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争伸手一摸他腿根,都是热腾腾的水。不仅这有,连他脸上都是湿漉漉的。段争就问他:“你哭什麽?”
陆谭靠在他胸口:“好舒服。”
“那你哭什麽?”
“舒服呀。”
“……舒服,你就哭了?”
陆谭抬起脸:“是呀。”
段争一时没了应对的话。他在做爱这方面多为了生理需求,有畅快的时候,也听说过有些人在性交后产生忧郁情绪,却没见过像陆谭这样因为太高兴而边做边哭的,看上去也不像是“性交时忧郁”。
被段争握着根部拔出阴茎,再摘了避孕套,陆谭非得抱着他一起淋浴。段争握着他的脖颈问他刚才为什麽要哭,陆谭怎麽都说不清原因。他也疑惑,明明从前被晏知山安排和其他人做爱的时候不会这样,可是一旦和段争做,他总忍不住想掉眼泪。百思不解的后果是陆谭将过往和盘托出。
话说一半,头顶水流瞬止,他茫茫然抬手拍拍莲蓬头,说:“坏掉啦。”
转头却见段争神情不愉。
没了热水,浴室温度似乎下降许多。陆谭嫌冷抖抖肩膀,段争伸手取了毛巾将他全身擦干。陆谭穿上衣服先回房间,他揪着湿发玩了一会儿,段争握着吹风机带门进来,热风吹在头顶暖洋洋的,陆谭暖饱都有了,淫欲也思过了,不禁昏昏欲睡。
可他躺下没多久,小腹猛地被扣紧,他强撑着眼皮翻过身,和段争额抵着额,鼻尖对着鼻尖,嘴唇贴一贴,他嘟囔着:“睡觉了哦,抱着你睡。”
段争将他额前的头发往后捋:“晏知山给你找过谁?你认识吗?”
陆谭眼皮子打架:“不认识的。”
“他们对你做过什麽?”
“嗯,很多,很多。”陆谭含糊不清地呓语。
“多久了?”
“……”
“他们知不知道?”
“……”陆谭睡着了。
段争抬了抬他的脸,陆谭闭眼睡得无知无觉,全然对自己曾经所经受的过往毫不在意。或许根本是对晏知山的居心一无所知。段争有时候会好奇,陆谭这样横冲直撞地长到现在,究竟和多少危机擦肩而过,明面上他有父母亲人的保护,可背地里仍旧有晏知山这样的将他觊觎。能怪他麽,怪不了,倒不如感激他能全须全尾地活到现在。
段争轻轻一弹陆谭脸颊,陆谭梦里一惊,搂在他腰间的胳膊收得更紧。他梦呓着:“睡了哦,睡了。”
第三十九章
唐小杰再见陆谭是几天后。
十二月,天冷得很,出门有些小雨。他从出租屋方向一路赶来,才下公车就见对面树底下站着陆谭。隔壁店铺女老板踩着人字梯挂圣诞树,塑料做的树枝岔了方向,伸远了,刚刚好悬在陆谭头顶,偶尔随着西风点个头,就差些许距离就要勾上他的头发。
四周有路人往来,更衬得陆谭穿得单薄。过膝大衣里面只配一件薄毛衣,余下饰品只有一顶针织帽,帽檐压着眉峰和耳尖,底下是张被冻得脸颊通红的脸。陆谭双手插在口袋,两眼空洞在发呆。因为相貌招眼的缘故,他不开口时显得正经极了,半点挑不出错。但当瞧见熟人,他就踮高了脚用力挥手,眼睛亮汪汪的,雀跃就像滚沸的水蒸气似的咕嘟咕嘟溢出来。
“干嘛呀,那麽热情,”横过斑马线站定了,唐小杰摸摸鼻梁,拽着陆谭往旁走两步,摸着他的手有点冷,又说,“你不怕冻啊?”
陆谭笑眯眯:“不冷不冷。”
“你摸你的手,是不是冰的?”唐小杰没好气,瞟了眼走在陆谭另一侧的段争,“你会照顾人吗?”
