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种种,实则早就有迹可循。
从何时开始,从何事开始?慕忆不知晓。七年的时间,人事稀杳,足够改变太多的人,太多的事。
不是未察觉周念的些许忌惮,也不是未察觉周念的日益疏远、貌合神离。当初纯粹的兄弟之谊被繁杂的诸事冲散,悄悄流淌的时间,让慕忆和周念的感情都慢慢变质。一切都消融在慕忆日久滋生的、小心翼翼带着试探的异样心思,和周念的悄然回避中。
他那么克制,那么收敛,以为周念从未觉察,然而周念又怎是木讷之人……
只是,还是抱着那样的希望,去赴与他的七年之约。七年前,年少轻狂,只愿鲜衣怒马,携手并辔,恣意天下。
七年之后,扬手诀别。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1 章
夜晚,迟渊的房内依然亮着,唐芜前脚刚走,后脚裴拓就轻身进了门。
他一身玄衣,见了教主也不行礼,只是懒洋洋的倚着柱子,随意地好像自家一样瞅着迟渊。
“教主叫属下来究竟所为何事?”
迟渊头也不抬,“所幸你还记得我是教主。如今真是越发随意了。”
“哈哈……属下什么人教主还不知道么?”裴拓一笑带过。
迟渊一眼横过,有些无奈。
作为右护法,裴拓确然平日看起来是个游戏人间的人物,然而不知道内情的人根本不会想到,当初推翻老教主,裴拓也是出了极大的功劳,险些将自己的小命搭上。
裴拓与当时还是左护法的迟渊一直是生死之交,这是凌云教众所周知的事情。
当八年前的那场血战结束之后,也是他帮助迟渊,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完成了战后的安抚平定。
谁也没想到,一个平常看起来玩世不恭的人物,使用起雷霆手段比迟渊还要狠上几分,该杀的人一个都没落下,利落地将老教主忠心的旧部清理了个干净,只剩下一些战战兢兢的中立派。
可以说,虽然破解了众人身上的剧毒是一个重要的方面,但迟渊若是没有裴拓的帮助,那他绝对不会成功。
然而所有人更未料到的是,这么一个建功卓著的人,在迟渊继位之后,即使提拔了那么多人,他还是在右护法的位置上牢牢待着。
这是要过河拆桥么?众人想。
然而,教主对于裴拓的格外优待又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信任一如既往,许多重要的是还是吩咐了裴拓去做。
说是过河拆桥又不像。
此一则出乎预料,不少教内人物想不通,纷纷偷偷向唐芜打听。
对此,唐芜没有解释过多,只冷哼了一声,“再提拔,提拔到哪里去?”
众人顿悟。
“听说教主在教内养了个小白脸?”裴拓笑吟吟地问。
迟渊饶是习惯了他的没形没状,也是被他问得有些无语,只得坦白,“是慕忆。”
“……慕忆?真是慕忆?这阵江湖上吵的沸沸扬扬的追魂阁主?”裴拓惊道。“还有谁知晓?”
“教内只有你和唐芜。”迟渊扶额。
“教主究竟作何打算?”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裴拓肃容道。“若是传到外界,不知是福是祸……”
“他现在武功全废,内力尽失,被我关着。”
“那你这是……”
“若是不能为我所用,杀之。”迟渊沉声道。“如今只能抹去其傲性。囚禁是不管用,容我再想想……有些难。”
“哦?听起来倒是有些意思。”裴拓感兴趣地摸~摸下巴。
“此事你不必管了。你到苏州赵家去,找一趟李非。具体事宜他会告诉你。”迟渊打断他。
“……是。”裴拓无奈,闪身出了房门。
夜至三更,长夜漫漫无声,月华明亮,照得庭院内的地面如镜如霜。
夜风徐徐吹过,几片散碎花蕊随着微风飘零进院子,寂静落在地面上。风过,又随着风在地面上滚了几番,零落成泥。
慕忆感觉自己在黑暗中寻找了很久,他说不出他在寻找什么。只是感觉心情无比迫切,只是知道,那大概是一件很重要的物事,亦或者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然而。他既说不出,也道不明,更不知晓要去到哪里寻找。
举目无亲,惶然四望,皆是一片虚无。
而那黑暗的最尽头,他终于看到一线温暖的光明。
慕忆看到周念对着自己走过来,步伐平稳,脸上带着惯常的温和笑容,对着他唤道。
“慕忆。”
