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若一直都是这样也就罢了,可偏偏家中来了一个柳逢辰,让在荒芜无边的黑暗中活了十七年的方白简看触摸到了可贵的光。
见到柳逢辰的第一眼,方白简那颗死气沉沉的心就忽而掀起了惊涛骇浪,他还从未见过如此清逸超尘的男子,虽然嘴上没说,可是已经在心里暗叹了许多声“如此气质,不愧是作画的”;而他之后敢将那算术册子交给柳逢辰,让柳逢辰帮忙交给方婉儿,不得不说,也是受了柳逢辰相貌的蛊惑,觉着这总是对着自己微笑的先生,心,定然也是好的,性,定然也是善的;而那之后柳逢辰给他偷偷送药送纱布来处理胳膊上的伤,更是印证了他的想法。
可谁曾想,这个先生竟然会深夜翻墙出户找小倌,还会将和小倌交欢的情景画成龙阳春宫,那清逸超尘的皮囊下,竟然藏着一颗如此淫乱的心,实在是不知羞耻。
方白简嫌弃柳逢辰的不知羞耻,本来是要疏远这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的,可偏偏这个人主动贴了上来,画小图,道不是,温温柔柔的,让方白简的嫌弃都散了形,没了影。
这个柳逢辰,实在是让方白简嫌弃至极,却也好奇至极;靠近时心有厌恶,远离了又生出不舍。
气人,气人,真真气人。
而那气人的柳逢辰,此刻在另一条船上和一个男歌伎有说有笑,靠得极近,亲密至极,让方白简心中冒火。
柳逢辰啊柳逢辰,你翻墙去找小倌还不够,竟然连卖艺不卖身的歌伎都要撩拨,实在是不知羞耻!
方白简侧头瞪着那边,气得脸都红了,因为想得太过入迷,就连方荣轩喊他都不知道回应,直到管事王富贵偷偷推了他一把,才疑惑地问:“怎么了?”
“老爷叫你呢。”王富贵低声告诉他,一脸担忧。
方白简忙看向方荣轩,恭恭敬敬行礼:“方才在想明日要做的生意,太过入迷,没能及时回应父亲的吩咐,还请父亲原谅。”
站在方荣轩身边的方夫人冷笑道:“想生意?可我怎么看到方才他在瞧旁边那艘船上的歌伎。怎么,堂堂方家少爷什么时候也有了赏男风的心思?”
方白简的心一沉。其实他看到的不是那个男歌伎,而是柳逢辰。但看谁并不重要,因为他知道方夫人只是想让他难堪。
方荣轩听了这话也并不高兴。毕竟虽然他也不怎么喜欢这个儿子,可是在他的寿宴上当着外人的面讽刺他的儿子,他如今唯一的继承人,实在算不得什么好事;可方夫人又是他的正妻,虽然不和已有许多年,但在外人面前,也还是要维持夫妻情份的。
所以,他先是安抚了方夫人几句,让她注意家人情份,接着训斥了方白简几句,让他今后别再心猿意马,接着,让方白简将一批寿礼送进船舱里。
各自眼不见心不烦,这样的结果,方白简倒是能接受。
走到船桅即将下楼的时候,也不知是哪个下人端菜没端稳,洒了一小滩汤汁,又没及时打扫,方白简端着个巨大的寿礼盒子,没注意往下看,脚下一滑,身子往船沿一侧,寿礼盒子便脱了手。
方白简大惊,想也没想就伸手要捞那飞在半空的寿礼盒子,结果却从船上掉入了湖里,扑通一声,溅起一朵巨大的水花。
“少爷!”王富贵大叫起来,“来人啊!少爷落水了!”
这船一下子就骚乱起来,可还未等来人跳下去救方白简,又听到扑通一声响,那隔壁船的柳逢辰,竟然也落了水。
第15章 坦诚两相见
方白简落水后,扑腾了几下,还没从水里冒出一个头来就被人抓住胳膊,他惊愕地在水中睁了眼,一看,竟然是柳逢辰。
他怎么也落了水?
方白简虽然不解,但并不慌,没有挣扎半分,自己也抓住了柳逢辰的一只胳膊,最后和柳逢辰胳膊拉着胳膊一同冒出了水面。
噗哈——
从水里冒出头后,两人互相搀扶着游向了之前方白简所在的那艘船,王富贵已经喊人抛下绳子来接应两人。
“少爷先上去。”柳逢辰说,不知为何,竟是在憋着笑。
方白简疑惑地看着他:“先生笑什么?”
柳逢辰摇摇头,不回答,仍是憋着笑,看了看那抛下来的绳子和方白简今天所穿的衣裳后,说了声“等等”,接着将方白简两只袖口绕着方白简的胳膊缠了两圈,这才再次催方白简上去。
“少爷快些上去,别让人担心了。”柳逢辰冲他眨眨眼。
方白简有些恍惚地攀着绳子上了船,又看着家中下人将柳逢辰也拉上来。方荣轩和方夫人已是走到了这处,后面跟着一众来参加寿宴的人。
方荣轩并没有说什么体己话,反而是神色严肃地斥责方白简:“你是走路不长眼么?还能从船上摔下去,你看看为了你,所有人都忙成什么样?你可真是给方家丢人!”
