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宴杰点评道:“小段是不错,工作又认真、又有礼貌,从不多嘴多舌,特别明事理。”
姚南冬说:“就是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帅吗?”
梁迁关了水龙头,正想好好夸一夸段星河,梁宴杰却先数落上了:“你怎么那么肤浅?”
姚南冬反唇相讥:“我不肤浅能看上你吗?”
这两人斗起嘴来,比相声小品还有意思,梁迁乐得看好戏,甩干手上的水珠,居中当起裁判:“来来来,当年到底谁追的谁?正方一辩,开始。”
说说笑笑中,厨房开始飘散出热腾腾的食物香气。十一点,梁迁走到院子里,给段星河发消息:“出发了吗?”
“嗯,”段星河发来一张照片,内容是一大捧鲜花与一盒包装精美的茶叶,他再三向梁迁确认,“这样可以吗?”
“可以,”梁迁说,“我去接你们吧。”
段星河没让他接,说一会就到了,于是梁迁就站在院子里等,顺便给家里的花草浇点水。
“要到了吗?”姚南冬也走到门外,与梁迁一起张望,“菜我切好了,待会人齐了再炒,不然冷了。”
远远的,一高一矮两个人影出现了,姚南冬激动地摇晃梁迁的肩膀:“是不是那个?”
梁迁露出笑容:“是。”
段星河今天穿了一件浅蓝色的休闲西装,头发剪得短了些,显得很精神,他抱着鲜花,嘴唇被粉红色康乃馨挡住,眼神清澈而平静。
等他看见姚南冬和梁迁,就不那么镇定了,步伐加快了一些,使得段小优不得不小跑才跟上。
大门是开的,段星河却停在栏杆外,浅浅鞠了一躬,说:“阿姨好。”
“诶,你好,”姚南冬走上前,不知是激动还是紧张,想搂段星河的肩膀,又觉得不妥,笑着说:“这就是星河,是吧?”
段星河点点头,把鲜花递上去:“送您的。”
“谢谢,”姚南冬接过鲜花,嗅了一口,又转头去看段小优:“这就是小优吧?唉,我的天,比照片里还要漂亮。”
段小优穿着姚许云送她的裙子,外面搭了一件厚实的风衣,平时总是扎成马尾的乌发披散下来,一直垂到腰间,像白雪公主似的。她抿着嘴对姚南冬笑了笑。
梁迁打断他们:“进去说吧,外面冷。”
“对对对,”姚南冬领着兄妹俩走进别墅,热情地说:“不用换鞋,随便坐。”
梁宴杰闻声从厨房出来,朝段星河点个头:“小段来了。”
段星河愣了一下,脱口而出:“主任好。”
梁迁正在插花,被他逗笑了,差点打翻花瓶。
“这又不是在律所,你不用这么叫他。”说完之后才发现他们都没笑,房间里的气氛似乎有点尴尬。
“没事,都一样的,”梁宴杰又与段小优寒暄:“这是你妹妹吧?多大了?”
段星河替妹妹回答:“二十二了。”
“来,吃点水果,”姚南冬把茶几摆得满满当当,“在阿姨这儿千万别客气,啊。”
房子里就跟过年一样热闹,充满了欢天喜地的气氛,兄妹俩坐在沙发上,手里握满了姚南冬塞给他们的香蕉、荔枝、山竹,不停道谢、有问必答,但谁也没真的吃东西,段小优缩着肩膀,手里的橘子都快捏出汁了。
梁迁给他们倒了热茶,借着沙发的遮挡,摸了摸段星河的手背,算是一点微不足道的安抚。
他倒是想解救他们,可姚南冬与梁宴杰确实是一片好心,尤其是她妈,重视得不得了,一大早就去买菜,生怕搞砸了这次会面。
过了一阵子,可能是适应了彼此的节奏,又或者应了“物极必反”的道理,双方渐渐松弛下来,段星河笔直的脊背也稍微突出一点自然的弧度。
姚南冬为自己的过度热情感到不好意思,自我解嘲道:“你们过来,我太激动了,让你们看笑话了。”
“哪有,”段星河笑了笑,“我很喜欢阿姨。”
“哎,反正,我见着星河,总觉得特别亲切,”姚南冬一脸慈爱,端详了段星河片刻,对梁迁说:“好像在哪见过他似的。”
梁迁等了半天,就为了等这句话,中气十足地地喊:“你本来就见过,你仔细想想!”
姚南冬始终没回忆起来,听了他们的解释,才知道段星河就是当初托她转交生日礼物那个男生,惊讶地瞪着眼睛:“是你啊!”
她沉浸在往事中,一时回不过神,梁宴杰便抓住机会插话:“小段,听梁迁说,你参加了今年的司法考试?”
