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释云生一笑,明媚耀眼,直眩了众人的眼。一抹红看得呆了呆,却听对方道:"在下也知‘天任阁'的厉害,三年里求见闯关人数众多,却没一个能被阁主看上眼,在下还真是庆幸!" "好说!"一抹红抬眼,"在下还有事处理,请二位公子自便。"抱拳致礼后,他喜滋滋抱着剑离开了。 冷冷哼了一声,释云生已经抬脚出了‘红烟楼'。 "释公子!"忽然,他听身后有人喊他。释云生未回头,倒是任青山回头看了一眼,又附在他耳边说了一句。释云生一愣,道:"朕在此地并未有结实的人,怎会有人来追朕?" 话毕,只见一个老人拿着手中锦绡大气喘喘地跑来,到了他身前便上气不接下气的说:"您、您可是释公子?有人、叫我拿、拿东西交给、给公子。" 点了点头,释云生却没有接,以防其中有炸。老人看他不接,只管说了下去:"那人说今日之面已算见了,就当在下是一抹红吧。不过,若要真正相会,明日三关公子必要亲临!" 听了这话,释云生脸一黑,而任青山已经接过了锦绡,道:"和在沙龙舞会上见到的一样,锦绡上的字体也是出自一个人之笔。看来,轻灵大人并未妄约。" 不知是被气极了,还是皇帝本身宽容大气,释云生不怒反笑,实在拿这个人没办法。当下一笑了之。 "轻灵他,倒把心思和谋略用在朕身上了啊......今天不仅敢耍朕,还玩了个过关斩六将的把戏,当朕是关羽么?"看着老人离开,释云生感叹一句自己实在是交友不慎、遇人不漱。 第四章 回到宫中,天色已经渐黑,却没错过关城门的时间。两骑一路上也没休息,飞快地穿过了城门女墙。此刻,天空星辰稀疏,丝丝缕缕月光破空垂落,静默得宛如爱人悄声细雨。 释云生也不知道自己在急什么,反正就是想快点回去,而一旁的任青山更是一路无话,寒着张死面孔,好象谁欠他多少钱一样。无奈地摇摇头,他道:"明日一行,你不必随朕去了,近日也累到你了,回去休息吧。" "不用!"抛下句冷冰冰地话,他猛地一抽鞭子,那马立刻超越了他的,径直向前狂奔。 "诶?你还没跟朕比够,还要赛马么?"寂静的街道上他的声音虽然不大,对方肯定是能听见。可是,任青山脾气又臭又硬,他居然不理自己! 微微喟叹一声,他只有加紧抽鞭的速度,大马很快跟了上去。 进了前厅,任青山很配合地回了左面自己的卧室。 踏着一地月光近来,刘蒙已经等候了多时。此刻见皇上终于回来,他提了提神,走过去帮释云生解下了白狐长裘,又将早准备好的姜汤芙蓉汁端了过来,"皇上,一路上累坏了吧,天气又太冷,喝这东西暖暖身子吧。" 释云生点了点头,在刘蒙的搀扶下向室内走去,可是刚拐了角,脚下忽然踢到了什么东西。微微一蹙眉,释云生俯身捡起,摸到后才发现是方帕子。 他刚想说自己不在,那些下人居然又偷懒不打扫,可是当自己打开帕子后,话便止在了嘴边。 "皇上。"刘蒙看他神色不对,轻唤了一句。可是当看到皇上手中东西时,刘蒙像失了力量般晃了晃。 "这东西是谁的?谁的血?"释云生凛然。 "皇上,今天奴才本想告诉您的,可是......昨天德拉克少将受了伤,说要来找皇上,只不过皇上正忙于朝事所以不见。哎呀,奴才怎得忘了,德拉克少将还说要在大雄殿的后花园等您了。" "他、他的血?"感觉自己的声音有点颤抖,心也跟着起伏不定。释云生吸了口气,"伤得重不重?" "看来是挺重的,今天奴才去看他,他......"后面的话他实在不敢说出口,因为面前人的脸已经寒冷如潭了。 "怎么不唤人医治?"心里着急,可自己又不愿意承认,只说是德拉克对他还有用处所以现在不能死为借口,可是他却看不见自己苍白的脸,"罢了,不唤人来是对的。朕可不想......"