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曾经他金子晚是一个多少人唯恐避之不及或跪着讨好的人,如今他都是自己的,会在自己面前哭,会出言相哄,会下意识的像小猫一样撒撒娇,更会心甘情愿地为自己研墨添香。
他若是爱一个人,便真的会将一颗心全然不遮掩地交出来,满心满眼都是他。
顾照鸿低笑一声,只觉得能遇到他,便是上天的恩赐。
在他漫无边际想着的时候,金子晚终于将墨汁磨的浓稠了,向顾照鸿的方向推了推:“快画。”
言下之意,我看看你能画个什么出来。
顾少侠一笑,伸手用那柄狼毫蘸了墨汁,在众人的期待中落笔。
有不少人凑热闹,见他朗朗君子,十有八九会被寒欢选中,自然都围过来想亲眼看看他会画个何等惊世画作出来。
只见顾少侠悬腕提笔,一笔到底流畅不断绝,在一张宣纸正中间泼洒狼毫。
金子晚扑哧笑出声来。
围观众人:“……”
那龟奴也目瞪口呆:“这,这……这位爷莫要跟小的开玩笑啊!”
顾照鸿题了自己的名,等墨痕干了后,将画卷卷了起来递给龟奴:“我未曾与你开玩笑,你自将这画送去给你们寒欢姑娘便是了。”
那龟奴心知这绝不会入寒欢的眼,但也不想得罪顾照鸿等人,便也一咬牙将画轴送去了如月阁内。
金子晚简直是对顾少侠心悦诚服:“惊世画作,实乃惊世画作。”
顾胤在一旁揣手笑眯眯:“我早说了,大师兄也就能画个王八。”
那宣纸上,赫然是一只栩栩如生的王八!
周围人声窸窸窣窣,都是咂舌的声音。
“这公子生的如此不凡,怎不画山水,画个王八……”
“寒欢姑娘连中了乡试的楚大才子的画都看不上眼,这人倒好,画了个王八,怕是生的再好,也是见不到寒欢姑娘的!”
“是啊是啊……”
也有人对这寒欢有几分真情实意,忿忿不平:“我看这是对寒欢姑娘的不珍重!画个什么不好,偏偏画个王八,分明是侮辱人!”
“谁不说是呢!”
顾照鸿闻言摇了摇头,也不反驳,低声问金子晚;“你觉得如何?”
金子晚把手里墨锭扔到一旁,脸上却是似笑非笑的神色:“画的挺好,一看就是只活了挺长时间的王八。”
“那你觉得,”顾照鸿又挨的离他近了些,眼底都是笑,“这位寒欢姑娘会见我吗?”
“自然。”
金子晚抬眼看向如月阁大门,刚才进去送画的那个龟奴正踉踉跄跄地走了出来,满脸惊慌与不可思议,金子晚只一看他的脸色,便知道这事成了。
那龟奴来到他们面前,给顾照鸿行了个礼:“这位爷,寒欢姑娘要见您。”
此言一出,四下皆惊。
“这这这……”
“太荒谬了!”
“难不成……寒欢姑娘不喜欢山水,偏喜欢龟?”
四下纷扰都与他三人无关,顾照鸿闻言便道:“那还请带路。”
龟奴一边在心里嘀咕着和外面的人一样的话,一边面上还恭恭敬敬带着他们朝如月阁里走。
一边走,顾照鸿一边又问:“那你猜猜,为什么她会见我?”
金子晚眼皮低垂,唇边一抹冷笑:“若我看,只要题了你的名字,哪怕什么都不画,交个空白画轴上去,寒欢一样会见你。”
顾照鸿又去拉他的手,这次金督主却将手躲了开。
他话里夹棍带刺的醋意,和这小性子的甩开手都让顾照鸿心里舒畅,越发觉得他可爱,脸上的笑根本忍不住:“吃醋了?”
