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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毛之地(近代现代)——隐形基地/卜做人了

时间:2021-10-07 20:38:20  作者:隐形基地/卜做人了
  “最贵的。”
  施瓦伯格不懂花,他就认识几种常见的花儿。这家花店没有昆尼西喜爱的香槟色花儿,他抱着一大束娇艳的鲜花,按着门牌号寻找,很快便发现目标——一栋传统风格的德式建筑,整洁的红砖外墙,屋檐遮住了最上层的半个窗户。院子里栽种着花苗,门口挂着信箱,还有一只大大的铜铃铛。隔壁的房子是差不多的样式,一个头发雪白的老头挺着圆滚滚的肚子,正在修剪树篱。看到施瓦伯格,老头警惕地瞪着眼睛,用浓重的南德口音问道,“您找谁?”
  “卡尔·冯·昆尼西。”施瓦伯格讨厌这个目光锐利的老东西,“我是他的上司。”
  “上司?”老头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上司……好吧,您可以摇晃铃铛,卡尔在家。”
  施瓦伯格晃了晃铜铃,响声清脆悦耳。随着几声狗吠,房子的前门打开了。先是一只巨大的狗钻了出来,紧跟着就是昆尼西。他裹了件灰扑扑的毛呢外套,一见到施瓦伯格,表情瞬间就凝重起来。
  “卡尔,”施瓦伯格微笑着开口,“晚上好。我是来道歉的,是我不对,请原谅我吧。”
 
 
第49章 - 空白
  年,施瓦伯格刚回到德国时,迎接他的是阴沉的冬天和人们的憎恶与鄙视。当时他的心理状况极度糟糕,会为了他人无意一瞥而陷入歇斯底里。现在他早就摆脱了那种状态,脆弱是没必要的,德国式的自尊心只会成为前进的阻碍。非常可惜,昆尼西没有机会获得这种心灵上的进步:从来都有人愿意保护他,即便身处战争中,幸运儿也没吃过多少苦头,所以从外貌到性格都是一个无比完美的标本,理应被收入德意志国家博物馆保存。施瓦伯格举起那束昂贵的鲜花,找出最沉痛的语气:“我很抱歉。”
  理论上,没有比不打招呼就登门拜访更失礼的了,可参加过“巴巴罗萨”行动的老兵,谁不熟悉闪电战的作战方法呢?高效、直接、快捷,不给敌人留下任何反抗的机会。昆尼西局促地站在栅栏前,那条大狗——“阿登”——挡在他与栅栏之间,黑溜溜的眼珠盯着不速之客,缓慢地摇晃尾巴。“我听到了一些传言,”施瓦伯格笑容可掬,“未经核实就急急忙忙地告诉你。是我的疏忽,卡尔,你知道我这个人心直口快——”
  那个面目可憎的老头举着剪刀,伸长了脖子,身边还冒出来一个长着尖酸下巴的老女人,“卡尔,你认识他?”
  “认识。”昆尼西终于张开嘴,声音虚弱无力,“这位是……冯·施瓦伯格先生。”
  三个年轻女人勾肩搭背地走过,个个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活像一团行进的酒气。“哦,我亲爱的美人儿房东,”个子最高的那个冲昆尼西眨眨眼睛,用英语嚷嚷,“你的新追求者吗?”
