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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骞安静地盯着他喝完，接过碗放在一边，给他递了条手帕，视线落在谢远衡拿着手帕去擦的嘴唇上，突然没头没脑道，“你还有印象吗？”
谢远衡一愣，他昨天喝的大醉，今天确实不怎么好受，加上乱七八糟的梦纷乱地扰了一宿，脑子着实算不上多清楚。杨骞的话说的没头没尾，谢远衡一头雾水，抬起脸茫然道，“什么？”
杨骞突然没声儿了。
谢远衡皱了皱眉，正欲开口问，杨骞刚巧卡着他想问的时间又轻声开口道，“我是说，你还记得你昨天醉了之后的事儿吗？”
谢远衡心间一咯噔，虽然脑袋没来得及转过弯来，心头先本能地漫上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谢远衡谨慎地没应声，绷着脸暗自回忆着昨天的事儿，可是想来想去，除了昨晚乌七八糟的乱梦，竟然真的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杨骞一眼就看穿了这人刻意摆出来的表情，虽然早有预料，心头还是漫上了层失落。
谢远衡在这诡异的沉默里几乎生出一种若坐针毡的不安，正想找个话头随便说点什么，就听杨骞闷着声道，“你想知道吗？”
谢远衡一僵，一句“不想”差点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好容易及时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杨骞却显然没有听他回答的意思，自顾自地抬起脸来，盯着他的眼目光灼灼，“你亲我了。”
谢远衡刚找好的话头一下子就噎在了嘴里。
杨骞说完这句就又收敛了他那侵略性太强的目光，重新低下头去，又恢复了一贯轻柔的语气，“你想知道你怎么……”
“不想。”
刚刚在嘴边绕了一圈也没说的话，这时谢远衡几乎是飞快地吐了出来，仿佛生怕慢了一时半刻，就赶不上打断这人的话一般。
杨骞从善如流地停止了说话，又抬起眼来看他。这次的视线并没有太多过于浓烈的情绪，可就是这仿佛无波的水一般淡然的眼睛，却硬生生让谢远衡看的惶恐不安起来。
谢远衡突然惊恐地想，昨晚那混沌迷乱的梦里，难道有那么一些，竟然是真实的吗？
他的心跳突然就不受控制了起来。谢远衡在满心慌乱中口不择言，“你也亲过我，扯平了。”
杨骞本来正摆着一副宁静深邃的表情盯他，被他这话一噎，硬生生憋出了一脸复杂。杨骞几乎觉得自己见了鬼，“这种事还能这么扯平？”
谢远衡小心地绷着自己的表情，尽量摆出副淡然来，转过眼看他，“那你还想怎么样，要我赔偿你吗？”
杨骞眯了眯眼，佯作深思道，“也不是不可以。”
谢远衡缓慢地深吸了一口气，硬着头皮道，“怎么赔？”
杨骞弯着眼睛一笑，深黑的眼瞳里划过抹狡黠，杨骞突然俯身过去，一下子把距离拉的极近，靠在谢远衡耳边道，“让我亲回来。”
谢远衡心狠狠一抖，差点条件反射把他推开。
杨骞却没有了进一步的动作，只是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在他耳边轻声道，“世子，你觉得我是胡搅蛮缠吗？”
谢远衡没说话。
“那你知道我昨天是什么感觉吗？”
“我凑过来时你是不是很紧张？”杨骞一笑，“我其实不是想占你便宜，我就是突然也想让你知道一下，我昨天是什么感觉。世子，你知道吗，我当时简直觉得我的心都不会跳了。”
谢远衡现在的心跳却有点过于活泼。
“那我这么做是徒劳无功吗？我如今这么胡搅麻缠，就算你还没有推开我，就算你一会儿退让了，答应了，你心里有一时片刻有这种感觉吗？”杨骞试探地把手贴到了谢远衡胸口，微眯了眼眸，“你现在心跳的这么快，是紧张，还是悸动呢？”
谢远衡微抬了眼，和俯身凑过来的杨骞四目相对。
杨骞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好像要通过眼睛看进他心里，“世子，我也不想整天咄咄逼人，一天到晚地缠着你，我也知道我很烦人。可是如果我不这么做，你现在还会和我坐在这里吗？我还能和你离这么近吗？这么长时间以来，你知道你多反复无常吗？”
“你真是个混蛋啊。”杨骞无力地骂了一句，“你知道你忽冷忽热的时候，就像拿这刀子在我心上磨吗？世子，你这么举棋不定，你考虑过你把我放在什么位置吗？”