金督主冷酷;“闭嘴。”
顾照鸿强行拉过他的手,攥在自己手里:“寒欢并非我红粉知己,一会儿你便知道了。”
言毕,他盯着金子晚的侧脸,眼睛一眨不眨,是从心底泛起来的甜蜜:“我如今心中有了你,便早已见红粉如枯骨了。”
先不提此番甜言蜜语能否哄得了金督主,后面的顾胤是已经快吐了,这个时候分外地想念陆副督。
* * * * *
京城皇宫内
大盛的皇宫及其恢弘,占地宽广,雕栏画栋,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就连花园都有十二个。
在一个最小最偏远的花园中,有一湖泊,不大,水却清,湖心亭也小巧,只是想必是因为太过偏远,已有些破败之相,从前栽种的花枝草木,如今已是枯木败叶,杂草疯长,远远看去,竟将湖心亭遮挡了大半。
只是透过杂草枯枝的缝隙,也能依稀看到两个身影。
“我赌赢了。”
谢归宁伸手拿起精致的白底青花酒壶,给两个瓷杯倒了半杯酒:“我说了,我会赢的。”
京墨坐在他对面,面色微冷。
谢归宁见他不答话,也不恼,反而问起:“你给诚忠改名了?”
“捕风……”
他将这两个字在唇齿间来回碾磨,微微一笑:“从来便是无影踪,何故苦作无用功。”谢归宁摇了摇头,双眼凝视着京墨,那双眼里似有万千情绪,转瞬却又好似飞鸿踏雪泥,“你如今胆子越发大了,连陛下都敢含沙射影上了。”
京墨微微抬眼看他一眼:“谢相若非要如此揣摩,我自然也毫无办法。”
他生得冷清,这样轻飘飘的一眼却让谢归宁心头的弦一紧,冷不防地就想起了当年上元节灯火辉映处,他自低处回首看到城墙上的京玉砚,是湖中皓月,细枝厚雪,是一眼就沦陷,亦是一碰满地碎,平白便多了这些年的缠绕牵连。
他道:“如今你输了,是不是该履行赌约,从此便跟着我了?”
京墨忽地一笑,灿若繁花:“我毁约就是了。”
谢归宁:“……”
“信守承诺的从来都是京玉砚,”他看了眼谢归宁给他倒的那杯酒,“不是我。”
谢归宁早知道他不会如此轻易妥协,否则他如今便不会在这皇宫大内,而是在丞相府。此番一说也只是他日常的试探围堵,本也没想着京墨就此松口。
“这一局确是你赢了,”京墨道,“陛下的确是对捕风起了兴趣,只是赝品终究是赝品,若是有朝一日真迹回来,赝品便再无存在价值。”
谢归宁神色自若:“还有比这更简单的事吗?”
京墨挑眉:“愿闻其详。”
谢归宁拢了衣袖:“不让真迹回来,不就好了?”
“你想的倒是美,”京墨闻言嗤笑,“就看陛下对金督主的执念,就算金督主自己不愿回来,又能如何?更何况金督主除了京城,全无落脚之地,你当真以为能如此轻易地逃出陛下的管辖?”
“有句话呢,叫做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谢归宁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此酒并不浓烈,相反,醇香绵软,他一贯不爱烈酒,只爱细绵幽香的口感。
“陛下若是能将他锁在京城一生,那必然万无一失,”谢归宁又添满了杯中酒,“可谁让他自己将金子晚放了出去呢?凤凰一飞,便不回头。”
他将新添的那杯酒推给了京墨,语气沉然:“喝酒罢。”
第74章
海月府, 如月阁
如月阁并不小,是个那龟奴带他们东绕西绕,在金子晚耐心告罄之前,终于在顶楼的深处一间房门前停住了脚步, 躬身:“各位爷, 寒欢姑娘便在里面, 小的这就告退了。”
顾照鸿伸手给了他一小块银子:“有劳。”
那龟奴眼睛都快笑没了:“爷您这说的哪里话,这不都是小的分内之事嘛——”
话是这么说着, 手可没停着, 忙不迭地就把那小块银子揣进了怀里,点头哈腰地美滋滋退下了。
顾照鸿指了指房门,对金子晚挑了挑眉:“你来?”
