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是,是你祖父的祖父在位时建的。”修纠正道,“阿尔弗雷德,说真的,可能随便一个中学生都比你了解皇室宫殿变迁史。后面几天你是要接见联邦使者的,我真怀疑他们如果问你的王座有多少年历史了你都答不上来。”
“我知道旁边的皇后座位有多久历史。”阿尔弗雷德笑道。
那个位置的历史是一个月,大婚当天刚安上的。
修怀疑地看了阿尔弗雷德几秒,问道:“你不会真的不知道自己的御座建成多少年了吧?”
阿尔弗雷德顿了一下,迟疑地说:“呃,难道不是大帝称帝时就有了吗?”
修微微叹了口气,不知道是走路累的还是为阿尔弗雷德的怎么补都不见提高的历史成绩心累。
使者已经到了,这时候恶补帝国历史也来不及了。
修放弃道:“算了,你千万不要单独和联邦大使谈论帝国史。我会嘱咐历史专家在你议事时跟在你身边,防止你说错话。我也会尽快派一位新管家接管晨曦宫,正确引导仆人们的言论,让他们知道你对马克的慷慨。”
晨曦宫就要有新主人了,确实急需新管家。
“都交给我去办吧。”阿尔弗雷德轻轻抚了抚修隆起的柔软肚子,“你别操心这些了。”
“宫廷内的琐事不该由皇帝亲自办,别人会议论的 。”
“议论就议论——”
阿尔弗雷德还没说完,修接着说道:“并且这是皇后彰显权力的手段之一。”
“……哦。”
阿尔弗雷德眨了眨眼,没再提替修去办事的话了。
他也坐到长椅上,明明是很宽大的一张花园长椅,他偏偏和修贴在一起坐着。
“皇后殿下,您现在也可以彰显您的权力。比如说,您可以命令我在您的花园中亲吻您。”
明明口中说着恭敬的话,但阿尔弗雷德却说着说着动手动脚起来,他将修揽在怀里,口唇贴在修的耳边,灼热的气流喷在修敏感的耳朵上。
那只洁白的耳朵马上就红了,但如果忽略这一点,修看上去丝毫没受挑拨,很端庄地伸手将黏在自己身上的皇帝推开。
“不要玩笑了,今天我们很忙。”
我们。
修用这个词轻易而精准地安抚住了有点躁动的弟弟,阿尔弗雷德有点不情愿,但还是听话地坐正了,修顺手给他理了理那件白衬衫的领子。
这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休闲衬衫,而且是平民穿的款式。
仆人们翻遍了圣金宫数个宫殿的衣帽间,实在找不出这么随便的衣服,无论多么日常的宫廷装束,修都认为那太庄重了,最后,修只好遣人去平民街道买了一件。
“午宴应该快结束了吧。”修抬腕看自己小臂皮肤上印出的时间,“希望我们的霍顿公爵和联邦使者交流得愉快。”
温暖的阳光照在他姣好的面容上,他神色温和,丝毫看不出他对言语中提到的两者有任何恶意。
“其实,我完全可以直接扣下那些人,没必要……”阿尔弗雷德说。
修打断道:“不行。我们讨论过了,不仅是外交问题,鉴于他们的科技水平,这也不保险。”
“我倒希望他们能够展示展示他们的科技水平。”阿尔弗雷德冷哼了一声道。
来的路上奥斯汀几次找借口搜身,那几位联邦使团成员居然真的什么都没带。就好像……
“对面的那位总统先生似乎对此情况早有预料。”修评价道,但他并不感到挫败,“我倒很好奇,他精心挑选出的使团成员,会怎么应付霍顿公爵。”
阿尔弗雷德回忆着殿上的情景,道:“那位大使多半是军人出身,而那个翻译官,看得出来是文职人员。他们背后还站着几个人,大使根本没有介绍他们,只说是顾问们。这些人绝对每一个人都是关键人物,不过——哥哥,你没看见,他们都是些虚弱的普通人。我非常有把握,如果我们采取强硬一点的手段……”
“你当然可以。”修说道,拍了拍阿尔弗雷德的手,“但那对你的名声不好。就像我一直不让你动霍顿公爵,是一个道理。”
阿尔弗雷德一直想要给这位堂叔一个深刻的教训,以生命作为学费的那种。并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在阿尔弗雷德外出征战的日子里,在修的孕期最不稳定的时候,那位堂叔给修添了太多麻烦,以至于修的直到现在都不能调养过来。
修却不让阿尔弗雷德动手。
阿尔弗雷德上位时对老皇帝已经太过粗糙,尽管他登基后强硬的作风使得现在没人敢评价这件事,但修不得不考虑皇帝的名声口碑。
这不代表他对霍顿公爵的报复心比阿尔弗雷德要少。对于修来说,有人觊觎阿尔弗雷德的皇位,那么这个人就必须死。
“既然联邦人来了,那就不用等太久了。”修自语道。
“我还是认为这个计划有点……”阿尔弗雷德本来想说麻烦,但怕挨骂,改口道:“有点复杂。”
修看了阿尔弗雷德一眼,很清楚他的潜台词是“太麻烦了”。
“之前的那两年里,你设计并且执行过很多比这复杂得多的计划。” 修略有困惑地说。
“那不一样。”阿尔弗雷德亲昵地说,“那时候我在对付你。”
修好气又好笑:“你只有对付我的时候才特别有劲,是吧?”
