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什么时辰了?” 师太看了看月色,道, “应是亥时了。” “哦,夜深了,我们去休息吧,不要扰人清梦了,走吧走吧。” 林休勿说着就拉过两人的手,三人在身后目光的注视下颇为僵硬地挪动着步子。 “咳!” 云道庭又是一咳,三人脚步纷纷僵住,他走至晓月师太身边,淡淡一声, “师太,为人师表。” 师太脸上一红,瞥了瞥身边两个缄口不语地望着月亮的人,狠狠瞪了瞪,两人扭过头去。师太那个气啊!可毕竟是多吃了几斤盐的老前辈,她一清嗓子,拍了拍他肩膀,对着云道庭缓缓启口, “年轻人,要有耐力啊,这几个月……唉……” 她甚至惋惜地摇了摇头,云道庭俊美的脸庞在雪白月光照耀下顿时变黑。身边的林休勿再也忍耐不住那张俊脸上吃瘪的神情了,放声大笑着, “哈哈哈……师父……您……您……” “他说什么?” 师太看向一边捂着嘴小脸涨得通红的白薇儿,一脸不解,白薇儿喘了口气,银铃儿般的笑声才歇了歇,道, “师父,休勿说姜还是老的辣!哈哈哈……” “对对!” 林休勿捂着肚子,对着白薇儿连连称赞,云道庭的脸黑成一片,但终究不好反驳,吃了闷亏难得置气地扭头看天。晓月师太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这会儿可不能再开玩笑了,她的语气颇为温柔, “要当爹了,紧张是自然的,没事,还有几个月呢,放心吧。不过,顺带想想孩子的名字也是不错。” 一旁两人停了笑声,也是认真地听着。云道庭这才转过头,望了师太一眼,其中竟有感激与乖顺,师太拍了拍他宽大的肩膀,感慨着, “想我儿也何时娶妻,好让我抱上孙儿啊。” 林休勿见师父感叹,不禁问道, “师父,子萧师兄他还没有中意的人家?” 师太挥挥手,不想再继续这个话头,道, “唉,要等子萧那个臭小子给我生个孙子我还不如先认个干孙子过过祖母的瘾,怎么样?年轻人?” 三人的目光再次转向云道庭。 “恭敬不如从命。” 19. 等待的日子虽然漫长却不乏趣味,这会儿,林休勿看着厨房里冒出的滚滚黑烟,不禁长叹,不是可怜他水榭的厨房而是后山那成群的野山鸡。他站起身,扔下手里的斧头,又是一声叹息。白薇儿要折腾也就算了,师父还由着她,前几日还算好只让她在一旁看着,这几天倒让她亲自上阵了。林休勿一想到那几根山鸡毛和那碗黑黢黢的鸡汤,他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白薇儿做的汤不错,十分挑战其他人的承受能力,只不过林休勿承受不了。 “唉……” 他坐在一旁的石头上,撑着肘望着正在削竹子的云道庭,无奈道, “等会儿她要是叫我进去,你就说我去后山了,你……你自己看着办吧。” 云道庭停下手里的活,抬眸看了满脸愁容的林休勿一眼,轻轻颔首。林休勿见他应承,忙从石头上跳起来,抓着云道庭的手,激动道, “多谢!多谢!” 云道庭手上不停,飞快地削着竹子,林休勿忙讨好着, “我来吧,你去歇着。” “无碍。” 眼看就要完工了,他可不想再在林休勿的“毒手”之下毁了这根竹子,林休勿似乎这才想起前几日自己的“丰功伟绩”,悻悻地缩回了手,又在一旁巴巴地望着。两人又是无话可说。半晌,林休勿突然没头没脑的一句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 “都快八个月了,怎么也不醒,唉……” 这声叹息同样让云道庭漂浮不定的心瞬间沉入深渊,他手中暂停,抬头望着天边无延的澄澈呆了呆,随即又低下头,漫不经心地削着竹子。 “诶,我说啊,你要把那只虫子怎么办啊?要不然给我试药吧?我最近……” “事情结束随你处置。” 林休勿眼睛一亮,又扬起一个乖张的笑容, “既然如此我就收下啦,多谢。” 云道庭看着他那张笑脸,不需多想也清楚那只虫子悲惨的下场,不过他作恶多端早是该死,如今只是早晚的问题,但若是那时就杀死他,云道庭此刻就会面临死无对证的难题。如今人证有了,物证……他转念一想,问还是笑嘻嘻的林休勿,道, “匕首上的毒你可能解?” 林休勿挑起一根竹子,悠闲地翘起腿,反问道, “用你那能解百毒的血,有何不可解?” 云道庭颔首,道, “匕首之毒且先放着,作为物证。” 林休勿点了点头,道, “那你准备何时向师太言明一切?