谢远衡看着他眼中显而易见的沉痛，哑然失语，心头最柔软的地方仿佛被人揪了一把，又酸又疼。他心头不可自抑地冒出一个想法：“是我让他这么为难，又无措又伤心吗？”
这念头就像野草一般，刚刚从心头冒出个尖，就野蛮的攻占了他满心满眼。
谢远衡突然被铺天盖地的茫然愧悔整个淹没了进去，在无边酸苦中又没头没脑地想道：“他对慕容宵的感情怎么就这么深了呢？”
杨骞视线牢牢地锁着他，没错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眼见谢远衡的表情被他的话影响，杨骞心头跳动着蠢蠢欲动适时地冒出个头来，他带着几分蛊惑道，“世子，是你先不讲道理的，你没有资格推开我了。”
话音刚落，杨骞倾身拉短了最后一点距离。
谢远衡被他最后那句“没有资格”砸的心神具震，被那带着蛊惑的语气在耳边一炸，竟然真就听之任之地任由他肆意妄为起来。杨骞果断地抓住了这一时片刻的机会一步步试探着谢远衡最后的底线。
杨骞的话前前后后聚在一起不断在脑海中回响，噩梦一般的前世最后那一眼、朝夕相处的十三年也凑热闹一般地纷纷往上涌，谢远衡木然地放纵着杨骞的得寸进尺和肆意妄为，心中却再清晰不过地看见自己那枯槁无比的心神上，又颤颤巍巍抽了绿芽。
爱永远比恨更刻骨铭心。
恨是一种选择，爱却是深刻在灵魂深处的记忆。
谢远衡绷紧的身体一寸寸松了下来，从一开始的木然中回过神来，试探地迎合了一下……
杨骞本来闭着的眼睛倏地睁大，谢远衡就在和他四目相对之下，遭逢了这人丧心病狂一般的深吻。
谢远衡忍无可忍，实在受不了这小子如此这般胡作非为，揽着他的双手往下一挪，用力一翻，直接把杨骞按在了他身侧的床上，一个翻身欺身而上，不由分说地反客为主。
……
杨骞梦游一般地盯着谢远衡看，看的谢远衡简直想把他眼睛捂上。
这么想着，谢远衡也就做了。
杨骞把谢远衡的手掌拨了下来，蹲在床边抬头看他，一脸怔忡地拉过他的手，“你掐掐我。”
谢远衡却从这一句简单的话品出了那深埋的酸苦，觉得心又是狠狠地一揪，只好绕开这句话，不答反问道，“你腿不酸？从刚刚开始就一直这么蹲着，不打算起来了？“
杨骞依旧有些恍惚，驴头不对马嘴地答道，“我竟然真的骗到了。”
谢远衡一愣。
杨骞就低头笑了笑，“我骗你的，我其实也不大敢胡搅蛮缠，也没那胆子怪你怎么样。我只是突然有点委屈，借着话头这么说上一说，本来也没指望你会答应，就想着骗你点愧疚心也好，说不定心一软就不那么冷淡了。”
杨骞声音突然轻了下去，几不可闻道，“没想到，骗到的有点多。”
“多得我都不知道怎么好了。”
谢远衡心一酸，突然觉得自己再也看不下去这人这副模样说这种话了。
真不真实又如何呢？就算他不是真心实意，能装到这份小心翼翼的地步，数月如一日地不依不饶，也足以以假乱真了吧。
谢远衡闭了闭眼，若是给他数十年，甚至哪怕只是数年这人这样的真心，或者如此像真心一样的假意，哪怕最后让他重蹈覆辙……
他愿意吗？
谢远衡无可奈何又无比清明地发现，他愿意。
哪怕这个人眼里的他甚至根本不是他。
谢远衡心中暗自苦笑，俯身把他拉起来，看着杨骞依旧魂游天外地坐在床边，拉过他的手，十分温柔地把手伸进他掌心，穿过他指缝，然后严丝合缝地十指相扣。
“是我对不起你，我赔，从今以后，我的一切都是你的，除了命，都给你。”
因为命他已经给了一次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经常上晚课的我沦为卡点大王π_π
愿我明天不卡点
第36章
这两天天气不是很好，昨天的雨下了一天，夜里都淅淅沥沥没见停。雨天催人懒，按理应该让人浑身都觉得疲怠，谢远衡却非比寻常的精神。
外面雨虽然停了，天依旧阴着，谢远衡推开窗看过，天灰蒙蒙一片，显得有点压抑。
环在腰间的手又紧了紧，谢远衡垂眼看了看身边的人，无奈又酸涩地扯了扯嘴角。杨骞这小子睡着了也不安生，浑身上下简直写满了霸道，刚刚他就下床看个天色的功夫，这人明明一副睡的很熟的样子，还是在床上一通乱滚，眉皱的要死，谢远衡差点怀疑下一刻他就能醒过来。最后逼的谢远衡还是不得不自己又爬了上去，把这人的手又摆回了原来的位置，把他眉心揉开，靠在床边发呆。
昨天杨骞那通阴差阳错剖白的心迹依旧恍然若梦，谢远衡满脑子都是杨骞最后那句，“我不要你的命。”
“我不要你的命，不止是我，谁都别想。要是有人敢动你一根寒毛，我死也不会放过他，就算是粉身碎骨也要跟他同归于尽。”
谢远衡反反复复地咂摸着这话，一低头就能看见说这话的人的脸，心里一面茫然地告诉自己不能尽信，一面无力地发现自己已然信了。