方白简浑身湿透,脚下滴成了一个小水滩,低着头,神色平静地接受着方荣轩的指责,方夫人抛来轻蔑嘲笑的目光,其他来宾的笑容亦是意味深长。
这一切,方白简在落水的那一刻就料到了,他一个方家的“野种”,只要闹出了一点动静,无论过错方是不是他自己,总是逃不过责骂与嘲笑的。
自他十岁被接回方家当少爷,他本就算不得好的日子就变得愈发艰难。虽然他能吃饱穿暖,拥有令外人艳羡的身份和生活,可是“野种”的出身,就决定了他在方家的举步维艰。他的亲爹看不起他,接他回来只是因为没有别的男丁可以继承家业了,只要他表现得稍不如意,就要被责骂,甚至毒打,比如今日,他竟然敢落水,打断了方荣轩热热闹闹,风风光光的五十九岁寿宴,这简直是触了方荣轩逆鳞一般的事,无论事情的起因是什么,他今日是躲不了惩罚的:而不是他亲母的方夫人,更是不喜欢他,让家中下人盯着他,处处为难他。
其实方夫人在他刚回这家的时候还不是如此的,虽然冷淡,但还没至于冷酷,只是后来方荣轩又在外面找别的女人想要再生个男丁,方夫人才将怨气怒气撒到了他这个“野种”身上。
这样令人窒息的生活,方白简是想过要逃的,只是一开始,他年纪太小,逃不了;后来年纪是大了,可是心都已经死了,逃不逃,区别都不大了。他的亲娘已经没了,他逃出去,又是为了谁呢?他逃出去后,他和他亲娘背负的罪,又怎么偿还呢?他就连去死,以求个一了百了,都是不能够的。
所以心死如他,早已习惯了被方荣轩和方夫人这样对待,于他而言,这一场因为落水而招致的谩骂与嘲讽,只是他黑暗生活中的又一场风雨罢了,过了便过了,黑暗仍旧只是黑暗。
可是他这样的习惯,却被柳逢辰打破了。
“老爷,少爷落水,也不是故意的,兴许只是太过疲惫,一时走了神而已。少爷最近这些时日,为了老爷的寿宴忙碌奔波,我也是看在眼里的,所以看在少爷如此尽心尽力的份上,老爷还是莫要责备少爷了罢。”
方白简看向柳逢辰,惊得一双空洞的眸子都有了光,他不明白为什么柳逢辰要替自己说话,只是一顿责骂而已,又不是没被这样对过。柳逢辰横插一脚做什么?
方夫人闻言,冷笑一声:“尽心尽力?我看他整日账本没算几本,丝品没看几批,也从来不曾帮着准备什么,终日走来走去也不知道在做什么糊涂事,何来的尽心尽力之说?”
柳逢辰微微一笑,竟然将方白简这一个月来为了方荣轩的寿宴所说的事都一件一件说了出来,听得那些来宾的称赞越来越多,方夫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而方白简,却是越来越心神荡漾。
原来,先生竟然将自己平日里的作为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了。这是方白简不曾料到的,也是不敢奢望的。
“所以,看在少爷如此尽心尽力的份上,就莫要责备他了。让少爷去换身干净衣裳,莫要着了凉,要是生了病,反而真是让老爷的寿辰不美了。”柳逢辰以此结束替方白简说的话,自始至终,从容不迫。
听柳逢辰说了这么多,方荣轩也不好再在众人面前为难方白简,便摆摆手,让方白简赶紧去换衣服,换完回来继续招待宾客,也让柳逢辰去换一身。
柳逢辰和方白简道谢离开,跟着下人一起去了可换衣休息的船舱。
支走了下人后,船舱内只剩方白简和柳逢辰两人。船舱内有些闷热,只有一扇窗户开着,舱内有一张干净的床榻,床榻上放着两套衣裳。
方白简不急着换衣裳,而是问:“先生方才为何要替我说话?”
柳逢辰边解衣裳边回答:“难不成少爷喜欢被无端责骂?”
“我……”方白简不知该怎么回答,因为习惯是一件事,但喜欢又是另一件事。他习惯了,但他的确是不喜欢的。
柳逢辰看着他那皱眉的模样,已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微微笑道:“所以我才要替少爷说话。明明少爷不是故意落的水,为什么还要遭一顿骂?这些骂啊,能避则避,不然伤心又伤身,有什么好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呀少爷。”
“落水不会伤身……”
“但少爷有可能又因为被无端责骂自己伤自己的身,少爷,若不介意,给我看看你的胳膊,好了些不曾?还是又加重了?”
