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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烬遗录(玄幻灵异)——铁人王贺喜

时间:2021-01-02 10:18:01  作者:铁人王贺喜
  “这,”赛昊飞愧道,“谁叫欢弟你生得不巧,偏偏同莲花生在一天。我想着为你祝寿,早将武盟大会也定于六月廿四——”
  连欢笑道:“那便不看了!莲诞每年都有,武盟会五年一次,孰轻孰重我明白。”
  我躺在舱中饮酒,顺带望向帘外,只见甲板上影影绰绰,赛昊飞从后将连欢抱个满怀,在他耳朵上亲了一记,连欢只顾咯咯笑,昨个夜里才忙活一晚,这两人也是不嫌累。
  谁料才六月十日,那晚我三人乘舟赏月时,赛昊飞惊喜道:“欢弟!都说六月廿四日莲花才全开,你瞧今日,怎地就全怒放了?”
  连欢以袖掩口,啜了口酒道:“谁晓得呢?也许今年莲花开心,便早开些。”
  我屁也不曾放一个,毕竟莲花本尊在此,不敢去揣摩他的心意。
  赛昊飞喜道:“虽然不能凑莲诞的热闹,可今夜得见湖中青莲万朵,足可慰平生。来,避之,再饮一杯。”
  我道好,正欲取酒,便听到另一船上有两书生交谈。一个说:“你瞧这莲花,青红交叠,其中竟不乏有四、五重者。所谓凡花色之娇媚者,多不甚香;瓣之千层者,多不结实,兼之者唯莲。依我看,此花真乃仙葩,有全才也!”
  连欢听了这话,似乎那酒有些酸似的,不由得嘬起嘴来,笑意盈盈,颊上酒窝也泛起涟漪。我和赛昊飞也顾着赏莲,一时无语。
  另一书生却道:“可惜莲花易谢,所谓有全才而无全福也。”
  他这一盆冷水兜头泼下来,连欢也不笑了,突然将酒杯往桌上一顿。赛昊飞只道他是不爱听这种丧气话,反手掷去一个酒杯,口中骂道:“哪来的穷酸书生,滚一边去,别在此处碍了爷赏花的兴致。”
  那两个何曾见过这等凶徒,连忙一个撑篙一个摇橹,灰溜溜走了。见状连欢才道:“昊哥也是,发这等大火。”
  “怕他们说胡话,教你不开心了。”赛昊飞道。
  “我一个人的悲喜,有甚要紧。”
  “你虽只是一人,在我心里却比苍生重些,只要你欢喜,哪怕烽火戏诸侯呢?”
  “周幽无道,”连欢摇头,“烽火戏诸侯,终死于烽火,昊哥不可学他。”
  这许多年来,连欢何曾不要他给的,赛昊飞听了这话,也是戚戚焉。他点点头,赔笑道:“不曾想学,是醉话、醉话。”
  六月十五,我三人终于跨马西去,奔波六日,方回到成都。路上我细细打算好,廿四日举办大会,明教那帮小子必要凑热闹,万寿塔疏于看守,那时候我便去塔中盗鼎。到手后飞去那夜郎国回首山上,替连欢重塑莲身。我轻功盖世,这一来一回,也要不了一夜时间,救连欢一命,我势在必得。
  那边厢,赛昊飞到我家中取了横财,只见侯府中三间院子也摆不下,金银足有二十万两,更有珍珠宝贝无数,比起江南一年上供也无不如。见此豪景,连欢笑道:“昊哥本为大会忧心,如今也不必了,这许多富贵,还怕花不完呐?”