  其他两个酒鬼爆发出一阵尖锐的大笑,鸭子似的嘎嘎叫个不停。多亏这番胡言乱语,昆尼西不得不打开栅栏。如果再过几分钟,那捧耀眼的花束说不定会引来更多闲得发慌的房客和邻居。施瓦伯格跟着昆尼西走进客厅,主人递给他一双拖鞋。昆尼西垂着眼睛嘀咕,“这是客人用的,每次我都会消毒。”
  这提醒了施瓦伯格,他家,别管是租住的公寓还是格林瓦尔德的房子,都只有一双拖鞋。客厅算是宽敞,但吸引施瓦伯格注意的不是装修和摆设,而是这方空间内的洁净程度。对于一个只有男人存在的房子来说,这里干净得简直过分了。
  他坐到一张木椅子上,上头铺着坐垫,看样子是手工缝制的。燃烧的壁炉前摆着几本书和一张躺椅,在被打扰之前,昆尼西估计正躺在那里看书。阿登试图走过来嗅闻施瓦伯格,昆尼西拦住他的宠物,轻轻拍拍大狗的脑袋,咕哝道,“出去玩吧。”
  狗哼唧了几声,恋恋不舍地从一道小门钻出去了。“原来你会讲巴伐利亚方言。”施瓦伯格说,昆尼西把一杯咖啡放到他面前,点了下头,然后绕到桌子另一端,裹紧了那件毛呢外套。
  “房子不错。”施瓦伯格品尝那杯咖啡,速溶咖啡,他差点笑出来,“嗯,很有家庭氛围。”
  这话不是客套。沙发宽大舒服,橱子里摆着各种纪念品,甚至有一个金色的奖杯。施瓦伯格眯着眼睛看了半天,也没看清楚奖杯上的小字。壁炉上方则摆放着许多相框,大部分是昆尼西个人的照片:他站在高高的玫瑰中间,皱着眉头;穿着登山服,略显疲惫地微笑着;坐在钢琴前回头……还有合影,小小的照片里站着七八个人,昆尼西、他美丽的妹妹、一个陌生男人,估计是夏洛特的丈夫,以及四个孩子和迈克尔·费恩斯。剩下的两张照片让施瓦伯格忍不住在心里冒出一声诅咒。费恩斯揽着昆尼西的肩膀,身后是伦敦塔桥标志性的建筑,最后一张是真正的“家庭照片”,阳光下,费恩斯和昆尼西一起搂着那条大狗,因为日光直射,他们全都眯着眼睛。
  “您有什么事?”昆尼西打破了沉寂的空气,“如果是工作——”
  “你提出申请调离,”施瓦伯格收回目光,将视线转向那位不安的技术顾问,“我总得知道原因。”
  “我不合适。”昆尼西说得十分熟练,“我不擅长与人打交道。”
  是嘛,可是你顺利地交到了男朋友,一点也看不出“不擅长”的迹象。施瓦伯格冷静地警告自己掩藏好想法,把表情调整到一个正常的尺度,“你生气了,对吧?”
  昆尼西没有否认,耸了耸肩。施瓦伯格注意到电视机柜旁丢着一只小皮球,可能是狗的玩具。“唔,我说过了,我不该没核实就跟你讲费恩斯——”
  “我们没有熟悉到可以谈论隐私问题的地步。”昆尼西快速打断了他,“公司有很多技术骨干,年轻、聪明、上进,您可以选择一位作为顾问。”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您是我的上司。”
  “我很喜欢你,卡尔。”
  昆尼西的脸一点点变红了,“不,”他不知花了多大力气才提高了声音,微微颤抖着,“您讨厌我和迈克,您讨厌、讨厌我们这、这类人。”
  一声轻响,阿登钻过小门,狗爪啪嗒啪嗒地踩在擦得光洁如新的地板上。昆尼西招招手,大狗跑过去,将脑袋搁上他的膝头。“我只想安静地工作,”昆尼西低头抚摸阿登的脖子和背,“我已经在这家公司工作超过二十年……我没别的追求,就想做名工程师,老老实实上班,直到退休。我没有升职的打算,您、您找别人吧。”
  “我和别人处不来。”施瓦伯格轻描淡写地说,“我就看中你了,那怎么办好呢?”
  昆尼西抬起那双蓝眼睛,亮闪闪的,含着一点水光。施瓦伯格每次编造那些悲惨的往事,他就用这种眼神望过来。“对不起,”施瓦伯格说,这次他是真的觉得心里不舒服,“我发誓我没有讨厌你。”
  施瓦伯格开着车,来到他偶尔光顾的某个酒吧。时间还早,酒吧里稀稀拉拉就坐了几个人。他叫了杯酒,边喝边看报纸。头版还没读完,一个男人便凑过来,从样貌来看,大概是名犹太人。
  “您是第一次来?”
