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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歌抗战篇——雷陨

时间:2016-04-03 20:07:51  作者:雷陨

    视线上移,一张熟悉的青年面孔赫然跃入眼帘。比起五年前春天的别离之时,这张脸憔悴不少,眼神也经风霜洗礼,过渡得深邃;坚毅果敢的气质,却丝毫不变。
    “沈阳!你怎么来的,还是我在做梦?!”
    北平的语气好像在激动地喊叫,而事实上这喊声小得可怜,一下就被空地的喧闹盖住了——他哪里敢大声?不过,这不妨碍他又惊又喜,喘着气将故友上上下下打量个遍。
    “如果做梦能梦见我这样子,我真佩服死你了!”沈阳说着,揭下帽子。他穿着一套很不合时宜的蓝布衫,整个人都透出一股不协调的感觉。北平城的夏夜还算凉爽,可白天呢?那布衫里面大概捂了一身干掉的臭汗吧?
    “你……”北平迅速扫视一遍周遭,低声问,“别的不提,你怎么进城的?26号日本人下了最后通牒,南京没理他们。现在敌方增调了20多万人,这座城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你一个东北通缉犯哪儿来的本事?”
    沈阳撇嘴:“又不是今天进城。我一看鬼子把关东军和朝鲜军往南边开,就猜到他们动了真格,悄悄跟上了。趁你们交战混乱进来,到刚刚才找到你。”
    “很不错嘛,这样混进来。你以前除了光明磊落的事,其他可不太灵光呢……”
    “抗联打了几年游击了?根本是雕虫小技。”
    沈阳存心要夸耀,听在北平耳里却成苦涩。见北平黯然,沈阳干笑两声,知道他为自己难过,便不想计较他对朋友千辛万苦赶来缺乏热忱的态度。好一会儿,沈阳才重新开口:“你还好吧?明天,鬼子们就要发起总攻了?”
    “嗯。老实说,没什么胜算,”北平说着去拍蚊子,没拍中,“兵力和装备太悬殊了。可不能不打。”
    “是啊,难为你们。……别这半死不活的样子,你又没断腿!明天要指挥终战,你可是给三个游牧民族做过都王(注1),越活越蔫不啦叽了?”
    “沈阳,拜托你讲话轻点儿。正因为明天开打,我才要留起热血沸腾的精力。”兵营的一束光射过来,北平熬夜熬出的黑眼圈清晰可见。沈阳一顿。
    “……好,我们聊点别的。鬼子发动事变,我想你我都不意外(注2);我奇怪的是这一次,有一堆党内分子还在主张退让,民倒前所未有地强硬!我和哈尔滨都在猜,是不是南京从中干涉了?”
    “都王本来就是决策层一员,明摆着的。”
    “装傻吗?我是说,那个……据可靠消息,你和我们的都王好像关系不单纯……这比较解释得通,”沈阳翻个白眼,掩饰紧张,“啊,嗯,有过实质性的进展?”
    北平离开墙根,凛凛地注视沈阳。沈阳以为他会马上坦白,正伸长耳朵,北平突然变出一把折扇,猛地敲一下他的脑袋。
    “亏我天天同情你担心你,惦记你上顿不挨下顿还得忧国忧民不容易!你倒好,躲在长白山里倒腾没边的小道消息!才五年吧,变化喜人哪,简直比那个杭州还在行?”
    “哎哟哟你做得太过了!”沈阳一手捂头一手扳住扇子,“延吉妹子传的,我何罪之有?随便问问而已,就你反应这么激动,能保证你们很清白?”
    北平一愣,停了手。睨见沈阳抓住了折扇一端,赶忙把它抽了回来。
    不远处营地的灯火渐渐稀疏了。北平深吸一口夏夜的空气,说:“既然五年才见上这一回,我就乘机把想问的都问掉,但愿你别介意。东北抗联,有相当一部分人本来就是不被官方认可的土匪吧?自己人还好办,我一直很好奇,他们明知长春的事情,又哪儿肯接受你这做哥的领导?”
    “一开始当然不愿意,费了好一番口舌。‘奶奶的,要是我发现一丝一毫你和你那个汉奸弟弟勾搭的证据,老子就地崩了你’——有个土匪头子这么说的。”
    沈阳做个扣扳机的手势,语气凶神恶煞,模仿得无比之像。北平知道,他已经足够坚强,不需要别人自作多情的安慰。
    “你呢,北平?”沈阳问,“你心里藏了很多事情,不单单为明天的战斗。我不敢断定是什么,但总觉得有点蹊跷。天津去哪了?我还当他一定跟你在一起。”
    “他在自己的城池。”
    “他有急事?”