被人知道自己和他有什么关系。 话是这么想,他脚步却也不停,直朝着那人的所在地走去。 中原有句话说:雪中送碳。他现在终于理解它的珍贵处了。有没有人来救救他啊,云儿,云儿你在哪里? 身上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只有寒冷和无边无际的麻木感,眼睛好象也睁不开了,只记得昨天晚上下了一场大雪,他整个人都被包在了雪里。没有食物,他又吼不出来走不出去,只得吃下雪来果腹。 不过昨天甚至是早上还能动,而现在他只要一动,全身便开始抽搐。 终年处尊养优的手背已被冻出了无数疮疤,指尖处也裂了口子。 闻播舔了舔自己渗满血丝而干燥的嘴唇,胸口处一片冰冷。忽然,迷迷糊糊中有人踢了他一脚,是谁?他根本睁不开眼睛。看他没法回应,那人居然又给了他一拳,这一拳一点力气也没有,可是现在的自己如同散沙烂泥一滩,也许被风一吹就可以散架了。 缓缓朝雪地中扑倒,他连一句呻吟声也没有。肩膀处的伤口已经结疤,隐隐泛着深沉可怖的光芒。 "喂,死了没?"还想继续嘲讽一句,可是那个人竟然当着他面倒了下去。伤、伤真的很重么?算了,就让他死掉好了,可是......连朝帝国那边怎样解释? 真麻烦! 释云生叹息了一声,将那个人打横抱起,径直朝房内走去。 "云儿,云儿......"昏迷中,那个人在他怀里一滚一滚,声声唤他的名字。释云生只感烦躁,到了屋内,猛地一松手,那个伤者便‘扑通'一声跌落在地,发出凄惨的撞击声。 听声音,是不是骨头被摔碎了?蹲下身,解开他的衣服想替他看看,可是当衣物从肩头滑落时,释云生整个人就像被定住了。冷冷倒抽了口冷气,面容终于也慌张起来。 "喂,你可别死啊!就算要死也给朕滚出去,别污了朕的地盘,听到没?"听见是云儿的声音,那个人终于缓缓转过头,颤巍巍地道:"云儿,云儿,我终于、终于见到你了......" "要死给朕出去死!"继续踢他。 可是黑沉沉的大殿上根本没半点声音,自己的心里又不算、不算平静,一急之下他更是找不到医治的方法。 仿佛听到了什么,那个重伤者终于缓缓站起身,可是刚站起却又重新跪了下来。叹息一声,他却不再看释云生,只拿着手中的剑当拐杖,一爬一滚地朝门口踉跄而去。 "你干什么去!"释云生脸色一黑。 "你、你不是说不要我污了你、你的大殿么?我、我去外面......也是一样。"淡淡说了一句,他已经走到了门口。可是走步像是牵引到了伤口,一口血立即从嘴中喷出,溅在了雕花的朱色门纱上。 释云生一震,大步流星地追上前, 一把扯住某人的后领将他拖了回来,"你、你给我滚到桌子上睡去!"说完,自己头也不回地朝里室走去。撩开帘子,他扑通一声倒在床上,裹上被子就听不见那个人的呻吟了吧? 将自己牢牢包好,释云生觉得自己像在滚粽子。可是......很久很久以后才发现,他根本睡不着啊! 华盖悠悠翩飞,宛如欲去的彩蝶。冬日的寒冷实际上如同昙花一现,真正冷的时刻也不过三十日,可是却因人心的寒冷而将其持续了下来。 所以,真正冷的,是这天气,亦或人心?将心比心-----可是光这一‘比'字又能给予多少温暖呢?‘比'字双匕,匕首锋利伤人,而着双匕岂不是在伤害他人的同时也残了自己? 而他对于他,究竟是怎样一个存在? 从床上站起,他在帘外仔细听了听,却没听到任何声音。心下一阵惊慌,从未再有过的恐惧自心底升腾,宛如回到了母亲死时真相的那一刻。 来到大殿内,殿内沉寂无比,隐约泛着某人的鲜血味道。释云生站在原地,喉头猛地一动----天啊,这、这哪里是重伤之人,简直活脱脱一副美人生香图。 由于没有人服侍,闻播只能简单地在殿内找些跌打损伤的药膏抹上,衣服也已被冰雪冻湿,如果不即使脱掉的话,伤口不但会发炎,很有可能生成其他疾病。