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梓虞整个人失了力气靠在明远身上问道:“嗯?你不一直都是禽兽吗?”
明远闻言无奈地笑了笑没再反驳,只默默地将王梓虞抱的更紧了些。
那封信很快便送了回信,约在了五日后漓江上的画舫见。
“说了,他会来的。”王梓虞将信拿到明远面前甩了甩。
明远抬了下眼皮子嘲讽道:“他会来和他能不能来这是两回事。”
王梓虞不在意地笑了笑,将信靠近烛台点燃。
第 22 章
京城夜里的漓江向来是著名的烟花繁华地,一艘艘精美的画舫飘荡在水面上载歌载舞,却人来人往谁也记不得谁,若是有心的正好能碰上有心的便是一段佳话,若是负心又偏偏遇上有心的,恐怕便是一桩奇闻了。
当然,这么一处惹人起眼的地方也常常被挑来做些并不起眼的事,能不能掩饰得好,全凭各自本事高低了。
被引入船舱后,王梓虞解下伪装向那熟悉的背影唤道:“二哥。”
王肃敏陡然听见这久违的称呼,愕然地转过身看向站在门口的人。
“三弟?”王肃敏试探着唤道。他料到四年过去王梓虞的相貌会发生些变化,可没料到再见即使是面对面站着他也几乎要认不出来了。
王肃敏屏着呼吸走过去,走得近了看得真切了他才终于确定下来。
“三弟……”王肃敏上前拥住王梓虞哽咽道:“三弟,真的是你,你还好好的,我没做梦?”
“你没做梦,是我。”王梓虞也伸手将王肃敏抱住,见面的瞬间从王肃敏心头掠过的回忆如今他也历历在目,整件事唯独瞒了二哥,让他以为自己真的死在了大火中,失去亲人固然痛苦,更多却还是一份愧疚。爹和娘不在了,若连弟兄也没有了,天下之大又何以为家。
王肃敏松了手,将王梓虞仔细上下打量了一番,缓了下情绪道:“你能说话了……这真是太好了……我很多年没听过你唤我二哥了,能不能再唤一次?”
王梓虞眼圈忍不住也一红,低声唤道:“二哥。”
王肃敏转过身抹去流出来的眼泪,平复了下情绪后才又重新转回来,看着王梓虞问道:“病都有好全了吗?”
“好了。”
“可怎么那么瘦,你看你这才几两肉?”王肃敏见王梓虞抿着嘴不说话,凑近闻了闻,又问道:“你身上有药味,病真的好全了没骗我?还是哪里不舒服?”
王梓虞按着王肃敏的手拉住道:“我没事,你放心。”
“真的没事?”
王梓虞轻摇了摇头,笑道:“真没事,二哥不要太过担心。”
王肃敏闻言愣了下,半响笑道:“好。”
沉默下来后,王肃敏才注意到站在王梓虞身后一直未出声的明远,他仔细想了下,笑着上前一礼道:“明阁主。”
明远轻轻一笑回礼道:“不敢,唤我明远便可。”
“如此我也不客气了。”王肃敏说罢又一笑道:“瞧瞧,光顾着和三弟说话,都忘了让你们先坐下,站了半天,来,坐吧。”
落了座后,王肃敏打开桌上的食盒将里面的点心拿出放到桌上,又亲自泡了壶茶才对着王梓虞道:“红豆栗子糕,杏仁饼,花生酥核桃酥桃酥,还有姜花饼银丝卷……我每样买了些,你挑着想吃哪个吃哪个吧。”
王梓虞看了看食盒伸手挑了个杏仁饼正要放入口中,明远横着伸出手按住道:“这个不能吃。”
王梓虞愣了下,看了看杏仁饼又看向明远,明白过来这和正在喝的药撞了药性,只好作罢,转手塞到了明远嘴里。
王肃敏见此疑惑地问道:“要忌口?”
“唔……嗯。”王梓虞看着那杏仁饼,又掂起一块塞到王肃敏嘴里,道:“二哥替我吃。”
王肃敏笑着咬下。拿了块红豆栗子糕递给王梓虞道:“这个总能吃?”
