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总是这样,在背后突然就做了很多事。”
高夫人眼眶也红了,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件黑色毛衣,双手颤抖着交到了李高登手中。
“这是……”李高登摸着毛线密密麻麻的针角,不禁泪如雨下,泪水滴落在毛衣的缝隙里,“妈给我打的吗?哥每年都有,我长那么大还是第一次收到,妈妈和爸爸都这么偏心,一对偏心的父母,生了一对缺心眼的兄弟……”
“我说过,你会明白的。”高夫人擦着他的眼泪说。
穿过朦胧的泪水,李高登和她的目光对视,她的眼睛如水一般温柔,此时他无比确定,妈妈是完全爱着自己的。
旁边的萧邺辰想到要早些复命,忍不住咳嗽了两声打断了他们,“高女士请把东西给我,后面的事也都交给我,不用再操心了。”
高夫人自觉失态,整理了情绪说:“我把账本和转账记录等东西放在卧室墙板的保险柜中了,请跟我来吧。”
萧邺辰随着高夫人乘坐电梯上楼了,便衣武警也带着保险箱跟在身后,李高登在楼下等待着他们回来,他估计萧邺辰和上面对接一份份核对材料可能需要很长时间,正从沙发上起身想将毛衣妥善收起来时,他忽然听到了背后萧邺辰的喊叫声:“小高!快跑!”
声音是从楼上传来的,李高登转过身没看到人,只能听到萧邺辰那危险的警告声,他想上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萧邺辰和武警却突然从走行的手扶梯上冲了下来。
“我妈呢?”
“跑!别回头!”
李高登还拿着毛衣,就被萧邺辰身后的武警一把拉了出去,那个五大三粗的军人力气很大,李高登挣脱不开,发疯似的一直问他们高夫人在哪里。三人刚跑了门口,背后传来一声巨响,李高登在一瞬间甚至耳朵聋了,随后袭来的热浪撕裂了开了冬日的冷空气,径直烧向了他们的后背。
垫后的武警搂着李高登两人,挡住了大部分爆炸的烈火,火焰在他背后烧得比人还高,他连忙在地上滚动了起来,李高登背后也着火了,他却不感觉烫,直到萧邺辰扑完身上的火帮他扑灭了背上的火焰。
李高登手里紧紧握着毛衣,转过身愣愣地看着已经被夷为平地的屋子,自始至终重复着同一个问题,“我妈呢?”
“对不起——”
萧邺辰流着泪水,在不停重复地道歉,李高登的耳边全是暂时失聪的嗡嗡声,压根听不到他说了什么,他的眼睛从未如此酸胀,仿佛承载了全身的血液,但是在爆炸的灰色烟雾里,一滴眼泪都掉不下来。
第87章 暴打霸总
一整面透明的玻璃窗内是几乎完全封闭的房间,只有一扇小窗和外界空间联系。小窗下,李高琪穿了套蓝色的衬衫病号服,坐在同样颜色的病床旁。他背对着光,看不清脸上五官,全身似乎都僵直着。但当仔细观察时,便能发现那阴影中有一双手在灵活地交叉转动着。
他正专心致志拿白色手帕折着花,身前折好的白玫瑰被整整齐齐摆在蓝色的被套上,床上都是丝帕花,像满河飘荡的河灯。
与此同时,萧邺辰和李高登肩并肩站在玻璃墙壁外,萧邺辰说:“李高琪醒来之后便像幼童的心智一样,经常疯疯癫癫地哭闹,只有这样叠花的时候会安静。”
李高登盯着满床的花,冷不丁地问:“他身上的伤都好了吗?”
“差不多了,连伤得最严重的阴茎也接回去了。”
“邺辰,我可以单独跟他谈谈吗?”
