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倏地止住动作,两张俊脸相距不过寸余,滚烫的气息吞吐在彼此的口鼻尖。视线点过彼此的口鼻后上移,眼神触碰间,惊艳了时光。良久,云一鸣目光滚烫,明知故问地低声道:“这后面写的是什么?”
闻言,柳和风好似被他的目光烫了一下,不由自主地移开视线,心虚道:“我练字来着。”
云一鸣眉头一挑,“练字为何只写我的名字?”而且还写了满满一面。
柳和风无力辩白:“你的名字好写。”
云一鸣步步紧逼,“我便是为了捡拾这纸张,方才丢了剑穗,”顿了顿,才又开口,“你真的只是为了练字?”
柳和风眼神躲闪,口是心非道:“嗯。”好似为了增加可信度,说着的同时,重重地点了下头。
云一鸣旧话重提:“那为何我不能喜欢六公主?”面上闪过一瞬的阴鸷,“难道你喜欢她?”
柳和风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怎么可能?”一双眼眸却清澈透亮,呵气如兰。
云一鸣喉结微动,“那便只剩一种可能。”说到此处,他话音顿住,一瞬不瞬地盯着柳和风。
“什么可能?”柳和风鬼使神差地接过话头,便在此时,他看到云一鸣一向古水无波的双眸闪过一瞬狡黠,聪慧如斯,即便稍有昏沉,柳和风又怎会不知那剩下的一种可能是什么,只恨不得回到一息之前,狂扇自己一大嘴巴子,叫你嘴快。
云一鸣并未径答,似是斟酌片刻,而后稳稳地开口:“那便只能是……”谁知,下半截话儿还未说出,便被柳和风微烫的薄唇猛地堵在口中,他的嘴果然快。
刹那间,二人皆是一惊,柳和风脑中更是“嗡嗡”作响,少顷,他方才想起移开双唇。孰料,他双唇方才离开寸余,后脑便被云一鸣一把扣住,重新按了回来,不仅如此,神仙哥哥还主动加深了这甜蜜的一吻……
不知吻了多久,柳和风原本便神智混沌,此刻更是昏昏沉沉,也不知突然想起了什么,蓦地推开云一鸣。只见,云一鸣耳根泛红,许是有些难为情,并未直视他。
晕乎乎的柳和风皱起眉头,问道:“你方才说听到她的消息方才醒转过来,是何消息?难道不是六公主?”
云一鸣掀眼望他,“自然是五色神鞭现世的消息,关旁人何事。”复又将视线停留在柳和风胸前。
闻言,柳和风心中一喜,晕乎乎之中好似飘在云端,复又看了眼云一鸣低眉顺眼的模样,不由摸摸自己搓衣板般的前胸,忍不住捧起他的脸来,调侃道:“别看了,再看它也长不大。”
闻言,云一鸣面上晕上一层薄怒,薄唇一抿,正待他要开口轻叱,柳和风便“吧唧”一下吻了上去,云一鸣口中斥责的话语,顷刻间轱辘几个滚儿,滚回肚中偃旗息鼓。
柳和风结束一吻,抵着云一鸣的额头,又酸味十足地问道:“在东海,六公主问你找到我了吗,我越想越不对劲,你若寻我,去寻便是,为何偏要跑去东海同她说?”
云一鸣提醒道:“五色神鞭在东海。”
柳和风酸醋蒙了眼睛,讨了个没趣,傻呵呵一乐,顺势把头靠在云一鸣肩上,薄薄地打了一个哈欠,又朝他颈窝里蹭了蹭,只觉困意汹涌来袭,朦朦胧胧间,却仍是轻声问道:“哥哥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云一鸣见状眉头微蹙,拉起柳和风的手腕,只以少量灵力徐徐注入他的体内。顿时,那灵力宛如一股暖流在他身上缓缓流过,又慢慢注入了七经八脉,柳和风全身轻飘飘的,宛若飞上云端,躺在棉絮般的云朵之上。
许是未曾听到云一鸣的回答,柳和风迷迷糊糊地追问:“嗯?”
