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高登也想上车,可那车门马上关上了。萧邺辰从背后按住了他的肩膀,敲着额头严厉地说:“说了别乱跑!这里不安全,要不是我下命令,指不定有人给你一枪!”
“对不起。”
李高登双手捂住了面庞,眼睛止不住地酸痛,“我并不想牵扯别人进来,为什么,为什么东野一定要管我呢?”
“这不是你的错。”萧邺辰安慰道,“东野先生就是这么一个人,不会不管这件事,但是一掺和进来,就难免会受伤。”
“我刚刚摸他的手,都冷掉了,如果他死了,我会……”李高登流着眼泪,心里也乱掉了,“我也不知道我会怎么样,一定会很伤心吧。”
萧邺辰叹了一口气,从身上脱下大衣,披到了他的肩上后,然后握住了他的手。萧邺辰的手是温暖的,这点温度透过肌肤的血肉,传到了他冰冷的手上。
“没事的,天这么冷呢,你瞧你在车里手都冻成这样了,东野一定会好起来的。”
两人握着手取暖,就这么静静地站了一会,周围人来人往处理着,李高登望着远处大海上的月光,说道:“你们应该没抓到铁游吧。”
“是啊,是个不好对付的家伙。”
“铁游跑哪儿去了呢?”李高登淡淡地问。
萧邺辰回答得很坚决:“不管跑到哪里,他都会回来的,到时候我们就能抓住他。”
尽管他暂时消失在黑暗中,只要铁游没死,他还是会回来的。然后继续隐于大都市里,暗中等待着机会。
这就是铁游的生存方式,李高登明白,萧邺辰也明白了,只要他回来,便不会有下一次机会。
第85章 大师和总裁
在一望无穷的非洲热带草原上,这片土地的湿润季风迟迟未到,野风吹过河流干枯的河床,土地裂开无数条不规则的裂缝。东野赐看到身前一个黑人小女孩蹲在地上,她的脖子上挂了一串古铜色的流苏项链,中间镶嵌了颗血红色宝石。她显然饥饿了很久,躯干凸起一根根骨头,脑袋比极度消瘦的身体还大,几只秃鹫在不远处虎视眈眈。
秃鹫食尸,只等这女孩咽气,他们就一拥而上。
东野赐连忙上前,赶走了那些秃鹫,接着他立刻拿出营养液喂给那个小女孩。秃鹫并没有飞远,只是扑腾了几下,停在枯树的枝丫上对她啼叫着,“嘶嘶”猛禽声音跟烈风一起吹来,听上去跟催命的铃声一般。
“没用的,你救不了她。”
洛昆冷漠的声音飘飘忽忽,身影慢慢浮现在东野赐的面前。他幽绿色的眼眸低垂,默默注视着眼前荒凉的景色,银发刘海在脸庞上投下一道淡淡的阴影。
“就算秃鹫不吃她,迟早有其他人会吃了她,被野兽猛禽吃掉,是最简单回归自然的方法。”
洛昆蹲下身,握住了东野赐的手腕,他感到手腕处一阵冰凉,然后洛昆缓缓松开了他抱着小女孩的手,同时眼角滑落出一滴眼泪,低声说道:“人,会更残忍的,不要这么做。”
秃鹫群一拥而上,黑压压地一片压过来,强行夺走了他手上的小女孩,在半空中用尖喙撕开了那具瘦弱的身体。
“不……不要……”东野赐大喊。
草原似乎下雨了,一滴滴血红色的血打在他们的脸上,东野赐朝半空中伸出手,只抓到了她脖子上的那串古铜色项链,红宝石愈加亮眼,仿佛吸收那具身体全部的鲜血,才能呈现这么完美的红色。东野赐握着项链,脚步蹒跚站立不稳,不由自主朝地上跌去——
“东野先生!还好吗?”
李高登出现在身前,搀扶起了他,天地顿时倒着转了个面,随着东野赐慢慢睁开眼睛,周遭的一切像碎片般解体飞去,等到他完全睁开眼时,他们已经不在非洲大草原,而是回到了病房的床上。李高登的脸庞出现在在头顶,他正紧张地看着自己。
“又做噩梦了?”李高登微微皱着眉,担心地问。
自从手术后,这些日子东野赐总是循环做着那个梦,非洲草原、小女孩、秃鹫还有洛昆,他们总是会出现梦中,像放映电影似的一遍遍在眼前重现。
李高登支支吾吾地说:“刚刚你一直在叫Rocken……要联系他吗?”
