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四遍,身上的吻痕和性爱痕迹没有淡却多少,皮肤反而更红了,有些地方甚至像是擦伤。
安思意没管,麻木地把自己擦干,换上了衣服。
可他一开门,往外走,就看到肩膀耸动的江惟坐在沙发上,还有,他手里自己的孕期日记。
安思意眼里轻微地一动,又恢复了没有一丝波澜的平静。
江惟双眼通红地看着他,把他的日记合上,站了起来。他一步一步,艰难地,沉重地,走到安思意面前,很轻地去拉他的手指,“思意。”
他说:“我都看过了。”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安思意只是有没太大反应地说了“哦”。
他把江惟松开,转身回了卧室。片刻,回来了,拿了三张纸,递到江惟面前,“你要看,就一起看了吧。”
江惟看了一眼,是一式三份的离婚协议。安思意已经签好了字,落款日期确实刚怀孕一个月的时候。
原来是那个时候,他就准备好要走。
江惟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光看了安思意好久,开口说,很轻,也很肯定:“我不会和你离婚。”
安思意像是累了,不愿再争论了。他也没管江惟和他手上的离婚协议,想把他手上的孕期日记拿了就走。
他拿着一角,江惟却并不想松手。他看了江惟一眼,少时,江惟就松开了。
安思意正想绕开他,去门后面那包,又被江惟挡住,直接握住了肩膀。“你要去哪。”
安思意抬头看着他,面无表情地直白道:“去买避孕药。”
江惟抱着他的手明显一僵,安思意看到他眼里剧烈地颤了颤。
像是没想到,安思意怀孕的几率已经微乎其微了,却还要杜绝任何一种和他产生关系的可能。
江惟看着他的眼神,让安思意觉得他随时会给自己跪下,乞求自己。他叫他:“思意。”死死地不肯放手。
却不知道再能说什么。
还有什么能让他们重新来过,让安思意回心转意。
“江惟。”安思意叫他。
他的眼神和语气不具任何杀伤力,和对江惟说想你时一样,又软又轻。这回却像一根柔韧的藤曼,缠上了江惟的脖子,将他置于死地。
“否则我就是一头撞死,”说着,他眼底才泛起了一丝血色,“——也不会再怀你的孩子。”
(一百零三)
半小时不到,江惟叫的加急药房配送就到了。
他怕安思意要走,不肯放他自己在家,自己出门去买。于是用手机叫了配送服务。
他把药房的袋子放在安思意面前,才看到他终于动了动。
他帮安思意倒了一杯温水过来,见他已经把一盒避孕药拿了出来,认真看这上面的文字。
“药房直接送来的。”江惟觉得,多说一个字,就像多吞了一把刀片,“放心,没做过手脚。”
安思意还是逐字逐句地看完了,又拿出手机扫了码验证,才打开了药盒。像是对江惟的保证置若罔闻。
他当着江惟的面,一颗颗吞了下去,随后仰头把水喝完。
江惟走过去,行尸走肉地拿过杯子,帮他放回厨房。转瞬的一刹,没看到安思意用力闭上眼,抬起手来,抹掉了嘴边的水迹。
也抹掉了,眼里留下来的唯一一颗泪。
第二十五章
(一百零四)
“就吃一口。”
安思意坐在沙发上,抱着膝盖,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江惟蹲在沙发边,看了他一会儿,把手上的粥和勺子放了回去。茶几上的餐点早就凉了,安思意一言不发地坐了多久,江惟也就陪着他饿了多久。
江惟不肯签字,安思意就不吃东西。
并非威胁,像是铁了心,与他对峙到底。好像在他们之间竖下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江惟进不去,他也不打算出来。
许久,江惟长叹一口气,也坐在了沙发上,和安思意隔着一个人的距离。
“你把这碗粥喝了。”他说,带着某种放弃的妥协,“我会签字。”
闻言,安思意才像一尊稍有松动的石像,动了动,缓缓转头看向他。确实还不相信,目光带着一种自我保护的审视。
“我会录那段视频,是因为江远修突然来找我。我知道他不怀好意,想从中找出可以反将他一军的破绽。”
“那段时间我心情一直很糟,加上他的诸多言行,让我想起了他对我母亲的做法,才说了你听到的那些气话。”
他也看向安思意里,眼里是不舍的,柔和的光泽,“但我发誓,后来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没有那些想要伤害你,还有——”
