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老师陈征在上面讲的口干舌燥,下课铃一响抬头看见宋祁睡得正香,看样子一整节课应该都没有抬过头。陈征当时就有些怒了,一个粉笔头精准的砸在了他的脑袋上。
粉笔头在他浅栗色的头发上短暂的停留了一瞬,留下了一小团粉笔灰。
乜迟拍了一下宋祁的肩膀,将写满了笔记的数学卷子折起来放在他前面摞成山的书上面,“不舒服吗?”
宋祁一动不动,悄悄的将手臂和眼睛之间留出的一点缝隙遮挡严实说道,“我想睡觉。”因为脸严丝合缝的埋在手臂上,他说话带了浓浓的鼻音,听起来有点委屈。
乜迟伸手从桌兜里拿了一件外套盖在他背上,拍掉了他头上那一小团白色的粉笔屑,“不开心啊?”
宋祁继续不吭声。
“错题笔记写在你卷子上了,睡饱了起来看。”
宋祁还是不吭声。
他暗暗的想了那么久自己对自己的期待是什么,可是除了一个乜迟,他想不出来别的。
少年想说我喜欢你,喜欢到爆炸,你喜欢我吗?
少年想问一句,我的目标是你,行吗?
可这些他都说不出口。
高二(2)班的教室在二楼,宋祁出了教室迈开步子走到楼下,走过操场,进了礼堂背后的小路。
12月,温度低,太阳也没有露头的打算。地上半人高的野草只剩下光秃秃的枯黄的枝干,踩上去还会发出嚓嚓的响声,是枯枝被折断的声音。
宋祁没在意那两把椅子上积的很厚的灰,随便选了一张,一屁股坐了,双手搭在椅子上,将头埋了下去。他这段时间连头发都没有心思剪,寒风吹过卷起几缕,在头顶转了几转,风走了,头发又轻轻的落了下来。
乜迟找来时看见他坐在灰很厚的椅子上,皱了皱眉头,拽了一把他的袖子。
他在发呆,没有听见脚步声,被这动作吓了一跳,猛的站起来,看着旁边的比他高出半个头的少年。
“你来干嘛?”他问。
“找不到你,过来看看。”乜迟回,“要不要把手揣到我兜里,暖和。”
他刚才拽人的时候碰到了宋祁的手,凉的像冰。
宋祁哦了一声,将手伸进他外套的兜里。乜迟的手刚从里边拿出来,还带着余温,他的手不安分的在口袋里乱扣。
乜迟觉得这样扣下去,衣服得被扣出一个洞,“手痒啊~”
“痒,要不你给挠挠!”宋祁接话,看向他,眼神无辜。
他擅长这样,用那双会说话的眼睛看人,带着委屈和无辜。
有人就肯吃这一套,明知道这是在故意装可怜,还是会忍不住照着去做。
乜迟将手伸进去,拍了两把兜里冰凉的手。
衣兜空间狭小,两只手挨的极近,宋祁觉得自己冻僵的手瞬间变得灼热。他反手一把握上那只他觊觎了很久的手,紧紧的攥在手里,像握住了什么珍宝。
他装作若无其事,用余光小心得看着被握在手里的少年的脸色,准备一有风吹草动立马撒手。
被攥在手里的那只手没有丝毫异样,修长的手指在他指节上摩挲,“怕冷还出来坐在灰上吹冷风,你怎么这么能作。”
操,为什么要乱动。他觉得那柔软的指腹每按一下都是在他身上点火,点的全身都要烧起来了。他迅速的松开手,将手从滚烫的衣兜里拿出来,跟着他的脑子一起晾在寒冬的凉风里。
下一秒,手又被抓着塞进了着火的衣兜。
脑子大概需要控控水了。
冬天,室内体育馆格外热闹。
闵庚言天生话多,在疯狂进攻的同时还不忘在嘴里说“友谊第一”。他信心满满的要投一个擦板球进去的时候,被乜迟伸手轻松的挡了下来,失了一球反被对方进了一球。
“操,乜迟,你不要脸。”闵庚言很不服气。
“你能不能闭嘴。”林辞吼他,窜到篮下运球上篮,又被宋祁和张扬左右挡了一下,球飞出去被刘臻抢走传给闵庚言,一连进了两个擦板球,这是他的长项,各个角度的的擦板球他都有能力投进去。
他开心的吹了个口哨,“辞辞,你那么凶干嘛。”
辞辞:“……”
然后球在眼皮下被张扬抢走传给中场的宋祁,又传给外场的乜迟利落的进了一个三分。