柳逢辰向方白简伸出了手。谈话之间,他已经脱得一丝不挂,赤条条地站在方白简面前。
方白简看得双眸一颤。他从没料到,男子的身体竟然也可以这么美。仙肌玉骨,纤腰长腿,胸前是两点粉红,微微凸起,就像临安夏季卖的那些樱桃果,引诱着方白简去舔一口咬一口;再往下,是肚脐,钱币一般小小的圆圆的一枚,看得方白简忍不住伸手去扣弄一番;再往下,是干干净净的小腹,柳逢辰疲软的阳物垂着,看上去很好逗弄。
好干净,怎么会那么干净,先生那里为什么不长毛发?方白简看得迷惑又迷离。他很想摸摸那里,很想知道不长毛发的男子下身是什么样的触感。
柳逢辰见方白简一直不伸手,只是一味地看着自己,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意识到方白简在看何处之后,嘴角一扬,逗方白简:“少爷,我这里,好看么?”
方白简一下子就涨红了脸,将目光移开,后退了两步,不回答。好看,当然好看,干干净净,粉粉嫩嫩的,好看得让他下身都有了反应,硬梆梆地顶着湿漉漉的裤子,冷热相贴,难受躁动。
柳逢辰笑着走上来,抓过了柳逢辰的胳膊,将袖子一掀,纱布一拆,仔细看了看,道:“好了许多了,不用纱布缠着也可以了。如今已是盛夏,又缠纱布又披衣服的,挺热的是不是?”
“也没那么热。”方白简本就因为看到了柳逢辰的裸体而浑身燥热,被柳逢辰这么一触碰,更是如火上浇了一把油。他的阳物涨硬难耐,他想伸手去套弄这不安分的玩意儿。
“快点快点,操奴家,大爷用力操奴家。”
方白简又想起了那句在南风阁外听到的话。
先生的身体真美。他恍惚地思忖着。好想摸一下先生的身体,好想……玩弄先生的身体。
——尽管方白简还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对,但他就是很想。
“先生,我……”方白简想得口干舌燥,努力咽了咽嗓子,向柳逢辰逼近,抓住了柳逢辰给他擦胳膊的手。
“嗯?”柳逢辰看他,停了手上动作,“少爷有何事?”
“先生我想……我想……”
摸你,抱你,亲你,操你。
就在方白简想着该怎么说的时候,敲门声响起,门外传来王富贵的声音:“少爷换好衣服不曾?老爷让少爷赶紧去招待客人。”
方白简登时回了神,收回自己的手,跑到床榻前,脱下湿衣服,随便抓起一套干净衣服,手忙脚乱地就往身上套,嘴上慌乱地回答着:“来了来了,马上。”
可穿了一半才发现这套衣服小了,该是符合柳逢辰的身量的,又只得脱下,穿另一套。
柳逢辰走到他旁边,不慌不忙地穿上被方白简胡乱扔到床榻上的衣服,不紧不慢道:“少爷方才是想同我说什么,还未说完呢。”
方白简穿衣服的动作停了一下,接着又继续,含含糊糊地说:“没什么……只是想问先生,我方才落水,怎么先生也跟着落了水。”
“因为想救少爷。不过,”柳逢辰笑出了声,“抓到少爷胳膊的那一刻才发现,少爷水性也好得好,哪里需要我救。”
方白简愣了愣,又道:“临安多水,所以临安人自小就会水。”
“是,我也是后知后觉。”柳逢辰好笑地轻轻摇头,“是我一时太着急,没有多想就跳了下去。不过多水的地方,那里的人也不一定都会水,比如我们云梦也是有不会水的人。还是不拿少爷的性命开玩笑的好。”
——譬如,那个他最尊敬,最感谢,也最愧对的人。
方白简无言。其实就算柳逢辰不跳下来,方家的下人也会跳下来救他的,毕竟方荣轩和方夫人再不喜欢他这个“野种”,他现在也是方家唯一的男丁,平日里随便打骂,但性命还是得照看着的。
只是柳逢辰的这一份心,让方白简如今动了情罢了,就像一块玉石落了水,激起了水花,漾起了波澜,哪怕涟漪已尽,仍有人记得那一瞬的惊喜。
“多谢先生。”
“少爷不必多礼。衣裳换好了就快去罢,不然老爷又要责骂你了。”
方白简对着只穿上了半身衣服的柳逢辰匆匆一拜就要走,却又被柳逢辰喊住了。
“少爷等会儿招待来宾还是注意些胳膊,你这套衣裳袖子短,开口浅,别露出来叫人看见胳膊上的伤,虽说已经很淡了,但难免眼明心细的人看出来,譬如我。”
“知道了,多谢先生提醒。”
方白简说完就出了房,留下柳逢辰在房内慢条斯理地穿衣服。
想到方才方白简硬挺的阳物顶着湿漉漉的裤子,面红耳赤的模样,柳逢辰不禁哼起了在小倌馆里学的下流小调:真是血气方刚,少爷的那物,看着实在是天赋异禀,也不知道被那物操干,该是什么痛快滋味儿。
第16章 伤汝疼吾心
方白简到底还是没有逃过被方荣轩惩罚的这一劫。
寿宴结束,从临安湖回到方家大宅后,正堂里,方荣轩喝令方白简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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