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洛然看起来太痛苦了,云卿即使心硬如铁,看着他的模样,还是忍不住心疼了一下。他想说些什么,可洛然已经低下头,对他摆了摆手,一副不愿再谈的架势。
云卿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抱歉。”
洛然摇了摇头,垂着的脖颈,透出些苍白的颓唐感。
“我是在吃醋。”云卿从后面环住了洛然的肩膀,抱着洛然的那一刹那,他心里忽然泛起了些酸软的滋味,这种感受暌违已久。“你一声不吭地离开,和与白住在蓬莱这么久,对他笑得那么开心,还和他睡在一起,我当然会吃醋,所以才对你发火的。你向来最体谅我,这次也原谅我吧,师尊。”
洛然从未听过云卿这么温柔小意地哄他,心里也确实动摇了一下,但他已经不相信云卿的话了。
“你走吧。”
云卿显然十分错愕,他原本以为,只要自己肯放下身段,洛然就一定会原谅他的。他紧盯着洛然的表情,想琢磨出他在想什么,却一无所获。
“你让我走的,以后可千万别后悔。”
与白坐在台阶上,忽然从身后投下了一道影子,把他笼罩在里面。他料到是云卿,只是没想到他会出来得这么快,不过值得宽慰的是,洛然没有跟他一起。
与白的心情顿时好了一些,仰起脸,对云卿甜蜜地笑了一下:“哥哥这就要走了?”
云卿的脸色有些苍白,可对着与白,他还是端着架子,本想一言不发地离开,与白却偏要佯作无辜地问:“师尊不跟哥哥一起回去吗?你们是不是吵架了呀?”
“不吵架,怎么轮得到你?”
与白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但很快又笑吟吟道:“哥哥说得也对,多谢哥哥给我机会了。”他像是在回忆什么似的,露出有些神往的表情:“其实我也有些明白哥哥为什么要把他带在身边那么久了,他的味道确实不错,在床上的时候也很可爱。”
第29章
洛然在屋里呆坐着,忽然听到一阵轰隆隆的巨响,走出去一看,外面狂风大作,飞沙走石,树木被拦腰折断,倒在一侧的池塘里,落叶覆盖了半边水域。他居住了数万年的蓬莱,一草一木都费尽心思打理的蓬莱,竟在弹指之间变成了这副满目疮痍的样子。
洛然气得浑身发抖,大声道:“云卿!”
云卿听到了洛然的声音,但他没有理会,目中无人地从他旁边走了过去,最后停在了水池旁边。与白浑身是血地爬上岸,身后浮起一大片血色,云卿踩住了他的手,声音平静中隐含凶戾,缓缓道:“把你刚才说的话,当着他的面再说一遍。”
与白抬起湿漉漉的睫羽,漆黑的发丝紧紧贴在脸颊肩颈,像是艳丽的水鬼,他眼睛里闪着奇异不明的光,只这么看着云卿,一句话都不说。半晌又哀哀地转向洛然,唇边逸出了一行鲜红的血迹。
洛然脑子里嗡地一声,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飞身过去,逼开云卿,把与白抱进了怀里。
与白的手被踩得满是血迹,不停地颤抖着,洛然向来最心疼徒弟,立即回头呵斥云卿:“仗着比你弟弟多了几年的修为,就这么欺负他?与白平日里最敬重你,能有什么惹到你的地方,值得你下这么重的手!他可是你亲弟弟!”
洛然道行何其高深,云卿被他用灵力逼开,自然受了些内伤,喉头登时涌上一股血腥味,但他强忍着咽了下去,不愿在洛然面前示弱:“他是装的。”
与白咳嗽了几声,满嘴都是血沫,洛然捧着他的脸,手忙脚乱地替他擦着。
“他装的?这难道不是血?”洛然又扣住与白的手,那手本来就娇贵如易碎美玉,此时血肉模糊,看着尤为触目惊心:“还有他的手,难道不是你踩成这样的?”