    “我前天叫他回去的。”
    “……为什么?”
    北平低头,脚下的一团黑影朦胧。“沈阳,别想得太天经地义。天津干嘛非跟我一起?天津城已经不比这里安全,他一个城主不该回去?不错,他曾经是我的侍卫,一出现就取代了保定叔的位置。别说战争,稍微正式的场合,他和我都形影不离。可你认为,那应该吗?不,根本就不正常!
    “天津为我,受了太多的苦,却很少享过天子脚下的福气。他的不幸,我负了极大责任,做得非常差劲儿。你算是猜对一半,我很不习惯这种孤独——但天津必须为他自己活着!我现在只是华北的郡王,所谓卫城的天命,早该结束了。我担心的是,北平城若陷落了,他该怎么办?我自能对付,可他……”
    沈阳默然。他点点头,两人都没有再作争论。
    停了几秒,他望望快爬到中天的月亮。“我该走了。”他说。
    “等等。”北平从墙角的挎包里掏出一瓶白干,疾步过去,递给沈阳,“拿好。你为了看看我冒这么大的险,临时没东西送,只好用这个凑合了。到冬天,用来暖暖身子也好。”
    沈阳失笑:“你跟我客套,真是莫名其妙!不过谢谢了,反正你今天神志不清,过个把月,弟兄们传着这瓶酒的时候,照样会感激你的。好吧……再见!”
    “再见!既然要趁着明早打仗时溜回去,小心子弹!”
    第二天上午,日军按预定计划对北平发动总攻。在数十架飞机掩护下,敌人向驻守在西郊的南苑、北苑、西苑的中国军队进行全面攻击。
    沈阳钻出北城墙,回首遥望,正值烽火震天。看得出来,形势如他们所预计的一样不妙。但他相信,失败未必没有意义,此刻的鲜血不会白流。
    北平,是个汉子。
    不过,你是否低估了天津?等着看吧,他会依一己的意志,做出最好的抉择。
    作者有话要说:
    注1:指辽、金、元、清三代。
    注2:1937年6月,日本首相采取了关东军参谋长东条英机的主张:鉴于西安事变后,中国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日渐形成,应立即扩大侵华战争。
   
    第6章 烟海几重
   
    29军快撑不住了。
    装甲车气势汹汹碾断铁路,百余大炮齐声喷火摇撼城墙,日军飞机在上空俯冲而下盘旋投弹。年轻的战士们呐喊着冲向前沿阵地,往往便消失在漫天火光的灿烂之中。
    战略上显而易见的劣势,令战术的机动无法伸展。北平城攻防战进行到这份上,所能做的就是孤注一掷地斗勇斗狠。主战场上,落在南苑的炮火尤其凶猛。北平伏在散兵坑里,只见原本绿意盎然的郊野一片浓烟滚滚,杀声四起。29军驻南苑的部队总共才8000多,其中还包括训练中的学生,而今都义无反顾地扎进了这场孤单的保卫战,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将迎来怎样的终结。没有余力精心布置的防线正在一寸寸坍塌,到日暮,也许就要划上句号了吧。
    北平浑身麻木,只剩下几个机械的动作:射击,躲子弹,调整姿势,再射击……他才不管手里的老式机枪会不会提前报销。若结局已经注定,过程便不容分毫的懈怠。至少,他败也要败得漂亮而尊严,让石家庄济南太原他们传承这份勇气;至少,他依然是北平,一个戎马出身的男子,没人敢轻忽……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战线还在维持。他以为他的耳朵早聋了,炮火轰鸣再不能打动他;忽然间,前方血色模糊的世界,有一个熟悉的身影软倒下去,再也没起来。紧跟着,一声呼喊证实了他的猜测:“佟麟阁副军长战死了!”