“可以是可以……”萧邺辰顿了顿,皱着眉转过头犹豫地说,“不过,你看上去状态很不好,保不齐你哥发什么疯,有事马上叫我。”
“知道了。”
随后萧邺辰带着看守的护工离开了,走前他又是不放心地看了一眼李高登。
萧邺辰从来没见过他如此邋遢消沉过,不仅满身是烟酒味,更是看上去许久没有收拾过自己,闪着油光的头发乱糟糟结成了一团,一向干净的下巴长满了络腮胡,眼窝呈现睡眠不足的青黑色,像老年人那般深深凹陷了进去,眼睛满是血丝。自从爆炸发生后,李高登把自己关了起来,不让任何人进来,连东野赐都联系不上他。瞧着这副瘦得脱相的模样,萧邺辰甚至怀疑李高登在闭关的这几周时间内吸了毒。
半分钟后,玻璃墙壁打开了一道门。李高登稍微观察了一会这个房间,包括隔间的洗手间,是个完全透明毫无隐私可言的地方,连屋顶都装了摄像头监视。李高登缓缓踱步走到他身边,俯下身嘴唇凑到他耳旁,用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轻轻地说:“别装了。”
从他进来开始,李高琪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只顾着折着手上的花,李高登拿起一朵床上的白花,注视着那朵花冷笑了一声,又对李高琪说:“妈妈走了,你最爱的人死了,你都知道吧。”
即便李高琪听到这句话,依旧跟一段木头一样,丝毫不理会李高登。这番样子激怒了李高琪,他气得抬起脚,一脚踹在李高琪背上,李高琪连着凳子都被踢倒在床上,那片白色的玫瑰花瞬间被打乱了一大半。
这次李高琪终于有了反应,在床上把自己缩成婴儿在母体中蜷缩的状态,抽泣着嘴里喃喃自语:“别打我,别打……我怕痛……”
李高登扯起他的头发,高高抬起手给了他一巴掌。这一巴掌,李高登是用全身的力气打去的,手腕“咔”的响了很大一声,打下去甚至连手腕都快骨折了。
李高琪被一巴掌打下了床,像只慌乱的老鼠似的抱头逃窜,爬到了床底躲着。李高登只能听到床底下低低的抽泣声,他也流着泪,盯着空床上的白花,冷冷地说:“我这些日子经常做一个梦,梦到妈妈还活着,我站在门口,看她一个人去取卧室保险柜里的账本,但是保险柜里面都是炸弹,只要一打开柜门便会爆炸。不知道为什么,她就偏偏察觉到了不对劲,按着保险柜的门要我快跑,我每次都不肯跑却又救不了她,一遍遍重复看到火光将她的身体吞没。”
房间又陷入了死亡一般的寂静里,连李高琪都不做声了,李高登突然发了狠,一脚踢翻了那张简易的木板床,看到李高琪正瑟瑟发抖,紧紧捂着耳朵趴在地上。
“我没有爸爸妈妈了,都是因为你,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他的拳头狠狠朝李高琪砸去,李高琪只是闷闷地哭没有反抗,像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幼童。瞧他挨打都不吭声,李高琪连脚也用上了,往他的腹部和刚刚恢复的下体踹去,他一边尖叫一边大哭了起来,因为疼痛而撕心裂肺地喊着,连嗓子都叫哑了。
“肯定除了账本还有证据,不然他不会炸了整栋楼,在哪里?”
接着李高登再度扯起了一把他的头发,往失明的左眼眼眶打了一巴掌,拳头立马被血浸湿了一圈,“你明明知道妈妈死了,还不交代是吧!”
“呜呜……”
因为殴打李高琪消耗了太多体力,李高登忽然感到胸口一阵酸痛,眼冒金星快要喘不上气,他将李高琪丢开,双手抬起一把椅子就要往李高琪头上砸去——
千钧一发之时,萧邺辰带着保安闯了进来,强行拉扯开了撕打中的二人,李高琪早已被打的满身淤青,脸上也被抓了许多乱七八糟的血痕,眼眶中淌出殷红的鲜血,流在脸上像是一行行血泪。
“别忘记今天这顿打,我是替爸爸妈妈打的!你就得给我好好受着!”
被人拖走时,李高登依然情绪激动,不断骂着李高琪,直到被带到病房外面的休息室内,萧邺辰按住了他,苦口婆心劝说道:“小高,冷静点,你就算打死他也没用!”
“为什么事情会怎样?我还能怎么办?我没、没妈妈了。”
李高登双手遮住了眼睛,泪水从指缝中渗出,“最让我伤心的是李高琪,他明明知道一切,他最爱的妈妈死了,为什么还能这么装下去!李高琪死到临头,在他心里,妈妈都没一点位置!”
萧邺辰仅是静静地听着,不由也掉下了眼泪,在李高登面前,他始终是无比自责的。
“邺辰,假如妈妈能活,我宁愿自己死!”
“小高,死者不能复活,你不要自责,是我考虑不周,以后有什么事我都会对你坦诚的。”萧邺辰用手帕轻轻擦着他脸上的泪水,“我暂时放下了手上工作,在大舅那里立了军立状,务必要找到制裁他们的证据,这便是我回到上海的原因。”
“你有计划了吗?”
“今天晚上,我要去见一位赵先生……”
李高琪抬起头喊道:“我也要去!”
见他终于有了精神,萧邺辰揉了揉他的脑袋,“先回去收拾一下自己,换套衣服,但我得提醒你,他可能不待见你,你得冷静”。”
李高登点了点头,继续追问道:“是他杀了妈妈吗?”
“不一定。”
萧邺辰的神色凝重,从包里拿出一张照片,照片拍摄的似乎是个庆生会,插满蜡烛的巨大蛋糕前,一个平头男人抱着一只白猫,脚边跪了两个裸着上身的性感年轻女性。
“他在过生日吗?”李高登问。
“不,是猫过生日,今天猫的生日又到了。”萧邺辰说,“这位赵炎先生是家里第三代孙辈,有很多奇怪的癖好,从他入手最好。”
第88章 猫咪生日
在赶往猫咪生日宴的路上,路过万洲的写字楼,李高登和萧邺辰乘坐的轿车突然堵在了路口。
透过轿车玻璃,李高登看到路边站满了许多裹着厚厚羽绒服的人,他们团团围住了公司,很多人举着牌大声对着公司抗议,连道路都拥挤了。
“还我钱来!”“李高琪断子绝孙!”
