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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毛之地(近代现代)——隐形基地/卜做人了

时间:2021-10-07 20:38:20  作者:隐形基地/卜做人了
  工作,工作,工作,无穷无尽的工作。夏天来了,又走了。施瓦伯格没去旅行,工作是唯一的选择。八月末的某日,漫长的加班结束了,他喝了点酒,自娱自乐地庆祝。醉醺醺走到家门口时,月亮挂在半空。他走错了门,又折返回来。一个小女孩坐在路边,抱着膝盖,见到他便叫道:“不高兴先生!”
  “去你的!”施瓦伯格斥责,看了看手表,“伯莎,你为什么不回家?。”
  “我不叫伯莎,”小女孩,也就是平日在街上跑来跑去的那个野丫头,有些不悦地嘟起嘴,“我叫娜塔莎。”
  “所有女孩都叫伯莎。”施瓦伯格觉得天旋地转,他喝得太多了,方才差点将车撞上消防栓,“十点半了,回你的家去。”
  “我可以在你家住一晚吗?”野丫头娜塔莎问,“我不想回家。”
  “不行。”施瓦伯格捏了捏眉心,“赶紧滚,不然我就叫警察。”
  “明天我就要去别的地方了。”
  “搬家很正常。”
  “我爸爸妈妈离婚了,这也很正常吗?”
  施瓦伯格抬起头,野丫头正盯着他看。“很正常,”他说,“我就离过婚,没什么大不了的。”
  “对我来说,问题很大。”小女孩净挑大字眼讲,“我要离开我的父亲……离开我的朋友……在新学校,我一定会备受欺凌……”
  “听我说,丫头。”施瓦伯格的胃隐隐翻滚,看在上帝的份上,他记得自己就喝了五六杯香槟而已,“一个孩子,尤其是小孩子,有妈妈就够了,父亲这种东西,有没有无所谓。”
  “我觉得父亲很重要——我爸爸——”
  “你爸爸要是爱你,就该争取抚养权。”
  野丫头看着施瓦伯格,看了一小会儿,突然咧开嘴巴大哭起来。真是麻烦,施瓦伯格可没有随身携带手帕的习惯。今天,他撵走了新来的技术顾问,把那年轻人骂得痛哭流涕。这是第二个被他惹哭的了,脆弱,无用,人类的通病。施瓦伯格狠狠捏了下眉心,“——闭上你的嘴。”
  “我爸爸,我爸爸,”野丫头抽噎,“他不要我了……”
  “那你也不用要他。”施瓦伯格说,“我小时候没有妈妈,只有爸爸。说老实话,我宁肯这个爹早点死了,他就是个罪犯,除了惹是生非没有起过半分作用。”
  “你呢,你说你离婚了,你也不要你的小孩吗?”
  “当然,记住,男人不需要小孩,小孩也不需要男人。男人只是为了繁衍,他们没有爱。好好跟着你妈妈生活吧!”
  野丫头坐在原地哭泣,像只在雨水中瑟瑟发抖的动物幼崽。施瓦伯格的酒意在夏夜中蒸腾,他迫切地需要再来两杯酒。野丫头住在斜对面,要是这个小东西再胡闹,他就把她拎起来,扔进邻居的花园。就在施瓦伯格酝酿之时,野丫头用手擦干净脸蛋,吸了吸鼻子,“你为什么要和你太太离婚?”
  小孩子总有许许多多成年人无法解答的疑问。“没有为什么。”施瓦伯格头疼欲裂,“我就是想离婚。”
  “你不爱你的太太吗?”
  “用‘您’!没礼貌……”
  “好吧,您。您不爱您的太太了吗?”
  “不爱。”
  “您不爱您的小孩吗?”
  “不爱。”
  “难怪邻居都说您是怪人。”野丫头耸耸肩,坏毛病,准是看电视学来的,“您一天到晚不在家,也不参加邻里互助组织,也不捐款,也不养宠物……也没结婚,没朋友。您真可怕,不高兴先生。”
  “我会吃小孩。”施瓦伯格说,这一条街都住满了无事忙,他得考虑搬走了,“行了,回家去。”
  野丫头似乎笃定要纠缠到底,又抛出问题,“您爱过什么人吗?”
  这个问题不难解答。“爱过。”施瓦伯格想起昆尼西,“可惜他不爱我。”
  “是她。”野丫头认真地说,“您为什么爱她?”
  施瓦伯格才懒得理会人称代词,“他长得很好看,很温柔,工作认真,而且他买的苹果特别甜。”
  真的,昆尼西带来的那纸袋苹果是他有生以来吃过的最甜的苹果。他将苹果核放进泥土下,长出了小小的绿苗。“总而言之,我喜欢他,也许算不上爱情,但我确定我喜欢这个家伙。”
  “那您为什么不和她结婚呢?”