段星河谦虚答道:“嗯,我试一试。”
“好,好,就该这样,”梁宴杰赞许地点点头,“不要有压力,你高中成绩那么好,肯定会过的。过了以后,你挂在我名下,想跟着谁做案子都行。”
段星河诚恳地欠了欠身:“谢谢主任,我尽力。”
梁宴杰又去看段小优,想跟小姑娘发讪,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好递了一张纸巾过去,说:“妹妹,擦擦手吧。”
段小优打了个寒颤,不敢正视梁宴杰,快速地接过纸巾,小声说谢谢。她摊开手掌,露出被蹂躏得软塌塌、面目全非的橘子,为难地咬着嘴唇。梁迁看见了,悄悄将垃圾桶推到她面前,段小优犹豫了片刻,把烂橘子扔了,用纸巾使劲擦手指。
几个人正在闲聊,院子里突然响起一阵清脆的脚步声,很快,姚许云走了进来。
一直沉默的段小优第一个打招呼,脸颊泛起红潮:“桃子姐姐!”
姚许云笑着跟她挥手:“你们已经来了啊?”
姚南冬数落道:“你是最慢的。”
“堵车嘛,不怪我,”姚许云走到客厅,亲昵地揉了揉段小优的头发,说:“小优今天好漂亮啊。”
“确实比你漂亮,你是在cos女巫吗?”梁迁指着她的黑色斗篷取笑。
“不懂时尚不要插嘴。”姚许云挤到段小优旁边,加入了他们的谈话。没过几分钟,她烟瘾犯了,刚摸出来一根,就被姚南冬喝止:“外面抽去。”
姚南冬年纪大个十几岁,长姐如母,姚许云还是挺听她话的,但是外面凉飕飕的,就想通过撒娇蒙混过去:“今天降温了,冷。”
姚南冬不为所动:“别在这用二手烟祸害我们。”
梁宴杰说:“你不是要戒吗,怎么又抽起来了?”
姚许云忧愁地抓了抓头发:“新书写不出来,我焦虑。”
“有什么好焦虑的,”梁迁正面补刀,“反正写了也没人看。”
“梁迁,你今天是不是专门给我找不痛快的?”姚许云哭笑不得,越过段小优的肩膀去打梁迁,梁迁立刻躲在段星河后面,抱着他的胳膊,口中嚷着“这么暴躁干什么”。
“桃子姐姐,我陪你去吧。”段小优轻轻拉住了姚许云的斗篷。
姚许云一愣,然后笑了:“那好啊。”
她们到院子里去了,别墅里只剩下四个人,可以说些当着段小优的面不好出口的话了。
段星河可能察觉到气氛有变,搭在膝盖上的左手虚握成拳,忐忑不安地看了梁迁一眼。
梁迁动了动眉毛,示意他不要担忧。
其实他心里也没底,不知道老两口要吩咐什么。
“星河啊,”姚南冬将一缕头发拨到耳后,不经意露出一片泛白的鬓角,她看着段星河,眼神温柔似水,缓缓说道:“我们梁迁,虽然缺点很多,但是积极上进、善良乐观,还总能逗人开心,和你一样,是个好孩子。他大学的时候就跟我们讲喜欢男生,但是这么多年也没带人回来过,所以自从知道他在追你,我就一直念叨着带你回来看看,确实有点急了我知道,你不要生阿姨的气。”
段星河连忙摇头,表情郑重:“不会的,阿姨。”
姚南冬微微一笑:“叔叔阿姨都是明白人,有些事情,以前不知道,现在想一想,也就恍然大悟了。你们能有今天,实在不容易,都应该珍惜。虽说未来怎么样谁也无法保证,但阿姨真心希望你们两个能好好在一起,互相扶持,走完下半生。”
梁宴杰从沙发上站起来,在客厅里踱步、转圈,拿下眼镜擦拭鼻梁,始终背对着他们。段星河动了动嘴唇,用气声说了个“好”字。
姚南冬继续说:“我们家庭呢,你也看到了,大家关系都很好,有时候还没大没小的。梁迁还有一个舅舅、一个伯父,都在外市,虽然逢年过节才能见着,但是一旦出了什么事,都会互相帮衬着。现在你和梁迁在一起了,这里就是你的家,在外面受了委屈,一定要跟叔叔阿姨讲,不要一个人担着。”
段星河怔怔地望着姚南冬,眼眶绯红,过了一会才回答:“谢谢阿姨。”语气中带着哽咽。
梁迁也是头一次听姚南冬说这些,心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憋闷又酸胀,于是敲了敲茶几,试图恢复欢乐的气氛:“妈,你干嘛呢,真是的。”
姚南冬便把炮火集中在他身上,拉着段星河的手叮嘱:“对了,还有梁迁,他粗枝大叶的,有时候惹你生气了,你千万要跟阿姨讲,我来收拾他。”
段星河扭头看梁迁,神态放松下来,像猫咪露出软乎乎的肚皮。他摇头,浅浅地笑了:“不会的阿姨,他很好。”
第33章
姚许云抽完烟进来,搓了搓手,放到唇边呵气,问道:“姐,什么时候吃饭啊,我都闻见香味了。”
“哎,瞧我这记性,还有几个素菜要炒,给忘了。”姚南冬拍拍衣裳站起来,一边往厨房走,一边叮嘱:“你们几个先吃点坚果,饭一会就好了。”
她离开之后,客厅里无人交谈,只回荡着梁宴杰的脚步声。
段小优依偎着姚许云,像一株柔软的葡萄藤,纤细的手腕交叠放在膝盖上,模样乖巧而文静。梁迁看她们两个相处得不错,放心了,拽了拽段星河的袖子,挤眉弄眼地问:“要不要去我的房间看看?”