听到他们的咒骂声,李高登默默低下了头,最近万洲出了很多事,没有强力的当家人,虽然交给了职业经理人管理,仍难掩颓势,不仅股市一路飘绿停牌,甚至走到了破产的边缘。
“万洲的问题很严重,不仅是洗钱和转移资产,最恼火的是大家安身立命的房子。”萧邺辰也看向了窗外,“那都是买期房的住户和租房房客们,有的甚至因为资金链断裂流落街头,万洲现在还不能倒,不然那么多人掏空钱包、砸锅卖铁买的房,就真的变成烂尾的垃圾了。”
李高登轻声说:“爸妈都走了,公司怎么处理都无所谓,不如就让万洲倒闭吧,破产清算后给他们还钱……”
“不行,万洲是大而不能倒,最怕的是连锁反应,不能下猛药,只能慢慢缩紧解决问题。”
萧邺辰的态度很坚决,紧握着他的手劝说道:“现在公司在你手上,千万不要放手,你家的产业,从银行金融到下层实业方方面面都有涉及,要是万洲倒了,你知道日本房产泡沫破灭吗?就会跟日本一样,上中下游的产业会像多米诺骨牌那样一个个倒下,说不定连整个国家都会陷入危机。”
李高登叹了一口气,“整个国家的命运,都系在一个公司上面吗?”
周遭忽然响起救护车的声音,李高登到窗外一个白发老太太躺在冰凉的地上,然后被抬上了救护车。
她或许是谁的奶奶,谁的母亲,李高登瞬间揪心地疼了一下。
直到赶到猫的生日宴,李高登整个人都是愣神恍惚的,这些日子,他一向如此,仿佛像一棵干枯的树木,失去了全部的生命力。在酒店外,李高登看到高山流水的潺潺流水,才知道萧邺辰为什么会让自己也一起来。
萧邺辰说:“猫喜欢玩水,所以赵炎包场了整个流水酒店给猫庆生,这酒店不仅是你的产业,更是你设计的,等会他要是跟你说话,你千万不能发脾气。”
“我知道。”
走在酒店通往庭院的廊道时,耳膜被嘈杂的音乐塞满,李高登发现路边嶙峋的自然山石上挂满了五颜六色的彩带,不由皱起了眉头。
又多走了几步路,李高登更加心烦意乱,庭院里被赵炎搞得全都乱七八糟的,在同样五颜六色的摇滚灯光下,酒精的味道四处穿梭扑面而来,到处都是裸着身子的人,露天的泳池内挤满了各式各样的胴体,裸露的男人女人们挤在一块,一片片白花花的肉体翻滚,原本雅致的中式庭院顿时变成了一块案板,上面翻了许多五花肉。李高登感到一阵恶心,踩在阶梯上差点跌倒在地,他往地上一看,居然是几个用过的避孕套,里面滋啦出许多白色的粘稠液体。
萧邺辰扶了他一把,他们接着跨过几条带状的曲水流觞水流,朝着庭院中心走去。在寒冬腊月,庭院里的水全是热的,热气腾腾地水雾飘起来,加上地热,露天的庭院几乎和春天一样温暖。
庭院中央种了一棵大榕树,树下同样站了一群男男女女,萧邺辰和李高登挤开一群人,终于看到了照片上的平头年轻男子。他的皮肤呈现古铜色,却不是像铁游经常在日头下劳作的那种皲裂粗糙的黑皮肤,而是海滩上晒出的带有光泽的肤色。赵炎个子很高,穿着简单的黑色T恤,耳朵两旁各打了两个眨眼的红色耳钉,怀里抱着肥硕的白猫宠物,面前半跪了一排裸着上身的女人。
“邺辰!”
赵炎看到萧邺辰到来,朝他打了个招呼,走到他身边调侃道:“稀客啊,没想到你也会赏脸到我这儿来!”
萧邺辰不卑不亢,“赵公子说笑了。”
“什么赵公子,又开玩笑?我呀,天天游手好闲,被我老子骂,不像你,别人家的孩子!”
与此同时,赵炎注意到了李高登,收起了笑容,上下打量着他,“这位是?李高琪的弟弟?”
“您好,我是李高登。”
李高登伸出手同他握手,他却装作没看到,李高登的手顿时尴尬地停在半空中。
萧邺辰连忙在一旁补充说:“不仅如此,高登还是这酒店的设计者,你经常住这儿,看样子你很喜欢。”
“了不起!是大王喜欢住,我才经常来!是不是啊?”
说罢,赵炎笑着掏出猫的手和李高登握手,那猫伸出爪子,不成想在李高登手心狠狠挠了一下,抓出一道血痕。
赵炎对他挤眉弄眼,“对不起,这猫除了我谁都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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