毕竟……你得为他父子周全着想。” 云道庭手中的竹子已经完工,他站起身,掸了掸衣袖,道, “等他醒来便与他一同前去。” 林休勿正要点头以示认可,白薇儿响亮的声音已然飘来, “休勿,云大哥,来喝汤了!” 云道庭转头望向林休勿,想要表现一下真诚的惋惜之意,却只见了林休勿疾走的背影, “云道庭你保重!我先走一步!” 云道庭暗暗叹息,颇为无奈地朝着厨房走去,头上忽地传来一阵“扑棱扑棱”的声响,他定睛一看,却是只雪白的小信鸽。云道庭抓过那只鸽子,信步朝厨房走去。 “云大哥,怎么就你一人?休勿呢?” 晓月师太正在收拾残局,是白薇儿迎出来了。云道庭将鸽子的腿细致绑好,视线掠过那碗澄清的鸡汤,暗暗松了口气,这才答道, “他去后山有事,让我先来。” “哦……” 白薇儿的语气中无不是失望,云道庭瞥了她一眼,走向师太,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道, “你要尝尝汤吗?今天是师太做的。” 云道庭心中大喜,脸上不自觉地微笑着,口气也是颇为欣喜地回道, “不用了,给随情喝吧。” 他猛然回忆起那阵黑烟,又问道, “哪里又烧坏了吗?要帮忙吗?” 师太转头朝着两人笑了笑,又转过去。白薇儿面上一红,尴尬地揪了揪衣袖,否认道, “没有,不是。是……是我刚才……那个……” 她含含糊糊地也不知在说什么,知道自己又闹了笑话,更是不好意思开口。师太上来打圆场了, “没事没事,只是烧坏了些东西,无大碍的。” 云道庭也不纠缠,指着那鸽子问师太, “这鸽子您认得吗?” 师太只是一瞥,却是有些吃惊,她抓起鸽子拿出它腿上的信筒,看过之后笑吟吟对二人道, “儿子叫老人家我回去了。” 两人皆是一惊,心中莫名担忧起来,而师太却是笑得极为灿烂。 一日后,晓月师太要告辞水榭。众人除去不舍外更多的是担忧,师太见三人一脸愁容,又许诺说在李随情临产之前定会赶回,三人这才稍稍放心。最后,是林休勿送的师太。他表示了些不舍,又掏出一个小小的药瓶递给师太, “师父,你这次回去可会见到银师兄?” 师太点头默认。 “师兄的病这几年如何?” 师太长叹一声,浓浓哀愁涌上心头, “他中毒已深,这几年连为师的药都克制不住了,发病间歇也越发变短,为师不知还能保他几时。孑素是个孝顺的孩子啊,可惜……” 师太愁眉深锁,这口气与谈论自己亲生孩子无异,林休勿将药瓶递给她,道, “师父勿忧。我这里配了些药丸,师父看看对师兄的病是否有效。” 师太接过药瓶,抚了抚林休勿的头,温柔道, “亏你有这份心啊,何时也去见见你师兄吧。我们四人也好聚上一聚,这么多年了啊。” “好,等安定下来,徒儿便出水榭。” 师太微笑称善,她打开药瓶嗅了嗅,惊奇道, “这是!休勿你从何处寻来的?” 林休勿见师太惊喜,忙回道, “这是由云道庭的血制成的药丸,他的血液异于常人,可解百毒,想来他师父也定是一位隐世高人。师父,那这药丸对银师兄的毒可有益处?” 师太喜上眉梢,连连点头道, “定是大益!即使不能解他的毒也可延缓毒性,保他多时的性命。” “嗯,好。对了师父,子萧师兄这回让你回去所为何事?” 师太轻轻一哂,道, “那晚不才说过你师兄的终身大事嘛,这会儿他说要带个人回来见我,还神神秘秘地说有什么意料之外的惊喜,这小子从小就鬼主意多,这会儿哪儿知道会有劳什子好事。” 林休勿趁着师太开心,不禁笑道, “师父,这惊喜可是甚多。师兄年纪不小了,这回莫不是要先人一步,将孙子给你一并带回来?” “他不正经就罢了,你小子也不学乖。哪家闺女会做出这等出格的事情?要真是先有了孩子,早就与我说要成婚了,哪还敢藏着掖着?怕就怕,他带回来的不是个……” 师太讲至此,忽然没了声息,林休勿知她心意,劝慰着, “师父勿忧,师兄他自有分寸。若真是男儿,不定与随情一般,能以男身产子,又有何妨?” 师太闻言,这才展眉一笑。两人又寒暄几句,林休勿送师太离开竹林,回到水榭时云道庭已将李随情抱出来放在做好的躺椅上晒太阳了。林休勿也不近前,悄悄地去寻白薇儿。 将近八个月的肚子已然隆起很大,沉沉地压在李随情纤细的腰间,云道庭将他放在竹椅上,让李随情仰卧着,也不清楚这个姿势对李随情来说到底舒不舒适。他坐在一边,看着笼罩在阳光下的李随情静静安睡,时不时地摸摸他的脸,再摸摸他的肚子,自己又傻傻地笑着。 