陆谭抽手在脸侧贴一贴,说话时嘴边呼出一团白气:“不冷。”
“你知道什麽。”唐小杰嘀咕,抓了陆谭的两只手塞进衣兜,又解了自己的围巾给他系上。系完见段争正往这儿看,他后知后觉自己这举动在如今的段争看来大概有些歧义,于是自然联想去陆谭和段争这段颇受争议的关系,一时间居然不确定该说他们互为兄弟还是情人,但总是比他更亲近。
“哦,就是之前帮他忙,习惯了,”唐小杰解释,“我看他手冷冰冰的,围巾借他戴。你不介意吧?”
没那麽小气,但也不至于大方。段争确实不比唐小杰细心。他纵容陆谭的选择,出门穿衣都是陆谭自己决定,他又挺爱美,不肯穿得太臃肿,非得等到冻得牙齿打架才喊冷。一想到时还有段争能抱着取暖,陆谭就更不肯多穿了。
唐小杰拉着陆谭,和他并行:“天那麽冷了,你出门得多穿两件衣服,不然冻感冒了,还要花钱吃药挂水,严重的万一病死了,你说值不值得?”
陆谭正低头摆弄围巾在胸口打的结,听闻抬头:“不要死。”
“那你就得多穿衣服啊,那麽臭美,”唐小杰故意轻轻踢他鞋子,“别学段争知不知道,他身体好,比你抗冻多了。”
“哦。”陆谭似懂非懂的。
唐小杰瞟他,佯装漫不经心道:“笨死了,听不懂吧?要我说,你就得找个人专门跟在你屁股后面成天伺候你,以前说你娇气,你还不高兴,现在又加上一个粗心大意的,你们能过得好吗?”
话里泛酸,唐小杰就差直接问他一句“为什麽不搬回来住”了。为什麽不问,是因为答案太明显,没有必要问。可唐小杰总有些莫名的委屈,觉得自己是被陆谭和段争给丢下了。像学生时代三人行里难免会被冷落的那个,尽管知道他俩的关系不仅是兄弟,更是要亲嘴上床的情人,唐小杰仍旧会小心眼地吃醋。他扭捏着不肯承认是自己曾经在陆谭身上做过寄托,他享受着被陆谭依赖,与其说是陆谭需要他,倒不如说是唐小杰希望被需要。
缘分真是种妙不可言的东西,它将段争带回陆谭身边,也把陆谭领进唐小杰的生活,又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他心底的缺陷。
不过唐小杰哪怕再不着调也知道自己做不成电灯泡。其实要说脸皮厚点儿,他也能装模作样求一求陆谭,叫他心软,但问题出在段争身上。
原本以为谈个恋爱不说把他烤化了,至少能把硬茬给摘掉几枝,谁想段争还真是“表里如一”,恋爱谈得一丝不苟,依旧霸道又直接。就像这时候,他明知道唐小杰话里有话,却对着他这个别扭样子说:“黄铭鸿可以做你的新室友。”
唐小杰蓦地脸色大变,来不及怨愤,斩钉截铁道:“多谢你好意,我觉得认识一个新朋友也许会更好。”
不懂他们讲话,陆谭脑袋左右地转,瞅瞅这个又瞧瞧那个。因为太高兴,他走路都颠颠的。将过马路时,他伸手抓住唐小杰的右小臂,于是三人并行的姿势成了陆谭在中间,一只手牵着段争,另一只手领着唐小杰,过了人行道,后来手也没松开。
按照陆谭的心意,今天他不仅想见唐小杰,也想见一见曾经帮过他的阮红玲。可惜她有事来不了,而换作自称最近无所事事的黄铭鸿来救场。
聚会地方是黄铭鸿挑的,他嫌酒店吃饭太正经,征得段争同意后定了夜总会的大包间。
包间下一楼是舞厅,陆谭一进室内就被震得捂耳朵。
段争虚揽着他走,后面跟着唐小杰,三人才上楼梯就见黄铭鸿倚在护栏边和一个身着超短裙的靓女在调情。
错眼一看瞧见段争,黄铭鸿像被偷偷恋爱被家长当场抓包的小年轻,慌忙告别了靓女,嬉皮笑脸迎上去,带段争三人走去包间。
唐小杰原本还想调侃他和别人调情被撞见何必尴尬,可等进门一见卡座里架着腿吞云吐雾的年轻女孩儿,那句“大不了”就卡在了喉咙里,吐不出又咽不下。他脸上五官僵得咔咔响,瞄向黄铭鸿,反被他怒目一瞪。
“哇,哥哥,你记不记得我呀?”屋里来人,女孩掐灭了手里还剩大半截的香烟,直截了当忽略了除陆谭以外的所有男人,她嘻嘻笑着凑上前,铺满眼睫周围一圈的亮片在深色灯光下闪得晃眼。
陆谭被吸引了,看得目不转睛。
女孩观察入微,故意冲他眨巴眼:“亮晶晶的,你喜欢哦?那这个呢,也很漂亮哦?”
