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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晓(近代现代)——九十儿

时间:2021-05-18 08:59:50  作者:九十儿
  你何止眼神不好,还缺心眼。
  吃过早饭,雾仍然没有散,人走在里边,远远的看像身处瑶池仙境。
  回到房间,宋祁拉开抽屉取出放在里边的剃发器,笑着说,“我前几天特意研究了一下,可以给你修剪一下头发。”
  前两天他趴在桌子上看同桌睡觉,觉得他的头发有点长,是时候修一下了。
  “不!”乜迟看着他,说的非常坚决。
  “试一下嘛!”宋祁直起腰站到他旁边。
  “你什么毛病,非要给人弄头发。”乜迟说,“快,我们找个地方写作业,家里太冷,我伸不出手。”
  宋祁坐在椅子闷了一会儿,闷声说道,“我又不是要给别人剪头发,只是你……你不愿意就算了。”
  他的声音闷闷的,又软又委屈,眼睛盯着地面,他料定有人看不得他这个眼神。
  剃发器剃个板寸简单,但是要给长头发理个形状出来,就没那么容易。
  折腾到最后,又被剃成了板寸,只不过比上次稍微长那么一点点。
  宋某人丝毫不知道反思,张口闭口一个好看。
  乜迟倒不是觉得这个头发被剪的有多难看,他一直就没怎么关注过美丑这会儿事,也没人在他面前说过他长的帅或丑,除了胆大包天的宋某人。
  他只是觉得有点冷。
  宋祁拿起毛巾将他肩头的碎头发拍干净,拍了拍手说道,“走,找个开封菜写作业去。”
  少年的心思总不在作业上。
  他盯着眼前的人,眼前的人盯着桌子上的作业,眉心轻微的拧在一起。
  他伸手用指腹去按少年拧着的眉心,“别皱眉。”
  “相互吸引的一定是带异种电荷的物体吗?”乜迟抬起头,“好无聊的问题!”
  乜迟同学一直认为自己偏科,物理里那些抽象的概念偶尔会搅的他头有点昏。
  其实,从客观的角度来说,他这根本不算偏科,在所有的科目中分数最低的哪一科就一定是偏科造成的吗?
  所有的考试都会有一科分数最低吧?
  除非,门门满分。
  开封菜里人头来回攒动,垃圾食品浓重的香味充斥着整个空间,两个少年坐在角落时而闲聊,时而低头疾书。
  浓雾早已散去。
  那个无聊的物理问题答案是,不一定。
  相互吸引的可能性有很多种,不是一个标准答案可以断定的。
 
  ☆、我会看着你
 
 
  寒气逼人的早晨,天空是一贯的灰色。
  宋祁起了大早在外面买了煎饼果子,揣在衣兜里,怕冷了。
  他跑到宿舍等乜迟洗漱完,吃了那个豪华的煎饼果子,才下楼往教学走。
  一直到教室门口,他的半边身子还扒拉在乜迟身上,像个树袋熊一样,被拖着进了教室。
  他们俩整天形影不离,全班同学早已经见怪不怪。
  张扬正坐在宋祁的位置上盯着同桌俩桌子贴着心型的苹果发呆。
  平安夜要来了。
  “唉,这苹果能卖不少钱了吧!”张扬感叹,“你俩以后就靠脸吃饭了吧,还当什么学霸~”
  宋祁最近一次月考和同桌的成绩不相上下,一下排到了年纪上游。
  “怎么办?”乜迟看着桌子上放着的苹果发愁。
  “不知道!”宋祁踢了一下坐在椅子的张扬,“羊儿,怎么办?”
  “我哪儿知道啊~”张扬说,“你们俩总让我还东西给别人,可这苹果上也没写名字……不然就留下吧!”
  桌子上的苹果被整整齐齐的摆在了窗台上。
  “你桌子上放的比我多。”乜迟突然转过头对宋祁说。
  “啊?”
  乜迟指了指窗台上的苹果,“一大半都是你的。”
  “这该死的魅力,”宋祁说,“我也没办法啊!”
  “……”
  嗯,是很好看。
  少年睁着眼睛盯着他看,看得过于认真和专注。
  宋祁的耳朵有一点点红,“要不,我分你几个?”
  “但是,我不太想你收别人的东西,”乜迟收回视线,“我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嗯?”
  什么意思?
  意思是……吃醋了吗?
  我理解错了吗?
  我没有理解错吧!
  是不是有点太突然了?
