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和风举起手中的小瓷瓶,望着众仙道:“不是要证据吗?这便是何仙官自云宗主仙体内提取的剧毒。”
当初,何仙官将此毒交给云一鸣时,为保险起见,云一鸣便请何仙官留存一半。未曾想,竟真的派上用场了。
看着柳和风手中一模一样的瓷瓶,苍宗主不由自主地去探探自己的广袖,他的这下意识的动作却没能逃过柳和风的眼睛,只听得柳和风意有所指地笑道:“呦,苍宗主,好不容易将证物抢回去,还不抓紧销毁,藏在袖中随身携带,您也不怕被人搜了出来?”
苍宗主冷笑一声,不慌不忙道:“这是证物不错,却是云一鸣毒害天君的证物。”
“距离一鸣神君毒害天君也有好些日子了吧?苍宗主时时刻刻将这证物带在身上,对天君的衷心真是日月可鉴,感天动地,佩服佩服!”柳和风说着的同时拱了拱手。
苍宗主斥道:“赤裂魔头,你不必如此含沙射影……”
闻言,天后神色一惊,心下暗道不好。果然,只见苍宗主话还未说完,便被柳和风打断:“等会儿,你说什么?”
苍宗主轻蔑一笑:“我说你不必如此含沙……”
柳和风又打断他:“前面一点,你叫我什么?”
“赤裂魔头!”苍宗主看着他故弄玄虚的模样咬牙切齿道。
“您怎么知道我是赤裂?!”柳和风冷眼看他,“难道苍宗主不该和其他所有在场的仙者一样,称我为柳和风吗?”
苍宗主闻言顿时语塞。
柳和风邪魅一笑道:“整个魔界除了魔尊,无人知晓赤裂便是柳和风,不知苍宗主是从何处得知的?”顿了顿,他一手抱臂,一手蹭蹭下巴,皱着眉头作出一副思考的神情,继而挑起一边的眉毛,试探地问道:“难道是……玄影副使告诉您的?”
“什么副使正使的?老夫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苍宗主嘴上虽不承认,额头和背上都沁出一层汗,手指也开始微微颤抖。
柳和风嗤笑一声:“唔,原来不认识啊,那我也不介意让苍宗主您认识认识我魔界的玄影副使。”言毕,便见他伸手自胸襟处拿出一个乾坤袋,动作利索地一抖,便将魔犬墨宝抖落出来。
墨宝在袋中睡得正香,经这毫无防备的一抖,若非它反应敏捷,在空中及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翻转,定然要在这众仙面前跌个名副其实的狗啃泥。待它站定,便炸着毛、呲着狗嘴,冲柳和风不满地呜鸣一番。
柳和风自知对它不住,却也别无他法,难不成在这唇枪舌战、硝烟弥漫的严肃时刻,他还小心翼翼将它掏出,再一脸宠溺地逗逗它?显然,他不能,他所能做的不过是,不着痕迹地在墨宝脑袋上顺了把毛。
随后,柳和风便将墨宝的铜铃项圈解下,掷向空中。下一瞬,那项圈便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之中,又自铜铃中投射出一幅动态的有声影像来。
☆、凌霄宝殿(3)
随后,柳和风便将墨宝的铜铃项圈解下,掷向空中。下一瞬,那项圈便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之中,又自铜铃中投射出一幅动态的有声影像来。
原来,柳和风天赋异禀,此番手到病除、妙手回春,不仅将独耳墨宝丧失的收音功能恢复,还将影像存储时效延长百倍。只见,他手掌轻翻,手指好似翻书那般快速拨动,不一会儿便搜寻到一节影像截取出来,一弹指,便有流动的光影融进空中半透明的影幕之中。
天界仙多,稀奇古怪的法宝更是不少,众仙见到此等宝物时,却仍需有足够的定力,方才能将内心汹涌的惊诧之情藏得严严实实。旋即,又端着一脸天界上仙的沉稳和高深,假装漫不经心地看向那流光溢彩的画面。
只见,那画面始于柳和风开口说话:“若不顺水推舟,让你自以为得逞,本座要如何才能得知苍林神君三番两次地欲取本座性命的原因呢?”
终于那瘫在地上的苍林进气没有出气多的答话:“要杀便杀,要剐便剐,只恨我做天界苍林神君时,便是被你娘所害,枉我对她一往情深;如今我做魔界玄影副使又为你所杀,老天真是瞎了眼!”
“瞎了眼”三字之后,半透明的影幕顿时瞎了眼,现出一片黑灯瞎火,继而随风散去。铜铃项圈也收敛了光束,径直飞回柳和风的手中。
观看完毕,众仙惊诧不已,纷纷猜测当年苍林神君挑战长公主之事,定然另有隐情。
苍宗主面上神情复杂,有那么一瞬,推说不知的念头闪现脑海,然而,看着他不惜一切代价救活的亲生儿子遭遇如此结局,滚滚而来的怜惜心疼夹杂着滔天恨意,已让他顾不上那么多。
只见,他怒极反笑,一阵肆意的狂笑之后,暗黄的眼珠上蒙上一层水雾,恶狠狠地叱问道:“你这魔头,究竟把我儿怎么样了?”
