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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师(近代现代)——Lorrant

时间:2020-10-01 08:41:28  作者:Lorrant
 
 
第六章 
  私立学校薪资高,与之相对的是工作更辛苦。如果要说编制老师和私立学校的老师有什么区别,赵如鹤一时还真的说不上来。
  编制老师工资低,但是工作稳定,相比起优秀私立学校的老师来说,他们会清闲一点,但也只有那么一点。优秀私立学校的老师入门往往很严,需要高学历或者高水平,更多时候是二者兼有,更侧重于后者。
  做老师的有从私立学校考进编制的,也有在编制里干了十几年跳出来做私立学校老师的。
  求稳定、求薪资,每个人活着都有自己不同的追求,也会因此做出不同的选择。要是让计诚来说,他会说编制有时候就是个围城,有的人挤进去待在里面安稳一生,有的人受不了里面的稳定。外面有人想进去,里面有人想出来。
  这次私立学校五校联合办个优课大赛,要说有多廉价倒不至于,但要说多有含金量,终究比不上公家牵头。对于H校那些老资历的教师而言,他们不差这个荣誉,但对于计诚和赵如鹤这样的老师来说,这个荣誉还没有到“不值得花时间”的地步。
  参加这次优课大赛的私立学校排名有好有坏,H校在其中大概排第二,总的来看去历练一番绝对不是坏事,如果拿到了成绩,说句不好听的,日后跳槽了也可以写进简历,怎么都不亏,就是要花些心思。
  第二天八年级的年级主任张主任叫了赵如鹤过去,将这个任务交给了他,赵如鹤答应下来,回头开始思考怎么准备。
  那头计诚也在着手优课大赛的准备,奈何人忙起来事就一股脑涌过来了,像开了闸的洪水般止不住。计诚现在就是这样,两天之内跑了几趟办公室,又被负责升旗仪式的老师堵住之后,他突然就多了好几件事要办。
  一是一个半月后的优课大赛,二是下下周升旗仪式的教师国旗下讲话,三是教师办公室后面的黑板报要更新了,作为八年级老师里字写得最好看的那个,他受美术老师的邀请在黑板报上写一首《念奴娇·大江东去》。
  第四件事则和领导的安排、同事的拜托没有什么关联——是他今天早上早自习的时候,在三班收了一个孩子的手机。
  昨晚送走赵如鹤,给赵如鹤借了一本他大学时的课本《中国文学史》第一卷 。晚上躺在床上,计老师一直想着赵如鹤抱着书在楼道口和他道晚安的样子。刚要睡下,又猛地想起自己文学史的笔记做得很杂,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让赵如鹤看了自己要羞耻失悔的内容,隔了这么多年,他已经完全想不起来自己大一的时候都在想些什么,只期待时隔多年,那个青年能给自己留点面子。 
  就这样时喜时忧,计诚少有地迟迟入睡,第二天早自习,学生嗡嗡的读书声让他有些困。
  放下手中正在写的教案,计诚去下面巡视了一番。见他来了,有些坐得歪歪斜斜的学生瞬间坐直,同桌在打瞌睡的装作不动声色给了同桌一肘子,被撞醒的那个猛地坐起来拿着书一通乱念,假装自己刚才没有睡着。
  人醒了计诚也不再多说,绕过教室右侧的走道来到教室后。
  坐在教室后的学生常常有种“天高皇帝远老师看不到我”的错觉,桌上书堆得像山一样高,脊背往下一弯,就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上课只要不做太出格的事,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就不会被老师注意到。
  肖鑫对语文兴趣缺缺,平时课上就是这样的一个角色。计诚从背后走过时,肖鑫正将语文书摊开在桌面上,头深深埋着,书上笔记一片空白。计诚一挑眉,往前走了一步,却看到书的主人正借着宽大的校服外套的掩饰投入地玩着手机游戏。
  计诚确定自己不是因为早自习不戴眼镜而看错了。
  肖鑫的同桌瞥见身边的老师,下意识捅了肖鑫一下,肖鑫慌张地一把捂住手机揣在怀里,猛地抬头与计诚对上目光,脸瞬间涨红如猪肝。
  计诚在心里叹了口气,朝他伸出手,肖鑫自知被抓个现形,沉默着将手机交了出来。
  将因为长时间运行而发烫的手机拿在手里,计诚看了看肖鑫,道:“书上笔记找人借了补上。”
  说罢他没有再看这个姿态甚至有些可怜的学生,沿着本来的巡视路线继续走,坐回了讲台前。肖鑫交来的手机还是亮着屏的,计诚没有窥探学生隐私的爱好,直接关了机。
  下课铃响后计诚说了句休息,读书声停下,桌椅碰撞声中学生们站起来,计诚余光里瞥见好几个男生涌到肖鑫旁边,应该是看到了早自习上发生了什么。计诚夹着书回到办公室。
  没有早自习的老师起床就可以直接去食堂吃饭,只有英语和语文老师会在下自习后才来迟。食堂员工专门为这一批老师准备了新一屉热乎的包子馒头。
  计诚拿了两个包子一碗粥,看到了坐在角落的赵如鹤。
  “怎么才吃饭?”计诚笑道。
  赵如鹤见是他,示意他可以坐在对面。计诚从善如流坐下,赵如鹤单手搅着碗里的白粥,语气轻松:“不都是这时候吃吗?”
