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猜到□□分了:“您别这么说!傀儡也可以发挥正面的作用……”
“不可能的。东京可以相信你,但决不会放心我。我现在,被他握在手心钳制着上海,上海是处处受限、步步惊心。他不怕外面的豺狼虎豹,就怕被镣铐拴住啊。”
“……您真的很在意上海呢。”
“他是个很优秀的年轻人。虽然,和那种‘在意’有点偏差。”
“呃?”
“反正,”南京离开座椅,神情疲惫,挂着恍惚的微笑,“我拖累过很多人,不能再犯错了。只要城市存在,总会回来不是吗?北平只有汉朝以后的记忆,大概他……我只是步他的后尘罢了。”
“可是……万一失忆,对您是非常惨重的损失吧?”
“呵。理论上说是一个灵魂,天晓得……”南京耸肩,“后一个家伙会不会忘掉很多事情、丢掉很多感情、性格变得奇奇怪怪,我可管不到。”
“您不会成那样的。真的,非得如此?”
“非此不可。”
“……那,要我让吉林爷把消息带出去吗?”
“拜托你了,让大家越早轻松越好。”南京拨开窗帘,皑皑雪峰冷色街道铺入视野,“你的城市很美,就是春天来得太晚,都三月了还这么冷……”
“春天马上会来的,”长春说,“每年刮几场大风,城里的花草树木就像发疯一样的发芽打骨朵。风刮得愈烈,花开得越美。有时候四月飞起雪花,雪片乘着风势乱冲,白雪压在新开的红色杏花上,我们兄弟最喜欢聚在一块儿看呢……”
南京语气带了惊艳:“那么美?”
长春笑了,清澈明朗,镜片下的眼睛闪烁着喜悦的光芒,像一个真正的年轻人,一座不满百岁的城池的主人。
“对。还有丁香,会把香气弥漫到全城……”
南京和台北坐在回总统府的车上。
“您考虑好了吗?”台北两难地问道,“见到满洲国都王以后。”
台北和一众兄弟姐妹虽然被东京接管了半世纪,但对祖国依然怀着感情。跟随东京而来,实为被逼无奈。而另一方面,他又不想看到南京顽抗,再受折磨。
“我一会儿就答复东京。台北,”南京忽然转变话题,“我们是何时第一次见的面?”
“好像是三国吧,吴国派船来的岛上……具体也记不清了……”
车刹住,停在府邸大门前。
南京替台北整理一下衣襟。“你看上去还是少年呢。不过,毕竟长大多了……”
台北惘然。南京走出轿车,恰好对上在台阶高处俯视他的东京。他绽开一个素净的笑容,将一根银针从齿缝取出来,一节一节抽成缝衣针长。反射阳光,炫目已极。
“走下去,别回头了。”
西安事变之后,洛阳曾对他们这般叮嘱。遥想千年岁月,他伤害过许多不该伤害的人、犯过许多本可避免的错误,但对此生末尾的时光,对这个决定,他一点不后悔。
也不会有机会后悔了。
“东京,我给你答案。”
东京脸色大变,怒斥台北要他立刻阻止,不过晚了。南京举起银针,刺进心脏。剧毒飞速扩散,随血液流遍全身。它暂时杀不死东京,对付他这个半死不活的人,足矣。
东京,你笑不到最后。
你侮辱我的肉体,我不要它便是;你残杀我族,定激起无尽怨恨;你轰炸重庆,必在日后遭数倍返还。没有哪个城市万古繁荣,没有哪个人类永远强悍。那一刀浸透了最恶毒的诅咒,最笃定的誓言,潜伏在你的体内,等着将你从深处撕裂……
春日江南,一色晴岚。
北平……不,燕。我是多么想,再见你一次。
苏州,西安,北平,上海。生命中重要之人的音容,在虚空中逐一闪过。
但愿你们记得这一个我。
别了。我们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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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战篇第一阶段结束鸟……
上海君的气弱该释放完毕了。写到后面心情莫名地好,顺产出了第一次像样的京沪对手戏……南京同学一退出三角,对这两只暧昧方便多了。(南京:= =抗战篇我还没一次京宁对手!)然而,咱有北平会变受的预感,尤其莫斯科正式出场之后|||亲们还是欢送南京君吧,以后的那个必然会有些微妙的不同……然后,请期待台儿庄和武汉会战以及剩下二位男主的气场全开,泪。
第10章 如是我闻
重庆抓着头发、打着呵欠踢开了客舍的门。
“不好意思,北平兄!昨晚文件看到太晚,眼皮一耷拉就睡到晌午了!”
