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你是谁?
一阵轻微的眩晕感袭来,云一鸣闭了闭眼,微一摇头。
“一鸣神君?一鸣神君?你没事吧?”六公主见他神色有异,不无担心地问道。
云一鸣定了定神,径直问道:“不知六公主,预备何时前去?”
闻言,六公主心中瞬间乐开了花,面上却仍是淡然地矜持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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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界 拂溪翠影
连日来,柳和风三令五申魔界众魔不得滋扰人界凡人。虽说初见成效,但总有一两个阴奉阳违之徒,时不时地去人间寻衅滋事。数日前,他便差了一队魔兵,跟随山神前去人间查探,只欲揪出这幕后黑手。
是夜,柳和风正坐在拂溪翠影一座临水而建的小轩中,独灼赏月。
在夜未央宫中,这偏居一隅的拂溪翠影,从外面看起来其貌不扬、低调内敛,实则院内园林布局却是用尽心思,极其精巧,风格精致素雅、小巧玲珑,不着痕迹的人工美与自然美胶着在一起,和谐而统一。
柳和风抬首举杯,望向魔界上空,那轮永远晕着几圈光晕的明月,一饮而尽。这月亮仿佛永远都令人摸不清、看不透。
许是一丝迷蒙的醉意蒙上双眼,那轮明月之上竟映出了云一鸣那张清冷的脸,柳和风轻轻一哂,生出一缕寂寥之感,心道:“看来他是不会主动来魔界寻我的,或许……”
或许什么,他不愿想下去,又斟酒一杯,似邀明月同饮,道:“与谁同坐轩,明月清风我。”而后,一仰头,又一杯清酒下肚。
便在这时,山神匆匆走过来,揖手施礼道:“公子,查出来了。”
柳和风面上杀意闪现,森然道:“是谁?”
“尖嘴猴,”山神答道,“他人还在人间,公子您看,何时收网?”
柳和风拿起另一个酒杯,斟满一杯酒,侧手示意山神坐下同饮,二人端起酒杯,一碰杯一饮而尽。
柳和风放下酒杯,“择日不如撞日,就定明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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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人间
在三下五除二、干净利落地铲除尖嘴猴后,柳和风和山神二人为眼前十里荷塘的美景所震撼。
只见,连成片的湖面上,翠绿的荷叶丛一眼望不到尽头,粉的、白的朵朵荷花,紧紧依偎在碧绿圆滚的荷叶旁,点缀在万绿丛中。湖面上,水汽氤氲荷莲间,水雾缭绕之中,竟有几分仙界的梦幻。
虽然,此时正值人间六月天,又是午后,天气也闷热得喘不过气,却不能击退柳和风二人欣赏美景的兴致,他们顺着河岸徜徉于这人间天堂美景之中。
天色越来越暗,满天乌云蝉无声。
“山神兄,你有没有觉得此处景致,并不比你那‘千花沐月’差。”游览一番后,柳和风总结道。
“公子,您说的是‘花月幻镜’。”山神道。
“不是‘千花沐月’吗?那个地方可是十分诡异。”柳和风略有诧异地评论道。
“此镜是一面可以照出前尘今生往事的幻镜。”山神垂眸道。
柳和风不由想起幻镜中的云一鸣好似命丧于自己手中,“往事?已经发生过的、既成事实的往事?”
“不错,”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这时,山神仰头望天,“公子,看起来快要下雨了。”
谁知,他话刚落音,便是电闪雷鸣雨滂沱。
山神手搭凉棚,在倾盆大雨中极目远眺,继而伸手指向远方,大声道:“公子,那边有座水榭。”
那是一座依水而建的水榭,有着红色立柱和卷棚式白色亭顶,亭顶白色琉璃瓦覆盖其上,红白相映,美不胜收。
雨声过于嘈杂,柳和风不得不大声喊道:“快,去躲会儿雨。”
二人快步奔向水榭,瓢泼大雨劈头盖脸地砸落在他们身上,雨流如注自发间、额头汇聚成流,顺着眼帘往下淌,二人眼睛尚且睁不开,哪里还顾得上那一路的泥水四溅,好在二人皆是一身黑衣,将满身的污渍隐藏得悄无声息。
二人奔进水榭的一刹那,自顾地抹去满头满脸的雨水,继而,又拂去衣衫上的雨水。动作间,二人不经意地一抬眸,才发现已然有一白衣公子和一黄衣姑娘立于水榭中,定睛一看,竟然是云一鸣和六公主?
四人皆是一怔,只一瞬,却见云一鸣转身背对二人,望向水榭外那突如其来的疾风骤雨。
六公主看云一鸣这般反应,一头雾水,心下却猜测这二人许是闹了矛盾,分道扬镳了。念及此,亦不好跟二人打招呼,只是朝云一鸣身边挪了挪,亦转过身,与他并肩而立,眺望远方。
☆、十里荷塘
在云一鸣转身一瞬间,柳和风神色一僵,感觉自己什么都明白了。与此同时,一阵酸胀感自眼周快速袭来,他旋即移开视线,瞟向别处,怎奈这酸胀感又沿着鼻泪管一路向下,源源不断地奔向鼻头,逼得他不得不连做数个深呼吸。
俄顷,他似是浑不在意地扫了一眼那二人并肩而立的背影,又很快地收回视线,露出一个“懂了”的神情,轻轻一哂,光明正大地当面说清楚了多好,怕爷缠着你吗?