他哽咽了一下,继续说下去:“还有伤害它的想法。”
安思意看着他,好像没在听,也好像在等着他说下去。
“刚开始,我确实不情愿和你结婚。我讨厌你,恨你,更多的是恨桎梏着我的枷锁。”
“家庭原因使然,总让我觉得接近我的所有都是带着目的的。我习惯不去相信任何人。”
“我忘记我们小时候见过,你一直记得我。你对我好,我下意识以为是受人所托,动机不纯。”
“但我没想过逼迫你和我生一个孩子,拿去威胁任何人。我当时只想着尽快扳倒江远修,把事情了解了,就和你离婚。”
“思意,”江惟看着他,克制着想要伸手摸一摸他泛红的眼皮的念头,说:“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
可能是安思意中暑晕倒在蒋家的那一晚。
可能是他驱车赶去家具城,看到安思意若无其事地等在大雨磅礴的便利店。
可能是安思意来公司找他,被堵在前台开腔调侃。
也可能只是睡前安思意迷迷糊糊地叫着他的名字,却不敢去抱他。或者江惟加班回到家,安思意已经睡着在沙发上了,桌上的菜也凉了,两幅筷子却整整齐齐地摆着,一口未动。
其实安思意大可不用做这些。
他可以是江惟设想中,最坏,最贪心的样子。诱陷江惟和他发生关系,用腹中之子索求无度。或是和蒋家里应外合,围剿江家,再盆满钵满地潇洒离开。
哪一种,都比他只想要江惟心甘情愿的喜欢来得好,来得划算。
“我没喜欢过什么人。”江惟老老实实地说。
“但见不到一个人会心烦,看到他会心安。想把全世界最好的都给他,见不到他,会想得心疼。”江惟想到他们每一次亲吻,牵手,拥抱,爱抚,就算那时候不是心意相通,也是不甚甜蜜的。
可现在每回想一次,都像吞了一颗再也无法融化的糖。很甜,却也叫他痛得鲜血淋漓。“思意,我觉得这就是喜欢。”
安思意不说话,仍是只是看着他。
好像江惟口中让他喜欢的不知如何是好的人不是他,也好像一个一头雾水的学生,在听一道超纲的题目。
“思意,我喜欢你。”
“无论你是谁,肚子里有没有我们的孩子,我都喜欢你。”
“喜欢你这件事,并不在我的人生计划之内。”
“但之后无论你做什么选择,我一辈子都爱你。”
安思意看了看他,移开了目光。
终于开口说:“江惟。”声音很低,像是也没什么力气。但每说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发出的。
“是我自己一脚踩空,从楼梯上摔下来的。”安思意抬头看着空气,像是在全神贯注地注视着一个并不存在的人。看着看着,眼眶红了起来。“它在我肚子里,我没保护好它,按理来说,我没法怪你。”
说完这些,静默半晌,他才又有力气开口,声音克制着颤抖,说:“可我也没法原谅你。”
“也没法再和你一起生活,每天醒来,都看到这样一张脸。”你的一切,都会让我想到你的谎言,无辜去世的宝宝,还有我曾经,有多喜欢你。
安思意无法形容看到那段视频,听到那些话之后的恐惧。
好像置身于一个危机四伏的森林,到处都是荆棘,往哪里逃都是死路。
是他没看清脚下,一步就掉下了悬崖。
可是把他引入这片黑暗的人,还是江惟。
江惟苦涩地笑了笑,没有辩驳,也没有否认。安思意不加修饰的恨意,甚至给了他一种宽慰,让他觉得,安思意不至于对他没有任何情感了。
这短暂的沉默,甚至可以说是安思意手术之后,他们之间,最为平静的时刻。
“我明白。”江惟慢慢点了点头,说:“我不会食言,我会签字离婚,还你一个自由。”
“但我有一个条件。”
安思意奇怪地看着他,不觉得自己还有什么价值,可以与江惟谈判。
“让我陪你把日记上那些事情做完。”江惟说。
安思意心里沉了沉,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不需要江惟的可怜,更不需要他的补偿。他无奈道:“江惟。”
“我不会改变主意。”
“思意,”他的语气是强硬的,不可动摇的,安思意却在他眼中看到了一种似水的柔软。“再陪陪我。”
多么可笑的一件事。
宝宝早就没了,他们的关系也已经残破不堪,江惟的要求,倔强得像是想要把一副被砸得粉碎的,面目全非的画作重新拼凑起来。却是越拼越难看。
可那一刻,安思意没能摇头说不。
他也说不清是为了什么,也许他潜意识里也想完成自己,或是宝宝的夙愿。
江惟见他久久没说话,从茶几上拿过了粥,去厨房里热了一次,又端了会来,吹凉一些,递到安思意面前。
