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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毛之地(近代现代)——隐形基地/卜做人了

时间:2021-10-07 20:38:20  作者:隐形基地/卜做人了
  “没有。”
  “一个家庭必须得有个宠物呀。”
  “我父亲养过猎犬。”
  “那可以和猎犬一起玩吗?”
  不,霍斯特的猎犬只会撕扯猎物,叼着血迹斑斑的野鸡和兔子邀功。施瓦伯格摇摇头,雪球的身体非常热,他又摸了摸猫儿的脑袋,学着小巴斯蒂的动作用手指钩挠长毛凌乱的下巴。雪球突然打了个滚,露出肚子。小巴斯蒂惊喜地叫道,“猫真是喜欢你!”
  “但愿如此。”
  “这就是喜欢你!你可以试试摸摸它的肚子,不过要小心……”
  小巴斯蒂每天上班之后,陪伴施瓦伯格的就是这两只猫。准确地说,只有雪球。雪球从早到晚都在施瓦伯格身边,陪着他吃饭、看书、睡觉。也许在猫的角度,是施瓦伯格陪伴它:因为每当天气晴朗,雪球就会大声喵喵叫着,示意施瓦伯格挪动椅子,坐到阳光下面。如果施瓦伯格没听见,它就会咬住他的笔或手腕,慢慢拉扯,直到人类听话为止。
  另一只猫,它没有名字,就叫“猫”。“它妈妈是只特别温顺的猫,”小巴斯蒂被猫抓破手背,无奈地摇头叹息,“我以为它也会是只亲人的动物……”
  猫讨厌人,尤其讨厌施瓦伯格。每当施瓦伯格路过猫的领地,都会遭遇伏击。猫从各个角落钻出来,扑向施瓦伯格的拖鞋和脚。要是一击不成,它就离得远远的,在安全范围内拱起背,嘶嘶叫着,竖起一身油亮的皮毛,尾巴就像个蓬松的鸡毛掸子。
  妈妈温顺,孩子却是个讨厌鬼,那必然是父亲的问题。施瓦伯格被猫咬坏了几双袜子,倒是不打紧。有天小巴斯蒂看到他脚上的抓痕,决定再也不能容忍这只野蛮的猫在房子里作恶。于是猫消失了,施瓦伯格没有询问猫的去向——猫和人一样,坏种的命运就是被清除掉。
  “如果你想养狗,我可以再弄条小狗来。”小巴斯蒂在散步时说,“唔,医生说,最好是狗……狗能让人放松。”
  “雪球就很叫我放松了。”施瓦伯格摘掉衣服上的几根猫毛,“它让我心情舒畅。”
  小巴斯蒂露出笑容,“那就好!听着,阿历克斯,你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医生说你得至少再服药六个礼拜。你父亲那边终于有了点消息,据说在某家疗养院有位比较接近你描述的先生。我会为你办妥的。在你拿到遗产之前,还是得先恢复元气。这儿风景很美妙,是不是?我们可以往南边走走,那边有座不大的农庄。”
  在礼拜日出门就遇到鬼鬼祟祟的上司,实在像极了恐怖小说的桥段。但昆尼西至少控制住了表情、情绪以及他的狗。阿登摇着尾巴,第五次尝试嗅闻施瓦伯格的裤子,昆尼西拉了下牵引绳,狗儿立刻扭过头,继续靠在主人膝边,活像只会喘气的雕塑。
  伊萨尔河波光粼粼,许多孩子在草地上玩耍。上帝保佑这片草坪,迟早会被疯狂的小崽子毁掉。施瓦伯格坐在昆尼西旁边,“……我抽支烟?”
  “您随意。”
  昆尼西坐在阳光下,如同一尊闪闪发亮的艺术品。施瓦伯格摸了下衣袋,只摸到一堆圆球。“我换了衣服,”他讪讪地解释,“气温升高了——”
  “我不吸烟。”艺术品安静地开口,但僵硬的肩膀出卖了他。他似乎浑身充满静电,时刻准备跳起来逃跑。几个小崽子呼啦啦跑过来,他们显然就是这附近的居民,一个接一个地冲阿登打招呼,毫不惧怕这头巨大的牧羊犬,连小女孩都敢伸手抚摸狗的脑袋。“陛下!”一个浅色头发的男孩叫道,“迈克还没回来吗?”
  “陛下”严肃地回答:“不,还有八个月。”
  “哦,”男孩失望地垂下眉毛,“我还等他和我踢球呢!”
  “迈克不会踢球。”
  “他会!他会——”
  施瓦伯格惊愕地看到昆尼西居然一板一眼地和那男孩“辩论”。“反正迈克就是会踢球!”最后,男孩扮个鬼脸,一溜烟跑开了。“‘陛下’?”施瓦伯格摸了下嘴角,“这是你在本地的外号?”