她给陆谭看她两边耳垂挂的水晶耳坠,说着直接换了位置,从和段争隔了小半米的座位直接转去陆谭身边,起身走动时包裹上身的亮片裙也呼啦啦地响,肩膀又重重撞过呆立的黄铭鸿,接着她一屁股坐下,裙摆缩在大腿根,裸露的肌肤紧贴陆谭的大腿,触感热乎乎的,叫陆谭条件反射避了一避。
女孩见了就笑,一点儿不避讳地挽了陆谭的胳膊将他拽回来,对准他的耳朵叫:“你喜欢我就给你看呀,你躲什麽啦?”
一边是黄铭鸿的逼视,唐小杰被委以重任,于是紧跟着落座,生硬地打断:“姚可可,你发病啦你,见谁都抱。”
姚可可闻声睨他一眼,这下干脆将脑袋倒在陆谭的肩头:“对啊,我就是见谁都抱,干嘛,你吃醋啊?那我抱你去好不好啊。”
如愿以偿瞧见唐小杰表情有变,更别说倚在一边满脸泛青的黄姓门神。但姚可可还没来得及得意一番,搂紧胸口的胳膊倏地抽走,她一颗脑袋也枕了个空,扭脸只见陆谭涨红了整张脸,正忙不迭地挪远位置,还恰好挪进段争因为胳膊搭着沙发背而撑起的包围圈里。
段争看他们耍闹,不参与也不阻止,只在陆谭退怯时拢他一下,好让陆谭不至于狼狈地跌到地上去。
“你不认识我啦?”见他茫然,姚可可心情郁结,拨了拨头发,“阿姐托我给你带过饭啊,你不记得啦?……就是卷头发啊,住二楼的。”
陆谭记忆隐隐约约,但这时哪怕记得起,他也不敢认了。姚可可胸口明显的起伏似乎还爬在他的小臂,他有点吓着了,一时间不敢和她靠得太近,而拉下段争搭着沙发的胳膊放到腰间,捏着他的手指转移注意力,时不时被段争反握一下,几根手指缠在一块儿。
“没劲,你怎麽还是那麽胆小,我还能吃了你?”姚可可嘁声,又倾身往桌上摸了酒杯。酒没倒满,她扭脸望向身侧:“滚开。”
黄铭鸿佯装漫不经心:“我找个位子坐。”
姚可可说:“选别处。”
“这儿离我近,我坐一下怎麽了,你怕我啊?”黄铭鸿故意激她。
他以为自己这番示好态度够明显了,姚可可再拿乔就是她小肚鸡肠。谁想她确实不算小气,她根本是疯了,废话不多说,端了酒杯就往一楼舞厅去。磨砂玻璃门拉开,外头涌进的声浪够人原地倒翻两个跟斗。
陆谭难受地捂了耳朵,连唐小杰都不适地皱起眉头。
黄铭鸿眼见她真几步下去了,气得两口一杯酒,一灌就是三杯,而后气势汹汹站起身,两手一叉腰,也跟着出去了。
虽然对他俩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有些许耳闻,但应对这些情情爱爱,唐小杰的态度向来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眼下更叫他心痒痒的是陆谭——再勉勉强强加个段争。他装作不经意地往里侧靠,陆谭也喜欢和他贴得近,两人对着脑袋说悄悄话。
可话没说两句,黄铭鸿去而折返,大力推门冲进来,又两腿一迈,直接坐进陆谭和唐小杰中间。