慕忆不禁微笑,他终于明白,他一直在寻找的人到底是谁。慢慢伸出手,想与他的手掌相触。
然而指尖在即将触到的时候,一切都渐渐湮灭。
慕忆无声地睁开眼睛。
伸手一抹,不知何时,脸颊上已经有了些湿~润。
依然是熟悉的小房间,他楞楞地顶着房梁,很久没有动。
然后一点点熟悉的感觉慢慢升腾上来,在心口泛起剧烈的疼痛之感。
明明未到月末,来得……竟是如此之早么。
慕忆死死咬住下唇,整个身子如虾一般蜷缩在床的最深处,以为这样疼痛就能有所减轻。
心室如同被万千虫豸慢慢啃啮一般,又如同被放在火种煎炙,细细碎碎的痛着。浑身的血液以迅于往昔的速度在全身沸腾,慕忆只觉一阵身处冰窖,一阵身处火海。
没了内力的压制,疼痛更是毫无克制地席卷全身,慕忆闭目感知,气海丹田空空如也,半分忙也帮不上。
心口的抽痛更是无休无止。
慕忆将手盖上,掌下的心脏停顿了几响,刹那后又恢复剧烈跳动。
“呃……”慕忆浑身颤抖,若困兽一般从喉咙里蹦出一个单音,嘶哑得不似本声。
余下的几声呻6吟,都被他狠狠地压在喉咙深处。
痛,太痛了……
这种痛苦带走了他所有的力气,慕忆十指攥紧,汗湿重衣,连翻身都无法做到,眼神无力而空洞,静静等待着黎明的降临。
长夜漫漫,只有他还在黑夜的最深处苦苦挣扎,然而此夜似是无止境一般漫长……
如同这附骨之蛆的疼痛一般,不死不休,终将带走他所有的生气。
就像他这个人一般,生于暗夜,本便注定被抛弃在暗夜深处,无人察觉。
是啊……生死何益?最重要的存在理由已然弃他而去,唯一的师傅不知如今身在何方。
往昔依赖的,今已远游;往昔信任的,都尽数背叛。他不再被需要,不再被仰望,不再被敬慕,他的存在甚至成为这些人的眼中钉,跗肉之刃。
慕忆放松了绷紧的全身,似乎是放弃了一般,颓然地任由疼痛流窜全身。
“大哥……”
与周念的一场缘分如同诅咒。恍然回首,原来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前生一定是他欠过周念什么罢,是以才如此痛苦,如此悔恨。
七年了,这个人一直离他那么远,又那么近。是他爱不成,不爱更不成。悔不得,恨不得。
千般万般思绪都纠结在心底,纠结得他几乎窒息,却依然能在周念面前展颜欢欣。
人生有多少个春秋,又有多少个无憾无知的七年?周念抛弃他了,这个认知在黑夜中慢慢清晰。
那个人注定属于光明,他自己杀孽重重,血腥难赎,是以总愿意那般靠近光明一点。偶尔也会闪起那样的念头,若那个人同自己一样黑暗,是不是,就会有一丝可能呢?
可是不会再有那样的机会了,从此之后,终是要他孤身一人,独自踟蹰于禹禹长夜。
哪怕再过无数个七年。
哪怕白发满头。
慕忆只觉得满身满心涌上绝望,不止是因为那经常需要忍受的非人剧痛,更是因为曾经丰碑的一夕倾塌。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2 章
“公子,昨晚很热吗?怎的出了这么多的汗。”唐芜收拾着床铺,不期摸到床褥都是汗湿的。
奇怪,还未到夏季啊,昨日教主还感叹过天气凉爽呢。
慕忆已经换了一身银色衣袍站在房内,闻言抬头,淡淡的嗯了一声,面上看不出什么神色。
“是么……”唐芜有些奇怪。“那我这便去为公子换一套薄一些的被褥来,公子稍待,先行喝药吧。”
说罢,没有看慕忆,径直抱着被子出门了。
这么长的时间以来,慕忆的随性也放松了唐芜的警惕,现在服药已经不会再死盯着他了。
慕忆走到桌前看着那碗药汁,指节分明的手掌拂过碗沿,厌恶地蹙眉,片刻后将它端起,倒进了手旁的一盏盆景内。
这像废物一般圈禁的日子,不知何时是个结尾。凌云教总坛离澜溪镇不远,按时间来算,在追魂阁第五分楼的慕五应该能够大体摸到自己的处地,若是能再等一段时日,或许能助自己脱困。
只是慕忆从来没有等别人救济的习惯。况且,自己能否再等得还是个问题。
这药再喝半月一月,怕是废了。
慕忆再次试着调动气息,那可怜的一点仅余的内力一入丹田,就如泥牛沉海一般消失不见,一切都是徒劳。
若是内力尚余几成,至少还有一拼之力。
慕忆闷咳几声,冷风灌入肺腑,引发了一阵更剧烈的咳嗽,牵动断骨处又是一阵阵抽痛。别说迟渊,赵承华,就是武林中稍有名气之人的一拳,他现在也是受不得。
唉……生死有命。强如慕忆,此刻也有些无奈了。
慕忆一回身,差点撞到一个玄衣男子的身上,对方的大手正举着,要不是慕忆有感应回了身,那手就拍到他肩上了。
