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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满(GL百合)——小学池塘边生长的moss

时间:2020-01-31 16:29:57  作者:小学池塘边生长的moss
  周晚芸被周夫人拍着肩膀,茫然地站起身来时,还不知道做什么。直到看到对面席上的人抖了抖袖口,以为是什么新式的游戏,便尴尬地有样学样。
  那块红玉禁步从晚芸袖口掉出来时,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四周噤若寒蝉。
  晚芸听见自己的心跳跳跃,仿佛一只背对着明月,呱呱乱叫的青蛙。一只孤独的青蛙,一只被同伴伤害的青蛙,一只被遗弃在野塘里的青蛙。
  所有能言善道的人在此刻都沉默,异样的眼神纷纷投射在晚芸身上,他们想知道这人是谁,为什么打扮富贵,站在周家人旁边。
  晚芸心跳得很快,手在发抖。她想到的是这辈子都完蛋了。人人都会说她是小偷,人人都对她避而远之,周老爷周夫人会怎么看待她呢,她八成要被赶出府门,若是以后与这些人再无干系,那倒不难堪,若以后还要时不时见面,能少得了排挤和嘲讽吗?晚芸神色大变,孤独无助地看向罗浮。对了!罗浮那个诡异的拥抱!
  罗浮说,做坏事啊。
  晚芸难以置信。
  罗浮一如既往,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但却在晚芸看向她的时候,露出含义不明的微笑,张了张嘴巴,说了无声的三个字,“对不起。”
  四面开始窃窃私语。
  晚芸气得眼眶通红,情绪失控,大吼大叫,“是你!罗浮!是你嫁祸给我的!”
  罗浮仍旧淡淡地笑着。她的笑意是透明的。
  她说,“我并不认识你。”
  晚芸觉得天崩地裂。
  周夫人冷哼一声,“偷?我们周家差这块玉?”
  宾客无人敢言,连插科打诨的也没有。肃穆地仿佛刑场。
  江公子陡然开悟,拍拍脑门,“瞧我这记性,周小姐半个时辰前,便说借去玩赏,这酒过三巡,我就给忘了,真是抱歉抱歉,我向各位赔个不是了!”
  “嘴上赔不是哪行啊?我们白白陪你闹了一场,明日,你们银楼给我们都打个对折才行。”
  江公子尚未成家立业,慌得大汗淋漓,颤颤地举起酒杯,“对不住各位,我自罚三杯。”
  陆青辞缓和局面,赔礼道,“怪我拉着江弟谈天说地,害他糊涂了,我也替他向各位叔伯姨母代喝一杯。”
  “陆贤侄,真是客气。来来来,老夫也喝一杯,大家可别浪费了这美酒。”
  周夫人不依不饶,“空口白牙污蔑了人,没有这样打马虎眼的道理!”