柳和风仍是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样,懒洋洋地答道:“也没怎样,只不过废了他一身修为而已。”
苍宗主:“我儿说得一点也没错,他做天界上神之时,便是被你娘害得很惨,差点神魂俱灭。可是,天君是如何处理此事的?他什么都没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天道公义何在?便是因为害我儿之人是天界堂堂长公主,便不了了之了?”
他那愤懑不已的眼中流露出浓重的恨意,浓得化不开,浓得仿佛下一瞬便可化作世上最毒的毒药,闻之丧命。
只听得柳和风打断道:“之前,我便好奇怎会有人如苍林那般深入骨髓的自欺欺人,今日算是找到原因了,原来竟是自你这儿遗传的。”
随即,他语气一转,扬了扬手中的项圈,挑眉道:“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苍林落得如此下场完全是他咎由自取。甚至,连你怨恨不已的上神之战亦并非你想想的那般,究竟是不了了之,还是天君仁厚?答案全都在这项圈之中。我给你留着情面,就不当众展示了。”
柳和风言语略顿,话锋一转道:“言归正传,我们还是说回云宗主遇害之事。你和云氏父子奉天君之命,一同下凡调查河神一案。因此案牵扯到黑衣人,也即是苍林,你便屡次从中作梗,与云氏父子周旋,故意拖慢破案速度。
“然而,天算不如人算,在你三位返回天界休沐之日,又发生了一件事,拖慢了你下凡的脚步,却不曾想便是迟这一两日的功夫,云氏父子已然分别追踪上黑衣人和河神。云宗主与河神恶战一番,河神不敌受创,便供出黑衣人便是苍林神君的真相。
“云宗主刚正不阿、是非分明,惊闻此消息定然怒火中烧,他不敢相信堂堂天界地祇神宗主竟然会与此事有所牵连,于是便怒气冲冲、毫无防备地前来与你理论对质,不曾想,却被你偷袭喂毒。
“你原本想着,中毒后的云宗主一个时辰内若是醒不来,那便正好嫁祸给已然被你打死的山神;即便云宗主醒来了,仙者运转灵力稀松平常,一个时辰转眼即逝,只要他稍一运转灵力,许是连一句话都没来及说,他便已一命归西。
“真是无巧不成书,便在我被你追赶至封灵台时,云宗主亦强撑气力走出天牢,孰料,站在封灵台我对面的你一眼便看到了他,于是,你便在这时,好心地‘提醒’云宗主小心我,其实,你更想要‘提醒’的是我。
“于是,我便正中你下怀地一掌击向云宗主。苍宗主好手段,真是一箭双雕、一石二鸟,不费吹灰之力便干净利落、不留痕迹地除掉了我和云宗主,你自以为自此便可高枕无忧了。”
柳和风顿住话音,扫视一周,视线在掠过天后时,微不可察地略一停留。整个凌霄宝殿出乎意料的万籁俱静,连殿外飞回的仙鹤都敛神屏息朝殿内张望。
“孰料,在昏迷两年的一鸣神君醒转后,发现了云宗主之死或许另有隐情。在一番调查求证之后,他拿到证据便去天禄阁私下觐见天君。他本来与天君相约翌日再继续相谈,却不知翌日却是踏进了已然设好的圈套。
“天君身上的毒,那跟一鸣神君手中从云宗主仙体上提取的剧毒一模一样的剧毒,究竟是谁下的?我想这个答案不言而喻了吧。真不知这么稀奇古怪的剧毒,苍宗主您是从哪里弄来的?”说着的同时,意味不明地瞥了眼天后。
便在这时,天后猛然心惊,堪堪维持住面上的平静,拍案而起,怒道:“大胆苍柏!本后居然没想到,这一切原来竟是你一手操纵的?!来人呐!把苍柏给我拿下!”