为难之下,他也不顾会不会有人进来,脱下了衣服自己上起药来。 也许是习武之人天生柔韧,闻播整个人弯曲成蛇一般的妩媚姿态,腹下隐约的肌肉若隐若现,挑起人的无限遐想,而胸前纵横流淌鲜血、更为那平坦而白皙的身体平添了丝丝妖冶。胸前的茱萸被汗水浸透,正可怜而憔悴地挺力着。 ‘咕嘟'一生,释云生咽了咽口水,浑身上下的火气直冲下腹。 "你、你还好吧?"想克制住失控的情绪,可是听起来还是一样颤抖。释云生蹙了下眉,发觉自己一贯冷淡内敛的性格在这个人身上似乎一点不起作用。 闻播听到是他,整个人就像惊弓之鸟。回手,立刻拿起残破的衣服遮住了前胸,他胆战心惊地说:"你不是睡了么,怎么、怎么......" 看他躲自己,心底无名升起一团火。明黄内衫一晃,他急步走到他跟前,一把夺下了他冰冷的盔甲,手指覆上对方早已挺立的茱萸猛地一揪,听到他发出不知是疼痛还是快感的呻吟,他满意地笑了笑,放下手。 "唔---不、不要。"闻播整个人都弹了起来,手上的药膏滑落在地。 释云生低头一瞥药膏,才察觉到自己做了什么。立刻恢复了严肃面色,他对他说:"你喝不喝水?" 摇了摇头,对方显然是被他刚才的举动吓到了。可是释云生却不这么想,他脸色一沉,心想----朕乃皇帝,试问这天下有谁能喝到他亲手倒的茶,这人居然一点时务也不识! "不喝算!"起身离开。 "云儿、云......"大大喘息了一声,他伸出手揪住他的里衣,眼里却有喜悦一闪而过,"我喝,我喝的。"他,是在担心自己吧,否则依云儿的脾气来看,正好可以坐失观火放任他自身自灭,到最后随意给连朝帝国个‘他暴病身亡'的借口就好。反正,父亲就算要查,也不一定真能查出什么来。 就算是他,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是被那箭羽所伤,还是在大雪里被冻死的。 自嘲地一笑后,发现云儿已经倒完茶向他走来,脸色依旧不怎么好。 "你喂我。"小小地撒娇一下,应该也不坏。 "自己喝。"对方显然不吃这一招。闻播一听,立刻伸手捂住伤口(明明捂错了),一副痛得要死不活的样子,还不忘丢几个幽怨的目光过去,"痛、痛,啊!" 释云生一颤,立刻伸手扶住他,将杯口对准了他的嘴唇,"给朕安静点,别说话!"该死,这家伙想引来其他的人来是不是?他可不想被人知道,堂堂北齐之王居然在寝宫里私藏男人,还是个这么大身份的人,还搞的人家满身是伤?厄,想一想就觉得满头黑线。 "云儿,你、你有没有喜爱的东西?"一离开风雪之地,他忽然觉得全身都抽痛起来,只能借此转移注意力。 "没有。" "是不愿意......和我、和我说吧。我是不值得你分享快乐、乐的人么......"苦笑意味更浓,连带着妩媚的双眸都失却了神采。闻播只觉心里像被剜了一刀,湿润润地,之后便没什么知觉了。心与身,都伤到一处去了。 喜欢的东西?释云生抬起头,越过微遮的帷幕,依稀能看到屋外生满的簇簇冰梅花,迎着寒风,开的依旧艳丽无琢。 释云生并非惜花之人,只觉得梅自有风骨,有诗称:"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可见,梅之丽多源于精神,而这梅恰巧不巧却让他念起某个人来。 十年前,他刚被父王召还于宫,母亲也因常年漂泊在外而被父王封为了六宫之首的妃衔,却唯恐补偿他们不足,更提拔起母亲家中的兄弟姐妹,每年招待的宴会也比一般国宴来的更丰盛、次数更多。小时候尚是一个人,无论父王如何补足,他到底是私生的而母亲也没有相应强度的后台。 那一天,他记得也是梅花剩开的季节,自己刚刚被父斥责一番,想找个地方发泄一下。