唐小杰怒火中烧,掐着他的胳膊要他滚开。黄铭鸿就装耳聋,咕噜噜地直灌酒,还大着舌头喊陆谭阿嫂,夸他长得真好看。唐小杰替他害臊,勒了黄铭鸿的脖子把人往后拖,反而是陆谭被口头占了便宜还不明所以,脸上总挂着笑,看他俩扭打成一团,他就当看戏似的,满意地拍拍手掌,还拉了段争跟着一块儿拍。
后来唐小杰压根儿没机会和陆谭说两句话。陆谭黏段争,他插不进,另一边黄铭鸿又和姚可可闹得不明不白,说是打情骂俏,可两人都没确定过关系,真动起手来也是谁的面子都不给,唐小杰惜命,轻易不敢掺和。
从舞厅上来,姚可可摇着她的亮片裙,顶开在一头和段争聊事的黄铭鸿,从酒桌底下翻出一张飞行棋棋面的折叠地毯,招呼唐小杰和陆谭一道过来小赌一把,每局一块。
唐小杰开始不大乐意,嫌弃游戏幼稚。可等姚可可真把那张地毯铺全了,对面陆谭跪坐着眨巴眼,满脸写着好奇想玩,他也硬不下心,只能无奈接受。三人就占着酒桌侧面的地盘开始掷骰子。
飞行棋不比别的棋类,简单易上手,全盘就看中一个“运气”。陆谭人傻又天真,偏偏运气是出乎意料的好,每掷骰子,十有八九都是最大数,他就抓着一颗棋子照着空格边走边嘟囔。这样,四颗棋子很快走完。
一两次还能解释是运气,可几盘下来,除了其中一回是姚可可险胜,其余都是陆谭最先胜局。他不合常理的手气叫姚可可起了疑,眯眼打量他片刻,她忽然光着两腿扑到陆谭身上,嘟囔着往他衣服里摸。唐小杰骂她借着喝醉趁机占便宜,也越过一张棋盘来劝架。三人滚作一团。
陆谭被压在中间,不知道是谁不小心碰着了他腰间的痒痒肉,他笑得打滚,又是摆头又是扭屁股,想从混战里头逃走。好不容易滚出来,陆谭头发搅得乱七八糟,毛衣也被扯得变形。他脸红心跳,转头去找段争,却发现他正望着这边,一眼对上视线,也不知道望了有多久。
陆谭身体里的酒热忽地就冷却下来,他趴在桌边,伸长了手去碰段争前面放的酒瓶。够着了,他一点一点地往自己这儿拖。近了一半路,瓶口被人盖住,段争不由分说地将酒瓶抽走,一推推去黄铭鸿跟前。
“怎麽了,”黄铭鸿醉眼朦胧的,“要我喝啊?”
“空的。”段争说。
“啊?”黄铭鸿抓起酒瓶,单眼对着瓶口往里看,“哦,是空的。那我喝什麽啊?”
他追着段争问,一路追到门口,刚要抓他肩膀,结果回过头居然是个陆谭。黄铭鸿竭力撑起眼皮,咬着舌头喊他一声哥:“你是男的,我哥也是男的……你又是我哥的哥,那我也得喊你哥——没错吧?”
脸颊正发着烫呢,陆谭抹抹脸,眼睛跟过了水似的晶亮,语气却认真:“我不是你哥哥,你不可以这样说的。”
“为什麽,为什麽啊?”黄铭鸿打声酒嗝,“我哥都认你做哥了,我为什麽不能喊你哥?你这是偏心嘛你。”
陆谭也晕,但脑袋里记得清楚,语速虽慢但条理清楚:“我只有一个弟弟,弟弟是山山,没有别人了。所以你不可以喊我哥哥,不对的,你是你哥哥的弟弟,不是我的弟弟。如果我做了你的哥哥,山山会生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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