  “小孩子开玩笑。”
  “挺适合你。”
  “……”
  风吹过头皮,湿润的凉风带着草地清新的气味。“昨天,我的清洁工人通知我,她不打算继续为我服务了,”施瓦伯格拍了拍阿登的脑袋,那狗赶忙伸过鼻子嗅闻他的手心,“她说,我是个小气鬼,不舍得给小费;我的屋子乱糟糟的,从来不记得整理被子——慕尼黑到处是慷慨的有钱人,她已经找到了新主顾。”
  那双蓝眼睛眨了一下,嘴唇动了动,好像准备抨击那位清洁工,又似乎扯出一个嘲弄的微笑。“骗你的,”施瓦伯格摊开手,“我雇的工人对我不能再满意了,再没比我的屋子更容易打扫的了。”
  “……”
  “你可以轻松点儿,我不会吃了你的宠物。”施瓦伯格觉得好笑,“你没说错,阿登是条受过训练的好狗。”
  “谢谢。”昆尼西僵硬地接受了赞美,“我在那一窝小狗里挑到阿登,是我的幸运。”
  “你一直都是个幸运的家伙。”
  “……”
  过了好一会儿,昆尼西才慢慢地否定,“不。”
  “幸运儿。”施瓦伯格又摸了下阿登的脑袋,用英语说道,然后换回德语,“老实说,我很嫉妒你。”
  “我没有什么地方可供您嫉妒。”昆尼西说,“我是个普通人。”
  “谁不是个普通人呢。”施瓦伯格真的很想吸根烟,或者喝杯酒,“我得向你道歉,卡尔,昨天我的道歉太敷衍了——很抱歉,我不该编造那个谎言,但是,”他耸了耸肩,“我恨美国人,所以我只向你道歉,而不会对他道歉。”
  “迈克他——”看样子,昆尼西是准备拿出和小孩子辩论的架势来与施瓦伯格争辩,哦,他的男人是个好人,心肠比耶稣基督还纯洁无瑕。“本来我是对美国军队投降,”施瓦伯格截住昆尼西的话头,“可他们把我交给了苏联人。我在苏联服了十年苦役,差点死在西伯利亚。我恨美国人,这挺说得通哪。”
  昆尼西迟疑了,“但是,呃——”
  “不是你亲爱的迈克干的,”施瓦伯格笑起来,“那几个美国人的脸我到死都不会忘记。我就是想告诉你,对你,我道歉,对他,”他比了个手势,“就这样。”
  “迈克是无辜的。”昆尼西的耳朵渐渐染上红色,“他、他——”
  他似乎有个可爱的小毛病,一着急就说不出话。施瓦伯格不再发言,等昆尼西平复下来,他掏出口袋里的塑料圆球和那个特别的小人,一股脑塞进昆尼西手里。
  “就算是我来拜访你吧!登门道歉得带上礼物,可惜今天没有商店开门。”施瓦伯格摆摆手,“再见。”
  他招了辆出租车,回到住处,躺在沙发上吃了几片夹着乳酪的面包。《犯罪现场》没什么意思,看了十几分钟,施瓦伯格就关掉电视,上楼睡觉。
  下个礼拜,他得买副圣母像。不知道能不能找到《索利圣母》的复制品。在思索中他睡着了,梦里他坐在审判席上,所有人都坐在另一面,面孔如出一辙地冷淡。
  礼拜一,施瓦伯格六点半就来到办公室处理积压的工作。他不再期待七点钟,更不指望下午三点半的消遣来提高效率。不光昆尼西,说不定瓦格纳小姐都提出了专职申请。如果在以前,他绝不会在意旁人的看法,可现在不同,他简直沮丧得不得了。
  时钟敲响时,他才看了一页纸。七点了,一个人打开办公室的门走进来。昆尼西穿着风衣,戴着一顶软帽,脖子里搭着条薄围巾。他放下公文包,蓝眼睛看向施瓦伯格。
  “您怎么样?”
 
 
第54章 - 平衡
  这不能算作胜利——施瓦伯格提醒自己,他失败了,非常彻底的失败。昆尼西撤回了转职申请,他才是掌握主动的一方。施瓦伯格同时告诫他的内心,切勿飘飘然。事实上,这一个礼拜以来,他每天都好像踩在棉花上。一个优秀的德国人绝不应该如此轻浮,在充分的反省过后,礼拜五的下午三点零五分,施瓦伯格放下手中的报表,“要去看球吗?”