段星河答应了,跟他上到二楼。梁迁走在前面,充满仪式感地推开房门,用绅士的口吻说:“请进。”
段星河不禁笑了一下。
梁迁的卧室装修得十分简洁,窗帘、墙纸和地毯都是舒适而低调的莫兰迪色,书架、衣柜等家具,用的则是质地良好的红木,视觉上多了一份稳重。房间坐北朝南,采光极好,落地窗外面带了个小阳台,上面放着几盆花、沙滩椅和太阳伞。
段星河不动声色地打量这一切,目光停留在书架上,忍不住惊讶:“你有这么多唱片。”
“大部分是我妈的,我的只有——”梁迁举起双手比划,“这么一点。”
“看,”他从成排的唱片中精准地抽出那张《欲望河谷》,对着段星河摇了摇,勾起一个得意而狡猾的笑容。
段星河脸上有点烫,别开视线,去浏览书架上的大部头,诸子百家、二十四史、经济学百科、心理学著作,芥川龙之介、爱伦坡、海明威、阿西莫夫、那多,梁迁的范围可真够广泛的。
“这是高二那年篮球赛吗?”段星河指着书柜里的水晶奖杯问。奖杯造型奇特,顶端镶了个迷你篮球,乍一看,像甜筒冰淇淋。
“是,”梁迁拿起奖杯,仿佛回到九年前在球场上叱咤风云的时光,挑眉笑了笑。
当年他在学习成绩上总差一口气,长期被段星河无情压制,在球场上却锐不可当,风光无限。高二那年,梁迁率领五班“梦之队”一路横扫,力克上届冠军高三九班,夺得高中部篮球联赛的冠军,他本人也因为出色的表现,获得了年度MVP称号。虽然现在看来,这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奖项,但那阵子,他简直成了行走的荷尔蒙,走到哪都有女生投来爱慕的目光。
五班讲究班级文化建设,首要的是团结,当年比赛的时候,班主任老曾经常组织啦啦队给运动员加油,自己有空也会去观赛,身先士卒地举着个大喇叭,嘶喊着“五班威武”。
许多同学都来助威,段星河也在,淘汰赛、半决赛他都来了,梁迁记得很清楚,因为只要段星河在球场边,他就打得特别卖力,如同某种幼稚的挑衅。
“决赛你怎么没来。”梁迁颇为遗憾,孩子气地炫耀当初的盛况,“我打的最好的就是决赛,当时三个人防我,我还灌篮了。”
“我在,”段星河顿了顿,“我看见了。”
“你在?”梁迁皱着眉头,“我怎么没发现。”
“人那么多,你怎么会注意到我。”当时全场都沸腾了,连男生们都激动得跳了起来,在鼓掌尖叫的人群中,镇定而沉默的段星河是最不起眼的。
他说得云淡风轻,却不经意地往梁迁心脏上扎了一刀。“还说呢,本来咱们可以一起上场打比赛的,是你不愿意。体育课练习的时候,我就撞了你一下,你就不参加了。”梁迁捏着段星河的肩膀,把人扳近了一些,眉眼带笑,一字一顿地说:“怎么那么小气啊,段星河?”
梁迁的呼吸吹得段星河的头发丝颤了颤。段星河尽量镇定地回答:“不是小气。”
“那是什么?”
“当时……”段星河似乎羞于启齿,稍微偏过头,看着地毯上的花纹说:“你压着我,我害怕起反应,被你发现。”
“什么?”梁迁一怔,随即促狭地笑了,捏着段星河肩膀的左手移到背后,顺着他的肩胛骨往下摸,人也凑上去,贴着段星河的耳朵悄声说:“学霸脑子里怎么净是些下三路的东西?”
说着,他的手已经摸到了段星河的尾椎骨,暧昧地画了个圈。
“这就有床,要不要再压一遍?”
段星河试图推开他,但力气不是很大,警告的意味也不够强:“梁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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