金子晚看他一眼, 也不客气,伸手便推开了这扇有着矜贵主人的门。
如月阁大多的恩客都是权贵之人,自然万事都要用上好的东西,这门也是, 打开时全无寻常木门的“吱呀——”声,被金子晚悄无声息地打开了。
他第一个踏入这间房,入眼的是满屋的白色纱幔,还有微微的凉风, 想来是开着窗,风将纱幔轻轻吹起,几片轻薄的更是被托到了半空中,在帷幕交错间,金子晚眼尖地看到了房间深处有一袭倩影, 那人影本半躺在贵妃榻上,见有人进来, 便直了身,从贵妃榻上走了下来,娉娉婷婷。
“顾少侠还知道来找我,我还当你将我全然忘了。”
这语气中的幽怨和含情让金子晚脚步一顿,侧脸朝顾少侠看去,顾照鸿只是笑,不说话。
金督主眯起眼,他是聪明人,不是乱吃飞醋的娇蛮千金,先不说顾照鸿究竟有没有红颜知己,就单论顾照鸿能带着他一同前来,这事就不简单。
更何况……
他既说了,自有他后视一切红颜皆如枯骨,那金子晚自然便信。
从他们面前的两扇白纱中间的缝隙里,伸出了一柄团扇,随后那柄团扇微微一偏,将那白纱从中间分开,一张俏丽清雅的美人脸便出现在众人面前。
寒欢看到他们,一怔,迟疑问道:“你们是谁?顾照鸿呢?”
顾照鸿拱手:“ 承蒙姑娘错爱,在下正是顾照鸿。”
寒欢闻言大震,向后退了一步:“不可能!”
顾照鸿收了手,缓声道:“姑娘印象中的顾照鸿,可是一袭白衣,眉间有痣?”
寒欢怔怔:“正是……”她能做到头牌一位,又名扬海月府,自然不是个愚笨的,想也知道那人是寻了顾照鸿的名头来骗她。
转念一想,她又急急问道:“那顾少侠可知……他到底是谁?”
顾照鸿直接说了此行目的,虽是温和有礼,话语间又是不容置疑:“姑娘若与我做笔交易,我便告诉你。”
金子晚在旁边冷眼看了这一场,只是寒欢刚露面时看了她一眼,随后便失了兴趣。并不是因为寒欢没有好颜色,只是他母亲解玉珑倾国倾城,他自己又位列大盛最美面孔榜一,若是想看美人,揽镜自照就是了。又听她言外之意是认错了人,但这个人顾照鸿又认识,才能有筹码能拿来和她做交易。
那这个人……
金子晚开始回想。
寒欢起初欣喜,随后怅然:“我只不过一名妓子,又有何物是顾少侠看得上眼的呢?”
“姑娘放心,我必不会难为你。”顾照鸿道,“只是想让你同我去海天城一趟,作幅人物画。”
寒欢闻言睁大了眼:“只是如此?”
顾照鸿颔首:“只是如此。”
“我同意!”
寒欢已然是迫不及待。
被众人追捧的寒欢姑娘如今竟不问作什么画便一口应答下来,只为了那位假冒了顾照鸿名号的白衣人的姓名来历,想必早已是情根深种。
见寒欢答应的痛快,顾照鸿也赞道:“姑娘是爽快人。”
“那、那那位白衣公子……”寒欢有些嗫嚅,她还未画画,便已想得到交易的结果,刚说出口便觉不妥,只是心中所想实在焦灼,便也豁出去了脸面。
顾照鸿却转向金子晚:“猜到了吗?”
金子晚笃定;“你那位三师弟。”
“聪明。”
顾照鸿眼中满是笑意:“不愧是金督主。”
他稍稍低头,在金子晚耳边说了句话,便又站直了。
金子晚瞪了他一眼,颊边却有些飞红,他生得白皙,一点点脸红便分外明显,如雪夜红梅,雨日桃花。
“……也不愧是我的晚晚。”
……
那厢顾少侠抓紧一切机会和心上人调情,这厢寒欢可是有些按捺不住了:“敢问顾少侠的三师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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