无论曾经发生过什么，无论一遍又一遍地逼着自己记住什么，原来就是有这样的心绪，在自己想信的东西面前，什么都挡不住。
不知道是不是人在自己心上人面前都会表现的不同一些，重活一遭，谢远衡常常有种微妙的恍惚，这辈子的杨骞和上辈子的杨骞区别其实还是很大的。
前世的杨骞内敛、沉默，明明年纪不大，却像装着万千心事，让人心疼的同时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疼起。
这辈子的杨骞直率热烈，虽然粘人的过分，却又像埋了万千欲说还休的心绪，让人惶恐的同时又弥足深陷，像是被他带着一起义无反顾地孤注一掷起来。
只有在昨天杨骞神情恍惚地说他不敢的时候，谢远衡才仿佛穿过了荏苒的时光烟尘，跨越道道不可逆的阻隔变迁，不由自主、无法抑制又严丝合缝地，将眼前人和心底的人重合在了一起，在弄人的世事和无情的流变之中，拼凑出了这个人完整的模样。
也许是心绪太过琐碎扰人，谢远衡想着想着，手指不由自主地落到了杨骞脸上，从眼角开始，一点点描摹着他脸庞的轮廓。
等到谢远衡从漫无边际的思绪中回神，才恍然发现自己的指尖已经压到了杨骞的唇角。
谢远衡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了下去，恍然未觉杨骞浓黑的睫毛一颤，方才闭着的眼睛一点一点睁了开来。
杨骞视线静静地垂下落在自己唇边的手指上，迷迷糊糊地还未醒神，心就先柔柔软软地跳了一通。
谢远衡只看见杨骞的唇角突然一点一点绽开了点弧度，还不等他心头跟着这突然泛起的涟漪一起漾开波纹，指尖就猝不及防地触到了一点温热。
杨骞的舌尖顺着嘴角轻轻往外一探，抬眸看见谢远衡那瞬间绷紧的表情 ，心满意足地把舌头收了回去，盯着一脸茫然看来的谢远衡放肆地弯了眼。
谢远衡这才反应过来这人的恶作剧，收了手就去推他，“起来。”
杨骞又紧了紧胳膊，理直气壮道，“我不。”
谢远衡看着他如今这副嘴脸，脑子里就只能想到一个词：恃宠而骄。
这人何止是粘人，他简直是丧心病狂。
昨天谢远衡被杨骞一通话说的心旌摇动，没留神就松了口。杨骞这人立刻就顺杆爬一般，踩着这点让步得寸进尺起来，当晚就赖在谢远衡房中不依不挠起来……
……
谢远衡头痛地看着赖在自己房中的人，“你都待了一天了，有完没完？”
杨骞用一种介于无辜和理直气壮的神情问，“世子，你还记得你白天说过的话吗？”
谢远衡皱着眉点了点头。
杨骞从桌子前移到了床边，和站在床边的谢远衡四目相对，“你白天才说过什么都给我，现在就出尔反尔了。”
谢远衡：……
杨骞见谢远衡没说出来反驳的话，十分无耻地往床上一坐，抬眼看他，“我要你把床分给我一半。”
谢远衡垂眸看着这十分理直气壮的人，俯身凑到他面前，在明显感觉到杨骞呼吸微妙地停了一瞬后，面无表情地扯了扯嘴角，语气无波道，“哦，都给你也行，候府不穷，房间多的是。”
杨骞瞳孔一缩，当机立断地伸手环住了他的腰，阻止了他直起身的动作。谢远衡腰直了一半猝不及防被人一抱，身体瞬间失衡，一下子砸在了杨骞身上。
谢远衡下巴狠狠地磕了杨骞肩头，差点磕的他头晕眼花，他忍着青筋暴跳的冲动，气急败坏道，“松开。”
杨骞正用脚蹬掉了自己的鞋，闻言在百忙中分神回了一句，“我不。”就又胆大包天地用一只脚去踩谢远衡的鞋，试图用另一只脚也给他蹬掉。
一通混乱的“大战”之后，杨骞终于心满意足的踩掉了两双脚的四只鞋，如愿保持着这样半尴不尬地姿势，抱着谢远衡带着两个人滚上了床。
谢远衡吃了这辈子身体没他靠谱的亏，折腾了半晌也没逃出这人的桎梏，耐心几乎接近崩溃的边缘，压着火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杨骞的声音完全不似他的气焰那般嚣张，不仅无辜还隐约有那么一两分的委屈，“我就是想抱着你睡。”
“我同意了吗？你说抱着我睡就抱着我睡？”谢远衡又一次推开失败，忍不住带了点火，“我是你买的被子还是枕头？”
杨骞听出他的声音已然带了不满，瞬间变了一个人一样，瞬间松了手，在谢远衡带着讶然看过来的时候小声道，“是你自己答应我的。”
谢远衡：……
谢远衡发现自己对这人层出不穷的招数实在没有应对之力，只好扯过刚刚被杨骞掀到一边的被子，往自己身上一裹，朝床边一躺，算是默许了杨骞存在在自己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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