王梓虞接过侧眼瞄了瞄明远的神色,见他没有阻拦才放心咬了一口。
王肃敏在一旁看了半响,垂下眼说道:“看来这四年舍弟在贵府上打扰了许久,给你添了不少麻烦,真是抱歉。”
明远笑了笑揶揄道:“也不算如何麻烦,只是费了不少药材给他治病而已。”
“真是劳你费心了,恕我有一事相问,还请务必告知于我,请问你是如何与舍弟认识的?在那之前,我可以肯定三弟是一直卧病家中从未出过门。”王肃敏探究地看着明远问道。
明远喝了口茶,缓缓说道:“今天邀你来见面为的就是解释这件事,说来话太长,仔细的你可以问他,并不需要来问我,我现下却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王肃敏看了眼王梓虞,颔首道:“请问吧。”
“若将来你大哥和你三弟反目成仇,你会站在谁那边。”明远说罢见王肃敏愣住,旋即皱起眉头看向王梓虞。
“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也不需要你急着回答,你可以听完他说的再做决定不迟。我现在问不过是因为这个问题,王梓虞不方便问,我代他问罢了。”明远说罢将手中的茶杯搁在桌上站起身道:“我在隔壁厢房等你们。”然后便起身走了出去,顺带上了门。
一室安静。
王肃敏沉默着思忖了许久,抬头看向王梓虞苦笑道:“你和大哥都是我的至亲,若你们真的反目成仇,我也不知道我会怎么做。”
“事情没有他说得那么严重,你不必太过担心,我知道,我若和大哥反目最难过的人会是你,所以放心吧,我不会对大哥怎样的。”王梓虞抬起头宽慰道。
王肃敏说道:“我能隐约猜到些,可我并不敢确定这是真的。”
“二哥想确定什么事情。”王梓虞深吸了口气问道。
“大哥他……想谋反?”
“是。”
“我们……不姓王?”
“祖父去世时我尚未出生,可你与大哥应当对他还有些印象。”
王肃敏轻轻皱起眉头。
是啊,入殓时,祖父的样貌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可那时他也还小,哪会知道太宗皇帝的模样,只知道疼爱自己的祖父走了,睡下了再也没醒来。
“我知道了。”王肃敏叹了一气说道。
“至于那颗王珠,并不在大哥手里。”王梓虞轻声说道。
王肃敏愣了愣,关于王珠的事情他只知道当年被太宗皇帝拿下来给了别人,难道是给了祖父?
“还有一纸诏书封在王家宗祠里,若同时拿着王珠和诏书,那便可以昭告天下我们才是真正的秦氏血脉。”
王肃敏道:“王珠现下在你手里?”
王梓虞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塞到王肃敏手里。 这把刀确实是母亲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只是内里的含义却远不止于只是一份生日礼物。
“它现在在你手里。”王梓虞看着王肃敏说道。
王素敏诧异地低头看向手中,母亲的遗物他自然还是认得的,只是从前不曾留心,如今入手掂着分量才觉得些许不妥,便问道:“在刀柄里?”
“嗯。”
“我不能拿着,被大哥发现了可怎么办……”
王梓虞晃了晃头道:“被大哥发现还是好的,若是被太子知道王珠在我这,恐怕你便真的要见不到我了。”
“明远是太子的人吧。”
“是啊……可那把火不是他放的,他只负责把我从家中带出来,然后保住我的命。”
“果真是如此……”王肃敏笑了笑,思索了片刻后掏出一方手帕将那把匕首包好收入怀中,半响又问道:“还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二哥你想好了?”王梓虞迟疑地看向他问道:“要帮我?”
王肃敏摸了摸王梓虞的头出神地说道:“三弟,你是什么性子我很清楚,有些事情你不想说我也不勉强,但这不代表你二哥我是个无用之人,你喊我一声二哥,我便尽我所能保护你。我相信你不会伤害大哥……我只有你们两个亲人了,答应我……我不想看到你们任何一个人出事。”
“好。”王梓虞牵着王肃敏的手苦笑道:“会没事的,二哥你放心。”
明远与王梓虞下了船后天边已近日曦,江雾渐薄,几束光投在江面上,只属于夜里的繁华在清晨散了个干净,整个京城安静得透出些寂寥来。
两人沿着江边缓缓走着,偶尔交谈两句。
可王梓虞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明远只好问道:“在担心你二哥?”
