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铭愿从林子里搜集了些干燥的枯草和树枝,拿着火折子在叶枫面前几步远处生起火堆,蹲在那里,扭头看着叶枫笑:“娘子,你可饿了?”
叶枫把眼睛闭起,不想搭理他。
“你若饿了,我去寻些野味来烤给你吃。”方铭愿说。
“不饿,晌午吃太饱,今晚不必吃。”叶枫说。
方铭愿站起身,伸个懒腰,说:“我也不怎么饿,但总觉得一点不吃,嘴里空落落的。你在这里休息着,我去四周转转,看有没有什么能磨牙的东西弄些来吃吃。”
……
叶枫听着虫鸣,享受着静谧,闭着眼在树下打了个小盹儿,被方铭愿满含欣喜的声音唤醒:“叶兄,快看我找到什么了!哈哈,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好些年没吃过这好东西了。”
说着,就手捧着由几张大大的叶子包裹的一堆东西凑到叶枫身侧,靠着他坐下,送到他的面前显摆着。
叶枫还未看清究竟是何物,就闻到了浓郁的花果香甜味道,定睛看去,却是两大块黄白相间沁满蜜汁的野蜂巢,欣然道:“这是好东西啊,我也好多年没吃过了。上次吃它还是小时候。”
说罢,伸出手指拿起一块,又从方铭愿手中抽了片叶子,包裹住,拿着往嘴里送去。一口下去,软糯无比,浓重的香甜儿瞬间从口中冲到了额头,提神醒脑啊,禁不住双眼眯了起来,轻声赞道:“好甜啊!”
方铭愿看见他吃相陶醉,就笑:“这东西真的不好遇到,上次芳姨腹泻了好几日,只想吃这个,我寻遍了赤土城也没见有卖的。你果真是运气好……”
话音未落,但见叶枫吃得忘我,却不想手指力道大了些,捏破了包裹蜂巢蜜的叶片,金灿灿浓稠的蜜汁顺着他的左手指缝流了满手,眼见着就要滴到亵衣上了。
“淌了!”方铭愿提醒着他,迅速转头看向四周,试图找个可以擦拭或者接住蜂蜜的物件儿。
叶枫在他的提醒下,看到了自己手上的蜜汁,也慌张的想找个东西来擦拭一下。但周围除了些细细的草就是破败的小枯叶,衣服又不舍得拿来用。
蜜汁越聚越多,即将滴落的那一瞬间,方铭愿放下自己手中树叶包裹的蜂巢,握住叶枫的左手腕,伸出舌尖去舔食那些流淌的蜜汁。舌尖在叶枫的手背轻轻滑过,把蜂蜜悉数卷入口中,随着方铭愿喉结的滚动,流进了他的体内。
叶枫愣住,试图把手抽回,却被方铭愿紧紧握住手腕,那家伙舔过几口之后,还说:“好不容易遇到的,你别糟蹋了。”
方铭愿的舌尖从叶枫修长的手指缝隙中游走而过,一阵酥麻涌上心头,叶枫喉头滚动了下,用力收回手臂,说:“行了!也没淌多少,我去河边洗洗。”说罢,就把自己手中的蜂巢叠放在方铭愿身前那块蜂巢之上,起身去了河边,就着清凉的河水把双手清洗起来。
两匹马儿时而耳鬓厮磨,时而低头吃草,谁也不关心身旁叶枫耳畔的淡淡潮红。
……
毕竟已是深秋,深处荒野,虽然面前有篝火燃烧,但脊背还是会有阵阵冷风袭来。身下的石棚也散去了热气,有些寒凉了。
方铭愿从包裹里拿出两件斗篷,一件铺于树下石棚之上,示意叶枫垫着斗篷躺下休息。叶枫坐下去后,方铭愿又把另外一件盖在他的身上,说:“以后不能再赶夜路了,天太冷,会着凉的。”说完,自己又去周围寻找了好些干柴枯枝,将火堆拢旺。
方铭愿坐在火堆前哼着小曲儿,篝火噼里啪啦地燃烧,将他俊美的侧脸映照的忽明忽暗,他扭头看向正闭目养神的叶枫,问:“你为何非要来东南部买矿口?良国皇帝老儿也不差这点金子吧?”
