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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剜了几人一眼，用力意图挣脱石无因的钳制，可惜无果，他神色晦暗：“我劝你们不要多管闲事！”
“舟泱，给他上药。”
“石无因，你居然使唤我？”舟泱下意识道。
卫扶邛上前一步，将少年拉到榻边，朝着舟泱伸手：“给我，我来吧。”
“哦。”舟泱一面说着，一面将锦囊中的金创药拿出来，递给卫扶邛。
卫扶邛给少年擦药，动作轻柔，终于叫他神色松动不少，眼眶红红，像是就要哭了。
舟泱咂舌：“你师父也太狠了，这怎么下得去手！”
少年声音极小：“师父，师父只是待我严苛……”说到后面，这说辞似乎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
“这哪是严苛，这分明就是虐待！”舟泱大喊出声，义正言辞。
少年垂下头，见卫扶邛撸起他另一边的袖子，神色一震，立即抬手捂住：“这边，这边没有伤。”
石无因上前一步：“你不必遮掩，我们之前见过那个印迹。”
少年怔了怔，松开手，看着那印迹暴露出来，耷拉着脑袋：“师父救我性命，我的命便是他的，他想怎么做都是应该的。”
“这可不是他虐待你的理由，他既然担着师父的名号，那就是你长辈，你是他徒弟，不是他的仆人。”石无因紧皱着眉头。
舟泱转了转眼珠子：“你就没想过逃跑吗？要是有人这么对我，我早就跑了……”
卫扶邛细细看着那印迹，抬眸正色道：“你可知，华黎山有一个暗门？”
少年闻言神色大变，一把甩开卫扶邛的手，气息不匀道：“你们是为了打探华黎山而来？”不等几人回答，“你们走吧，我不会说的。”
卫扶邛摇头：“这个印迹，我们在暗门的人身上见过。”
石无因点头：“我们是为了提醒你，并不想打探华黎山事宜，那与我们没关系。”
少年怔愣半晌，方才抬起一双有些惊异的眼睛看着三人：“可，我并非暗门中人……”
舟泱满脸狐疑地瞧着石无因两人，不明所以。
石无因微微一笑：“我们也只是提醒你，多的也不再说了。”
卫扶邛将剩下的药递给他。
舟泱见两人就要离去，忙问道：“不知你叫什么名字？以后若得空了，到辰药谷找我们玩啊。”
少年拱拱手：“我叫冯程，还未请教几位姓名。”
舟泱抢先道：“我叫舟泱，是辰药谷谷主徒弟！”他又指着卫扶邛，“这人叫卫扶邛，他做饭可香了，到时候你来了，让他给你做个十七盘大菜！”
他又看了看石无因：“这人不重要，你不必认识了。”
冯程看了眼石无因，走近拱手：“不知这位师兄姓名？”
石无因得意地瞧舟泱一眼，笑着对冯程道：“我叫石无因，到时候来辰药谷我带你抓野味。”
冯程脸上难得露出一点笑容，他点点头，言语间颇有些遗憾的味道：“听上去很有意思，不过我可能去不了……”
舟泱皱眉：“怎么去不了，你这么厉害，御剑飞行从华黎山到辰药谷怕是两日都不要。”
“师父，师父他不会准允的。”少年垂着眸，复又抬起，生涩地微笑，“不过若我好好与他说，他同意了也不一定。”
三人相视一眼，又同冯程说了几句，这才离去。
归谷之时，海秋玲终于出关，三年前石无因准备了那许多的办法因着她闭关，一样都没用上。刚到牌坊，舟泱便有些迫不及待，石无因拉住他，笑道：“你怎么这么不矜持？”
舟泱一把拍掉他的手：“你瞎说什么？”
石无因一脸贱样地瞧着他：“你怕是思念成疾，恨不得飞到她身边吧。”
“去去去！你之前答应我的事一样没办到，还好意思一直说我。”言罢他大步流星离开，说是要到善谷长老那处看看他老人家。
杜衡放下茶盅，抬眼笑了笑：“舟泱呢？”
石无因笑道：“师父，舟泱那小子找善谷长老孝敬去了！”
杜衡挑了挑眉：“原来如此。”他又给自己斟了一杯茶，“说到闭关，师兄这次闭关尤其长，怎么还不见出关的迹象？”
两人凑到矮桌前：“师父别急，鬼茶长老闭关次次都是三四个月，今年只多了几天而已。”
杜衡点点头，又朝着两人微微一笑：“还记得那云来吗？”