云一鸣轻轻叹息,轻轻答道:“自你还未降生之时。”
柳和风又模模糊糊“嗯”了一声,也不知有没有听到,便沉睡过去。
☆、渊底相见(3)
柳和风这一沉睡,多半有些昏迷的意味,昏昏沉沉间,亦不知过了几时几日。他有时微有知觉,过不多久又昏睡过去。如此时昏时醒、迷迷糊糊间,却也大致知晓,他燥热难耐时,有人为他擦汗;他瑟瑟发抖时,有人抱他取暖;他硌得难受时,还有人当那人肉褥子。
如此这般地被人伺候着,昏迷一场下来,他非但没遭什么罪,心中却还好不享受。
这一日,柳和风逐渐自混沌状态中抽离,他觉察出自己似是枕在某人的身上,又有淡淡清香传入鼻间。这时,慢慢恢复清明的神智分辨出这清香源于何人,还未睁眼,他便情不自禁地嘴角一勾。只一瞬,缺席几日的记忆便一股脑地涌至心田。
便是值此千钧一发之际,柳和风心中娇羞顿生,害起臊来,忙不迭地拽住即将掀起的眼帘,心下道了声“好险”,还没想好醒来后如何面对云一鸣,只得假装仍在昏睡。孰不知,那用力紧闭而不停颤动的眼帘却已出卖了他。
便在这时,只听得云一鸣淡声道:“醒了吗?”
柳和风心道,方一醒眼都未睁开,就被你看出来了,这得是盯得多紧?犹豫一息,只得缓缓睁眼,甫一对视,极其不自然地装出一副笑脸。云一鸣却真假莫辩,只被那笑容迷了眼,愣怔片刻。
柳和风站起身来,按捺住尴尬羞赧之情,撑住脸上那个僵硬的笑,竭力让它看起来自然一些,继而,若无其事地问道:“我睡了多久,一鸣兄?”
一鸣兄?!
这声称谓方一入耳,云一鸣便皱皱眉头,神色微闪,只见,他亦缓缓站起身来,那双凤目探究地望向柳和风,这次是断片?抑或是失忆?还是后悔?念及“后悔”二字,不禁长眸微狭。
“三日。”云一鸣不动声色地答道。
柳和风舒展了一下手臂,只觉自己灵力充沛和魔气爆棚,浑身是劲,妥妥地满血复活,笑道:“多谢一鸣兄这三日来衣不解带的悉心照料。”
“如何谢?”云一鸣挑眉问道,“嘴上说说?”与此同时,一步步走向柳和风,须臾间,便已行至他面前尺余处。
这一尺的距离令柳和风颇感局促,心虚地退后半步,孰料,云一鸣紧跟着上前半步,神色危险而阴厉,“后悔了?”
“后悔什么?”柳和风边问边继续后退,看起来何其无辜,云一鸣亦步步紧逼。
“跟上次一样断片?不记得了?”云一鸣冷笑一声。
很快,柳和风后退的脚步便被洞壁挡住,退无可退。此次虽非后悔,却欲假装失忆。然而上次,他确是酒量不济真心醉酒,如假包换的断片,憋了半天,谄媚一笑,只说半截:“上次是真不记得。”
云一鸣面无表情地盯了他一会儿,从牙缝里崩出来仨字来:“这次呢?”
柳和风见他脸色冷得有些可怕,窘迫地移开视线,用手蹭了蹭鼻子,又拿小眼神偷瞄他一眼,挺有自知之明地暗道:“我都对他那样了,还要这般装傻充愣、忸怩一番,既没出息,又不仗义,他若不生气,反倒是个人才。”念及此处,便欲开诚布公、坦然相对。
却不知,云一鸣看着他面上这副犹疑不定又可怜巴巴的神色,只觉美得不可方物,心中一荡,伸手揽住他的腰身,便凑过去在他薄唇上轻啄一下,声音暗哑道:“想起了吗?”