辞辞:“……”
刘臻:“……”
乜迟并不喜欢打篮球,最初他只是为了显得自己是可以融入集体的,就一个人在球场上疯狂的练习投篮,练到手上起了厚厚的茧子也不会停。
他从记事开始就被老师说不合群。
幼儿园的时候奶奶去接他,老师经常会对着奶奶抱怨他内向,话少,不合群,经常和小朋友起冲突。那个时候他就站在奶奶身边看奶奶一边笑着说会管好孩子,一边对老师说对不起。他总是盼着快点结束幼儿园的生活,他觉得出了幼儿园就是长大了,没有人能欺负他。
后来上了小学,又上初中,高中,换成了同学说他不合群,孤傲,脾气差。
他不知道人为什么一定要像多数人一样合群,老师也劝他和同学们多相处。
于是他选了一项好像人人都喜欢的运动。
绕是这样,他还是无法合群。
直到今天,坐在体育馆里,听着闵庚言在旁边碎碎叨叨的念着他是个魔鬼,听几个人在旁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任由宋祁没骨头似的靠在他身上,他觉得这项体育运动似乎也有他的乐趣所在。
正聊的热闹,有个女生走过来站在乜迟面前。
女生扎着高马尾,个子不高,大眼睛,不是一眼惊艳的类型,但是气质清新,学校黑灰色的冬季校服穿在她身上有着说不出的协调。
“乜迟同学,能请你出来一下吗?”女生站在他面前说。
女生的声音不大,但周围的目光还是一瞬间就看向了他。
宋祁靠在他身上没动,喝了一口水,看了一眼女生。
女生哆嗦了一下,觉得那眼神里带了刀,但是他没有打算放弃,“可以吗?”女生放慢了语气问。
宋祁将手里的水一把塞到乜迟的手里,猛的站起来走了。乜迟一半的重心在他身上,他这样一动,乜迟身体揺了一下,差点倒下去。
“不了,有什么可以现在说,我还有事。”他说着盯着宋祁离开的方向。
为什么又生气了。
难缠。
女生愣了几秒,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开口说道,“我决定追你!”
闵庚言在旁边吹了一声口哨,被林辞一把踹在屁股上。
“谢谢你,”乜迟站了起来,“但是不必了。”说完起身走了。
几个人一溜烟的跟在他身后走了,留下起哄的人面面相觑。
这是谁啊,这可是高一年级的级花啊,也是校花级别的人物啊,竟然就这样干脆的拒绝了。
宋祁站在体育馆外边吹冷风。
“你不能委婉一点拒绝女生吗?”刘臻在后边说,“女生多没面子啊!”
乜迟伸手一把搭在宋祁的肩上,低头看着人说,“我委婉了,他下次还得来,结果都一样。”
“你真一点意思都没有?”刘臻问。
“没有。”乜迟回。
“刘大个儿,”闵庚言笑,“你不会是对那个女生有意思吧?”
“靠,你给我取的什么鬼外号。”刘臻反驳,“你旁边那位比我高吧!”
刘臻起初是有点怵闵庚言和乜迟的,一个是盛名在外的校霸,一个是夏天里能圈地成冰的转学生,谁不怕。
但后来相处起来他发现这几个人其实跟表面看起来都不太一样,比如,校霸是个二逼,转学生吃装可怜那一套。
“但他比你帅啊~”张扬接话,“你见过有人叫帅哥大个儿的嘛?帅哥长的高那叫腿长。”
刘臻无言以对。
宋祁低下头看了一眼,嗯,腿确实挺长。
“别岔开话题,你是不是对刚那女生有意思。”闵庚言说。
“我……”刘臻迅速红了脸,“……是吧!”
“那你去,”张扬继续说,“咱们也不差,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你试试,不就是个校花吗?我们这儿还批发校草和学霸呢,你说是不是!”
“喂,你把我放在哪里了?”闵庚言勾着林辞的肩膀,“倒一也要面子的啊!”
“你有空去看看脑子吧,”宋祁说话了,“让学神给你买点静心补补脑!”
