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你没看路吧?男生宿舍在那边,这一片儿谁不知道他住哪儿啊,就这一片路过一女生,你随便问问,没有几个不知道的。”
“……”
他走过去看了眼指示牌,才发现果错了,进了学校就一直在走神。按照指示牌找到地方,他又问。
“进出要刷卡。”宿管说。
果然都知道!
“……我是旁边楼的,找他有急事儿。”
“那也得刷卡!每个人都来找他,宿舍成旅游景点了。”
“……谢谢您,那我在这儿等!”
他站在旁边,让出路。出来一个人,他没抬脚,又出来一个人,他还是没动。他只要伸手拦一下那扇门,就能轻易的走进去。
有些抬不动脚。见了面要说什么,你还好吗?这些年你都在做什么?还迷路吗?能分的清东西南北了吗?你还是一个人吗?
你,有没有忘了我……
出神的时候,门响了一声。
“进去吧,大冬天,脸都冻白了。”宿管阿姨说,“你怎么不给他打电话?”
“啊?”宋祁回神,“谢谢阿姨!”
我没法给他打电话,我想见到他,我怕见到他,怕一切跟自己想象的不一样。
他走的很慢,像是箱子重拖慢了他的步子。到四楼和五楼的拐角,他停了下来,看着楼梯口前方写着的门牌号。
最后一段台阶,他是数着走上去的,站在门口愣了一会儿,伸手在半空,反复了几次终于挨到了门。
“怎么没带钥匙啊?”
宋祁听见宿舍里有人说,门应声而开。
“你找谁?”章鱼睡眼惺忪。
“乜迟!他不住这儿?”
“啊~这一大早的,他下楼跑步去了。”章鱼说,“你找他干嘛?”
“……”宋祁看着眼前的人,没说话。
章鱼伸手摸了眼镜带上,看了一眼宋祁,又看了眼桌上的时间,“跑步去了,估计还得小四十分钟才回来。”
“麻烦您把我箱子放他桌子旁,”宋祁将箱子推进门,“在哪儿跑步?”
章鱼犹豫了一会儿,在思考,要不要告诉宋祁人在儿,很快他就说服自己一个男生,又不是偷跑上来的女生,“五四体场。”
宋祁说了谢谢,转身下楼。
是不是一个人,说什么,问什么,怎么开口,都不重要,他要马上见到人,马上。宿舍门开之前的那一刻,他的心跳漏了,停了一会儿,连呼吸也停了一秒,门开,他的心又猛然揪起来。
他平静了很久的情绪突然像涨潮一样涌上来。是我的,就是我的,谁也别想跟我抢,这个人只能是我的。我是个庸俗的人,庸俗且不讲道理,我自己的人谁都别想跟我抢,谁都不能动。
他跟着导航跑过几个弯,看到五四体场。
脑袋很空,脚步很轻,风从耳边吹过,耳朵有点冷。体育场很暗,要靠远处的映过来的一点光才看清的跑过的人。
他站在跑道边上,看着偶尔从身边跑过的人,实视线转向远处,他看见有两个人一前一后转了弯,不需要过于明亮的光线,在昏暗里,几乎是一瞬间他就认出后面跑过来的那个人。他定在原地,呼吸一点点的变快,心跳一点点的变快,脚步越来越近,他甚至快能分辨出他的脚步声了。
那一定就是他的脚步声,他如此确定。他的呼吸快到和他的脚步声合拍起来。
他突然往后退了两步,再抬头,人已经在离他不足两米的远的地方站定。
他看见乜迟转身,又转回来,转身,又转回来,反复两次,然后伸手揉了下眼睛。
如此不确定。
乜迟抬脚向他走过来,每一步都很慢,很轻,小心翼翼,像怕惊醒清晨时分一个美好的梦。
乜迟伸手将他拥进怀里,脸埋在他肩头,轻声的自言自语,“我可能太想你!不太争气,今天又做梦了!梦能不能晚一点醒!没关系,我明天课很少!”
乜迟在跑步,额前有薄薄的汗珠,全部蹭在了他的衣服上,不一会儿肩头湿了一大片。
之前想的那些全都消失了,只剩下满腔心疼无以复加。
宋祁看着埋在他肩头的人,伸手,轻轻的抹乜迟的眼角,“白痴,我也想你!”
原来从不需要寒暄和熟悉,从来不会有别人。
都道故人心易变,其实谁都怕,怕时间和光阴磨平了青春年少的感情。他们分开时一个还不满十七岁,还未来的及看复杂缤纷的世界;一个人也不过刚刚跨过了成年的门槛,连自己那一点霸道的占有欲和易怒的情绪都不能好好的隐藏控制。
凭什么就认为一切都不会变?