  “来过几回。”
  男人也叫了杯酒,半开玩笑道,“真的?您看起来像是走错地方了。”
  “唔,”施瓦伯格从报纸后抬起眼睛,“如果我没理解错,这就是一个寻找男人与男人一夜情的中介场所,对不对?”
  “您真风趣。”
  “我擅长实话实说。”
  “实话实说……那您,”犹太佬用手势比划了一下,“有没有——”
  那讨厌的鹰钩鼻子看着可真刺眼,施瓦伯格翻过一页报纸,找到体育版,“以前,经常。”
  “以前?”
  “1955年,那会儿我经常跟男人上床。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男人惊讶地抬起眉毛,“1955年?”
  “是啊,虽然那会儿我也不年轻了,我甚至也不是个同性恋。”
  “那您为什么……”
  为什么?施瓦伯格看着娱乐版介绍的摇滚乐趋势,那些诡异的妆扮、浓重的眼圈和尖锐的牙,仿佛来自地狱,“因为,我得活下去。”
 
 
第50章 - 新生
  施瓦伯格当然不会堕落到和一个犹太佬上床。无论贫穷或富有,这些狡诈的骗子都该为了他们那张甜言蜜语的嘴巴下地狱。对他而言,性并非必需品。喝完酒他回到住处,房间被清洁工收拾得干净整洁,但冰冷的壁炉似乎暗示这并不算是一个真正的家。施瓦伯格摇摇晃晃地在客厅里转了几圈,木地板、沙发、电视机、成套的橱柜……与昆尼西的客厅就差一架钢琴和一条吠叫的德国牧羊犬,不过他的壁橱里没有旅行时购买的坑钱的纪念品,只有酒。香槟、红酒、白兰地,以及一个玻璃酒杯。
  他给自己倒了杯香槟,望着缓缓上升的气泡发愣。过了很久,施瓦伯格才从寒冷中清醒过来,他躺在沙发上几乎睡着了,那杯酒和酒瓶摆在原处,他一碰也没碰过。
  年10月,经过漫长的旅途,火车终于缓缓停下。在前往弗里德兰的临时收容所的途中,人群不住欢呼,挥舞手绢。从衣着来看,这缺失的十年间,德国已经逐渐恢复元气。收容所前人头攒动,大部分是女人,举着照片和寻人启事。一些人刚下车就找到了亲人——母亲、妻子、兄弟、儿女……拥抱、痛哭、亲吻,场面湿漉漉的,像淹没在泪水的湖中。但这一切与施瓦伯格无关,没有任何人寻找他。他的兄弟们全部战死于东线,一个不剩;父亲则不知所踪。即便小霍斯特、奥托或路德维希侥幸生还,那几个混蛋也势必不愿听到“杂种狗”活着归国的消息。“多么遗憾!”施瓦伯格能想象得出小霍斯特的口气,“他死了才好!”
  施瓦伯格就带回一套国防军服——那个死在矿场的不知名的年轻人,他可怜的母亲也许正站在某个角落焦急地等待儿子回家。找到家人的战俘们很快各自返乡,留在临时收容所的都是些无亲无故的可怜虫。施瓦伯格没等来军服主人的线索,获得身份后,在下一批战俘回国前夕,他离开弗里德兰,前往科隆,试图开始新生活。
  从1945年被俘到1955年获释,他丧失了十年五个月的时间。除了操纵坦克,施瓦伯格没有技能,前纳粹党员和党卫军军官的身份更令找工作步履维艰。很多雇主不但不雇佣他,甚至朝着他大吼大叫,“都怪你们!看看你们把德国害成了什么样!”