☆、暖床
冬天里大概没有什么比一顿火锅更能解馋了。
小寒风吹着,几个人过了街朝林辞家的火锅店走去。
火锅店外已经坐了不少等位的人,林妈妈给他们留了位置。
四方的桌子中间放了一口铜锅,铜锅中间的小锅里是清汤——鸳鸯锅。
桌子上已经摆上了火锅的常备菜品,嫩红的牛肉片,红白相间的蟹棒,大片的毛肚,不知道是什么做的丸子,肥牛卷,甜肠,干贡菜,土豆片……
“怎么是鸳鸯锅?”闵庚言低头开了打火,锅底发出塔塔的声音。
“挂逼,”张扬拍了一下自己的嘴,“……乜迟不吃辣……祁哥点的吧。”
“我点的。”宋祁接了话。
一小会儿红油就翻滚起来,中间的清汤小锅却迟迟不见动静。
闵庚言将一盘子毛肚哗的一下全部倒进了进去,然后几个人就将筷子伸进红油里开始捞。
东一筷子西一筷子,你戳我一下,我戳你一下,结果就是谁也捞不上来那眼看就要煮老了毛肚。
“唉,我操,你们能斯文点吗?”闵庚言敲了一下锅边抗议。
宋祁趁他们抢的起劲,从另一边放下筷子麻利的捞起了两片,放在面前早已准备好的清汤里边摆了两下又放到乜迟的碗里。
“抢屁啊,你们谁抢的过祁哥。”刘臻说着丝毫不客气的将张扬的筷子从锅里夹了出来。
“刘大个儿,”闵庚言往后退了一下,“你把油溅出来了。”
林辞抽了纸出来按在闵庚言的手上擦掉了溅在他手上的油。
每下一道菜,翻腾的锅里必然要经过一番争强,乜迟就在旁边默默的看。
他从来没吃过这么热闹的饭,六个人快要吃出十六个人的架势了。更确切的是没有什么同学愿意和他走的近一些,尽管他曾经想过改变,想过努力的变成大家嘴里那种合群的人。
他原本以为到了哪里都一样,可是旁边这个叫宋祁的不由分说的闯进了他的生活。
他看着少年从空处快速的夹起菜,认认真真的将辣椒放在清汤里涮掉,再放到他的碗里。
他看得认真极了,做的人也认真极了。他觉得眼前的少年特别的好,哪里都好,虽然脾气有点暴躁,但他依然觉得很好。
“我吃不了那么多,碗里都要堆成山了,”乜迟拿起筷子将一块煮的已经变形的南瓜放到宋祁碗里,“你吃。”
“我操,祁哥,你太偏心了。”张扬半坐起身伸出筷子从乜迟碗里夹了一块牛肉。
闵庚言起身又夹了一块。
林辞在他旁边的拉了一把他,“你长点眼,我没给你碗里放吗?”
刘臻不管那么多,拿起筷子在锅里搜寻漏网之鱼。
宋祁拿起旁边的甜肠一股脑儿全部倒进了清汤里,因为他发现乜迟爱吃这个。
其他几个人集体发出了抗议。
“要不,你们再点一份,反正我已经下去了。”宋祁说。
于是一份甜肠分别进了同桌两人的碗里,张扬不服气还去宋祁碗里抢了两次。
林妈妈看他们抢的起劲,走过来拍了拍林辞的肩,叮嘱他们慢点吃,又加了菜给他们,也不问他们吃不吃的完。
火锅店不大,桌子之间挨的近,人声鼎沸,推杯换盏,嘈杂交错,氤氲的雾气好像将寒冷统统都挡在了门外。
桌子上争抢的场面终于停了下来,改成一个个东倒西歪的喊撑。
“哦哟,你们吃太快了,”林妈妈抱了几瓶酸奶过来,“喝了吧,促消化。”说着,她笑眯眯的看着闵庚言,“言言,你胃不好,稳到(悠着)点。”
“妈,你别管我们了,忙你的,忙不过来喊我啊~”林辞说着推走了林妈妈。
几个人想等着打烊了帮忙收拾完再走,奈何火锅店关门都晚。他们跟着林辞收拾了几张桌子就被林妈妈叫了停,嫌弃他们帮倒忙。
林妈妈将他们一直送出火锅店,又对林辞说,“周末,你们想玩就去玩,怕冷就回家看电视。”
乜迟对妈妈没什么概念,确切的说他对父母亲情压根就没什么概念,他不知道一个妈妈应该是什么样的。看着这样温馨的场面,他第一次觉的自己曾经对这个称呼是抱有期待的,只不过,期待和现实总是不能完美的重合。
临近11点,天上开始飘毛毛雨。
除了火锅店和路边摊,商铺基本已经打烊,街上静悄悄的,雨被风吹的歪歪斜斜在昏黄的路灯下飘着。
乜迟跳起来跺了几下脚,他穿的已经很厚了,还是架不住冷。
“你打个车回吧,这个点没公交了,我几步路就到了。”宋祁看着他跺脚搓手。
“我送你到门口,”乜迟说着又重重的跺了几下脚,将双手放在嘴边哈气,哈完又将双臂交叉,一只手塞到另一只手的袖子里。
是个标准的东北乡村风。
他将袖子杵到宋祁面前笑,“你看。”
“你是不是傻,”宋祁一边说他傻,一边抬起手臂做了同样的动作。
“就你最聪明,”乜迟撞了一下他。
两个人你撞我一下我撞你一下,一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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