“有钱可不就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叶枫用手臂撑着脸颊,看着像是困了。
“前边可是有红毛夷人的营地,万一被抓了怎么办?搞不好要掉脑袋的。”方铭愿说。
“你怕了就回去,我自己一个人去。”叶枫说。
方铭愿笑了,说:“你这话怕是气话。之前在海上时,你若说让我回家,我可真就回了。现在让我回,我走了你怎么办?恐怕寸步难行。夷人关卡你都过不去了。”
“你的意思是我离了你还就不成了?”叶枫微微抬起眼皮儿,目光扫向他。
方铭愿扭头看着他,嘴角轻扬,笑曰:“你现在可不就是离了我不成么。”说罢,站起身,打了个哈欠,又说:“娘子,为夫也困了,咱俩一起歇息吧。”
随后,就两大步迈到叶枫身侧,贴着他靠了下去。叶枫警惕地回身看他,问:“你睡就睡,贴我这么近干嘛?”
“大哥,我也冷啊。统共带了俩斗篷,都在你这里。”方铭愿说着就掀起叶枫身上的斗篷,试图与他一起盖在身上。
叶枫抬起身,将身上的斗篷扔在方铭愿身上,说:“拿走,一人一个,谁也别抢谁的。”
方铭愿看着他爱答不理的样子,说:“你又何必计较这些,这又不是你们军营,有那么多人盯着你的举动,整天一本正经的累是不累?垫一个,盖一个,挨一起睡才暖和。大不了今后不睡外边就是。”说着,就掀起斗篷,将自己和叶枫一并盖住,抬手揽住他的腰,贴紧他的后背,说:“新娘子脾气别这么大,早些睡吧,不然为夫白天就没有精力去应付那些红毛怪了。”
“你这人……”叶枫试图推开他。
方铭愿在他身后笑着说:“我这人再不好,你也没得挑了,就凑一起图个暖和吧,你别那么多事了。罗达夫倒是听话又能干,他可也得能陪着你闯天涯啊。恐怕现在正悠哉悠哉泡着药浴做着艾灸享清福呢吧。也就我还能给你点温暖了。睡吧,我困了,你别打扰我休息。”
他倒有理了。
叶枫拗不过他,只好侧身躺下,闭目睡去。
方铭愿的怀中温暖无比,像是有个火炉,烘烤着叶枫的脊背,已经感觉不到深秋的寒凉了。
很快,二人就沉睡了过去。一夜无梦。
☆、第二十八章 好巧啊
叶枫醒来时,自己平躺于石棚,半个臂膀已经被方铭愿压得麻木了,动弹不得。
方铭愿侧躺面向叶枫,脸埋在他的肩膀上,鼻息沉重,一条手臂从他胸前斜插到腰间,将他紧紧箍住,还抬起了一条粗壮紧实的大腿压在叶枫双腿之上。
叶枫试图挣脱他的束缚,但方铭愿睡得香甜,死死抱住,却也无法即刻脱身,心里越想越气:只是嘴上说的好听,像是怕我冷一般,却把我当了一晚上的肉垫子。
心里不爽,就下意识地抬手在方铭愿大腿上隔着裤子狠狠地掐拧了下去。
“妈呀!”方铭愿惊呼着醒来,从叶枫身上翻起,两条腿交替蹦跳着,惊魂未定地喊:“有蛇!”
甩跳了半晌,却并未见有异物从身上掉落,睡眼惺忪地看向叶枫,问:“什么东西咬我?你被咬到没?”