  “听说食堂早上是有小菜的,来迟了就没了。”计诚答。
  “什么小菜?”赵如鹤问。
  计诚故意叹了口气:“你看我像是能知道的样子吗,我可是教语文的。”
  赵如鹤想明白过来,跟着一起笑。
  “听说以前下早自习只有冷馒头吃,还是上早自习的老师实在受不了,提了建议才改的,不过我来的时候就已经是现在这样了,没吃过那种苦。”计诚道,“对了,问你个事,你记不记得三班那个叫肖鑫的学生?”
  赵如鹤停下搅粥碗的勺子,想了片刻:“有点印象,是不是坐在后面,很高的那个男生。”
  计诚:“他在你数学课上怎么样?”
  赵如鹤:“坐在后面发呆,有时候低头不知道在做什么,回答问题就站着不出声。”
  计诚这次的叹气真诚起来,赵如鹤见状安抚道:“怎么了?”
  计诚沉默了一下,转头看了看身边,朝赵如鹤丢了个无奈的眼神:“他早自习玩手机,被我抓了。我在想这事怎么办。”
  赵如鹤有些意外,按他的思路,学生在课上玩手机,作为科任老师发现后他会直接告诉班主任去处理,有些时候在学生的管理上越俎代庖会给班主任和科任老师都带来麻烦。不过计诚这么说肯定有他的道理,赵如鹤放下粥碗:“有什么难办的吗?”
  计诚从坐下就没动过自己的早饭,赵如鹤虚点了一下计诚的碗:“先吃,边吃边说。”
  计诚没转过神来,茫然地拿起一个包子开始掰,身边不断有老师坐下来,计诚一句“赵老师还挺贤惠”卡嘴里,吃了两口包子才把这话压下去,接回刚才的话题,压低声音道:“这学生情况有点复杂,怎么说呢,唉,这里不方便讲。”
  早饭时的食堂喧闹得像是菜市场,赵如鹤在吵吵嚷嚷的声音温和注视着微皱眉头的计诚:“第一节 有课吗?”
  “没。”计诚道,“你呢?”
  “我也没有,打算去门口超市买点东西,陪我去吗?”赵如鹤道。
  计诚明白了赵如鹤创造机会让他倾诉的意思,单手撑着脸:“太善解人意了,走,马上吃完。”
  “不急。”赵如鹤道。
  两人洗完自己的碗,赵如鹤仔仔细细将碗洗了两三次,计诚看着赵如鹤第三次洗完还在用手指试碗底,神色有点复杂。
  赵如鹤:“……”
  “我觉得不锈钢的碗很容易积油,表面也不够光滑,细缝很难洗干净。”赵如鹤解释道。
  计诚觉得他真是可爱坏了,怎么瞧怎么可爱,好好一个语文老师,形容一个大男人,愣是只剩下这么浅薄的两个字:“这就是你问我能不能换碗的原因?”
  “我网上买的陶瓷便当盒被快递摔碎了,又在发回去重新发。”赵如鹤叹气。
  “来来来,哪家,链接给我我也来一个,你一说我也觉得我自己的碗不干净了。”计诚道。
  赵如鹤看着他笑起来,抽出纸巾仔仔细细擦干净手:“行,马上发你。”
  在去小卖部的路上赵如鹤找到了网购链接发给计诚,计诚看着那个简单干净的便当碗,怎么瞧怎么喜欢,看着手机没抬头问赵如鹤:“你买了什么颜色的?”
  “黑的。”赵如鹤答。
  “那我买个白的好了。”计诚说着就下了单。
 
 
第一节 课的上课铃打响,学生们都进了教室,操场上零零散散有早饭过后消食的老师在散步。计诚和赵如鹤往校门口走,早春的蓝天并不像秋天那么高,朝阳中自有一番温柔意味。
  赵如鹤问起了肖鑫的事。
  “这事说来就话长了,三班的班主任张晓丽。”计诚沉默片刻,忖度着该怎么措辞,几秒后才道,“不是特别喜欢肖鑫。”
 
 
第七章 
  一棵梧桐树上的叶子各有不同,即使它们统称为“梧桐叶”。教师这个行业中的千万人也并不都是一个样子。计诚扪心自问如何对这个同事做一个客观的评价——张晓丽是一个优秀而有能力的老师兼班主任,但有时候他并不认可她的某些作为。老师和其他职业没有什么不同,在工作中遇到志同道合的人的时候是少数,大多数时间是在和很多本该不相为谋的人合作。计诚和张晓丽不过是同带一个班的班主任与科任老师的关系,朋友都谈不上。
  肖鑫的成绩并不好,不同的老师对待成绩不好的学生有不同的态度,张晓丽恰巧就是那种视之为仇敌的人。假如学生安静,存在感不高还罢了,至少不会惹得她恶言相向,但如果学生有些脾气、和她顶过嘴,那她就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嘲讽这个学生的机会。
  那天语文课之前计诚照常提前了半分钟出办公室,却发现三班门口没有学生在玩。一般来说,除非是按成绩分的实验班,平行班的孩子大多没有这种下课后还在学习的自觉性,下课铃一打门口热闹得像操场,没人出来玩应该是老师在教室里面。
  果然,计诚走近时听见教室里三班班主任的声音,但她不是在拖堂,是在训人。
  “我跟你讲,你这种货色,别说读高中,以后出了社会迟早是要去坐牢的,花这么多钱挤进这学校有什么用!”