此时,一向通透的山神正一脸莫名其妙地,将狐疑的视线来回游移在柳和风和云一鸣二人之间。
什么情况?不久前,这俩爷还好得恨不得能同穿一条裤子,今日,怎地突然生分了?意外相逢,非但没有预想中大喜过望,反倒还假装看不见,竟连招呼都不打?
山神正纳闷间,只见,柳和风突然转过身来,目光阴冷地看了他一眼,森然道:“走了。”那话音冷得瞬间结出二斤冰渣子,言毕,立即步履坚定地踏出水榭,大步流星地迈入瓢泼大雨之中。
山神心下暗自叫苦,惨!只怕今日又是妥妥的池鱼一条,煎炒烹炸蒸炖煮,公子,您预备怎么来?
他幽怨地看了眼云一鸣的背影,恨恨地伸手点了点,暗骂道:“云一鸣,你就作吧你,我家公子人美、心善、修为高,有哪点不好?”
就在这时,仿佛感应到什么似的,云一鸣倏地侧首,山神连忙收回爪子,抬头望天,呃,望亭顶,佯装挠头,继而想起什么似地转身奔入淋漓的暴雨之中,“公子,公子,您等等我!”
谁知,他尚未奔出几丈,却见柳和风去而复返的身影出现在淅淅沥沥的雨幕中。只是,这次他一手搀扶着一位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老者,另一手还挎着一大筐莲蓬。
原来,方才柳和风心灰意冷地冲入暴雨中,谁知半路上传来一个微弱而苍老的呼救声。他绕过一片荷塘,便瞧见一位跌坐在泥水坑里的老者,只见那老者紧握着脚踝,连声呼痛。
“愣着干吗?还不过来帮忙?”柳和风冲那伫立在风雨中兀自发呆的山神喊道。
“哦,来了!”山神回过神,上前接过那筐莲蓬。
柳和风远远地瞥了眼那红白相映的水榭,略一思忖,不带任何情绪地对山神道:“回水榭。”
山神先将莲蓬送进水榭,继而折返雨中,搀扶起老者的另一只胳膊,少顷,三人便自泥泞中跋涉而入。
这时,云一鸣和六公主二人已然转身望来。六公主脚步略有踟蹰,终是上前一步,问道:“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
柳和风一声嗤笑,夹枪带棒地回道:“岂敢劳六公主大驾?”
闻言,六公主神情稍显局促,薄唇紧抿,忽地羞愧不已。不可否认,方才见云一鸣那般对待柳和风,她的心中确实不甚厚道地浮上一丝窃喜。此刻回头一看,觉得无论如何,她还是应当以礼相待的。
孰料,一直静默一旁的云一鸣,却在这时冷冷道了声:“不分好歹,出言无状。”
一阵醋意腾然而起,柳和风定定地看着云一鸣,轻声冷笑:“呵,怎么?心疼了?”
“你!”云一鸣倏地掀眼望向柳和风,似是欲争论几句,便在这时,六公主伸手按在云一鸣的臂膀上,意在安抚。却见,云一鸣微不可察地侧了一下身子,好似试图摆脱那只手。
六公主好似并未察觉,柔声道:“我没事,”顿了顿,又提醒柳和风道:“赤公子,您还是快看看这位老人家吧。”
盯着六公主搁在云一鸣身上的爪子,柳和风只觉自己是用尽全力,方才勉强地把一句“大萝卜还用屎浇”憋了回去,看似和风细雨地说出一句:“不劳您费心!”
云一鸣见他始终没句好话,便又转身继续“欣赏”水榭外的雨景。
柳和风这才扭回头看向老者,继而又将视线落在老者捂着脚踝的双手上,面上作出一派和颜悦色的模样,以示与某些人区别对待,轻声道:“老人家,您松开手,我来看看。”
老者依言松手,口中依然叫苦不迭。柳和风以手敷在老者的脚踝处一探,眉头一蹙,疑惑陡生,并无异常之处?
说时迟那时快,便在这时,一把泛着森寒的冷光的锋利匕首,倏地刺进柳和风的胸膛,又猛地拔出。
噗……
与此同时,只听得身后传来一声类似吐血的声响,还夹杂着六公主的一声惊呼:“神君!”
一瞬间,柳和风一个愣怔,却也按捺住了朝后望去的冲动。山神一把揪住老者的衣领,握紧拳头正欲直捣老者面门,却闻柳和风斥道:“放开他!”
柳和风的目光先在自己胸前刺破的衣衫上一点,旋即上移至老者脸上,“为什么?”