什么都会过期,电影里说,秋刀鱼会过期,肉酱也会过期,连保鲜纸都会过期。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是不会过期的?
但是拥抱的那一瞬,却什么都没变,熟悉的味道没有变,熟悉的感觉就没有变,就连心跳除了快一点,也好像没有变。
世界复杂多样,人的感情从来都没有自己想象中牢靠,一个人会变成什么样,自己都未必说的清。靠什么撑过一千多个日夜,走过四季寒暑,非要细想,能说出来的也无非就是一句我喜欢你,我爱你。
他怀里的少年黑了瘦了,还是向从前一样将他抱的死紧。他心口发涩,难以呼吸,好像也是因为抱太紧。
恍惚间,乜迟好像回到了16岁的那个深夜,怀里的人对他说,“白痴,我也喜欢你!”
那个晚上老钟威严,嘀嗒着为少年们计时,看少年们亲吻又拥抱,听他们高兴的睡不着觉,说一些不着边际的对话。
那个时候他爱的少年会发光,比六月的天气更让人留恋。
他爱的少年从泥里升到璀璨的星空上,又落到他怀里,亮在他心里。
这一去就是好多年。
☆、快疯了
东方的天空先是泛白,而后又慢慢染上一层浅淡的金色,慢慢晕开。
体育场上的人多起来,偶尔有跑过的人跟乜迟打招呼,向宋祁投来好奇的目光。
他们向前走时挨的太近,手背挨着手背,熟悉一点的人没见过冷的像北极冰山一样的人和谁靠那么近过。
他经常不在学校,从来没有出现在任何一个社团里,不参加聚会,不参加活动,有人听说他有对象,但谁也没见过。
“我饿了!”宋祁说,“请我吃点东西吧?”
“学校食堂开门了!”乜迟碰碰他的手。
“不,我不想吃这些,”宋祁偏头靠近乜迟的下巴,“我想,吃你。”
乜迟取下系在腰上的运动服,套在卫衣外边,牵起宋祁的手。校园里的路灯熄灭,他们在昏暗不明的光线里,跑过校园里的小路,出了校门。
酒店的前台接过乜迟手里的卡刷了一下说他的会员卡的级别可以升级了,已经帮他处理好。
宋祁抬起眼皮看着他。
“现哥给的,他有时候会过来!”乜迟解释,“我没用过。”
宋祁笑出声,我也没问你。他想,原来那么多人都喜欢的人不过是个白痴而已,好像一直没变过,好像他们只不过是太困了,倒下头睡了一觉,做了一场不怎么美好的梦,睁开眼,喜欢的少年还在眼前,看着他,温柔的笑在眼里荡开。
可是明明是变了,声音没有了少年人的青涩,他听在耳朵里甚至觉出了一丝低沉,像低而沉的琴音,变得现实和梦分不清楚。
乜迟刷卡开门,推开门,没开灯,一把将宋祁拉进来,伸手关门。
宋祁的后背贴在门上,后脑被扶着隔开了硬质的门板,他的嘴唇被反复厮磨亲吻,有血腥味进了牙关。他外套上的拉链被一只手粗/暴的拉到底,那只手不管不顾的将他的外套往下推,很费劲,另一只手却如何都不肯离开他的后脑,唇齿也不愿意分开半分。
“我爱你,你长在我的心上了。”他不愿意松口,声音暗哑含混,失了神志一般的胡乱摸索亲吻,比16岁时还青涩急切。
你不回来,那里永远有个缺口,我无论如何也填不上他。
宋祁伸手抹乜迟湿润的眼角。
这句话像把不怎么锋利的刀,往他心里扎,刀太钝,还没扎进去里边就已经疼的鲜血淋漓。
他的少年已经长大,肩宽腿长,窄/腰上的那块疤痕依然醒目,圈着他的手臂比以前更有力,轮廓比以前更好看。
他永远的错过了他的十七岁,十八岁,十九岁。
房间里暖气很足,身后的吹风机发出呼呼响声,乜迟的手轻轻的拨弄着他的头发,他坐在床边闭了眼睛。
乜迟关了吹风附身将下巴放在宋祁肩窝里,问,“要倒时差吧,先吃东西,还是先睡一会儿?”
“上午有课吗?”。
“不去。”乜迟回,“你睡。”
宋祁其实一直没睡着,旁边的人每不到半分钟就有伸手搂一下,摸一下,将近一个小时,小动作没停过,在反复确认他是不是在旁边。
梦了太久的人,总疑心自己在做梦,怕梦醒,要反反复复的确认。
睁开眼时,乜迟手臂搭在他身上,圈着他,闭着眼睛。他动了下,面前的人就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
“还早,我叫了吃的,你想吃,我打个电话让酒店送上来。”乜迟眼神亮着,眼睛眨也不眨的说。
“我的东西还放在你宿舍,下午我跟你去上课。”
乜迟忽然想起,他竟然没有注意到宋祁手上没行李,“去宿舍找过我了?”