  计诚微微皱起眉头,隔着教室刚刚大扫除过还带着抹布干涸水痕的玻璃,他看到了在学生中站着承受讽刺的肖鑫。
  上课铃中断了张晓丽的叱骂,她余怒未消往窗外望了一眼,见计诚已经等在门口,说了一声:“下课来办公室。”踩着高跟鞋与计诚擦身而过,她没忘记扯出一个笑脸冲计诚点点头:“不好意思计老师,我拖了下堂。”
  “没事。”计诚礼貌道。
  他走进教室时,空气还沉浸在方才班主任的余怒中,没有学生说话,只有零零星星将语文书拿出来、书脊撞在桌面上的声音。
  “有要去厕所的吗?快点去。这堂课后二十分钟我们做个全单元的听写,前面的时间给你们复习。”计诚环顾一周道。
  一个男生举手站起来,得到计诚的同意后三步两步冲了出去。
  肖鑫依旧面无表情站着,目光落在桌上,计诚让他坐下后轻描淡写地开始了教学任务,就像没有目睹刚才的事一样。十几岁的半大孩子把尊严看得很高,现在再在全班面前提起这件事等同于将他再推出来凌迟。只是不论如何,这节课对肖鑫来说几乎是废了。
  计诚叹了口气,下课后把课代表叫过来问清了事情缘由。
  课代表是个活泼的姑娘,开朗而有表现欲,身上有一股子把事情办好的冲劲,计诚瞧着她总觉得和自己读书时很像,她来竞争语文课代表时便同意了。课代表三言两语说清楚了事情缘由。
  肖鑫在宿舍拉帮结派排挤同学、顶撞宿管,宿管报告给班主任后,班主任请来了家长,肖鑫的父亲常年在外打工,懦弱的母亲很难管住他,来了只会拉着他袖子哭,肖鑫差点在班主任面前动手打他的母亲,于是被班主任体罚了。班主任张晓丽事后每天都会在她的英语课后当众训斥肖鑫。
  计诚听完让课代表回去了。
  一个孩子长成如今这个模样,必定和家庭教育脱不开关系,做了几年老师,计诚见过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孩子的性格缺陷大多来自于这种家庭教育的缺失。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肖鑫并不富裕的家庭和文化水平不高的家长,如果能给他创造一个良好的家庭环境,真是非常不容易的事。这种不容易的事没有那么幸运地降临在他身上。
  缺少正确家庭教育的引导,孩子自己也并没有什么上进心,上课从来不听讲,想着初中混毕业完事,拉帮结派逞英雄,在学校这个环境里享受着“占山为王”的权力的快乐,霸凌同学,殴打父母,并不考虑初中毕业后要怎么用现在这个文凭真正去讨一口不依赖父母、来得干干净净的饭吃。
  一个教育者会面对无数不同的学生,对教育怀有一腔热忱的理想主义者刚开始多多少少都会想着:我想要拉住每一个可能会沉沦的学生。到后来一大部分理想主义者都会发现,自己的一腔热血是不足以供给自己在这条路上义无反顾的。学生太多,事情太多,一个人的头脑、注意力和心思很难面面俱到。有些人在这个消磨热忱的过程中选择了挤出更多的热忱去消耗,这种老师堪称伟大;有的人选择了能拉一把是一把,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比如计诚;还有的则是选择了按自己的心情来决定怎么对待学生。
  比如对一个很有可能步上人生坎坷路的学生说“你以后会坐牢”,亲手将他往这个方向推。
  世上很难有纯粹的对错,也很难精细到百分数去断定这是谁的责任,这件事看起来更像是无数个恶果撞在了一起,撞得其中的人头破血流。
  肖鑫后来果然越发恶劣。计诚后来找机会把肖鑫找过来聊过,但肖鑫显然已经由抗拒班主任变成了抗拒全部老师,全程低着头看着地板,拒绝听进去,也拒绝交流。
  讲完这个故事的时间已经足够计诚和赵如鹤走到校门外的超市。
  “我们做老师的就像趴在岸边捞人,能捞住的都是那些伸出手来愿意给捞的……扭着一股劲往水深处沉的,我也没有那个本事能把他捞起来。”计诚站在货架前,微微叹了口气。
  赵如鹤在货架上逡巡的目光顿了顿,回头看了眼叹气的计诚:“不过你也还没打算放弃,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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