  “为什么不想我收!”宋祁问。
  “就是不想啊……”乜迟说。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总觉得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藏满了一些有的没的暗示,甚至对一个标点符号都能有不同的解读。
  少年确信他缺心眼的同桌吃醋了。
  少年的心里噼里啪啦的开满了五颜六色的花,随着风摇摆不定。
  少年将头埋进手臂里,笑得双肩不停的抖动。
  此时,平安夜的白天才刚刚开始而已,他明显的高兴的有点早。
  下午,刘臻和几个同学提了一大袋苹果放到讲台上,说班主任买的,每人一个。
  其他班的同学纷纷投来了羡慕的目光。这足够高二(2)班的同学们炫耀一阵了。
  班里闹哄哄的,同学们都在一起拍照发圈,没人听到有人在后门口叫了好几声,“乜迟有人找”。
  也可能叫的人并没有卖力。
  直到有人很大声的说了句“乜迟,我喜欢你”,二班的同学们才发现讲台上站了一位女生。
  同桌俩正埋着头说话,讨论卷子上的数学题用那种解法更简单,猛然听到这么一句有点懵。
  宋祁抬起头看到上次在体育馆的跟乜迟说“我决定追你”的女生。
  乜迟看了一眼讲台,没什么反应。
  张扬跑到刘臻旁边戳了一下刘臻的背,“这么久了,你就没有行动?”
  “我行动个屁,你看她那股劲儿,我不想吃墙灰。”刘臻瘪了一下嘴有点郁闷。
  “那你看她有戏吗?”张扬问。
  刘臻回头看了一眼后面动作一致的同桌俩说,“没戏。”说的斩钉截铁。
  “乜迟,你听到了吗?”级花同学看着后边角落里问。
  “同学,你是玩真心话大冒险输了吗?”乜迟缓缓的说,“我听到了,你任务完成了,可以走了。”说完,他又坐了下去,拍了一下宋祁的肩,“继续,把你的解法写完。”
  少年想悄无声息的化解一场突如其来的尴尬。
  可级花不领情,“不是真心话,也不是大冒险,你每次都把我送的东西还回去是什么意思?”
  少年人的感情青涩,有时候却也足够张扬,不加掩饰。
  这份不管不顾独属于少年人。
  这就是少年。
  宋祁脸色有点难看。
  以学霸的脑回路其实很容易就能想明白这件事情的原因,无非是怕他生气而已或者事情的当事人根本就没有这把这件事当回事儿。
  但是他的脑子此时并不清醒。
  他没听见乜迟说,“没有其他的意思,就是谢谢你。”
  乜迟说完就出了教室。
  又生气了。
  这次不在小角落。
  找不到人了。
  电话不接,信息不回。
  大街上圣诞氛围浓厚,橱窗里到处都是圣诞饰品和圣诞树,卖苹果,发光的发饰,气球,玫瑰花的小摊……随处可见。
  滨河路成排的房子外边挂上了的灯串。
  房子上次宋祁住了一夜之后有人打扫过,防尘布不见了,冰箱里速冻食品,水塞得满满当当,卧室也精心的收拾过。
  但看上去依然冷的不近人情。
  宋祁伸手推开露台的门时,发出了狰狞的吱呀声,是门太久没开的原因。露台上有一角休闲区,除了几张看不清原貌的桌子和躺椅和破旧不堪的花盆外什么都没有。
  也许以前有花草,早枯死了吧。
  从露台的顶端可以看见狗窝,宋时现特意摆的,方便他远远的就能看见那只小狗。
  那个黄昏他抱着那只浑身是血的小狗哭的哽咽,有一刻他觉得一口气堵在喉管,好像下一秒他就会被那口气压的窒息。
  那个半大的孩子踢踏着沾满血的白鞋子,无视宋时现的呵斥,站在旁边哈哈的笑,声音响亮刺耳。
  宋祁站起来,将狗放进宋时现的怀里,挥着拳朝着男孩的脸打去,紧接着踩上了那双沾着血的鞋子。
  宋时现放下小狗将他强行抱开,就看到男孩的嘴和鼻子都出了血。
  小孩子的力气不大,但挥的每一拳都用尽了最大的力气,带着最深的怒意。
  男孩拿开手,看见手心有一颗沾血的牙齿,哭的响天彻地。
  少年坐在冰冷的露台边缘,脸埋在膝盖上,夜色降临,将他笼罩起来。
  少年的背拱着。
  不正常,好像医生也说他不正常。
  所以少年觉得难过,他想大声的问一句,不正常的我,你会喜欢吗?