王梓虞低头看着自己脚尖缓缓走着,听明远问道,便应了一句:“嗯。”
明远略思索了一会儿道:“你可以不相信我,不相信任何人,但你总该相信自己才对。”
王梓虞停下脚步,转头看着江面良久说道:“你错了,我从来没有相信过自己,也不会相信自己。”王梓虞回过头看着明远的眼睛说道:“我信命。”
明远愣住,看着王梓虞好一会儿走上前抱住他道:“还是别信那玩意儿的好,你信它,还不如信我。”
明远抱着王梓虞无声叹了一气,他觉得只要自己稍微一松手王梓虞就会消失不见,连半分的犹疑都不能有。否则就像离善说的,永远也别妄想能再见到王梓虞。
这样凭空来的担忧在他人生中还是头一回,却真切得像发生了千百遍一样。
王肃敏站在船舷上,江边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可他并不好再说什么。谈了一夜,他想问的想说的该说的都一并说完了,自然也清楚有些事他已没资格插手。
“开船吧。”王肃敏转头向身后的侍从命令道。
“是。”
第 23 章
六月的京城本该是炎炎夏日,却在一夜间忽然飘起了大雪。宫中传来的钟声响彻了大街小巷,随着皇帝驾崩,淮王秦慕殷联手关川海严枫洛举兵造反的消息传出,家家户户的门前都挂上了白联,街上一片萧索之意。
王梓虞撑着伞走在本应热闹繁华的大街上,看着地上的薄雪,不禁觉得这场雪来得很是时候。想得太出神,没留神前面站着人,走到跟前险些直接撞了上去才发现。
王梓虞将伞略抬了抬,看清对面站着的人不由愣了下。
“离善?”王梓虞唤道:“怎么站在这里。”
离善转过头不再看王梓虞,答道:“等你。”
“等我?等我做什么?”王梓虞见离善身上落了些雪,发上沾着片片雪花,连眼睫也不能幸免,便将伞举高了些挡在离善头上。
“我给他准备的药并没有用上。”离善目视着前方沉声说道。
王梓虞闻言轻轻愣了下。皇帝驾崩后明远即刻便进了宫一日未归,宫中的情形到底如何他知道得并不多,但整件事情他们早有预谋,此时看来却有人比他们更快了一步。
离善从王梓虞的手里接过伞,往前走了一步道:“边走边说吧。”
王梓虞闻言也只好跟上与他并肩走着,想了想问道:“怎么死的。”
“只是睡过去没能再醒过来而已,在你们看来应该算是便宜他了吧。”
王梓虞笑答道:“大概只有太子殿下会这样觉得,我不过求一个结果。王司贤如何了?”
“我并未见到他,但应当不在京中了。还有,这封信给你的。”离善从袖中掏出那枚装着信的竹管递了过去。
王梓虞接过拆开看了遍道:“是少亓的信,王司贤五天前便已与秦慕殷汇合了,还真是快。”
“何少亓……他真的会帮你?”
“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但在我看来,大概是不会了。”
“你已经料到了?”
“嗯,至于秦慕殷……虽然他有皇上的亲笔诏书写明了要传位于他,可他始终不是太子,这封诏书除了皇上也没人能证明是不是真的,那诏书有跟没有一样。再说了,他以为柳纯渥不会坐以待毙,只要许诺事成之后决不发兵赤查那便可以得到他的帮助。”
“你们有人质在手,柳纯渥不敢轻举妄动,再者就算事成也不见得淮王会放过赤查。”
“是啊,所以我们等吧,等他们慢慢意识到这一切都是圈套,就算真的兵临城下,也不过竹篮打水一场空。”
“你就一点都不担心这也是下给你们的圈套?”
“本来也就是这样。”王梓虞皱起眉头,道:“不过比谁套得更准些罢了。”
沉默了片刻后,王梓虞抬起头道:“谢谢替我带了信来。”
“不必。”离善站在门前,将伞缓缓收起,道:“我送你进去吧。”
王梓虞愣了下,道:“我自己进去就……”话还未说完,王梓虞眼前一花,方才明明还在门外,此时离善却已和他落在了院墙内,站在了房门口。
王梓虞低头想了想,回过头问道:“离善,你真的是人吗?”
离善闻言笑了下并未回答,抬手将伞递还过去。
王梓虞接过后眼前人影又是一晃,再抬起头四周已没了离善的身影。王梓虞看着空落落的院子,心头忽地掠过一个很不可思议的想法,难道那些怪闻奇志里写的东西还能有真的?会不会离善真的不是人?
莫非会是只妖怪什么的。
王梓虞抬起头看天,想想还真些可怕。
“淮王殿下,这一仗打了可就再也不能回头了。”王司贤摇晃着酒杯说道:“成王败寇但凭此举,连我也没法静下心来,殿下倒是悠闲。”
“回头?悠闲?”秦慕殷站在刀架前,看着横放在刀架上的掩月长刀,道:“就像你说的再也不能回头,我只有决心,别无其它。”
王司贤笑了笑,放下酒杯站起身道:“但愿殿下的决心能旗开得胜,别浪费了我为殿下铺下的路。”
秦慕殷转过身看着正要离去的王司贤,忽地说道:“慢着,我有话想问。”
王司贤停下脚步,回过头看着秦慕殷道:“殿下请说。”
“你帮我,真的只是因为想从皇兄那处救回令弟?”
王司贤垂下眼眸苦笑道:“四年前太子派人掳走了三弟,我忠心奉他为主多年,他却要以我至亲要挟我……三弟自小身体便不好,爹娘出了事后更是落了一身病,我请了无数大夫为他诊治才堪堪保住性命,他不曾离开过家半步,却因为我被挟作人质,我曾试图去见他一面,可都被太子阻拦下来,如今人到底在何处我都不知道,甚至……到底是死是活也没法知晓……我不想再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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