叫他回去，他也没理。
我此刻看见他更来气，冲他吼："没你的事，滚。"估计赵龙他们听见了，一大帮人球也不踢了，呼啦啦都往这边走。
孟浩阳没搭理我，对着那傻B："柳振国，上次的事我还没跟你算帐呢，你又来找事，皮痒了是吧。"语气冷得能把空气冻出冰碴子。
我不知道他说的上次的事是什么事，但我看到柳振国看了我一眼，我隐约觉得那事可能跟我有关。柳振国哼了一声，说："孟浩阳你还真护着他。"说完，跟那帮校队的走了。
孟浩阳他班的体育老师过来了，问我们干什么呢，孟浩阳说没事就回去踢球了，赵龙叫我，我冲他笑笑，叫他们回去踢球。我一人回了教室，脑子里乱乱的。
我问孟浩阳那事是什么事，他只说是他跟柳振国的过结。"没你的事，滚。"他用眼瞟我。我想起来气头上冲他吼了这么一句，我说你至于嘛，心眼怎么这么小。他说齐宇，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我说没觉得。他说，你个小没良心的。我知道孟浩阳肯定没跟我说实话，可这家伙嘴严得很，让他老实说出来不太可能。
赵龙和苏颖的关系算是明确了。我们都挺高兴，也就忘了不愉快的事，晚上翻墙出去一通吃算是庆祝。 入冬的第一场雪纷纷扬扬的，大家都没心思上课了，连老师都不时向窗外看。下课铃一响，疯丫头疯小子们就向外冲。在走廊上看到孟浩阳，我拽着他就冲出去了。
打雪仗，一群人笑闹成一团。班头领头，而且准头极好。我看到郝正华帮班头拍掉身上的雪，班头冲他笑，像个小孩子，郝正华看着他，表情只能用温柔来形容。
"看什么呢，当心点，你脚才好。"孟浩阳对我说。
我看着他，头上身上罩了一层雪，连睫毛上都挂着雪。我说："你赶紧上家政公司挂个牌子吧，谁家雇佣你绝对值，尽职的老妈子。"
他没说话，弯下身默默捏了个大雪球，就在我准备逃跑的时候，伸手一拉我的衣领就把雪球扔我衣服里了。我冻得直打寒战，想把雪球弄出来，孟浩阳那混蛋抓着我的两只手笑着看我跳脚。我一边挣脱他一边骂他。我脚下一滑，他没抓住我，我一屁股摔地上了。
我喊了一句"疼死我了。"他紧张地帮我揉扭伤的脚。
"又扭着了？"看他紧张的样子，心里暖暖的。可还是忍不住要报复他。
"你他妈不想我好是吧，什么时候整死老子你就开心了。"我伸手进衣服里把雪球拿出来，妈的，那么大一个雪球，现在化得就剩一半大了，我衣服全湿了，凉冰冰地贴在身上。我看着他手忙脚乱地揉了半天，气消了点。
"你要害老子变残疾，老子就一辈子赖着你。"
"半辈子行吗？我怕自己会精神分裂。把鞋脱下来看看。"
"看屁看，老子屁股疼，你揉我脚干嘛。"
他楞了一会儿，终于反应上来我在耍他。他看着我，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用不用我帮你揉屁股？"
"滚。"
雪依旧纷纷扬扬地下着，漫天漫地，很美。
喇叭里飘扬出优美的音乐，一个甜美的女声在雪中飘荡，我听出那是洛君的声音。孟浩阳放开我的脚，突然间觉得很冷，我想应该尽快换身衣服，不然一定会感冒。我站起身，往教室走。孟浩阳叫我，我回头冲他笑，我说"雪真美呀，不过早晚会化的。可惜了。"
换完衣服回到教室，同学已经差不多都回来了。我心里乱糟糟一团，不想去理顺，害怕去理顺。
第 12 章
我趴在课桌上，想趁午休时间补会儿眠。最近我真是本分得班头都担心我是不是生病了。我说，老师，我悟了，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我是真的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班头说，好、好，坚持住，我看好你。冲他这句话，我昨晚愣是喝了两杯咖啡，在被窝里打手电学习到十二点。
我刚迷迷糊糊有点睡意，喇叭就开始响了。也不知是谁向广播台提议，中午时间开通点歌服务。赵龙说这就是给发春的青少年们提供一个互诉衷肠的机会。我说，这刚入冬，发的哪门子春呀。赵龙说，你不知道人类是一年四季都能发春的吗？我说，我知道了，所以你就给苏颖点《冬天里的一把火》。
我冲了杯咖啡，主持是个男的，声音不错。我正喝着呢，就听那主持说"一年九班的柳振国同学给一年六班的方飞同学点播了一首王力宏的歌曲《唯一》，下面让我们一起来欣赏一下。"我呛着了，一个劲儿地咳，正巧有人从旁边走过，喷了她一身，我一看是韩绘欣，她正一脸厌恶的表情瞪着我，我赶紧问小哈要了纸巾塞给她。这女的向来看我不顺眼，我是能不招惹决不招惹。
隋鑫在后面一拍我肩，说："怪不得那小子总找你麻烦，感情你是他情敌。"
我看向方飞的位置，她不在。
后来我问方飞，她说他们一个初中的，她曾拒过那小子。我说，人家一往情深的，你怎么就不给个机会。她说，齐宇你不喜欢我就罢了，把我往出推算怎么回事。我说，我哪敢，我巴不得你嫁不出去，一辈子跟我斯混呢。她气乐了，歪头问我，我倒是对你一往情深，你怎么不给我个机会。我说，咱俩现在是哥们。她说，好、好，等我对你死心那天就找个比你强千万倍的让你后悔死。