与白虚弱地偎在洛然的怀里,对云卿笑了一下,他眼神里满是得逞的笑意,嘴上却还劝着:“师尊,我没事,是我说错话惹哥哥不高兴了。你别为了我跟他吵架。”
云卿这才明白,与白方才说那些话,就是故意激怒他的,好逼他出手完成这一招苦肉计,然后一边在洛然面前装乖,一边引洛然对他心生不满。平日里云卿是看不上与白这些小伎俩的,他笃定洛然喜欢他,不会因为这些小事和他争执。
但这招苦肉计,偏偏是发生在这种时候,洛然对他的感情快要崩溃的时候。
洛然用脸颊蹭了蹭与白的额头,柔声道:“别说话了,我跟他……本来就在吵架。”
他看了云卿一眼,眼底那束光亮,悄无声息地熄灭了:“云卿,你真的变了很多。”
之前的云卿克己复礼,孤高自傲,可在蓬莱再次相见,云卿身边就开始有众多妖姬围绕,整个人都透出些冷淡的颓唐。洛然忍了他的自私、暴戾、凉薄,因为他觉得,之前的云卿总有一天会回来。但等到现在,他也做了许多傻事,才看明白,之前的云卿,已经再也不会回来了。
洛然把与白抱了起来,转身朝屋里走去,云卿看着他的背影,一种不知所起的巨大恐慌忽然像阴影一样笼罩了他,他隐隐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要消失不见了,而他一辈子都再也找不回来。
云卿忽然叫住了洛然:“你不信我?你觉得我是无缘无故为难他?我确实不算是什么好人,但也不至于残暴到这种地步,是他先出言侮辱你……”
洛然没有回头,连脚步都没有顿一下,径直进了房间。
他和与白一起睡觉的那个房间。
云卿喉咙里的血腥味瞬间变得浓烈了许多,一股铁锈味直冲鼻腔,他用衣袖掩唇,咳嗽了几声,衣袖上溅上了斑斑点点的血迹。他看着衣袖,忽然有种窒息的憋闷感,以及隐隐的委屈、愤懑。
明知道洛然已经听不到了,但他还是低声道:“你不信我。他分明是故意不还手的,不然怎么会被我打成重伤?我和他的修为,就算有差距,也绝对差不了这么多,他是在演苦肉计……”
这是云卿第一次体会到百口莫辩的滋味,连洛然都不相信他。
他忽然想起了之前点心的事,当时柳心柔拿这件事来刁难洛然,他其实看出了内情,却为了柳心柔,帮着一起污蔑洛然。
当时的洛然,也是像他这么难受吗?
与白被洛然抱回了房间,洛然给他找了干净的衣服换上,又亲自给他用仙术治愈伤势,好不容易才让那只形容惨烈的手恢复原本的模样。与白靠在他的胸膛上撒娇:“师尊,好疼啊,你轻一点。”
洛然哭笑不得:“你现在怕疼,刚才你哥哥欺负你的时候,怎么不来找我?”
“我知道哥哥和师尊的关系,所以不想让师尊为难。不然到时候师尊帮谁才好呢?”
洛然怔了一下,半晌才回过神,点了点与白的脑袋,心里有些动容:“怎么这么傻?”他给了与白一块雕刻成鱼形的玉佩:“以后不在我身边,但是想找我的时候,就对着这块玉佩说话,我能听到的。特别是有人欺负你的时候,一定要及时告诉我,我会立刻出现的。”
“我想见师尊,师尊就会立刻出现吗?”
第30章
从那天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云卿都没再来过,洛然想起上次救与白心切,对云卿动手时没控制好分寸,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什么大事。不过那天看他和往常无异,也不像是受伤的样子,料是无碍。
与白依旧和洛然在蓬莱住着,修整被云卿毁得不成模样的院子,大部分时候都是洛然勤勤恳恳地种花种草,与白倒像个清闲公子哥,只坐在池塘边玩水,什么事也不管。
之前洛然特地为与白栽下的那株昙花没能在上次的“浩劫”中幸存,花枝折断,零落花瓣也逶迤在泥土里。洛然低头把它的根茎全都拔起来,正打算扔掉,一双湿漉漉的脚就踏进了他的视野里:“师尊,这个别扔。”
“已经死了。”洛然连头也没抬:“你要是喜欢,我再帮你种。”
“可是我就想要这株。”
洛然无奈地把昙花给他,让他自己拿去玩,与白在洛然的窗下仔细把它栽好了,白皙娇嫩的手上弄得满是泥土,可他的神色却显得十分虔诚。但折断的昙花还是蔫蔫的,与白努力用灵力灌溉了很久,才把花茎重新接好,枝叶也重新葱郁起来。
洛然觉得为了一株昙花,没必要浪费这么多灵力,重新再栽其他的就是,但与白愿意,他也不会说什么,只笑着问:“你既然喜欢,为什么不栽到自己的院子里,偏偏要栽到我窗下?”
“我跟师尊住在一起,栽到这里我才能看得到啊。”
“也不能天天跟我住。”
洛然随口说了一句,就又低头做自己的事了,与白看着他清瘦的背影,在薄薄一层衣衫下凸起的肩胛骨,心头突然发起热来。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慢慢朝洛然走近,从背后抱住了他的肩膀,垂下的头发和洛然的头发纠缠在一起,宛如缠绵的连理枝。
眼前是洛然像美玉一般的脖颈,与白痴迷地嗅了嗅,有股很熟悉很好闻的清新味道,他刚想再多闻几下,洛然就嫌痒躲开了:“别撒娇了,去那边洗洗手,自己玩吧。”
与白不仅没放开洛然,还得寸进尺地在他的肩颈处蹭了蹭,突然道:“师尊长得真好看,我好喜欢师尊啊。”
“你长得也好看,我也喜欢你。”洛然对这种话很受用,转过头看与白的时候,一双眼睛亮亮的,有种不谙世事的清澈。与白看得怔住了,刚想说什么,洛然就又把头转了回去,哄他道:“乖,自己去玩吧,待会儿给你做好吃的。”
与白有些失望,洛然好像一直把他当小孩子,对他再好,终究是和云卿不一样的。
他洗了手,继续坐在池塘旁边,想起多年来洛然对云卿的偏爱,眉眼里就蒙上了一层阴翳,看起来森冷可怖。
待到晚上睡觉的时候,洛然照例赶他回自己屋里睡觉,与白先是撒娇耍赖,不肯回去,洛然被缠得没办法,正想松口,与白却忽然幽幽补充了一句:“师尊和哥哥一起睡了那么久,为什么不能和我睡?”