卫扶邛顿时眼放金光：“那个木头人！”
杜衡点点头，清了清嗓子：“云来！”
屋内腾起一阵烟雾，朦朦胧胧间一个人影缓缓出现，烟雾散去之时，只见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毕恭毕敬地站在杜衡身旁，朝着他拜了拜：“谷主。”
杜衡挑眉，眸间满是得意。
石无因朝那木头人走近，围着他绕了一圈又一圈，这次倒是再不敢上手了，他叹道：“师父，你还给他扮上了！”他用手指轻轻戳了戳云来的衣角，“辰药谷的校服。”
石无因又仔细打量起他的脸来，咂舌道：“好俊的模样！”他转头朝着杜衡笑嘻嘻，“师父，我能摸一摸吗？”
杜衡笑了笑：“那你要问他？”
卫扶邛怔了怔：“他竟能听懂我们说话吗？”言罢他也起身，朝着云来拱拱手，“云来兄，可都让我们摸摸你？”
云来闻言眨了眨眼睛，二话不说地拉开衣襟，将胸膛敞开，转身对着二人，面不改色道：“摸吧。”
两人被他吓了吓，一齐向后跳了一步，卫扶邛忙摆着手：“不，不是摸这里……”
云来眼珠子似乎动了动，作势就要去脱裤子，被石无因眼疾手快地按住，干笑了几声：“我们，我们只想摸摸看，你的脸……”
云来阖上眼，点点头，将头凑过去。
石无因朝着卫扶邛挑眉，两人上前先是细细打量了一道，这木头肤若凝脂，鼻梁挺拔，眉目俊秀，看得石无因艳羡不已，赞道：“我要是长成这个模样，就不愁娶老婆了！”
杜衡闻言哈哈大笑：“你现在很愁娶老婆吗？”
石无因鬼使神差地瞧了卫扶邛一眼，支支吾吾道：“似乎，似乎也不是很急。”
卫扶邛拍拍他的肩膀，笑容似乎有些僵硬：“你模样不比云来兄差，不愁这些的……”
石无因心不在焉地点点头，一骨碌坐到杜衡对面：“师父，这云来似乎不大正经，方才，他还要脱裤子！”
“是你说要摸人家，给你摸了，你又说他不正经。”言罢杜衡叹了口气，“云来，你先走吧。”
“且慢！”卫扶邛大喊一声，杜衡闻言又叫云来留下。
“他虽穿着辰药谷弟子的服饰，可似乎缺了些什么。”
“是啊。”石无因也站起身来，同卫扶邛一齐死死盯着云来，半晌，石无因拍了拍脑袋，“我知道了！”
“护魂石！”两人异口同声，又相视一笑。
杜衡摇头：“他并无魂府，无甚魂魄可护。”
“哎，这就是师父你的不是了。”他指着自己额心上的石头，“这石头不单单护魂，也是一种象征嘛。”
“是是是，你们给他找一个戴上就是。”
“哎！”两人立即应下，一阵风似的跑出去又一阵风似的跑回来，将鲜红的石头戴在云来的额上。
两人对视一眼，颇为满意地点点头。
杜衡看着石无因道：“你方才所说其实并非难事，谷中适龄的女弟子也有许多，可要我安排你们相看相看？”
石无因的笑容立即凝固在脸上，他眼神飘忽地瞧瞧卫扶邛，又去看杜衡，摆手道：“不用了，我，我还小！”
“你，还小！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舟泱的爹已有舟泱三年了。不过，你若不愿，我不会勉强你。”
石无因忙不迭地摇头：“不愿不愿，我方才只是说说而已。”
杜衡点头：“这种东西是看缘分的，缘分又是最玄的东西，说不定你的缘分还不到，也可能同我一般，一辈子都没缘分。”言罢他爽朗大笑起来，看着卫扶邛，“你呢？可要我安排安排。”
卫扶邛也摇头：“我，我也等缘分。”
两人一前一后的离开，卫扶邛走在前头，忽的停下脚步，状似随意问了一句：“你很想娶老婆吗？”
石无因挠着后脑勺：“我也不知道，我似乎并不想娶老婆。”
“那你刚刚说那些干什么？”
“我想，我想嫁人！”
卫扶邛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他一个趔趄差点倒地不起，猛然回头瞧着石无因：“嫁人！你一个男人怎么嫁人！”
“男人，不能嫁人吗？”
卫扶邛平了平气息：“你想说的，是入赘？”
石无因思索一会儿：“是，是吧……”
卫扶邛意味不明地瞧他一眼，转身继续朝前走去。