柳和风心跳砰然加快,惊讶地望向云一鸣,只见他眸中流光溢彩。柳和风讷讷地张张嘴,张口结舌之际,又一个吻不期而至,下一瞬他便感觉自己的舌尖被云一鸣快速地轻舔了一下,而后鼻尖顶着柳和风的鼻尖,低声呢喃:“想起了吗?”
见柳和风满脸通红、说不出话来,全然没了平日撩人的话张口就来的劲头,还透出几分羞赧无助的模样,云一鸣心下不忍,揽过他的肩膀,薄唇堪堪贴着他的面上划至他泛红的耳边,轻声耳语:“无妨,我等你想起。”言毕,利落转身走开。
看着云一鸣挟着几分落寞的背影,柳和风脑中分管花式撩汉的神识终于归了位,他清清嗓子,冲那背影喊了声:“喂,云一鸣!”
云一鸣闻言转身,只见柳和风身形一闪,下一瞬便整个人挂在他身上,手臂勾着他的脖子,双腿夹住他的腰,紧接着又如小鸡啄米那般,把他的额心、鼻尖、双颊和唇上都轻啄了个遍,继而笑容可掬道:“我想起来了。”
云一鸣伸手托住他,面上却现出“信你才怪”的表情,眯着眼看他,“当真?”
柳和风倒打一耙,“你这什么表情?我奉劝一鸣神君莫要以己度人,您老人家一把年纪记性不好,可不比我们年轻人……嘶,”他一手捂住脖子,眉头一皱,从云一鸣身上嘟噜下来,“你怎么咬人?!”
云一鸣闻若未闻,眸中含笑,只打量着他的杰作——柳和风脖子根儿处一排整齐的牙印,藏在衣领之后,若隐若现的引人遐想。他满意地点点头,自顾地转身朝洞口走去。柳和风却不依不饶起来,飞身抓向他的肩膀,云一鸣微一侧身,便毫不费力地避过他这一抓。
柳和风来了劲头,唤出踏雪,“正好得了新兵器,哥哥便陪我过几招吧。”言毕,挥剑斩向云一鸣。但见,云一鸣不急不缓便在踏雪堪堪砍向他面门时,倏地化出凤鸣,“当”一声挡住这凌厉的一击。
二人便如此这般地在山洞之中过起招来,一时间,冷兵相接,火光四射、乒乒乓乓……小半炷香后,二人已然过上百余招,竟不分伯仲。
柳和风猛然收手,惊讶地凤目圆睁,他原以为云一鸣以七八成的修为走上一遭封灵渊,即便不伤,修为最多只余五六成,“厉害啊,云一鸣!修为竟全然恢复了?你是如何不花费一点修为,便出了这鬼见愁的饿鬼道的?”
闻言,云一鸣垂眸略一思忖,掀眼看他淡淡道:“施食饿鬼。”
柳和风双眼一亮,奇道:“哥哥的方法竟与我当初不谋而合,”继而,叹道:“观文殿的古籍当真是包罗万象。”
云一鸣不置可否,虽说观文殿中古籍众多,可谓应有尽有、一应俱全,然而,他所用的施食仪轨,却非自观文殿古籍上所学,而是在人间所学。
十四年前中元节,鹄鸣山圣清观祈福会上,人潮汹涌,热闹非凡。云一鸣与苍宗主师徒二人在观前广场分头探寻魔踪鬼迹。约至正午时分,登山石径处传来一阵少年人爽朗的笑声,他闻声望去,穿过人头攒动的人流,一眼便看见带领一群少年赶会的柳和风。
自那一刻起,周围人群浮动的身影皆化为虚影,偌大的广场仿佛只余他和柳和风二人,柳和风的立足之处便是他的目光所及之处;自那一刻起,周遭众人喧闹的嘈杂声好似湮灭,只余柳和风与人说笑、祈福念咒的声音一字不漏地传入他耳中。
柳和风继续问道:“魔殇之泪呢?哥哥可与那噬音兽交过手?”