洛然先是觉得羞愤,后来又隐隐察觉到这些话有暧昧的嫌疑,与白在他眼里确实是小孩子,但以他的年纪,绝对不会不知道“睡”还有第二层意思。
他心烦意乱道:“你们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我和你哥哥的关系,你不是知道吗?但你是我徒弟……”
与白压抑了一天的怒火,终于再也忍耐不住,冷着脸扣住了洛然的后脑勺,飞快地在他的唇上咬了一下:“哥哥也是你的徒弟,那他能和你做的事情,我也能做。”
洛然已经完全傻在了那里,嘴微微张着,像是索吻一样。与白趁机又咬了一下他的唇,舌头灵活地钻进去,但他毕竟没有什么接吻的经验,把舌头伸进去之后,就不知道该做什么了。洛然忙推开他,与白紧张起来,慌乱之中还咬到了洛然的舌头,咬了之后又慢慢吮吸着,酥麻的感觉顺着舌尖一路传递到心脏,与白的脸颊立刻泛起红,指尖都在颤。
最终还是被洛然推开了,洛然抬起头,本想扇他一巴掌,却无论如何都狠不下心,只能咬牙怒斥他:“出去,回你自己的房间。”
足足三天,无论与白如何示好,洛然都不肯搭理他。与白有时候会装乖卖傻,苦苦求他,有时候又自己心里恨得牙痒痒,觉得洛然可以和云卿做,却连让自己亲一下都不肯,实在是偏心。所以他的态度也变得反复起来,对洛然忽冷忽热,倒把决心不理他的洛然给弄得莫名其妙。
正在他想和与白好好聊一次的时候,与白却接到了九重天的一封信,是他母亲托青鸟寄来的,说是云卿病重,危在旦夕,让他立刻回去。
云卿从蓬莱回去之后,虽然身上有伤,却因为某种说不清的原因,始终憋着一口气,不肯去治。本来没什么事,却因为他心思烦乱,伤势就日渐加重,他隐晦地把这件事透露了出去,来看望他的人络绎不绝,几乎踏破了门槛,后来连与白都来了,唯独不见洛然。
与白用手撑着下巴看他,笑的时候露出糯米似的牙,看起来又乖又软。
“哥哥,怎么病成这样了呀。”
云卿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人呢?”
“谁?”与白装傻:“你说师尊吗?他在蓬莱啊,你也知道,不是大事,他一般不出门的。”
与白一边说着,一边佯作无意地拨了拨自己的衣领,露出几道暗红的痕迹。
云卿的视线立刻凝在他的脖颈上,眼神如出鞘的刀剑,薄而厉。
与白见他注意到了,才慢条斯理把衣领理好,浓墨重彩的一双眼睛,透出些狡黠的笑意。坐直了身体后,他又拿出了一块鱼形玉佩来把玩:“对了,你要是实在有话要和师尊说,我可以帮你转达呀。这是师尊送我的宝贝,因为上次我受伤的事情,他太紧张了,觉得我一个人出门不安全,所以就送了我这个,我只要灌注灵力,对着这个说话,他都能听到的。师尊还说,这个就算是我和他的定情信物了。”
云卿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他这才发现,洛然和他在一起那么久,可他们之间,却连一个像样的定情信物都不曾有。
第31章
“我没话要和他说。”云卿的声音很冷硬:“就算有话要说,也不需要外人转达。”
“我是外人吗?”与白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弯了弯眼睛,也不争辩什么,仔细地把玉佩收好,然后起身告辞:“罢了,哥哥还是好好养伤,我要赶紧回去了,不然师尊该等得着急了——他现在黏我黏得紧。”
“有意思吗?”云卿原本对洛然背叛他的事信以为真,可与白这副虚张声势的态度,却让他起了疑心。他冷笑一声:“每句话都离不了他,你越是想在我面前表现你们有多恩爱,我越是觉得你们有蹊跷。”
“有什么蹊跷?”
“你说你尝过了他的滋味,那我问你,你真的知道他在床上是什么样子吗?他胸前是不是有一颗比血还红的朱砂痣,他最敏感的地方是不是腰,还有他最喜欢什么姿势,他高潮的时候喜欢怎么叫,这些,你难道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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