“是啊!”阿尔弗雷德理直气壮地承认了,“对付他们我提不起劲——我只愿意对你花心思。”
修微微一顿,移开了目光,突然开始赏花。
阿尔弗雷德饶有兴致地凑近了看他。
“你在害羞吗,哥哥?”
“没有!”
“那你对我是怎么想的呢?”阿尔弗雷德追问道,“不是对你的兄弟,你的君主,而是对你的丈夫——”
“传话的人是不是该回来了?”修打断他问道,装作没听见他的话,“你该去接见了。”
阿尔弗雷德已经发现了,修在这个问题上非常坚决,说是惩罚就是惩罚,不会因为他软磨硬泡而松口。
可想而知,当初被他隐瞒伤势,修有多生气。
又或者,是另一种原因:修并没有那么生气,只不过,他想要回避尴尬,因此找借口回避这个话题而已。
毕竟,皇后当面对皇帝说对他并没有那方面的感情,这会非常尴尬,修是不会让这样不得体的事情发生的。
叹了一口气,阿尔弗雷德顺从地说:“好吧。”
他站起来,心中沉了点不愉快,决心去给联邦人找点麻烦舒缓一下心情。
一边这样想,他一边将修扶了起来,有点走神。修也有点心不在焉,以至于腹部刚开始疼的时候,他没怎么在意。
第八十三章 初升
他们走过了花园,回到城堡的时候,阿尔弗雷德招手让一个侍从靠近。
“去传令,要联邦使团现在就去议事大厅等着我。”
侍从得令离开了,另一个侍从问:“陛下,要帮您备车吗?”
“急什么?”阿尔弗雷德道,挥手打发了他,扶着修往内厅走。
叫别人等着是一回事,而他什么时候去是另一回事。饭后散步回来,完全可以和哥哥再一起安排一顿下午茶,喂他再吃些点心……
阿尔弗雷德正想着,忽然修搭在他小臂上的手骤然收紧了。
“嗯?怎么了?”
他转过头看修,只见修微蹙着眉。
“我觉得不太好……”修说。
阿尔弗雷德尚且还在想着联邦使者的事,说道:“那我现在就去?”
“不是那个……”修轻轻倒抽了一口气,“我觉得孩子不太好……我好像……”
他还没能说完,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疼痛从尚能忍受急速恶化,修死死抓着阿尔弗雷德的手臂,闷哼一声。
“哥哥!”
阿尔弗雷德用力撑住修,不让修倒下。他听见自己正在大声下令要医生赶来,而大脑一片空白。
修完全站不住了,脸色毫无血色地靠在阿尔弗雷德怀里。
先前他的疼痛从来没有过这种阵仗,阿尔弗雷德咬牙拦腰抱起他,不敢奔跑,怕颠簸让修更疼痛,大步疾行地朝这座城堡的医疗翼走去。
他第一次后悔把这么大的城堡定为了皇后宫殿,花园和医疗翼在城堡两端,实在太远了。
推着移动床赶来的医生在半路和他们相遇了,阿尔弗雷德将修放在移动床上,亲自和几个医生一起推着床在城堡中飞奔。
“情况不好。”跪在床上给修做简单检查的忒弥斯匆匆地对阿尔弗雷德说,“陛下,我能否冒昧地请问……”
“这种时候就不要讲究那些礼仪废话了!”