叶枫不言语,揉了揉被压麻了的臂膀,开始穿长袍。
方铭愿低头四处查看,嘴里嘟囔着:“奇怪了,咬得那么疼,怎么跑得这般快?”再抬头时发现叶枫已经穿上了长袍,立刻阻止:“不行。今后还是要穿女装。”
叶枫拧眉看向他,老大不乐意,问:“我得穿到什么时候算完?!”
“什么时候回到赤土城什么时候算完啊。”方铭愿揉着大腿上的痛处回答他。
“你……我穿这女人衣服别扭的很。”叶枫不想换。
“但是这能省去好多麻烦啊。”方铭愿去旁边拿起那套女子衣衫递与他,说:“放心吧,除了我,没人会见到你穿裙子。到我这里,这事情就算进了棺材了。你回到良国后,还是那个威风凛凛的右前锋。”
叶枫不情不愿地换上衣裙,木着脸说:“耳坠可不可以不带了,夹得太疼。”
“那个简单,我给你调一下松紧就行。”方铭愿站到叶枫身后,将他按着坐下,给他梳起了头发,手法娴熟,不一会儿就把叶枫的长发挽成了柔媚的女子发髻,随手又把两朵兰花耳饰给他夹到了耳垂上。
二人稍作休整,牵着马返回了大道,继续赶路。
接下来的几天,都很顺利,逢哨卡必过,红毛夷人的关卡守卫见到紫铜徽牌都毕恭毕敬,不敢造次。
叶枫二人原本以为能就这样一路过五关斩六将,顺利抵达矿口,谁知中途遇到了一路外出巡查的夷人卫兵小分队,听到方铭愿说自己开医馆,带着媳妇上山采药的,不由分说就要将他两人带回夷人营地。
方铭愿的紫铜徽牌夷人卫兵倒也看过了,但是坚持说:“上边有令,要寻遍岛上名医,不可遗漏一人,必须带回营地。”
就这样,方铭愿和“新媳妇”被一起押送到了田虎口中的那个夷人设立在东南山区的营地。
叶枫蒙着白色面纱,跟在方铭愿身侧,骑在马上看似惊慌失措,但那双秀美的双眸里却分明闪着犀利的寒光,眼神流转间,仔细探查审视着红毛夷人营地的情行。
田虎口中的营地,实则是红毛夷人的一座黑色城堡。设在半山腰,地势极其险峻,背靠难以翻越的大山,俯瞰从山谷中穿过的道路时,从道上经过的任何人也难逃城堡守卫的眼睛。
城堡下一侧为悬崖峭壁,另外一侧被一条护城河半绕着,水流湍急,到了悬崖处河水飞流直下三千尺,形成了气势恢宏的瀑布。只留下一处可供车马进入的城门口,护城河上设有吊桥,城门高耸,倘若有人试图从城堡内逃匿,掉入护城河中,怕是也很快就被冲下瀑布,必死无疑。
城堡上设有4个角楼。角楼上均有夷人卫兵瞭望,配备了巨型火炮,角楼之间有城墙形状的走廊相连,外墙上等距分散着射击孔,当阳光的角度正好时,甚至可以看到火铳口反射出的耀眼光芒,整个城堡完全没有防御死角,是一个设计严密的战斗堡垒。
十丈高的城门上挂着夷人的四眼图腾徽标,看上去阴森骇人。
方铭愿瞥见叶枫骑在马上,一声不吭,尽管此刻自己心里已经慌得一批,却从马上探身凑近他,说:“娘子莫怕,有我呢。”
叶枫从勘察中回过神来,用眼角的余光扫过方铭愿的脸,面纱下薄唇轻启,问:“你是不是后悔跟我来了?”