石无因看着他背影，心中五味杂陈，他看那些话本子，最后都是张生娶了李小姐，林小姐嫁了成员外之类，他们一番爱爱恨恨下来都是要成亲的，可他们都是男娶女嫁。
他脑海之中忽的萌生出一个奇异的想法，若他是女子，就想嫁给卫扶邛，他温柔又体贴，婚后生活一定幸福美满。
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当夜石无因便做梦自己变作了一个女娇娥，吹吹打打地同卫扶邛成了亲，拜了天地。洞房之前一切正常，可卫扶邛掀了他的盖头以后，他的身体便开始极速变幻起来，撑破了嫁衣，露出健硕的胳膊腿来。
他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唇上涂着不合时宜的殷红口脂，身上的嫁衣破破烂烂不合身，他一惊，忙去看卫扶邛，只见他仿佛被雷劈了一般，指着自己道：“你是谁？我的娘子呢！你把她弄到哪里去了？”
石无因口不择言，忙道：“我就是你的娘子啊！”
卫扶邛闻言一个摇晃便倒了下去，昏睡不醒，石无因也就此醒了过来。
他辗转反侧，再也无法入睡，干脆推开房门出去透透气，谁晓得竟在廊上遇上了卫扶邛，想到梦里他的质问，石无因竟有些心虚起来。
“你，你睡不着？”
“是，是啊。”石无因结结巴巴。
卫扶邛方才做了个奇怪的梦，梦里娶亲洞房之时，自己的新娘竟在他掀盖头以后变作了石无因的模样，将他吓得立时晕了过去。
“我，我方才做了个梦。”石无因看着暗处的卫扶邛。
“我，我也是。”卫扶邛看着远处的湖光。
“你梦见什么？”两人又一齐开口。
“害，没什么，就是个赚大钱的梦……”
“你梦里也这么爱钱。”
“是，是啊……”石无因吞了吞口水，“那你呢？你梦到什么？”
卫扶邛转头去看石无因，见他的脸庞落在月光之下，问出问题却并没有好奇的神色，反而似乎是紧张更多一些。于是他顿了顿，缓缓道：“我梦见我娶亲了。”
新娘是你。
石无因飞快地眨着眼，干笑两声：“哈哈，那，恭喜你啊。”
卫扶邛垂眸：“不过，还没来得及洞房就醒了。”
石无因心不在焉地敷衍两句：“哈哈，可惜了，可惜了。”他嘴上敷衍，实则紧张不已，要死，卫扶邛怎么也做娶亲的梦了？等等！他们不会做了个一样的梦吧？！
☆、辰药谷
上元佳节，街市之上人山人海，石无因撞了撞舟泱肩头，笑道：“你听我的，在放河灯之时将心意说与海秋玲。”
舟泱有些紧张，皱眉道：“若师姐拒了我，怎么办？”
石无因挑眉：“那有什么，你若要成长，少不得被拒三四次，这才头一次，有什么好怕的。”
舟泱意味不明地瞄他一眼：“你怎么知道？你被别人拒过？”
石无因当即愣了愣，瞟舟泱一眼：“关你什么事……”
“原来真被人拒过啊。”舟泱神色得意，“就你这模样，除了卫扶邛不嫌弃你，谁想同你在一处。”
石无因心头一喜：“你说卫扶邛不嫌弃我？”
“不嫌弃啊，我没见他嫌弃过谁，哈哈哈哈！”
石无因脸上喜色退尽，瞪他一眼：“你要去快去，小心海秋玲忙人事多，没空搭理你。”
舟泱一张脸又变得忧心忡忡起来，看得石无因哪哪都不舒坦：“你那张脸能不能展开一些，海秋玲见了都嫌丑。”
“丑？我今日可是特意沐浴更衣，还换了一身新衣裳的。”
“你平日里不总吵嚷着自己玉树临风吗？怎么现在就怂了？”
舟泱深吸一口气，大步朝前走去，石无因在他回头之时给他加油打气，而后溜之大吉，他穿过层层叠叠的人群，一时间有些恍惚，不知自己该去往何处。
见远处有人凑成一圈围观杂耍，他也凑上去，伸长着脖子瞧起来，时不时跟着人家拍两下掌，解下钱袋看人家扔多少钱他便扔多少。
街市之上人声鼎沸，热闹至极，灯火长明，他在一个小摊面前挑挑捡捡半晌，找到一个形状奇特有趣的面具，往脸上一扣，仿佛整个身体都得到了解放，玩得比方才更加欢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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