  赛昊飞本来为教业拖累,左支右绌,此时见状也是喜不自胜,忙化了金银拿去周转,后来化也化不及了,全是一锭一锭真金白银兑出去。除了修葺山庄,采买物事,又买了地皮,打算为连欢修座园子。此以外,明教礼佛,还请工匠三四十人,为成都内所有菩萨重塑金身,更在大会前做了水陆道场,整三昼夜,鱼龙不舞,万物听梵。
  到了大会前夜,庄内烛火通明,人如过江之鲫。一小厮领了几人,那几人全都穿了斗篷,匆匆通行。小厮举着烛火到我面前,说道:“侯爷,这几位爷说是侯爷和教主的旧友,小的便带来了。”
  其中为首一人身形甚长,摘下斗篷,露出一张儒生方面,须髯飘飘,我不由一笑:是季中怀。
  “季——”我道,“季兄弟,你怎地有空,也来参会么?”
  “早不是那个年纪!”季中怀笑道,“况且曾是侯爷手下败将,何须再提比武之事。”
  他是官府中人,我怕他被旁人认出,徒添麻烦,便往屋里请。他边走边说:“我这次来,也没甚么要紧,只是我有个妹子,自小惯坏了,也爱舞枪弄棒。我没那个能耐,身不在江湖,家中却还是盼望有人继承武艺,所以这次将妹子带来,望侯爷给排入比武行列,评个七八十名,也算脸上有光啦!”
  我心说要是你妹子真行,夺魁那也不无可能,这开了口,想必是学艺不精。我正想答应下来,那女子已猛地揭去斗篷,露出一张十三四岁娇容,叱道:“甚么七八十名!我怎么也当是探花!”
 
 
第62章 第三十四回
  那女子已猛地揭去斗篷,露出一张十三四岁娇容,叱道:“甚么七八十名!我怎么也当是探花!”
  “大言不惭,”季中怀道,“你可知面前这位便是勿用侯,当年武林之探花郎?”
  “探花郎?”女子嘟着嘴,手中宝剑一挽,“你就是李潜?听说你轻功独步天下,游过三座仙山,看着也不怎么样。”
  “哎,不可直呼侯爷名讳。”季中怀制止道。
  我干笑道:“无妨,无妨,令妹有趣得紧。”
  “娇纵坏了。家里还有人惯着,”季中怀训道,“嫁人了怎办?”
  “这有甚么,嫁个这种窝囊人就行了。”她不明指,眼神却瞟我。话音未落,一边小厮丫鬟都笑。
  “嫁窝囊人倒受外人欺负,”季中怀无奈。
  “哪个外人欺负我!就你欺负我!”女子气哼哼道,像只咬人狸猫。我看她这狠劲,在大会上也未必会输。
  此时赛昊飞同连欢正巧从后堂出来。赛昊飞披了身褐紫袍子,穿织金线,色重压身,愈见疲态,气势倒更是渊渟岳峙。那女子见他一眼,便嘻嘻暗笑,伸手去摆弄鬓发,许是爱慕这般男子,自古是美人配英雄,并不奇怪。
  季中怀见他来了,拱手敬道:“赛少主,半载不见,更胜从前。”
  赛昊飞只懒拱手道:“季大人不必多礼,小厮已同我说了来意,我在名帖中加上令妹便可。”
  话音未落,连欢便拿出一份名帖递去,赛昊飞拾起托盘上的毛笔,问道:“季大人,请问令妹名讳,何门何派?”
  季中怀尚未开口,女子便抢道:“我叫瑞卿,我是蓬莱派的!”
  赛昊飞显然是不将她放在心上,提笔匆匆写就,又合上名帖,对季中怀示意已妥。季中怀还未说甚么,女子瑞卿先开口道:“你就是代盟主赛昊飞?我能同你比试么?”
  季中怀耐着性子道:“瑞卿,不可无礼。”
  赛昊飞笑道:“从名声、从年纪,我赛某都没有以大欺小的道理,姑娘要想比试,还是另——”
  瑞卿听他推脱,立马又道:“那我不和你比,我要和明教第一高手比!”