东野赐按着头,“不用了,如果他想找我,会主动联系我的,像我上次那样强行打去电话,说到底还是太冒犯了。”
看着他的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李高登按捺下了想过问的心情,从病床边的椅子起身倒了一杯水,递给他时说:“之前我没有察觉到你们的关系,对不起,但是如果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的话,还是说清楚好。”
“其实双方都很清楚,特别是像他这种聪明人,根本不用说……我们走的是南辕北辙的道路,是不可能交汇的。”
“可你看上去却很悲伤,也没真的跟他断了联系,为什么?”李高登盯着他低垂的眼睛侧面,不服气地追问道。
“对了,铁游一定也在他那边,如果他想说,会通知我们的,你别急。”
东野赐喝了一口热水,强行叉开了这个话题,随后低着头,陷入了沉默,长发从耳边垂下,遮住了他的侧脸。
隔着那层乌黑的发帘,这回换李高登尴尬了, 两只手抓着裤子,随便说了几句话缓解气氛,“看上去东野先生还有许多我不知道的事,什么时候能跟我说说就好了。”
他细细的声音从发帘后传来,“每个人都有跟表面不同的一部分,而跟别人深交,就是把自己真实的一面暴露给别人,至于能不能接受,则是对方的事了。”
“那我的内心,好的坏的,你都知道了吧。”
又是一阵沉默,李高登盯了一会病床被单上白色的褶子,干脆伸出手掀开了东野赐的头发,替他拢到了耳后,不依不挠地问:“你很失望吗?那天,你宁愿和邺辰说要去冒险,也不想和我说实话吗?就这么想当这个英雄,让我捧着你的骨灰回日本,交给你的爸爸妈妈吗?”
“不是,为什么现在是你在生气?”
东野赐惊讶地转过头,看着他的脸,因为着急脸上的肌肉微微发抖,不由笑了起来,“不撒谎的话,是有点。”
说着,东野赐的手从被单中伸出,握住了李高登的手,接着他说道:“一开始的话,我也想去质问你为什么要做这么残忍的事。但我马上就想明白了,这不是你一个人的错,你把控不了铁游,把握不住事态的发展,更何况还有洛昆参与,已经不是简单的复仇了。”
“在你眼里,我很蠢吧,不像洛昆先生那样,什么都尽在掌握之中。”
“没有,他是他,你是你,为什么非要比较呢?”
李高登一愣,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会主动说到洛昆,一时语无伦次,“看上去我现在好像很奇怪,之前没注意到,但是真的和你关系很好,你也很清楚他的事……”
“别说他了。”东野赐微笑着打断了他,说到了另一个话题,“上次学校的case,不能再拖了,再拖都换事务所了,等我伤好就启程去乡下,大概要等年后了,没意见吧。”
“年后太快了!多养段时间吧,你的伤能好这么快吗?”
东野赐笑着敲了敲他的额头,像他一贯以来温柔地呵斥道:“小高总!我建议你回去翻翻任务书,也不瞧时间节点都过了多少了,要是想道歉,就加班加点把图赶出来先,要是我是你上设计课的老师,再不交图你这都挂科了。”
“大师!有你在这,一周就能做完一个case,怕什么?”
“什么大师?甲方糊弄大师?”
看上去很奇怪的东野赐,常常被事务所的人开玩笑叫做大师,李高登偶尔也会和他们一起起哄叫,于是他顺着东野赐继续开起了玩笑,“要说糊弄,没人比东野先生更会糊弄,明明是个日本人,偏偏这么会说,业主一进门就开始端茶,那个鞠躬都九十度了……”
东野赐不甘示弱,“要说大师,难道不是小高总吗?坐一天什么图都有了,这不是建筑,简直是玄学。”
正当两人互相调侃着对方时,门口突然响起敲门声,应声进来的居然是萧邺辰。
“邺辰,你不是回去了吗?”李高登问。
“有些急事,我又被叫回来了。”萧邺辰连公文包都没放下,径直走到李高登面前,认真地说,“你哥醒了。”
李高登立马将心提了起来,问道:“他交代了吗?”
萧邺辰摇了摇头,“不,他疯了。”
第86章 黑色毛衣
“不可能,他不是那种说疯就疯的人!”李高登抬头激动地说,同时双手抓上了萧邺辰的两册胳膊,“邺辰,我了解他!他是那种绝不会认输的人,就算到了绝境也不放弃,不管多么狼狈,只要有一丝希望,他就能反击扭转局面!一定是做了什么手脚!”