等候许久的北平扔下一张电报,站起来:“啊没关系,不急……”
成都喝着茶,懒洋洋地说:“让小渝这脑袋去应付国事,的确困难了点。不用道歉了,大家都知道你工作睡着是常态。”
“板板的,你不是呆在成都军校吗?来找老子打架?”重庆大惊,他只听说北平找他有事,不料成都也在一起。
“那怎么行,都王跟兄弟打架,传出去多坏国家形象。”成都吹一口茶,望天。
“……代理,是代理啦。要老子强调多少遍。”
“加不加都一样。没人还会搞混了。”
重庆满心疑惑,成都说话的味道好像不太寻常?军服没脱就从自己的城跑过来,很不符合他闲散的个性。再看北平,又是黑眼圈,刚才光顾着和成都吵没注意到,这个人有点过于安静了……
北平低眉,将电报塞到重庆手上。他勉强地控制语气:“真的不会搞混了。中国法定的都王……已经不在了。”
重庆脚下一滑,急急忙忙把电报内容消化一遍。他的大脑像突然死机了,嘴巴张了又张还是发不出声音。好一会儿,才问道:“可信吗?”
“可信。最初是伪满那边的情报泄露,然后我们的人也在华东搜集了一些证据。”
“北平,我不太了解他……但是你真的要坚强点,把都王逼到自尽的地步,我们更该好好想想怎么报仇……而且,城毕竟还在,继承他的人还会回来的……”重庆想一句是一句地说着,不自觉用上了“我”。天哪,叫他来安慰人?他的脑子还是一团浆糊呢。噢对了,他还指望过南京总能回来在公务上帮他一把,现在可好,只能频繁面对成都那气人的淡定貌了……
北平知道重庆要安慰什么。他无力地笑了笑——他还要拿这话去对付另一个人。他也知道,安慰的分量值几两。先秦时代的燕京,他的“上一世”,留给他自己什么记忆和情感了吗?没有。他对下一个南京不敢抱太多奢望。
“谢谢,我早就平静下来了。得感谢成都兄的陪伴。”
“成都?”重庆斜眼,“眼下这档子事,不该叫很多人听到啊?是你耍阴谋诡计,逼北平说出来的吧,啊?”
“小渝你整天就盼着和我形影不离,你一个都王必须知道的事,我哪能不从你那老是漏风的嘴听见呢。所以,北平兄直接跟我说了。”
“哼!”
成都放下茶杯,神情变得严肃了一些:“话说回来,你们一点都没怀疑吗?伪满皇宫那边泄露的情报,及时得有点过了。虽然早先就认定过皇宫里有自己人,但我觉得……”
“你想说,就是长春和吉林这两人吧?”重庆直截了当地说。
“是的。”
北平摇摇头:“可惜,我和沈阳他们提起这个可能的时候,他们好像挺悲观呢……”
徐州把□□放好,随便抓块桌布擦了擦污脏的手,读起兄长的信来。
济南的字迹隽秀流丽一如往昔。
“贤弟近来可好?为兄知道这话写上来噜嗦,你面临南北日寇夹击,背负保卫湖广之先锋重任,一场首都浩劫才过,恰逢人心飘摇,要求你吃香睡好太不近人情。但为兄了解你不是柔弱可欺之人,记得我们都在你身后,盼望你此战切勿游疑惶恐。发挥彼江苏之柔韧、我山东之刚健,尽力而为即可。为兄虽身在沦陷之城池,并未遭无礼对待,毋需担心。春日泉城景色正美,真想和贤弟你们携手共赏……”
徐州把信小心地叠好,放在膝盖上抚平。他停了好一会儿,才抱住膝盖把脸埋进去,额头正好抵着还散发着墨香的信纸。他呼吸有点急促,肩膀微微地抽搐。
“兄长……”
他不想哭,也不存在哭的欲望。他只是压力太大,如济南所言临危受命,再也输不起。徐州的封地自古就是要冲,对帝王将相的斗争习以为常,但摆在眼前的早不似当初了。目睹一系列快速沦陷,兄弟受难,亡国灭种的恐惧就算想摆脱,也不是容易做到的。看完信,既让他慰藉,又想到身边无所依靠,心头堵得慌。
“徐州?躲在墙角里哭啥呢?”