  必须寻找一些“柔和”的话题来加固岌岌可危的办公室关系:礼拜一谈了天气,礼拜二则是咖啡(昆尼西说他就是买的那种廉价的美国牌子——去他的美国!),礼拜三干巴巴地聊了几分钟糟糕的交通(就好像慕尼黑是在礼拜二突然变得堵车似的),礼拜四的中心是那条狗。礼拜五,也就是今天,实在找不到新的谈资,施瓦伯格在天气和宠物之间,挑选了后者。宠物总是为人们所津津乐道,毕竟在冰冷的资本主义国家,人的感情还不如跟狗亲密。
  昆尼西正慢条斯理地研究饼干夹心。有两种口味,他挑出柠檬的,摆到碟子左边,将巧克力的摆到碟子右边。综合一些其他的迹象,施瓦伯格认为这位脆弱的同性恋者罹患强迫症。昆尼西把一枚柠檬饼干摆到碟子中心,看样子是打算吃掉它,“不。”
  “拜仁慕尼黑的主场。”
  “礼拜天要带阿登出去……”
  虽说要与昆尼西保持着“友好”相处,施瓦伯格的内心总蠢蠢欲动,似乎有人在里面安装了一个惊喜盒,时不时就嘭地一声爆炸了,钻出奇形怪状的小丑、烟雾和彩色碎纸。当然,他清楚地明白,可不能再招惹这家伙一次,不然又是道歉、又是送花,来来回回还不知要闹到什么地步……倒也不是全无收获,同性恋家庭的客厅可真叫人大开眼界。
  昆尼西大概也和上司持有同样想法,礼貌又生疏,小心翼翼地维护狭小空间内的安宁气氛。他告诉施瓦伯格,阿登上了年纪,比小时候更加粘人;狗儿一刻也不能缺了人的照顾,但作为主人,他要上班,所以只能请求邻居穆勒夫妇帮忙。假日就不能麻烦别人了,他要负起责任陪着宠物,带它去河边呼吸新鲜空气,“阿登喜欢小孩子。”
  “小孩儿们也挺喜欢它。”
  “对。”
  施瓦伯格点了点头。本次下午茶的聊天结束了,他精神抖擞地投入到工作的海洋中。
  寻找霍斯特·冯·施瓦伯格的计划没有多少进展,但他大概还活在世界的某个角落。如果死了,律师很快就能从死亡证明中看出蛛丝马迹,但巴斯蒂一再带来坏消息。“抱歉,”他的棕眼睛带着歉意,“还是没找到。”
  “他是不是留在东边了?”施瓦伯格感到焦虑。霍斯特滞留在民主德国是最遭的可能性之一,比这老东西死了好不到哪里去。巴斯蒂给了他一个安抚的拥抱,发誓会尽全力,“也许我们得换个律师……”
  “已经太麻烦你了。”施瓦伯格明白请律师打理要花不少钱,他卖苦力赚的那点薪水不够那些讼棍两小时的咨询费。巴斯蒂不提这事儿,可他不能装不知道,尤其是眼下这样一个尴尬的境地下,他住在巴斯蒂家里,吃穿都靠这位前同学出资,“我感觉身体差不多没问题了——”
  “医生说你至少得修养到今年八月,”巴斯蒂立刻说道,“你只是‘感觉’自己好了,阿历克斯,这事儿不能只看表面。你身体里有许多炎症,微小,但问题很大。你没听到克莱斯纳大夫的诊断吗?你肯定走神了……他说,你要多吃有营养的东西,多睡觉,多晒太阳。要是不痊愈就放任你出去乱走,你说不定会得心肌炎的!心肌炎始终非常可怕的病……”
  总之,巴斯蒂要求施瓦伯格必须留在这栋漂亮舒适的房子里。“你担心费用吗?我已经全部支付过了。”他自豪地说,“还是说你需要点儿别的?”
  “我就是——”
  巴斯蒂似乎理解了施瓦伯格的犹豫。他热心地为偶像出谋划策,打探出路。施瓦伯格不愿意去军队,他身份敏感,国防部也不会接纳他。去银行,他没有证书。“你可以看看书,”巴斯蒂建议,“每天看一点,等过两三个月,我去问问能不能在大学注册。汉堡就有不错的大学,我们在学校附近租间大房子搬过去……”
  “巴斯蒂,”施瓦伯格忍不住叹了口气,“我已经三十六岁了。”
  巴斯蒂的脸上掠过一层阴云,“对不起,”他的兴奋消失了,“我只是……”
  “我就是想告诉你,我老了,已经不适合读大学了。要是十年前还有希望,现在……”
  “你看起来依旧年轻,”巴斯蒂认真地说,“你的样子没有变。”
  骗人的鬼话,起不到任何作用。雪球睡醒了,伸了个长长的懒腰,跳到施瓦伯格怀里抬起脑袋,用鼻尖磨蹭他的下巴。“我在苏联十年,什么都没学到。”施瓦伯格抚摸猫咪蓬松的背毛,“太伤感了!算了,我还是看看能不能考点别的资格证书吧,假如有的话。”
  随着时间的推移,巴斯蒂对施瓦伯格的态度没有改变。他殷勤地为他购置物品,陪他散步、聊天,给他带需要的书籍。实事求是地说,施瓦伯格从未受过这样的对待。收到礼物的感觉好极了——并非礼物值多少钱,而是获得礼物的惊喜……无与伦比的快乐。他将喜悦谨慎地掩藏起来,以免被巴斯蒂轻视,以为冯·施瓦伯格是个贪恋金钱的小人!他绷住嘴角,强作平淡地道谢。结果对方却以为他是不满意,第二天送了更贵重的礼物……
  真开心啊,每天晒晒太阳,和猫玩耍,等着六点钟的钟声敲响,得到拥抱和礼物。其实,像巴斯蒂这样的人,这种生活应该习以为常。然而对施瓦伯格不同,这是难得的体验。他开始不自觉地认可巴斯蒂,他的话,他的行为……他就像住在五颜六色的彩色泡泡里,上帝在折磨了他三十几年后,终于把面包还给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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