  赛昊飞一指身侧:“姑娘不曾晓得,这便是本教第一高手连欢。”连欢今日仍穿了纯白衣衫,又为了合此好辰光,特地学明教波斯风俗,多披一件白纱。他日渐病瘦,又笼一身白纱,真个是清如水,白如莲,其中万种风流凄楚,自不必说。
  瑞卿只消看他一眼,手便不再抚弄鬓发,她喃喃道:“好白的一张脸!那御前承宠的庞六儿,京中名妓崔停停,都还不抵他半分伤情。”她这话声音极小,屋中又吵闹,想来只得我一人听到。但我听到她曾见过御前宠妃、京中名妓,想来非凡女,我怀疑之心顿生。
  只听连欢道:“我功夫粗莽,怎敢与姑娘较量?我这兄弟最是善解人意,且又是当年探花郎,想来与姑娘比试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我一听他这话,是又将锅甩回我头上了,只得叹一口气。瑞卿任着气性道:“你们都不同我比,是怕我么?我才不同李潜比,他哪有稗官说得那么上天入地!”
  赛昊飞打圆场说:“避之,你看,姑娘不信你的本事呢。”
  我无奈道:“那便说罢,是要我御天风游蓬岛,还是入南海钓金鳌,一夜之内李潜必然办到。”
  瑞卿双眼一亮:“我不要你游蓬岛,也不要你钓金鳌。听闻近来御前有一宠妃庞六儿善拨琵琶,你一夜间要是能去到京城,去把她琵琶上最大的一粒明珠摘下来带给我,那我方信你轻功独步天下。”
  “这……”我迟疑道。
  “怎地?这就将你难住了?”她摇头道,“你还说你不是浪得虚名?”
  “侯爷的本事,季某曾亲眼得见,绝非虚言,”季中怀道,“取明珠何等容易?只是惊动庞妃,又扰了那位,恐让侯爷落个以下犯上的罪名。”
  瑞卿闹道:“你没本事,代盟主又不能以大欺小,那就让我同第一高手比,我也曾赢过季大人两三招,比他不算丢人。”
  我心道连欢今时不同往日,若他病衰一事走漏,当年结了梁子的峨眉、青城、泰山势必会欺上门来。我也顾不上劝阻,两手一拱道:“姑娘若不信,李潜这便赶去京城,取珠不过翻手般容易。”说完这话,我不顾身后人挽留,连踩几步,破出窗去,追风赶月三千里,趁夜赶赴京城。
  往日我从来是走走停停,不曾急躁,眼下却是极担忧瑞卿非要同连欢比试,一时心急如焚,脚下也增了功力,途中夜风如刀,剐得我脸颊生疼。
  幸而是赶得及,我到禁宫时,仍然歌舞靡靡,一片太平。只见宫人无数,鼓瑟吹笙,载循坐在最中最上,他身穿白袍,正在饮酒。一旁跌坐了一抱琵琶女子,我极目而视,见琵琶上大小共十八粒明珠,最大一粒如人目大小,瑞卿所言果然不虚。
  我立于宫殿脊上,突然后悔一时冲动,要是径直飞了下去,贸然出现不知如何解释,又怕载循记不得我,要是治我个罪该如何是好。
  还是殿下有一侍卫道:“谁人趁夜惊扰禁宫?!右羽弓箭手,放!”
  我暗叫不好,在空中猛一翻身,如鱼跃水般躲过数十只箭。我不敢落地,生怕禁军全围上来,只好凌空冲入大殿。侍卫投鼠忌器,暗夜中几十人张满弓,对准殿上不敢轻放。
  我落入殿中,跪地道:“小人李潜,参见皇上。”
  载循愣了一瞬,手肘撑着膝头,细细看我两眼,方才笑道:“避之,你不是该笑傲江湖么?怎地有空来寻我?”