爱情对于我来说挺虚幻，无法感知的东西我向来不太在意。所以当我真正体会到爱一个人，心心念念想着一个人的时候，我才真切明白方飞的心情。可是从始至终我也无法给她她想要的。
晚自习我溜进厕所抽烟。喷云吐雾呢，就听见外面有人进来。
"你他妈怎么那么多事，谁叫你点歌的。"我一听那声音，是柳振国，声音里带着怒气。
"柳振国，你这么喜欢那女的，就做点实际行动出来。能行就行，不行拉倒。你瞧瞧你一天天丧家狗的样，我告诉你，你再缺席训练，我就把你踢出校队。"这个声音有点熟悉，可一时又想不起来是谁。
"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只会让她更排斥我。"
"你以为你现在做的事她会高兴？告诉你，柳振国，追女人不是这么追的。你喜欢她，就在她身上下力气，你去找那个叫齐宇的茬有意思吗？而且那个齐宇背后还有个孟浩阳，姓孟的可是不能轻易得罪的主儿。上次你把他俩打架的事捅到主任那儿，结果怎样？俩人现在成铁哥们了。要不是有我给你开脱，你以为孟浩阳能那么轻易放过你。"
我把烟扔进便池，踩了冲水。孟浩阳所说的事就是指柳振国把我俩打架的事捅到主任那儿吧。追不到女人，最多也不过是本事不济，背地里耍阴招，那就是本质问题了。我推开门走出去。
俩人看到我时，都一副见了鬼的样子。很快，柳振国就一副见了仇人的表情。另一人，我认出是校队队长曹潭昊，在我们学校也算一风雨人物了，他撇嘴笑了一下，骂了一声操。
我说："柳振国，看不出来呀，以前就觉得你挺欠揍的，但至少是光明正大地对我挑衅。还真是没想到，你原来这么有出息、这么有作为，还会背地里打小报告。"
"你以为你偷听好到哪去。"他有些心虚。
"操，老子这儿拉屎呢，是你们自己跑过来给我增加娱乐性的。"我看了一眼曹潭昊，他好象完全没有参与的意思，好整以暇地看着我。
"你因为方飞看我不顺眼，我可以理解。但有什么事大家摊开了讲，大不了痛痛快快打一架。你在那耍阴招也太他妈不像个爷们了。"
"你他妈说谁不像爷们。"柳振国也是个急脾气，被我一激，就不管不顾扑过来。我闪开，随即扭打成一团。扭伤的脚还在隐隐作痛，我也管不了那么多，跟他你来我往地拳脚招呼。直到他一脚踹上我扭伤的脚踝。
我觉得一阵钻心的疼，没站稳，撞到身后的水池上，我扶着水池的边才没坐地上。冷汗一下就冒出来了，我咬着牙没吭声。柳振国杀红了眼，又朝我扑过来。
"够了。"一直没动静的曹潭昊挡我前面。
"滚开。"柳振国冲他吼。
"他脚还没好呢。"
柳振国停下来，喘着粗气，看了我一眼。过了会儿他说："齐宇，你像个爷们？你他妈对方飞没意思还跟她交往。她对你那么好，你不过只是玩。你够爷们，我操。"说完，他就摔门走了。
曹潭昊过来扶我"去医务室看看吧。"
我推开他没说话。在方飞的问题上，我确实做得很孙子，没想到柳振国用情这么深。
"他刚才应该不是故意踹你受伤的地方。"
我抬头看曹潭昊，"你该不会以为我会向孟浩阳告状吧。操，我看起来就那么像需要人撑腰的孬人？"我又好气又好笑。要不是我现在脚疼，非好好教训他一顿，让他一辈子记住了，本大爷可不是省油的灯。
"他对你是不太一样。我是没见过孟浩阳对谁这么上心。"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了，我总觉得这家伙的笑很暧昧，看得我直起鸡皮疙瘩。
"要我看你对柳振国也不错，总帮他开脱。"
"他球踢得好，校队需要他。"
"操，我怎么没看出来，那家伙只会耍犯规的贱招吧。"
"你一外行人能看出什么来？"他笑着说，倒没什么贬义。
"踢了几脚球就当自己球王了，你丫在老子面前耍大牌还早了几百年呢。"我回他。
"齐宇，你小子还真是挺有意思。"我看他笑得特开心，心说这人没毛病吧。他要送我回教室，我说不用，我看下表，快下晚自习了，就一瘸一拐往宿舍走。 小哈他们见我一副落魄像忙问我怎么了，我说没事，上台阶时滑了下。隋鑫说你这鼻青脸肿的怎么回事。我说，摔的呀。赵龙说，你是不是还吃了一嘴屎。小哈说，齐宇，欺骗兄弟是要遭天谴的。我说，老天爷忙得很，我哪能给他老人家填堵呀。赵龙说，齐宇你小子别贫，说，是不是柳振国干的。我心说，看不出来呀，就赵龙那脑袋瓜，还能一语中的。他见我不出声，说，操，还真是那小子，刚我还看见他，也是一脸的伤，他是不是又找你事儿，活腻了吧他。我说，得了嘿，打完就算完了，谁也别声张。赵龙撇撇嘴说，齐宇你丫什么时候转性了，当好学生当得忘了本了。我说我这叫成长。他说你这叫没种。我心里憋气，但不想再计较，就把柳振国对我的怨气当作对我没心没肺的惩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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