  周老爷出来和稀泥,“哎,不如我出一千两,江公子做个主,卖给我周家吧,那岂不是两全其美。”
  看客们纷纷点头。
  江家骑虎难下,原本东西就是在你周家人身上不明不白出现的,给了你台阶下,倒仗着自己财大气粗,拿捏起腔调来,这红玉价值连城,岂能是区区一千两。
  陆青辞拍了拍他的肩膀,朝周夫人拱手道,“昨日,我去到江家银楼,区区之众,私以为是行业不景气,没想到走了几步,见到前方门庭若市,好事一多看,才知是周家大楼。玉在山而草木润,渊生珠而崖不枯。周家蒸蒸日上,何须一块红玉装点门面。”
  江公子顿悟,连忙搭嘴,“是啊,周家家大业大,我们江家不过是仰人鼻息。”
  围观众人又道,“是啊是啊。”
  是啊是啊。不知道这些人有没有在听人讲话。
  周夫人换了幅面孔和笑道,“陆公子平常甚少言语,一说话,越发显得状元气了。只是陆公子也太急着为兄弟出头了,这江公子忘了东西,不惜兴师动众,只是江公子在你这儿情重,我们多委屈了。”
  罗浮听着这些年纪轻轻,尚未弱冠的小公子哥们客套话一茬接一茬,觉得无趣,自顾自先出门,上了轿撵,却未进轿内。她就落寞地坐在马夫坐的地方,扭头看天上的月亮。
  罗浮想起小时候。
  “早,陆哥哥。”罗浮拖着音调,懒懒散散的。
  “浮儿,日头不早了。”陆青辞站在门边摊出一只手掌,另外一只手擎住的伞柄不断有雨滴滑下来,沾湿了青衫,“交出来。”
  “当真要交?能不能商量会儿。”
  “交。”
  “好吧。你且等等。”罗浮倒身翻箱倒柜,终于从二屉橱里翻出一个细工的妆奁四方盒,取出一枚八宝翡翠的簪子,“本来玩笑开够了,就该给那张夫人还回去的,陆哥哥来的正巧,省了我几脚路和不少麻烦。不过陆哥哥不会供出我吧,我也不是故意偷盗的。”
  “我不是来讨这个的。”陆青辞不打算拐弯抹角,“弹弓。把弹弓交出来。不要存着这危险东西。”
  “没有。石头长了蜻蜓翼自己飞到张夫人肩膀上的。”罗浮果断答道,即刻关门。
  “浮儿。”陆青辞按着窗子,“莫要小孩子脾气。”
  “我就是小孩子啊。”
  “那好。小孩儿,你告诉我,你为什么总是捉弄张夫人。”
  “因为她是大人,小孩子都不喜欢大人。”
  罗浮不动声色地拂掉眼泪。月光如练,而月色里棉棉絮絮,挤满了夜里的心碎。
  片刻后,有一褐色牡丹大袖子的嬷嬷在车帘边喊道,“罗四小姐,这是周夫人给您的报偿。今夜有劳了,多谢多谢,银子您收收好。”罗浮静默半晌,伸手接住红布包住的五十两银票,“……不必客气。这种事,我一直很擅长的。”
  在陆府如坐针毡的晚芸从位置上“蹭蹬”站起来,失控般地冲出陆府,外头的凉风一吹,她眼清目明,一眼就看见靠在轿撵上的罗浮。晚芸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上前一把揪住她的头发,把她往陆府里扯,“你进去跟人讲清楚!明明就是你偷的!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样歹毒的人!今天,你一定要还我清白!”罗浮脸上始终淡淡的,甚至连挣扎扭动也没有,“可我需要银子啊。”
  晚芸暴怒,“你鬼扯什么都不行,我非要所有人知道你才是那个不知廉耻的骗子!”
  两人过廊桥时,陆青辞赶上来,看到此景,急忙将她们扯开。
  “周小姐!”陆青辞喝道,“这里是陆府,不是你撒泼的地方!”
  罗浮顺顺头发,淡定自若,眼神却不知飘到哪里,同情绪失控的晚芸泾渭分明,。
  陆府的下人拦住晚芸。
  晚芸指着罗浮破口大骂,“你就是贱人!你姐姐死的那天,你就该一起死!”
  各位贵女们纷纷捂住自己的耳朵。也有人窃窃私语,“……什么罗影怎么就死了……”
  罗浮面如皓月,但那双眼睛空空无华,缓缓道,“……对不起。”
  晚芸眼眶急得通红,使出浑身的劲,朝罗浮饿虎扑去,罗浮的身子侧过低矮的廊桥,晚芸因惯势,也越过了廊桥,两人应声落水。
  宾客惊慌失措,顿时乱成一锅粥。
  陆青辞也随即跃入水中。
  陆老爷面色发绿,大喊道,“救罗浮和公子,快!”