忒弥斯立即抛弃了敬词,干脆地快速问:“你们刚才在干什么?有没有剧烈情绪波动?”
阿尔弗雷德飞快地说:“遵医嘱散步,在花园里。”
“我没觉得累……也没有情绪波动……毫无征兆,就……这样了……”修忍耐着剧痛断续地说。
他们撞进了医疗翼的大门,产科的医生说道:“直接进无菌室吧!没有发生意外,说明孩子已经待不住了。”
无菌室是动手术的地方。
阿尔弗雷德几乎有点懵了,他和几个医生一起拉着床往无菌室去,急匆匆地问道:“不是说,还有至少一个月吗?”
“是的。”忒弥斯回答他,刚才被阿尔弗雷德呵斥,他连句陛下都不敢叫了,尽力简洁地只说情况,“但是现在看来我们要提前动手术了——我们之前讨论过这种情况,我告知过您有随时早产的可能性。”
修的前额被汗打湿了,他的黑发黏在光洁的前额上,看上去少有的狼狈。
即便是这样,他仍然试图尽力掌控状况。
“可是提前这么久,孩子……”他停下喘了几声缓解疼痛,“孩子会不好吗?”
忒弥斯看了一眼阿尔弗雷德,不敢回答这个问题,不过这已经是一种回答了。
“我们原本期望在一到两个月后再剖腹取出两位殿下的……”忒弥斯委婉地说。
修痛苦地闭了闭眼,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这个回答,阿尔弗雷德紧紧握住他的手,问道:“有增加安全性的方法吗?”
忒弥斯并不是产科专家,他马上让正做术前准备的主刀医生过来回答问题。
“有的,陛下。”那位医生有些紧张道,“我们有药物能够使胎儿再强行在母体内再存留一段时间。对于早产儿来说,多待一天就能增加一点成活率。”
“这方法对母体有伤害吗?”阿尔弗雷德马上追问道。
“当然会有一定风险。”主刀医生说,“以皇后殿下这样特殊的情况而言,再强行多妊娠一天,就有一天的风险。”
“那……”
修正想详细地问问清楚,但他刚刚开口就被阿尔弗雷德打断了。
“现在就取出来。”他说,声音平稳坚决,近乎冷酷,“既然结束妊娠就是结束风险的最好方法,那就结束。”
“是,陛下。”
“听好了,皇后殿下必须安全地离开手术台。”阿尔弗雷德不容置喙地说,“至于其他的……你们尽力。”
这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在场的医护都躬身领命,忙碌地准备起手术来。
修紧紧攥着阿尔弗雷德的手,没有赞同,但他也没有表示反对。
阿尔弗雷德垂目去看修,修也正看着他。
“阿尔弗雷德……”
修吃力地喊他,阿尔弗雷德弯下腰给他擦汗,低声回应道:“哥哥,我在这。不用害怕,这不是什么大手术,睡一觉,一会儿就没事了……”
很难说他是在安慰谁,反正不是修,因为修并没有在害怕。
“记得放出消息……”修虚弱地叮嘱道,“这是个,好机会……”
阿尔弗雷德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说:“你这时候在想这个?”
但不得不说,被这么一打岔,他也没那么紧绷了。
“我会安排的。”阿尔弗雷德无奈地对修说,俯身亲吻他汗湿的额头,“别担心,我全都会安排好。”
修又说:“等一会儿……你出去,不要看。”
阿尔弗雷德迟疑了片刻,也答应了。
大约没有人愿意自己开膛破肚的时候亲人站在一边全程看着。
麻醉医生走过来了,阿尔弗雷德用力捏了捏修的手,说:“哥哥,我就在门外等你。”
“好。”修承诺他,“我马上就出来找你。”
阿尔弗雷德吻了他一下,又匆匆地抚了抚他高耸的柔软腹部:“卡洛琳,爱丽丝,你们也要努力。”
修以为他的下一句话是“努力健康地出来”之类的,没想到阿尔弗雷德接着说:“努力保护父王,出来时别让他受伤。”
医生在催促了,阿尔弗雷德不敢耽搁手术,马上离开了无菌室。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自己叮嘱完孩子之后,他似乎看到修露出了一丝笑意。
麻药推进身体的时候,修几乎是愉快的。
他自然是疼痛的,担忧的,焦虑的,可是与此同时,不能避免的,他居然也在感到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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