  施瓦伯格看不起这些色厉内荏的家伙。如果要清算,每个德国人都有自己的那份罪恶。他兜里就很少的一点钱,党卫军不比国防军,没有恢复名声和待遇,看起来也不会有那一天。他必须在下雪前找到活儿干。好在新德国最缺的就是人手,施瓦伯格找到一份建筑工的工作,很快学会了使用必要的器械。但他身体非常虚弱,有天从脚手架上摔下去,左臂骨折。他生怕丢了工作,吊着夹板继续干活。老板欣赏他的努力,可工人们厌恶他。结算工钱后,施瓦伯格拿着好不容易挣得的薪水,正准备寻找下一处工地,结果遭遇袭击。不但损失了全部的金钱,还被结结实实打了一顿。他趴在建筑垃圾里,哭得好不伤心——他在西西伯利亚都没感到这样绝望过。
  不过施瓦伯格就哭了一会儿,他擦干眼泪,爬起来继续寻找工作。圣诞节前,他又拿到了一笔钱。施瓦伯格咬了咬牙,给自己买了件新外套。穿上新外套,他又去百货商场找了份临时推销员的工作,戴着愚蠢的圣诞帽滔滔不绝地说服一个个家庭掏出钱包。采购圣诞商品的人潮第一次为施瓦伯格带来可观的收入,他把那些钞票点了五遍,放进外套的暗袋,小心地缝起来。就在他心满意足,打算休息几天迎接来年时,一位年轻的绅士找上门来,当时施瓦伯格戴着圣诞帽,像沙普卡帽那样拉下帽子针织的边缘,以捂住遍布冻疮的耳朵。他舍不得买新帽子。
  塞巴斯蒂安·赫尔曼衣冠楚楚,面色红润,样子没怎么变。“冯·施瓦伯格先生!”他惊喜地伸出手,“我找了您好久——”
  施瓦伯格一点也不想碰到认识的人,尤其在这样狼狈的境况下。他潦草地同赫尔曼握了下手,对方的手掌又光滑又温暖,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生活优渥。“我接到了错误的情报,”赫尔曼说,对于施瓦伯格的冷淡毫不在意,“我以为您在十一月回国!谁知道您乘了十月的那班车……”
  赫尔曼邀请施瓦伯格吃饭,施瓦伯格穷酸的外套、破旧的裤子和短帮靴与金碧辉煌的餐厅格格不入。面对精致的法国菜,施瓦伯格就喝了几口汤。他的胃受不了,看着那些海鲜、牛肉和甜品就搅成一团。赫尔曼聊起军校旧事,满脸放光,“……您总是最厉害的!成绩那么好,永远是第一名……”
  “现在我搅拌水泥也很有一手,”施瓦伯格自嘲道,“说不定明年我就学会开叉车了。”
  赫尔曼欲言又止,施瓦伯格阴沉地思考,这位银行家的儿子为何要浪费这笔巨款,也许是准备取乐。施瓦伯格找借口去洗手间,从大厅另一边溜走时,他无意中看到镜面映照出的一张脸:苍白、扭曲、瘦削,两只绿眼睛遍布血丝,比童话故事中的矮人还要丑陋。
  他逃进风雪之中,回到栖身的地下室,躲在黑暗的床角瑟瑟发抖。苏联摧毁了他,施瓦伯格咬牙切齿地诅咒西西伯利亚,诅咒阿列克谢·伊万诺夫。他发起了高烧,紧紧抱着封有现金的外套,生怕被同住的人偷了去。等他再度醒来,人已经躺在一家私人医院舒适温暖的床上。赫尔曼饱含歉意地握住他瘦骨嶙峋的手,“亚历山大,我不知道……是我说错什么了吗?但请您相信我的真诚,”这位年轻的有钱人在病床边单膝下跪,亲吻那些突出的骨节,“让我来照顾你吧,可以吗?”
  施瓦伯格瞪着雪白的天花板,没有灰尘,没有蜘蛛和网。
  他闭上眼睛,沉默几秒,“叫我阿历克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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