  几个仆从跳入水面。
  “这水通着江水,有暗涡啊!”有人惊叫道。
  晚芸水性好,不多时就游上岸,窝藏在无光的桥洞下面。她看到陆青辞的脑袋浮在水面上,四五位侍从伸出长臂,将他拦回岸上。
  “四小姐!四小姐!”廊桥上有撕心裂肺的喊声。晚芸记得这声音,是罗浮的婢女阿枝的。
  晚芸盯着水面,瑟瑟发抖,想着罗浮什么时候出现。也许是恐惧的缘故,晚芸觉得过了半生,可罗浮迟迟没有现身。她不会死了吧——这个念头,让晚芸的心似乎开裂了,就在她也准备下水探看时,有一只小小的手拉住了她的衣服。
  “我在这里。”罗浮的声音很虚弱。
  晚芸仍旧愤懑,不打算原谅,一把将她的手推开。
  “对不起。”
  罗浮也是躲在桥洞下方。
  这里水草足足有半人高,阴阴暗暗的,粘稠湿滑到令人作呕,腥气十足,却在此刻成了她二人的庇护所。这是人生不太好的隐喻,但若不想成譬喻,知晓这是人生的真相,只怕是要提前发疯。
  晚芸没打算理她,也不愿跟她待在一处儿,弓着背准备走开,衣角哗啦啦地淌着水。
  “对不起。”
  晚芸没回头,拧着衣角,“没用的。”
  “我姐姐被葬在山岗了,连块碑也没有,只有一把骨灰。”
  晚芸回头瞥了她一眼。
  “对不起,让你在宾客前失颜面了。但我需要周家的这五十两银子,我要把姐姐的骨灰带回我们的老家去。”
  晚芸狐疑,“周家的五十两银子?什么意思?”
  “这件事没有我做,也会有其他人做。周家想要那块红玉。”
  “那破石头就这么值钱?”
  罗浮抱着膝盖,摇摇头。她的身子完全湮没在水草里。她就像铁丝勾勒的剪影。“值钱?自然值钱的。但跟周家的万贯金银比,又算得了什么呢。只是因为没有,便想方设法得到罢了。”
  晚芸呼吸艰难,“你的话,我才不信。”
  罗浮埋下脑袋,“不信便罢了,你在周府的日子不会好过的。相信你也明白,无故收养个孤女,当然是另有所图的。”
  晚芸还想问什么,但人已经搜寻了过来。
  水声一片。
  有陆府的婢女替她二人盖上毛茸茸的外袍。
  晚芸不太记得那夜是怎么渡过的,只知道不断地有人说话,斡旋,调解,最终齐齐举杯畅饮,其乐融融。最后的最后,周家得偿所愿地拿一千两买到了那块红玉。众人喜笑颜开。江家人眼如死鱼,嘴角却牵出大大的弧度,活像被挖了双目的假面娃娃。宾客跟着乐,他们是看破不说破,不处在当局里的庆幸。
  晚芸和罗浮,这两个搅弄起漩涡的“罪魁祸首”,却自然而然,毫无声色地在混乱中渺茫成一滩流水,没有任何声响和动静,只渐渐地渗到地底,摸到深处植物丑陋的根茎,然后消失了。晚芸茫然失措地看着对桌的罗浮,罗浮也静静地看着她。两人四目相对,竟再没额外的情绪,如同半截身子入土的老者。然而她们才只有十三岁。年龄在心境面前,不作数了。
  对不起。罗浮用唇语对晚芸说,已经记不清是几次了。
  晚芸闭了闭眼,在掉眼泪。但她摇摇头,回了一句,算了。
  算了。
  什么都算了。娘抛家也算了,不会去寻了,大姨将她卖了也算了,不去怨了,周家人拿她当枪使也算了,以后还得吃喝人家的,能有什么解脱的法子。她被命运把玩在掌心,成了神仙的虎头核桃。
  晚芸腿肚发软,脚板起风。
  天上一轮皓月,就像无辜的一只眼。她头一次希望时间凝固,不要有明天。不想再去做任何预设。不预设是崩溃前的护网。她绝不能动手拆了它。人生步履不停啊,还是要满怀希望。