对方灵活地一闪身避过,风流的桃花眼上带着不羁的笑意,“慕阁主,幸会啊。”
见慕忆不语,对方也毫不介意,“在下裴拓,听说教主在东边养了个美人,特地跑来看了看。”
说着,又上上下下将慕忆打量了一遍。
“唔……背影看,我见犹怜,倒真是个美人。可惜正面…虽不失清秀…哎……也没有传闻的好看啊……”裴拓自顾自地说着,完全不顾别人的反应。
慕忆倒也不动怒,拂了拂袖道,“来者即是客,裴少侠请坐。”
“你不问我是什么人?来做什么?”裴拓挑眉。
“既能绕过唐芜和院外的护卫,又知晓在下身份,自然不是一般人。”慕忆随之坐下,给他添了杯茶。“若你想说,自是不必在下问。”
“倒也是个有趣的人。难怪教主要头疼。”裴拓也不否认,“可惜,我这便要离开些时日,否则定要多多来拜访你。”
慕忆点头,也不多问。“若要详谈,来日必有机会。”
裴拓见那人一脸淡然,心中称奇,也是起身道,“我本是顺道拐过来看看,如今要走了。慕阁主,你可要等我啊。”
慕忆淡笑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参加了文组活动写了个短篇,所以今天更很少。短篇《歌罢蜉蝣》我已传在专栏,大家可以瞄一眼
☆、第 13 章
伤后慕忆精神不济,经常容易困倦,傍晚夕阳的温度尚好,他便拿着一卷书倚在椅子上睡着了。
感觉到不妥睁眼的时候,迟渊的脸正在眼前,伴随而来的还有阵阵酒气。
“迟教主这是做什么?”慕忆不悦地皱眉。
“上6你。”薄薄的两片嘴唇一碰,蓦地爆出两个字。也不等慕忆有所反应,把人扛起来粗暴地扔到了床~上。
慕忆猝不及防地在床~上滚了个滚,支起身子道,“迟教主疯了不成。要撒酒疯别处去,慕某不是女子!”
迟渊置之不理,重重地覆上还在挣扎着的身躯。口中热烫的气流正好拂上慕忆的脖颈,“本座为了捉你费了那么大一顿功夫,又担了这么多风险。没想到倒是捡回来一个这般无用之人。”
“既不能为我所用,留之何益?不过慕阁主之长相倒是与苏州秦馆中人相似,不若让本座先尝尝滋味。”
这话里话外,竟是那他当小倌了?慕忆气的浑身发抖,“滚……”
挣扎中,慕忆领口微开。他本就肤色白净,如今顺着领口,能看到半边裸6露6出的锁骨,还有因为支撑而起的小小颈窝。经过半月清减,这半边锁骨的轮廓更加清晰,搭着薄薄的肌理,振翅欲飞一般美好。而那掩盖在衣料内剩下的部分,更是引人遐思,无声地诱~惑着人去揭开。
迟渊冰凉的手指已经顺着微敞的领口探入,掌下触到的肌肤温软滑腻,虽然并不如女子一般凹6凸6有6致,却是匀称得当。他的手掌顺着锁骨一路向下,划过瘦削的胸膛,感觉肋骨根根分明。口中不禁调笑道,“恩?怎的这般瘦了。莫不是唐芜未将你喂养好?”
话语未尽,直觉颈侧一阵寒凉,迟渊毫不迟疑的侧首,精准地捏住那手腕的内侧,顿时来袭之势被紧紧制住。力道之大,顿时慕忆听到了自己骨骼传来的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一根闪着幽蓝光泽的细针,被夹在两根长指之间,而这只手的主人眼神凌冽坚定。
迟渊啧了一声,将这根针夺了过来打量片刻。“细雨?倒是本座大意了。”说罢,反手一掷,将那根针整身掷入墙中,顿时墙上之留下一个细密的空洞。
“呵。慕阁主还有什么招数么?”迟渊冷笑道,伸手扯开慕忆的发带,最后的几根细雨都无处遁形。
可恨他身受重伤,内力又被诸番压制。慕忆衣裳凌~乱,头发披散,只觉自己此刻说不出的狼狈。
迟渊本便不存怜惜的意思,扯过慕忆的长发,将他的脸拉到近前,满意地观察着对方因为被扯痛而露出的忍耐表情。手上扯得力道加大,慕忆的下巴牵动不由得抬起,露出一段长长的颈线。白玉一般的色泽,在昏暗的光线中,依然折射着柔和的光彩。
这样扬起的姿势正好将喉咙暴6露在迟渊的眼皮底下,如同濒死的白天鹅一般,优雅且美丽脆弱。他没有犹豫,俯身啃啮。
“呃……”慕忆猝不及防。感觉自己全身被一阵强势的气息笼罩,脑袋更是被牢牢固定,动弹不得。
他实在不习惯这样脆6弱的地方陷6入别人的唇齿之间,这样细碎的啃啮,让他如同被扼住一般呼吸滞涩。
托了那味五散子的福,他现在一点内力也提不起来,完全反抗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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