云一鸣微一摇头,“我在魔殇之泪,与她二人静默相对数日,却不曾交手。”
闻言,柳和风笑着打趣道:“怪哉,莫非她两姐妹看上哥哥了?”
云一鸣面无表情地盯了他一会,见柳和风在他的注视下敛了调笑的神色,云一鸣方才继续道:“许是因我身上有神荼青丝的缘故。”
随后,云一鸣又将坠渊之前发生之事告知柳和风,与撒砂副使所述大致吻合。
送走山神的翌日,云一鸣如约赶赴仁德殿天禄阁觐见天君。然而,他发现天君虽是端坐在书案之后,却一副神智不清、昏昏欲睡的模样。他觉察出些许不对劲,便上前查看,方行至天君身旁,他便嗅出若有若无的,类似荼草剧毒的气味。
云一鸣先是略探天君脉象,继而自袖中取出装有荼草剧毒的瓷瓶,打开瓶塞欲比对一番两者气味。好巧不巧,恰在这时,天后和苍宗主领了一队人马,上演了一出乱臣贼子图谋不轨的人赃并获。
云一鸣心知中计,又担心天君安危,便杀出重围,一路杀至太子东宫,假意将太子挟持至封灵台,不过是为交代太子,务必自天后手中保护好天君。
再者,柳和风曾说过恶语曾刺杀太子,他便欲至魔殇之泪寻得噬音兽,一来探寻当年那些荼草的去向,二来兴许能探得天后与噬音兽交恶原因。
听到此处,柳和风忧虑问道:“天君……他还好吗?”
“放心,一时无碍。”云一鸣安慰道。
柳和风点点头,又想到云一鸣方才所说“静默相对数日”,单凭“静默”二字便可想象,惜字如金的云一鸣是如何与噬音兽姐妹在魔殇之泪中,大眼瞪小眼静默相对的。真是难为那对姐妹了,好不容易盼来一个人,却一个字儿都未曾吃到。
柳和风不由摇摇头,看来若是自己不来寻他,即便他出得了饿鬼道,没有魔界至尊血统,想离开魔殇之泪亦难于登天。柳和风不由庆幸自己还是来了,他走至云一鸣身边揽住他的腰身,用一种注视失而复得珍宝的眼神看着他。
良久,方才柔声道:“当你义无反顾跳入封灵渊时,你可曾想到我?若你出不了魔殇之泪,我怎么办?”
云一鸣心头化出一汪春水,面上漾起一个浅浅的笑,不答反问道:“你可曾留意太子东宫那棵桃树?可曾觉得眼熟?”
柳和风一愣,继而心领神会道:“其形如度朔山上那棵大桃木?”
“不错,你曾说过那刺客便是自那桃树下窜至东宫,既然恶语分/身能登得天界,于我而言,应亦非难事。”云一鸣淡声道。
☆、凌霄宝殿
云一鸣气定神闲地说出这几句话,足见其跳下封灵渊并非一时冲动的无奈之举,而是一番深思熟虑后的成竹在胸,“只是……”话音略顿,似有踌躇,“若不能在噬音兽面前开口,即便出得去,亦是无功而返。”
柳和风却道:“门神郁垒曾说过,度朔山上的神荼可是百鬼不侵、妖邪望而旋走的神草化身而成。既然静默相对数日噬音兽姐妹都未曾动手,想必原因正如哥哥猜测那般,因你身上的神荼青丝令她二人忌惮不已。既如此,我们不妨携此物与她二人谈谈吧。”
云一鸣:“嗯。”
二人相视一笑,望进彼此幽深而清澈的眼眸,望见彼此缱绻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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