徐州一听这活泼的嗓音就认出是谁了:“青岛,你来得可快了。”
“那有什么,”青岛拍着徐州大笑,笑声银铃似的清亮,“我一口日语说得比他们自个儿都溜,我要来找你,谁防得住?你看,我还带谁来了?”
不是自家人吧。徐州怀着小小期待看向门外。辽宁家的大连?青岛和他要好很久了,但是出现在这里就……门第二次打开,海风的咸味儿伴着一名清秀少年飘进屋里。
不能算完全猜错。来人,是江苏家的连云港。
“喂,我说你俩……”徐州头痛。青岛和连云港何时串通好了,不打声招呼就从沦陷区过来?还是说扬帆大海时结下的跨省友谊太浓,青岛拉不上大连就得找替代品?
“我俩怎么了?”连云港眨巴着天真的大眼睛。
“你不是也在被日……”
青岛抢白:“你别听他胡诌。这小子战争当前,整天食不下咽夜不成寐的,刚才还想咱们济南兄长想到躲墙角里哭呢。跟个老头一样,见个面就这个不行、那个太危险的。”
……可我的确比你们都大啊!徐州心情颇为崩坏地扭脸,撞见连云港满面好奇:“徐州君刚才在,在躲墙角里哭?”
“我才没……”徐州来不及澄清,连云港就欢欢喜喜地挽住他胳膊:“别难过了,还有我们在呀!虽然帮不到很多忙,陪你说说话没问题。一天到晚惦记着济南公子多没意思,我可喜欢徐州了,干嘛不到江苏家来呢?我们地小,又不太受南边待见,你过来多好!”
“慢!”青岛怒,“我好心带你来,你没说两句拐带起我兄弟了?”
“徐州本来就跟我们苏北皖北感情好!你我也算结拜兄弟了小气得真是……”
徐州听两人争执得热火朝天,往墙角一坐,悠然啃起干粮。肯定不能把他们撂这儿一直吵下去,上司来了还要找个地方藏他们……麻烦多多啊,活在几家交界不容易。也好,被青岛和连云港一闹,心里不知不觉轻松了很多。或者说,要操心的事变得琐碎,没空紧张于险恶的战局了?
“总之,”青岛拍拍争执中被扯皱的衣袖,说,“徐州你过年那会儿,还在北平天津他们跟前信誓旦旦地说要让鬼子尝尝山东人的厉害?到底是一家亲,我无条件支援你!”
连云港不甘心地嘀咕了两声。北边阵地忽然响起隆隆炮仗,一发不可收拾,震得他们所在的屋子也微微摇晃起来。青岛和连云港毕竟经验少,反射性地抓住徐州。徐州胳膊被掐得难受,连忙挣脱他们。
“松手,离我们远着呢!是微山湖(注1)那边……铁道线上干起来了!”
“铁道线?不得了,你要走吗?”连云港掐得更紧了。
“废话!我去台儿庄……不不,上司马上跟我一起去,你们先找个草堆躲起来,少添麻烦!”
“帝渺渺兮愁予……”
武汉放下《湘夫人》。对着长沙那张风流却过于轻佻的脸,他实在没法融入到故乡诗歌的意境中去。
“小荆,怎么不往下念?”长沙换个睡姿,胳膊肘支在榻上问道,“难得有点看楚辞的劲头。”
是你这个要听的扫人兴致好不好……武汉忍下青筋。他虽然也有大大咧咧不成体统的时候,该认真的场合比谁都认真。相比之下,长沙那不分时机地点的轻狂恣肆总是他胃痛的来源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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