“是!”一众天兵口中大声称是,云一鸣他们不敢碰,柳和风他们不敢动,相较于那二位的修为,这位苍宗主不异于是那软柿子之流,捏起来便随心所欲些,随即,一窝蜂地上前擒住了苍宗主。
苍宗主一不反抗,二不言语,始终放声大笑,虽在笑,但却隐隐透出些许悲戚,寥寥孤寂。这一场为父伸冤的戏码,来得快,去得也快,在苍宗主那说不清道不明的笑声中,草草结束。
柳和风和云一鸣对视一眼,不再多言。知道自己在天界不受待见,柳和风便同山神一道向云一鸣辞行,而后唤上墨宝离去。
此时,天后端坐在宝座上,又粉墨登场,屈尊降纡地对着云一鸣说了一箩筐话,中心思想无怪乎如何为佞臣所蒙骗,如何庆幸有云一鸣此等肱骨之臣,天界方可如此轻易地剔除奸佞,又准备如何这般那般地去补偿云家。
那天过后,云一鸣继任了正一神宗神宗主之职,并暂代战神之职分管天兵。太子殿下终于得偿所愿,欢天喜地地把军中事务尽数甩给云一鸣,扬言“百善孝为先”,他只管在天君床前尽孝,为天君寻遍三界名医。
一日,太子殿下心血来潮地追着云一鸣,探问起他那亲外甥魔界少主赤裂的消息来,云一鸣只神色淡淡地道了句“殿下何不亲自去问”,便打发了他。
太子只觉这般答话有些噎人,抿了抿嘴,似是为了缓解尴尬气氛,又追问起当初封灵台上,云一鸣所言“请太子殿下务必自天后娘娘手中保护好天君”究竟是为何意,云一鸣只一句“有所误会,请殿下不必挂怀”,便结束了谈话。
太子又讨了个没趣,一边腹诽三界之中最冷漠无情、寡淡无味之人,定是非云一鸣莫属,一边悻悻地离去,奔赴仁德殿天君寝殿,去论证“床前百日无孝子”的荒谬性。
这一日,自柳和风从天界回到魔界,一晃眼已然过去近两个月时光,这段日子他过得并不轻松。
魔尊有意退居二线,魔界大小事务均是甩给柳和风,自己当起了甩手掌柜。左副使玄影余孽要发落,归顺的党羽要安抚,还有那些因为赤裂的混血血统唧唧歪歪的老古董要敲打,还有无数戴着假面的应酬与试探,等等等等一系列劳心烦神的所谓“正事”。
直至亥时,方才好不容易地回到“拂溪翠影”。当柳和风得知,当年他父亲因抚慰爱妻的思乡之情,特意命人按照长公主天界寝殿“拂溪翠影”的样式,建造了一座一模一样的寝殿后,柳和风便搬了进来。
他宽衣解带、除去鞋靴,躺到床上,扫眼看到脚踝上的赤金脚镯,不由想起那日他和山神、墨宝刚踏出天界南天门,便被明月仙门的柴掌门叫住。山神见状识趣地带着墨宝,在前方不远处静候柳和风。
面对柳和风,那老掌门看起来与以往对待柳和风的态度并无多大不同,若硬说有何不同,便是多了一分敬畏之心。柴掌门言明来意,原来,他只是为了将憋了两年多的话,关于赤金脚镯的话道与柳和风听,一吐为快,不吐不快。
柳和风笑道:“我还记得掌门神君曾说过,此镯与种镯者元神紧密相连,元神在,则此镯在,元神灭,此镯亦随元神寂灭。如今,此镯尚在,便是说明种镯者尚且活着。”
柴掌门点头道:“不错,你可知此镯何名?”
柳和风一揖手道:“还请掌门神君赐教。”
柴掌门道:“这脚镯名为痴情箍,顾名思义,此箍将种箍者和佩戴者二人的姻缘紧紧绑在一起。虽说,此箍虽名为痴情箍,然种箍者本意却是为救命,这痴情姻缘却不过是副作用。
“便是这副作用,它却可超越一切规则和界限,不论族别、性别、血缘,即便经历仇敌之怨,贵贱悬隔,相隔三界,美丑不等,必将二人之姻缘定在一起。”
闻言,柳和风眉头微蹙,一言不语,心绪纷飞。
柴掌门顿了顿,继续道:“先前,老夫便一直纳闷,何故我那红线于你丝毫不起作用……”突然,柴掌门忙以手捂嘴,尴尬一笑道:“口误口误!柳仙……你被人种得此箍,便是姻缘已定,即便再戴一百根红线亦是徒劳。老夫真真没想到,现如今居然还有人通晓此术。
“此种蛊之术已然失传数十万年,虽说此术可救人性命,却无人愿意尝试。且不说那副作用姻缘,单就此箍所需材质,便无人愿意付出……”
这时,柳和风突然打断了他:“掌门神君,不知可有法子抵消此副作用??”
柴掌门点头道:“有!取下此镯即可。”
柳和风又问道:“如何取下?”
柴掌门道:“只需种箍者亲自取下即可,旁人却是取不下来的。”
柳和风无奈一笑,“连是谁尚且未知。”
柴掌门道:“别灰心,只要种箍者出现在你周围,你定然会发觉的。另外,此箍还有两个奇效,啧啧啧,种此箍者真真是……”
孰料,便在这时,只闻山神惊慌喊道:“公子,不好了!墨宝掉下天界了!”
原来,南天门前虚空中,一只姿态傲然的仙鹤自墨宝身前仙气凌然地优雅飞过,墨宝乍见新鲜,便纵身去追,然后一脚踏空,就倏地一头扎下去了。
柳和风忙向柴掌门辞行,纵身跃下去救那流年不利的墨宝,徒留柴掌门伸着一只老年斑点缀其上、枯枝般皱巴巴的手,恨不得拦住他一次性说完,只可惜又抓了个空,“哎哎……老夫的话还没有说完呢!”
柴掌门顿了顿,认命地收回手,“这话都放肚子里两年了,又不能道与旁人听,真的快放烂掉了。哼!下次要你来求我说!”
☆、春光乍泄
长夜漫漫,痴情箍开了个头,柳和风的困意便跑得无影无踪。思绪顺着明月仙门一股脑地涌向正一神宗那位神仙哥哥身上,那个无论他是寝食坐卧,还是忙碌做事,总是会时不时地、隔三差五地出现在他心里的强大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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