“不后悔,只是搞不明白他们抓咱俩想干嘛?”方铭愿的脸色有些灰白,前途未卜,让他心里七上八下,慌乱不已。
“你且跟紧我,莫与我走散。”叶枫小声叮嘱道。
……
二人被夷人卫守带到了城堡内的一个恢弘大厅,城堡外围阴森恐怖,但内部却是金碧辉煌,地面全由白色理石铺就,光洁可鉴。
大厅正中一尊巨大的血色石椅上坐着一位白发白须的白袍老人,花甲之年,灰蓝色的眼睛阴鸷冷峻,看得方铭愿心里发毛。
夷人守卫用夷语向白袍人禀报了些什么,随后,白袍人用流利的汉语问道:“你们二人是来采药的?采得什么药?”
“七叶一枝花。这草药很罕见,但听人说在这附近山上见到过。”方铭愿说。
语音刚落,厅堂的一角传来了一个女子讶异的声音:“臭小子,你怎么也被……”
方铭愿寻声看去,大惊失色,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紫衫医仙”茗姨。而她身边的地板上此刻正躺着因为路途颠簸导致骨伤发作而疼痛不已的罗达夫。
白袍人警觉地看向茗姨,问:“你们认识?”
方铭愿连忙把话接了过去,说:“紫衫医仙医术妙绝,在岛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之前曾师从于她。”
说完,方铭愿担忧地看向茗姨,问:“不过,你们怎么也来到这里了?”
罗达夫原本躺在那里,听清是方铭愿的声音,挣扎着坐起身,问:“方兄弟,我家那位可还好?……你身边的这个美人是谁?”
罗达夫看到方铭愿正和一个蒙着面纱的年轻女子站在一起,心里担忧叶枫的安危,顾不得夷人的监视,焦躁了起来。
“哦,我刚娶的新媳妇。”方铭愿连忙牵起叶枫的一只手,冲着罗达夫说。
叶枫并未料到在此地也能遇到熟人,羞于见人,极力地将头扭向另一侧,试图躲开罗达夫狐疑的目光,在旁人看来,却像是新娘子怕羞,满是娇媚羞涩之情。
听到方铭愿如此说,茗姨和罗达夫更是惊诧不已,纷纷探头向叶枫看去,端详片刻,茗姨最先看出了端倪,抬手掩口轻笑。
罗达夫见方铭愿身边的女子高挑妖娆,云鬓松散,耳下的两朵兰花坠儿从面纱旁闪露,随着她脸颊的躲闪,轻摇慢摆,娇俏可人……他慢慢地张大了嘴巴,惊得半天说不上话来。忽然,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剧烈咳嗽了起来,胸口起伏过大,牵扯到了骨伤,疼得捂着肚子蜷缩起身躯,俯身面地,不断得用手捶打着地面。
夷人们皆以为他是伤痛发作,痛苦不已,但是叶枫、方铭愿和茗姨心里此刻都清楚的很,罗达夫,他是在……笑。
真的好巧啊,大家都在。
☆、第二十九章 幔中人
其实,此刻黑色城堡的大厅内,不仅仅有夷人和叶枫他们四人,还有年龄不等,相貌各异的跟行医能沾上边的男女老少十几人分散着站在各个角落,或瑟瑟发抖,或惊恐不安,或茫然无措。
白袍人说:“各位医者,不必慌张,我们把诸位请到此处,也是为了给我家女主人调养身体。我家主人常年夜不能寐,气血两亏,不思茶饭,现在已经病入膏肓,不知诸位可有延续寿命的仙法?”
厅堂内鸦雀无声,并无人应答。调理身体尚可,只是到了需要续命的阶段了,没两把刷子谁又真的敢应。
白袍人又说:“不论是谁,能有办法把主人的顽症治好,我们即刻就可以把大家悉数送回。倘若全都束手无策,那恐怕诸位也是枉担虚名,留命于世,也无甚用处了。”
什么意思!方铭愿暗惊:要么治好了立马放人,要么治不好就全窝端了!
众人皆惊慌失色,有些在窃窃私语,也有胆小鱼目混珠的干脆抽泣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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