只见那老者战战兢兢、哆哆嗦嗦,手中匕首“哐当”一声自手中跌落,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公子饶命!他抓了我的孙女,让我捅你的心脏,不然……不然他就要杀了我孙女……”
“他是谁?”柳和风喘息渐重。
“不知道啊……我们正在采莲蓬,突然他就出现了……呜呜呜……”老者连惊带吓,不禁老泪纵横,几欲昏厥。
突然,一道紫色的闪电将天幕撕裂,瞬间点亮这烟雨朦胧的十里河塘。须臾间,响彻天际的雷鸣紧随其后,轰隆隆……
只听得一串阴鸷的笑声揉进这轰鸣声中由远及近,“哈哈哈……赤裂,这次我在刀上喂了篑攻散,刺入你体内,你总逃不过了吧?哈哈哈……”
闻言,柳和风目光探寻地望向山神,山神连忙委屈地解释道:“公子,苍林还在地牢中,还是您亲自废了他的修为呀,再说,这声音也不像他呀。”
便在这时,一道童稚的哭喊声接踵而至地传了过来,“爷爷,爷爷救我……”
“我苦命的孙女啊……”看着悬在半空中命悬一线的孙女,老者嚎完这一嗓子,便昏厥过去。
众人循声朝滂沱暴雨中望去,只见,一黑衣蒙面人悬立于水榭前方三丈余处的半空之中,右手毫不费力地提溜着一个乱抓乱蹬的女童,他头顶上方三尺余处,悬着一弯透明穹顶,宛若一把大伞,将那如注大雨尽数挡住。
柳和风宛若耳语般叮嘱山神,“盯着他,务必救下孩子……”
念及云一鸣和六公主在人间凡人面前,都使不得仙法,柳和风本欲说“务必救下孩子和云一鸣二人”,无奈话到嘴边,又被所谓的“骨气”赶回肚子里。其实,即便不用仙法,云一鸣只用拳脚功夫,未必不能自保。
柳和风又快速地瞥了眼云一鸣,惊奇地发现他的嘴角还残留着一缕血迹。
然而,大敌当前,不容柳和风多想,只听得他吃力地道:“阁下既然用了篑攻散,想必是追随玄影副使的旧部,如今玄影副使和尖嘴猴都已落网,阁下却还来替主寻仇。单就这一片赤诚忠心,便令赤裂好生佩服!”
黑衣人一声冷哼,“我呸,玄影不过是个神不神、魔不魔的重生怪物,尖嘴猴更是连给我提鞋也不配!”
柳和风哑然失笑,似乎是笑得太用力,牵扯到了伤口,忽地出声呼痛,缓了几口气,方才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阁下如此傲睨自若,却连自己的真实身份都不敢亮出。想来,方才那些话不过是狼烟大话罢了,本座只当你是放狗屁好了。”
果然,黑衣人被柳和风激怒,化去遮雨的穹顶,疾速直扑而下,在水榭前丈余处的地面上落定。暴雨冲刷着他的脸庞,许是面罩浸了水徒增了重量,滑落至他鼻下。
只见,他不经意地朝上拉了一下,又一把将手中孩童扔向极远的一处荷塘。见状,山神便疾速飞身赶往那片荷塘相救。显然,黑衣人并未将山神放在眼中,并未加以阻拦。
随后,黑衣人缓步走进水榭,轻蔑地瞥了眼云一鸣和六公主,又踢了踢昏厥过去的老者,阴邪一笑:“今日一箭双雕,还多亏了这凡人老头!在人间,凡人面前不得使用仙法,哈哈……”
他的笑声戛然止住,出手如电,一掌劈晕了六公主,继而,他化出一把长柄剑,在云一鸣比划一下,冷冷道:“云宗主,得罪了!”说着的同时,双手一前一后地握住剑柄,作势欲刺向云一鸣的胸膛。
这时,只听得身后传来柳和风冰冷的声音:“镜水河神!好久不见啊!”
黑衣人闻言双眼圆睁,手中动作一滞,缓缓转过身来,不置可否,却也不无心惊地问道:“你如何断定我是河神?”
“很简单……从你鼻翼旁的那颗痦子看出来的。”柳和风此刻有气无力的模样,完美地诠释着懒洋洋的内涵。
“河神可没有痦子。”黑衣人道。
柳和风无力地笑了笑,“你怎知河神没有痦子?”
黑衣人神色复杂,尬而不语。
柳和风又挣扎着试图起身,黑衣人立即警惕地阻止道:“你干吗?”
用手捂了捂胸口汩汩血流,柳和风仍是缓缓站起身来,一边朝云一鸣身边走去,一边笑道:“我都这副模样了,还能做什么?”
柳和风只是觉得云一鸣不太对劲,走至他身旁,顿了顿,便紧挨着他坐下,目光定定地望着云一鸣,眉眼一弯,淡淡道:“我不过是想跟我的人死在一起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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