安思意没要他喂,自己接了过来。他不记得几天了,终于尝了第一口。粥是鲜美的,安思意却仍然觉得寡淡如水。
第二十六章
(一百零五)
江惟说要帮安思意实现的,日记上的那些事,大多都是实在太小的事。
一天之内全部做完也不为过。
然而江惟总是有意无意延长时间,三五天才终于有空做一件,安思意以前也没见他工作有这么忙。
他没问,也没追究。安思意清楚,江惟不过是在拖延签字离婚的时间,好让他在这间屋子里留久一点。尽管离婚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只是安思意搞不懂,江惟做这些,到底是在弥补他,还是满足自己。
比如安思意曾经在日记上写过的——想和江惟牵着手逛街。
一天早上,安思意正要出门去超市,刚才还在厨房洗碗的江惟,已经换好衣服,好整以暇换好鞋,在玄关等他了。安思意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和江惟一起坐电梯下楼了。
一直到超市都很正常,江惟故意放慢步速,和他并肩走着,有时候和安思意没话找话,大多都是常识类的问题,像是生抽和老抽有什么区别,安思意并不理会。
直到结完账。
江惟要上班,安思意一日三餐吃的都不多,买的自然也不多。安思意收好发票,把一把芹菜,一盒鸡胸肉,几只番茄放进包里,正要背上肩,江惟便说了一句:“我来吧。”不由分说地拿过安思意手上的购物袋。像是很怕他受累,仿佛安思意提的是一桶水。
随后另一只手,牵上了安思意空下来的那只手。
安思意停了下来,转头看他,面无表情地挣动了一下。
大概是不愿面对他质疑的目光,江惟像是毫无察觉,默默把他比自己小很多的手全部握在了自己的手心里。
安思意看了看他,没再有反应。
他们沉默地牵着手,一起走出超市,走过马路,回到了家。一进家门,安思意就像完成任务一样,松开了江惟的手,迅速把他手上的购物袋拿过来,转身进厨房做午饭了。
徒留江惟一人沮丧地在玄关站了好久。
再比如——陪安思意去图书馆。
安思意在家还是没事做,以前是江惟不理他,现在是他整日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像是没兴趣和任何事物接触。
安思意闷不住了,就习惯去图书馆。江惟偏也要跟着他去。
安思意往常都是自己一个人坐公交车去,大少爷作风惯了的江惟一来,像是带着一个累赘。
他猜测江惟已经很久没有坐过公交了。他一路上都在和安思意说话,安思意依旧是不理睬的,恰好刚到车站,公车就来了,安思意没管他,自己刷卡上了车。
他都在后排靠窗的位子坐好了,江惟还在上车刷卡处,不知道在和司机说什么。
声音越来越大,吸引的目光越来越多。
为了不影响交通,让公车顺利出发,安思意无可奈何叹了口气,起身过去,帮显然是没有交通卡,没有下载电子乘车码,身边也不习惯带零钱的江惟投了币。
车门总算关上了,江惟看着他笑了笑。
安思意看了没看他一眼,转身回去,挑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很快,江惟也过来了,见安思意旁边坐着人,低头和那位妇女说了句什么,人家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执拗地转头看向窗外的安思意,对江惟鼓励地点了点头,让位子让给他了。
江惟成功和安思意坐到一起了,面露喜色地转头看着他。
窗外阳光很好,温柔地倾泻在安思意侧脸,像给他的睫毛和脸颊镀上了一层金光。江惟忍不住柔声叫他:“思意。”
好几秒,安思意都没反应,像是根本没听见。
江惟正准备再叫他一次,只见他无声地拿出了耳机,戴了上去。
到了图书馆,安思意直接去了顶楼的外国文学区,逛了一会儿,在一排书架前面停留下来。
“要哪本,”江惟弯下腰,在他耳边压低了声音问,试图充分发挥自己的身高优势,“思意,我帮你拿。”
安思意确实想拿最顶层的《飘》,他环视一圈,附近并没有踩椅。安思意直接选择放弃,随手拿了一本早就看过的《呼啸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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