  我骑虎难下,只好和盘托出,说季大人有一妹子瑞卿,瑞卿要我自证本事,否则不与我比试。我又添油加醋,道生怕自己威名受损,这才被迫上京。载循听了抚膝大笑,琵琶女也以手背掩口而笑。
  我正面红,载循笑道:“瑞长公主还真有意思得紧,是吧?”我这才明白来龙去脉,心中登时一松。
  载循呵呵笑着,拍拍身侧,示意我去坐下。一众太监宫女脸色大变,欲言又止,他肆意道:“怕甚么?这又不是龙椅。”
  我忐忑走去,被载循一把拉下坐稳,一旁又有小阉人端上金盘,上有一柄霜寒小刀。他拿过刀来,又招招手,示意女子将琵琶递去。女子低眉送过琵琶,他手起刀落,轻易剔出一粒明珠,放到我手中。
  “瑞长公主自幼不羁,如今想到江湖中游历,我这兄长也管她不得。侯爷贵为武林探花郎,还是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她好生照顾才是。”
  我身子微摇,当此重任,又不得不承君恩,只好伸过一手。载循捉住我手,放入明珠,我合上手掌,这才说道:“谢皇上恩典,李潜定会照顾瑞长公主,只是不知该如何——”
  载循手掌膝头,眼珠一转,说道:“你贵为侯爷,又享那么多福气,我看这探花郎,便让给小瑞做做吧。”
  “这——”我倒不是不愿,毕竟这名声来得也不清白,只是探花之位实在是二位兄弟用两道天丝送予我,我拱手让人,恐让他两个不悦了。
  “怎地?”载循笑问,“不愿意么?哈哈,那也罢了!”
  我忙起身,跪倒御前:“非是李潜不愿,本就是浪得虚名,李潜甘心让贤!”
  载循颔首,以示满意。少顷,他微微侧身,问道:“育承,眼下是几更天?”
  “回皇上,眼下是三更天。”我见那叫育承的人,原来便是当年来封侯的老太监,他躬身敬道:“李侯爷如要赶上明晨的贤劫会,此刻就该动身了。”
  我口中说道:“是,是。”又攥紧手中珍珠,反身速速退去,不敢以背对载循。直到走到殿外,我先才一个转身,凌空几步而去。
  翌日日光大盛,我方才入了成都,借着一片烈火莲花旗子,寻到了贤劫会。远远见到赛昊飞并连欢两个坐于上席,正笑嘻嘻看着台上龙争虎斗。我沿擂台缓缓走过,只见两个后生,一使九节鞭,一使无名刀,二人正斗得难舍难分。这六月天气,二人打得汗流如注,身形一转,黄豆大的汗珠便砸到地上。虽苦热了些,可二人甩着乌黑长发,面带笑意,少年意气中,又有万种期许。我看在眼中,笑容也不由得苦涩:这江湖上,多少虎豹成过客,几许龙蛇到白头,我三人又哪能长久?拖着残躯走到席上,赛昊飞端着茶盏,望着台上,眼也不抬,只笑着问我:“明珠拿到了?”
  我展开手掌,掌中正是一粒明珠,熠熠生辉。一旁瑞卿已扑了上来:“真是庞妃琵琶上的么?!”她劈手夺去珍珠,我无奈道:“真是庞妃琵琶上的,那位亲自用匕首剜下,还能有假?”
  瑞卿持珠对日,凝视半晌,才道:“这宝珠最是坚硬,非‘易水寒’不可伤,看来真是皇……上赠予你的了。”
  一旁季中怀也道:“我早已说过,侯爷本事并非虚传,你却非要费侯爷跑一趟。”
  我这一趟跑得衣衫湿透了又干,干了又湿透,其实心里不悦,但碍于她身份,不敢怪罪,口中只道:“不碍事,不碍事。”瑞卿为长公主一事,我不打算告知赛昊飞,他最不爱与朝廷有瓜葛,好在瑞卿只是女流之辈,教她赢一仗,打发了便好。
  赛昊飞不觉有异,只道:“瑞卿姑娘,已得见侯爷本事,还愿与他比试么?”
  瑞卿捏着明珠笑道:“愿意!愿意!侯爷轻功好,却不见得打得过我,且看我如何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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