谁知走入园林,便看到一位浑身雪白却俊雅出尘地少年正有些发怔地赏着梅花。少年捻着花瓣,长风随风飞舞,此风姿宛如天人,此人更如画中仙。 他的脚步声似乎惊扰到了男子,那人有些失惊地回头。然而在四目相对的片刻,少年忽然含唇一笑,温润的如同冰山下吐出的白玉。 "是,小云么?"有点不确定的口吻。那人读起他的名字时舌头微微滤过牙齿,分外温柔。 他一下怔住了,脸也红了,支吾了半天也回不了一句话。可谁想,这人的第二句话便是:"小云,为何你的个子这么矮小,可是你殿里的厨子虐待你?不会啊,好歹也是堂堂王子,还那么得宠!" 一边说着,他一边做出仔细冥想的动作。 释云生嘴角抽搐,"事实上,二哥也不见得有多高。"俗话说‘一阴一啄,莫非前缘。'他刚刚做了坏事,如今报应这么快就来了? "是么?"少年拂了拂雪白的袖子,从梅花丛里踱步出来,用手在两人的肩膀处比了比,轻笑着说:"没有啊,我显然高你一个多头呢。"话毕,他忽然低下头,神色竟有点像在看可怜的猫咪。释云生很不习惯别人靠近,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 "小云,你的眼睛怎么红红的,谁欺负你了?还是被父王骂了?" 抹了抹眼睛,他急着狡辩。可是对方忽然抓住了他的胳膊,那灵动如玉的目光静静地盯着他,一颦一笑自是风姿无限。释云生呆住不动了,他不动,就意味着某人要动了。 少年的手轻轻覆上他的双眼,他蓦地说:"真可怜,小个子、小个子,被父王骂了吧。哈哈~~~"随后,还很没风度刮了下他的鼻梁。 ...... 闻播看着他目光中的隐隐温柔,眼里闪过一丝不悦、一丝如释重负。 "云儿可是......想到了心上人?"若非心上人,怎能浮现出如此悲哀又温柔的深情,若非心上人,怎能连自己的手放于他衣间,依然没有察觉? "心上人?哈......没错,是心上的仇人!"一听他这么说,释云生才知在别人面前露了蛛丝马角。立刻敛起笑容,寒气尽染,"喝完水就给朕躺好!少问这么多无关的事!" "无论是爱人亦或仇人......云儿,却总是将他、将他放在心上吧......"闻播没等他开口,转过头随他一同看着窗外的点点梅花。所谓‘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如今一看,还真有诗里呈现的那种神韵。 云儿你说,阻隔在我们之间的究竟是什么?真的是地域的差距、亦或是对立的地位,还是同为男子?也许,这千里的阻隔,远非比距离还要长久,而是我们心灵的差异吧。 所以,即使是十年前的相逢,我们就真的彼此了解么? "云儿是喜欢梅花的吧。"捂住伤口,他苍白着脸咳嗽了一声,笑道:"不要说‘不是',你这院子里种的都是冰梅,依时间来看已有十年之久了吧。十年了,你看梅怀人,这种、这种日子过的......岂非痛苦?" 梅花......释云生在黑暗中闭上眼睛,"就算美盛一季,却也挨不到春日必定会凋零。" ...... 夜幕低垂,就算在皇宫四面封闭的高墙内,依然能看到点点清辉孤光。今夜的月亮分外明亮,宛如仙人挂在人世的双眼,然而这眼却凛冽幽冷,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冷么?"身旁的人脱下大衣将他裹了进去,白色的猞猁裘,带着某人的余热与淡淡体香、梅花的香气。然而他现在无心去享受,因为他在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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