  风吹过来让人忍不住打冷颤。
  宋祁听到楼下有人喊他,站起来,三步并两步的往楼下跑。视线越过楼梯拐角,看到站在客厅中央的少年。
  他突然停下了脚步,往后退,转身又上了露台。
  真可笑,他还没有今天站在讲台上那个女孩子勇敢。
  如果我们从不惧怕失去,就无所谓勇不勇敢。
  大多时候思前想后,都是因为怕无法承担失去的后果。
  他站在露台小小的三角区里,一动不动,任风将衣服的领子吹的拍到他的下巴上。
  “别回头,”他心里的少年有些低沉的嗓音在他背后响起。
  他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口琴悠扬轻快的声音响起来。
  声音不大,却极具穿透力,冲破了隆冬寒夜的风,像置身于一个温暖的午后,阳光不燥,微风徐来,头顶棉花糖一样的云朵轻轻的飘过,一忽儿阳光又露了出来,被微风和阳光包裹着的人翻了一个身,打了慵懒的哈欠,有一滴泪从眼角滑了出来,翻身的人笑了一下,笑里有明亮的光,有轻柔的风和一腔暖意。
  少年的嘴边一只通体漆黑的口琴,专注而认真的演奏着,呼吸吐纳间明快的调子不停的高低变换起伏。
  Always with me。(注)
  声音停了。
  他早已转过身对着吹口琴的人出神,没有惊讶,只是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人,仿佛这个人不论做什么都不会让他感到意外。
  他觉得只要他愿意所有的事情他都能做的很好,如果你觉得不可思议,那一定是你还没有发现或者他不愿意让你看到。
  宋祁的眼睛很亮,眼里的水汽映着星星点点的光,黑夜为他提供了一层很好的保护色。
  他满腔无法诉诸于口的心思压在心底,在心里掀起滔天的巨浪,却迫于面前挡着一堵叫不正常的墙,这浪硬生生的被挡在墙外,又生生折回,冲的他几近窒息。
  “抱一个,行吗?”他走过去,声音极轻极轻,像是生怕吓跑了刚才曲子的余韵。
  乜迟身上的衣服很厚,他觉得自己像是陷入了冰凉的云朵里,就是云朵有个拉链,硌到了他的脸。
  “给你的圣诞礼物。”乜迟说。
  “你要我怎么办?”宋祁发出的声音带着重重的鼻音,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
  “嗯?”乜迟退开一步,低头看他,“你怎么哭了?难听哭的吗?”
  “别说话,”宋祁重新抱紧他。
  任谁都能听出这句话说的有多委屈,多难过。
  乜迟捋着他的背,一下又一下,动作很轻。夜静悄悄的,风停了,漆黑的树荫也一动不动。
  “再来一曲!”隔壁楼上突然传来了一声,接着拍起了巴掌。
  “快走,”宋祁在乜迟怀里抹了一把眼睛,拉起他下了楼。
  楼下的灯亮着,他的眼睛通红。
  “别哭!”乜迟抽了张纸擦他脸上的泪痕,“你看,衣服都泪湿了。”
  “我出来的时候跟孟老师请假了,不想回去就不回去了。”乜迟继续说,“再抱一会,不许哭了。”
  他只有打架和被打的经验,没安慰过人,伸手去抱人的动作也有些生硬,显得真挚又笨拙。
  头顶的灯光很亮,他们在冰凉的灯光下拥抱,灯光为他们镀上了一层浅淡的边。
  乜迟轻轻拍着宋祁的背,怀里的人轻微颤动的肩渐渐平静了下来。
  “你……是问我'你要怎么办吗'?”乜迟问。
  “没有,我问我自己!”宋祁松开他,笑,嘴角勉强提着,“房子最近有人打扫,只收拾了一个房间,房间里有卫生间,屋里有小夜灯。”
  小夜灯和7号楼的是同款,小云朵形状,上面带了两个黑漆漆的眼睛。
  两套睡衣也是同款,灰青色的,口袋上有个小小的卡通图案,上面带有淡淡的清香,是乜迟熟悉的香味。
  房间里有地暖,暖如阳春。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你,你还想抱吗?”乜迟躺着看着宋祁的后脑勺。
  “不抱,我想看看口琴。”宋祁吸了一下鼻子。
  乜迟拿起放在边上的口琴递给过去。
  宋祁将口琴放在嘴巴旁边吹了一声,没声音。
  乜迟转过身拿起口琴,往后移了一点,跟着细小的移动,他轻声说,“吹~然后吸,吹,再吸……”
  口琴发出了奇怪的哑声,像指甲在门上轻轻刮了一下。
  宋祁动了一下,嘴唇贴上了乜迟的露在口琴外面的指腹。
  洗手液是他指定的青柠味的。
  指甲很短,指腹很光滑。
  他脑子很空,张口咬上了少年的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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