“你先冷静。”
萧邺辰飞快地从包里拿出一份病历,交了他的手上,“上面一开始也怀疑是装病逃脱法律制裁,让陆军医院所有专家都检查了一遍,他们的结论都是李高琪患上了精神分裂症,就算一两个专家被人收买,怎么可能所有人都被买通?你看,所有人都签字了。”
那份所有专家给出的病历承诺书,李高登看都没看,就把病历丢到了一边。
一旁东野赐坐在病床上,默默注视着两人,没有做声。
紧接着萧邺辰又从包里拿出另一份和一本书差不多厚的病历,从外面看,这份病历中纸张大小和颜色有几份不一样,仔细一看是由订书针订成的许多本不同病历。
“小高,还有这个。”萧邺辰将病历本交给他,“这是高夫人前几日交给搜查组的,记录了李高琪这十几年来的治疗情况,事实上他从第一次被绑架开始,早就患上了精神分裂症,ed症也是受到精神因素影响,一直都在秘密治疗,铁游是这次怎么虐待他的,你也看到了,一下子加重病情也不是不可能。”
李高登翻看起了病历本,如萧邺辰所说,记录从十几年前开始,纸张泛黄,记录了精神分裂症的病情,李高登又快速翻了几页,发现了自己初中不小心见过的勃起障碍治疗记录,只是他仅仅记住了最抓人眼球的事,忘记了后面一行潦草的字:“由精神压力引起。”
“小高,真的假的都无所谓。”一直保持沉默的东野赐说道,“你不要在这件事陷入太深了。”
“我不信,我要去看看,我只要看一眼,就知道他到底是不是装的。”
在无比翔实的治疗本前,李高登依然不相信李高琪疯了,坚持要去见见李高琪。萧邺辰刚带他走出医院,两人便看到高夫人等在了医院门口,随萧邺辰而来的两个武警穿着便衣站在一旁,谨慎地观察着四周。
今日高夫人披散的长发像海藻一般蓬松,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精神气,她穿着一件淡烟灰色绒大衣,左胸前别了一枚鲜艳的康乃馨红色玛瑙胸针,虽然在她素日昂贵的宝石面前黯然失色,但李高登知道她经常会佩戴,是因为那胸针是李高琪第一次领工资买给妈妈的。
外面天气不错,那支红色的康乃馨花瓣反射着细细的太阳光,在李高登眼中却无比刺眼,他抱怨似的说道:“我哥他肯定耍什么花招了,妈你知道吧!”
高夫人和他的目光对视,眼睛一眨不眨,“是真的,你哥一早就患上了很严重的精神病。”
她还是选择站在哥哥那一边,李高登立马动了气,继续质问道:“说到底,妈是站在哥那边的!那天妈究竟带着账本到底去哪里了?为什么东野先生会中枪?”
高夫人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转过目光对着萧邺辰微微一笑,声音也和笑容一样苦涩,“邺辰,我需要的东西拿来了吗?”
萧邺辰神色未变,“回家说。”
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李高登百思不得其解,看上去妈妈是把那些足够定罪的账本交给了萧邺辰,好像是交换了什么东西,尽管不知道是什么,但李高登能肯定,一定是一件很重要的东西。
一路上萧邺辰也一言不发,直到回到家,三人分别坐在沙发上,跟随的便衣交给萧邺辰一个银色密码箱,萧邺辰这才拿出了高夫人需要的东西,他先是输入密码,接着核对指纹,整个过程显得万分严肃,她的神情无比凝重,李高登看着那个箱子缓缓被打开,不禁屏住了呼吸。
箱子完全打开,里面只有一张纸。李高登却愣住了,眼前是一份由首脑签署的特赦令,他人生第一次见到特赦令,内心颤抖着,又是仔仔细细读了好几分钟,这才明白上面特赦了他们家庭的所有人,最重要的是因万洲所带来的一切刑事责任不再追究,尽管只是一张薄薄的纸,但对于他们家来说,无疑是一份尚方宝剑般的护身符。
“谢谢,你做事我一向放心。”高夫人对萧邺辰略微僵硬地笑了笑,明显松了口气,“我们一家人的命,都在这一张纸上,以后就不必担心了。”
萧邺辰朝她微微点头示意交接完成,然后说:“总理临时组织开了会议,答应了高女士的请求,给您一张秘密特赦令,现在是您履行承诺的时候了。”
“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李高登早已惊讶得浑身战栗,恨不得立马抓起高夫人或者萧邺辰问个底朝天。
“我说过,这不仅是为了你哥,更是为了你。”
说着,高夫人搓了一会手,伸出手摸上了李高登的额头,他感到额头上一片冰凉。
她接着柔声细语地告诉他:“赵先生不会放过我们,所以我走一步先手,没时间和你解释对不起。你哥的事我也知道,他是罪有应得,作为母亲,我只希望保他一条命。小高,你不一样!你还有未来,有这份特赦令在手,就算万洲倒了,也不会有被牵连的危险。”
听到高夫人说的那些掏心窝一般的话,李高登放下了之前的气愤,不管怎么样,她都是妈妈,心里开始想起高夫人以前对自己的好,她生了自己,养育自己长大,教自己拉琴画画,生病的时候她也会着急……一幕幕浮现眼前,他的眼眶逐渐湿润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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