林休勿透过窗子看到这一切,不禁对白薇儿笑道, “薇儿,你说这要当爹的人是不是都会变傻?我看他这几月来神智……” 林休勿指指仍在傻笑的云道庭,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白薇儿一看这架势,微嗔着, “你自己到时要当爹了还不是与他一般,笑他作甚?” 林休勿被她说得面上一窘,也不再开口。云道庭此刻笑得再傻,但他六识过人,方才那番对话也都听在耳里,收了收笑容,进屋拿了层薄毯给李随情盖上。他从房里出来,望向李随情时却发现不对劲。 云道庭疾步上前,细细看了看李随情,李随情也没有苏醒的迹象,但若是他不曾记错,方才自己应是将李随情仰躺在椅上的,此时李随情已经转过身子,侧躺在椅上,一手弯曲着缩在胸口,一手搭在了沉隆的肚子上。 云道庭叫出房中的二人,问道, “方才可有帮他翻转身子?” 两人皆是一惊,道未曾有此事,云道庭又将李随情的身子转回来,三双眼睛在一旁直直地盯着这个沉睡的人。三人都有些紧张,目不转睛地瞧着。果不其然,没有多久,安静沉睡的李随情竟是皱了皱眉,伸手揉了揉腰。一旁三人屏息,一动也不敢动。再看李随情扶着沉重的肚子,笨拙而缓慢地翻着身,再次侧躺着恢复成之前的姿势。 “随情?随情?” 白薇儿禁不住伸手拍了拍他的脸颊,李随情没有反应,兀自沉睡。三人面面相觑,林休勿摇了摇头,道, “大概是没有意识的反应。那样躺着让他累了,以后,多让他侧卧吧,对孩子也好。” 云道庭没有即刻点头,他回想着李随情方才的动作,拧着眉道, “他腰疼。” 林休勿点点头, “孩子大了,压着不舒服,我等会儿帮他推拿,你也学着点吧。” 云道庭犹豫着,半晌没有应答,说实在话,这几月来他都不敢太过触摸李随情的身子,那敏感的身子里透着的撩人的红晕,更是让他频频动心。李随情的身体本就让云道庭食髓知味,再这样一来,云道庭也不知晓凭自己的耐力究竟能撑到几时,他犹豫着,胆怯着,应了声哦。 林休勿见他这奇怪的神情,不由想起那晚的场景,哈哈一笑,道, “你怕什么?有我们二人看着你呢。” 云道庭神情一敛,轻飘飘地瞥了林休勿一眼,轻轻地哼了声。如果不是介怀他碰李随情的身子,云道庭才不会有怯场的想法。白薇儿见两人这般架势,摸了摸李随情圆滚滚的肚子,就拉着林休勿走了。林休勿走时还不死心,学着晓月师太那日的口气笑道, “年轻人,要忍耐啊……哈哈哈哈……” 20. 李随情胎腹渐大,临产之期指日可待,这样一来,水榭中的几人都是紧张异常。云道庭每每心情不佳,便去练剑,可到最后总要弄得鸟兽群起,一片翠竹被拦腰截断。林休勿也日日躲在药庐之中不知在捣弄什么,白薇儿更是除了洗衣做饭便要发呆,眼睁睁地看着大片大片竹子倒下,也不为所动。 这天傍晚,三人各怀心事地吃过晚饭,就坐在一起对着盏昏黄的油灯发呆。 “唉……” “唉……” 此起彼伏的叹息声响成一片。 “休勿……”白薇儿开口了。 “嗯……” “你饭粒还在脸上……” “嗯……”林休勿在脸上抓了一下。 “云大哥……” “……”云道庭没吭声。 “你擦剑还是擦桌子……” “咳……” “我去看随情。”云道庭跑了。 “嗯……”“嗯……” “唉……”“唉……” 两人把头埋在手里,望着灯火如豆的灯继续发呆。 夜色沉沉。 云道庭走进屋,李随情还是睡着,当云道庭走到他身边时,李随情睁开了眼睛。云道庭在那一刻还没回过神来,当李随情的双眸缓缓地眨了眨的时候,他才抱起李随情,急切地唤着他的名字。 “随情?随情!你醒了吗?你说话,说话!” 李随情再次眨了眨双睫,目光空洞地看向地面,云道庭正在好奇为何他不答话,李随情已经缓缓地看向他,手搭在快要足月的肚子上,愣愣地盯着他。 “随情,你说话啊,我是云道庭,你说话。” 李随情没有出声,静静地盯着他。云道庭这才发现,李随情的呼吸没有变过,一般人醒来时呼吸会有些变化,应是有一声绵长的呼吸声,但是李随情方才睁眼时呼吸不变,那么此刻,他应该仍在沉睡的状态。 云道庭拍了拍他的脸颊,李随情也没有反应,只是一直盯着他的眼睛,一手搭在肚子上。云道庭将手附上去,放在李随情手上,这时的李随情眨了眨眼。他盯着李随情,眼眶微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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