“嗯,毕竟那么多人认识你,想找不到都难!”
乜迟将头连埋进他的头发里,埋了会儿又伸手去拨弄他的头发。头发长了,发尾已经扫到肩膀的位置。他很长一段时间没去剪头发,两三个月以来都马不停蹄,懒得收拾。
“头发长长了!”乜迟抓着头发在手里来回拨弄,专心专注。
“那你给我剃了。”宋祁说。
“不,好看,不剃。”埋在他头发里说话的语气像个撒娇的小孩儿手心里攥着最爱的糖果处处都透着喜欢,“什么样我都喜欢!”
下午是老教授的课,乜迟习惯坐后边,但是老教授喜欢点他的名儿,只要他在必然要被点一次。何况,今天他还全程在走神。
“乜迟,你来说一下,我刚刚讲的什么?”
乜迟没听到点了他的名,还在偏头看着人笑。
前面的人纷纷回头看教授的得意门生今天为什么没反应。
宋祁用手肘推了他两下,他嗯了一声,满眼疑惑。
“那他旁边那位同学起来说说看,”老教授笑的慈祥,“没见你来上过课,哪个系的?”
宋祁站起来,不知道回答什么,他也没听。
心理系常常有人来蹭课,老教授心明眼亮,倒是头一次看见他这个学生带了一个同学来上课,还走神走到九天云外。
“坐下吧,看来是被我这个老头子的魅力折服来蹭课的。”
老教授说完,前面传来一阵笑声。
自从涂历那件事儿之后,班里的同学就慢慢的和他保持距离,倒不是说孤立,都是十□□二十多的人了,只是发现他不爱说话,也不笑,更不愿意跟大家凑堆,久而久之,如非必要,很少有同学去打扰他。
尊重他人的习惯,也是一种美德。
涂历转了系,乜迟好像也没再见过他,也许就只是他没见过。
下了课,他们一起在学校里溜达。路过一个地方宋祁就会想乜迟在这里做过什么,是不是还是常常一个人,到哪儿都是一个人。学校的湖面结了冰,有人在上面溜冰。旁边有溜冰车和冰鞋出租。
“要去吗?”乜迟问。
“不去,春节我们回去看奶奶吧!”宋祁伸手碰了碰他的手背,“你看,旁边有人看你。”
乜迟愣在原地,春节,是再也不会走了吗?
“一片儿人都认识你,还有什么,你自己说。”宋祁问。
“没有。”乜迟转身看他,解释的认真,“就一个,我拒绝了。”
这么迟钝的人,当年到底是怎么发现自己喜欢别人的?
宋祁伸手勾了把他的脖子带着人往宿舍的方向走,“走,回宿舍。”
宿舍没人。涂历搬出去后学校一直没有安排新的室友住进来,就他和章鱼两个人。
箱子里的东西不多,糖果盒,八音盒,小人,一堆文件,几件衣服,箱子最下面全是旧杂志,铺了好几层。
杂志上并不是期期都有乜迟的文字,杂志的日期却从三年前一直到前两个月的,期期都有,还有那件旧的不成样子的旧T恤。都是时光的印记。
乜迟倾身上前亲了上去,“你要去哪里?学校呢?我哪儿都可以去。”
你去哪里我都跟定了。
“我提前修满学分,毕业了!我现在就想,要你!”
大部分的时间都用来学习了,想不提前也难。
虽然是新楼,但是宿舍的空间真的不算大,一瞬间,小小的空间里连空气都变得黏黏糊糊。
乜迟有点晕,食髓知味一般的将人按在旁边□□边上又亲了上去。
门口传来脚步声,有人靠近门口,拿钥匙开门。
章鱼推开门进宿舍看到乜迟和宋祁站在书桌前,“我还以为你不要你的东西了。”
“你好!”宋祁说。
“我叫李章宇,叫我章鱼就行。”章鱼往前走了两步,突然唉哟了一声,“你这不适应吧,嘴唇干的裂皮了啊~一看就是南方人吧,这皮肤白的,不像我们这么糙。”
宋祁眯眼看旁边站着的乜迟,拖长了声音说,“是啊~太,干,了~”
“我这儿而有清火润肺的茶,”章鱼打开自己的柜子拿了个罐子出来放到乜迟桌子上,“来,自己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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