    北平事前绝没有想到要为这一战付出生命。作为城主,他完成使命后还有在沦陷区坚守的义务。但是噩耗传来的瞬间,他的内心被巨大的悲痛打穿了孔,随即理智跑了个干净。他抹一把脸上的污迹,就冲进了最前沿,那块被敌我双方的血冲刷着的土地。
    当一颗手榴弹在附近爆炸,他已是躲闪不及。
    一把突然的力气在旁边拉住了北平,并死命把他往外面拽。北平朦胧中听见有谁在冲他大喊大叫,很快地,却又听不见了……
    燥热的夏天,只有月光不随四季轮替而改变,清冷如昔。
    寂静的战场上铺遍了战士们的尸体,许多面孔还十分稚嫩。一个粗布马褂的身影穿梭其间,对这死亡气息视而不见般地徘徊反复,终于在一个死人堆前停步。他跪下来,开始徒手挖掘。他费力地挖着,但一刻也不停手,只管把冰冷的尸身一个个搬开,再挖。
    他总算挖出了奄奄一息的北平。伏在胸前聆听,心跳仍是有力的。北平轻度昏迷,并无性命之虞。确定这一点后,他揪着衣领拉起北平上身,一巴掌扇上去。
    “啪!”
    如他所愿,北平悠悠地醒过来了。先睁开眼,接着支起半身。
    “……卫子?”
    天津松开北平的衣领,盯着他,嘴唇抿得很紧。
    北平喘了口气。他有根肋骨断了,浑身上下使不出劲,只能尽量拉动声带:“已经……到夜里了啊……”
    “……”
    “拉开我的人……是你吗……?”
    天津脸上的肌肉抽动一下。
    随即,破口大骂:“你个白痴!副军长死了大家都很悲痛,可就你一人最不像话!尽一时意气算鬼的好汉怎么就忘记当初和人说的好好的沦陷以后的计划!打仗哪儿有这样打的难得缺个人跟着你你就马上缺心眼!北平,你……你要气死我!”
    “……没错。”北平不想回嘴,也无力回嘴,“要不是你,我非死即残。”
    “燕赵古风,你就这么演绎,啊?”
    北平合该再提醒天津一遍,他失忆过,汉朝以前的事统统不记得了,哪可能对燕赵有执著。但他服软了:“我错了……”
    “知错要改。”天津冷冷地说,“别想我这么容易原谅你。告诉你件事,29军军长刚才下命令,要在夜里撤退。跟着吧?”
    “嗯?”北平怀疑他听错了,“我说过……要守着这座城,就算沦陷了,也要让人民少受些伤害啊……卫子,你忘了?”
    “不,我和保定留下来就够了。你走。”
    “为……什么?”
    天津咬牙:“你不懂?你是北平,不论什么身份都让人敬爱让人追随的北平!守着一个城,哪里配得上你的手腕你的号召力!后方的大家需要你,你可不许逃!我听你的太多了,现在,你该听我一次了!”
    “可是……”
    “别可是这可是那的!你的城我会帮着照顾,用不着你惦记!”
    “可是卫子……”不顾天津不耐烦的神色,北平忍着胸腔的疼痛,一口气说完,“你又救了我一次,我倒一个人偷溜……简直就像,以前一般……我不想……还这样……”
    北平有气无力的倾诉声中,天津的表情渐渐柔和,又回到了他原来的样子。他沉默半晌,一甩破破烂烂的袖子,狠狠抱住了北平。
    “所以说你白痴!”天津极力抑制着哽咽,“那种破事,有啥好在乎的!我才不是为了什么卫城的使命才保护你救你,一开始可能是,可到了今天,你难道不懂是我自愿的吗?决战前你干吗要把我支开?就那么嫌我罗嗦,还是怕欠我人情?再说一遍,我才不会为一个无聊的理由,冒着一起死的危险救人的……”
    北平的肋骨更痛了。他吃力地抬腕,蒙上天津眼睛。
    天津知道,北平要听他的话了。天津更知道他下面会说的话。
    “别害怕,我在这里。现在,以及不会久的将来。”
    血染平津路,壮士报国恨。
    28日夜,29军撤离北平城。次日,北平沦陷。30日,天津失守。
    “请通报都王,我是徐州,上个月预约过来谈战略准备的。”
    镇江迈出总统府,正碰见在大门和卫兵解释着来由的青年。他加快步伐,趁卫兵还没回应先招呼过去:“你是山东家的徐州(注1)?对不起,陛下他临时外出到上海了,不过还有其他人在,先进来坐一坐?”
    徐州道一声谢,跟镇江走上去办公厅的小径。镇江比他大很多,但从外貌看去两人是相仿的;只有言谈间不经意流露的温厚持平,能揭示他所经历过的风雨一角。徐州问着他南京出去的原因,镇江则一一回答。
    “具体怎么回事我还不清楚,大概和9号的事件有关。”镇江拉开院子前门,竹林掩映下隐隐飘来说话声,“你也知道,有日本海军陆战队员闯进虹桥机场,被我们人击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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