  晚芸突然嫉妒罗浮,她才意识到这个小姑娘,一直一直睁着她的明眸,不惜一切代价,只为看看头顶的月亮。晚芸没有这种狠心。
  人生是连续的,一旦发现自己在跳着走,有悬空的余地和苍白的当下,就无以为继了。所以晚芸强迫自己回忆起旧事,好的坏的,只要能连成走过的每一道路,这一生就不算枉然。但没成功,她失去了很多记忆,于是她捂住脸,装作酒水喝多的样子,瘫倒在桌案前。
  自打这后,在府内毫无存在感的晚芸有了一个影子。婢女福穗长在了她的眼尾上。周晚芸只要侧一侧身子,准能看见她。是周家人安排过来的。
  福穗也喊她,“周小夫人”。
  晚芸时常在周府的院子里走来走去,路熟了,胆子就大了,以为是自己家了。她指着沙上鹅卵问,“我可不可以把所有的石头丢到池子里?” 福穗点点头。周晚芸感到索然无味。“我可不可以在池子里解小手?” 晚芸故意作恶。福穗竟然低首退了一步,也没否认。随意地令人意外。当个野人都可以。晚芸又指了指后门,“我可不可以出去玩一会儿,就一会儿。半个时辰。” 不出其料,福穗的脸拉长了。她的下巴本就尖翘,一压嘴,感觉要飞出一把锋利无比的刀。
  晚芸不知道福穗有多大年纪,她看起来老成,脖子上却没有皱纹。她的老,倾向于未老先衰。晚芸很想看她笑笑。
  “福穗,青荇生得好咧,顺顺滑滑的,像人的头发丝一样。”
  “是呢。”
  “福穗,你有没有吃过糯米包油条?我原先的婶婶家里有个打麻子的石舂,遇上大雨天,里面竟然游进了一只金红的鱼,你说那是哪里来的?是从雨水里来的吗?那岂不意味着天上也有鱼塘?”
  “是呢。”
  “是呢”这两个字简直让人火冒三丈。福穗压根不同晚芸讲话。
  所以有时晚芸会气急败坏地诅咒,“福穗,你娘死了!” 。
  “是呢。”福穗没有一点停顿,飞快地答道。
  晚芸丧气到掉泪,哀求道,“你为什么从来不听我说话。”
  福穗在一旁低首,似乎也连眼也很少眨,始终是半睁半阖的样子,但她没在瞌睡,因为一个疲惫的人不会这样僵硬地架起身体防线。她太像一个人俑了,唇线却是鲜红的两道折弯。这让晚芸很害怕。因为福穗是活生生的,又不是石壁上的人像画。
  周家请了许多教习师傅,晚芸在之后的一年里,都没去到任何一场宴席。她的课程日渐繁重,学得都是女儿家的手艺,刺绣沏茶弹琴。周晚芸不想学这些,这都是锦上添花的本事,她想学一门可以赚大钱的技艺,譬如经商。可她日日夜夜见不到周老爷周夫人几回面。
  教弹琵琶的师傅总是来去匆匆,不单如此,教茶艺,教诗词歌赋的,也全都一样。她们就像一根藤蔓上的瓜。日升月降,瓜熟蒂落,她们也就走了。她们的脸是僵直的。周府不知是哪里找来的师傅,明明都是年轻貌美的女子,却连闲话也不说,好的坏的,统统不谈,那再漂亮的点绛唇没了人间烟火气也像是风干的腊肠。每位师傅的教习课只间隔一刻,以贴身婢女福穗在窗板上敲的三声为限。周晚芸讨厌木板的沉重声。她后来想到的一个破除的法子是,在窗边勾上一挂竹片风铃。福穗每次一敲,林间风就吹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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