  “因为他和别人结婚了。”
  “哦。”野丫头撅起嘴,“这是错误的,不高兴先生。我爸爸和妈妈天天吵架,就是为了这事。您是个大坏蛋!我必须得回家了。”说完,她跳起来,两条歪七扭八的辫子一甩一甩。施瓦伯格目送她走进家门,然后才晃晃悠悠地爬起来。夏天的夜晚非常短暂,他喝了两杯香槟,一下便睡着了。等他睁开眼睛,明亮的阳光洒满街道,新的一天到来了。
  时间流逝,有时慢,有时快。这叫相对论,施瓦伯格读过一个无聊的笑话。西伯利亚的十年半,好似永远没个尽头,而1973年开始的十一年,却飞快消逝。1984年底,施瓦伯格退休了。他确定工会将为他的离去开一个盛大的晚会,结束了“达瓦里希”恐怖统治的人们要尽情欢乐。这年圣诞节,昆尼西的圣诞贺卡附带了一封信,简单地表达了对他的祝福。施瓦伯格照例将贺卡和信夹进了那本大书,恶毒地祈愿明年退休的迈克尔·费恩斯赶紧患上老年痴呆症。然后,新年伊始,他就神采奕奕地启程前往某个第三世界国家,作为技术顾问,接手了一间濒临倒闭的工厂。
  这次任期照例获得了极大的成功,一年半内,工厂重获新生。联邦德国退休专家服务局对施瓦伯格的工作大加赞扬,他的名字甚至登上报纸。施瓦伯格读了几遍那条新闻,心满意足地从头版开始阅读。照例就是那几个见鬼的国家,美国、民主德国、苏联……一名苏联来访的技术人员叛逃了,他对此嗤之以鼻。进入八十年代以来,铁幕另一端的庞大国家似乎正渐渐失去活力。回慕尼黑之后,等待下一次派遣的休息间隙,施瓦伯格甚至装模作样地参加了一个组织,为苏联人募捐黄油和鸡蛋。天知道他有多开心!俄国佬最好统统饿死,这样就能给日益拥挤的地球省下一大片空间。施瓦伯格将报纸放下,突然,一个早已模糊的名字涌上心头——阿列克谢·伊万诺夫。
 
 
第88章 - 回响
  施瓦伯格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1973年,他挤出时间,约整形医生祛除了后腰上那块令人作呕的疤痕。自此以后,噩梦便奇迹般地消失了。伊万诺夫,施瓦伯格默默思索,一定是他最近空闲太多了……他更加积极地参加为苏联人募捐的活动,还缴纳会费,加入球迷协会,去观看拜仁慕尼黑的比赛。但只要停下来,脑子里就会一再蹦出那个该死的名字,仿佛一个重见天日的幽灵,紧紧将他缠绕。
  “我该做点正事。”
  就在这一年夏末,老东家登门拜访,询问施瓦伯格有没有接受返聘的打算。他一口答应,精神百倍地开启第二轮,或者是第三轮职业生涯。吸血鬼的回归让工会大感头疼,施瓦伯格半个月内就收到三封投诉信。他才不管这套,工会就是群嗡嗡乱叫的苍蝇,除了煽动工人的情绪外没有半分用处。不过,让他高兴的是,昆尼西送了束花来,香槟色。像上次一样,施瓦伯格将花制作成了标本,配以精致的相框,挂在圣母像旁边。
  但伊万诺夫依旧阴魂不散,施瓦伯格做一些奇怪的梦,梦中他回到了西伯利亚,在那栋小楼的二楼房间里写写算算。梦里经常出现一只巨大的白色蝴蝶——要不然就是蛾子,管它呢——围着施瓦伯格的铅笔飞舞。梦的结局无一例外,施瓦伯格毫不犹豫地将蝴蝶打死,然后这可恶的昆虫化作一缕烟灰,在清澈的阳光光柱中绕着圈浮动。
  该死的俄国佬,施瓦伯格醒来,习惯性地摸一摸后腰。疤痕没有了,他安下心来。给苏联人募捐的黄油送了出去,施瓦伯格读着社区小报的消息,感到幸灾乐祸。最好送不到,他哼着歌儿,黄油是珍贵的食物,怎么可以浪费呢?给俄国人吃就是浪费。小报绘声绘色地描述苏联人民的苦难和饥馑,是最好的佐酒佳肴。他反反复复读了许多遍,然后,在酒精的作用下忽然灵光一闪:这些黄油会有一块交到伊万诺夫手里吗?算算年龄,他也差不多要退休了。那个混蛋应该结了婚,猪猡一样下了一窝劣质的小崽子。如今崽子长大成人,做父亲的要为猪仔们张罗……哦!套娃!施瓦伯格想起伊万诺夫的套娃家庭,哎呀呀,真棒,伊万诺夫说不定都快要饿死了……儿子生多了就会吵闹?祝你生的全是儿子,大的没饭吃,就把小的煮了喂给一家人。再没饭吃,就贡献出伊万诺夫,虽说他的肉绝对又干又柴,饭反正家庭中并不需要父亲……
  这样一想,施瓦伯格的心情好多了。他把丢掉的俄文拾起来,买了许多俄国小说。他最喜欢读穷苦农奴的桥段,想象那些遭遇发生在伊万诺夫身上,能让他酣然入梦。新一轮募捐开始了,施瓦伯格甚至堵住昆尼西,请他“捐献”了五十马克。
  “他们的确需要帮助,”昆尼西即将在十月份退休,他看起来还是很好看,头发是一种极浅的金色——香槟色,“阿历克斯,你能这样做,我真为你感到高兴……”
  施瓦伯格询问昆尼西退休后的打算。迈克尔·费恩斯天天接送昆尼西,所有人早已见怪不怪。那混蛋美国佬可能永远不会滚回北美农村了,目前仍没有罹患老年痴呆症的迹象,堪称一桩悲剧。而且,在这个懒汉的坏影响下,昆尼西不准备接受聘请去第三世界国家发挥作用,他满含歉意,说他只想休息,到处逛逛,与家人共享天伦之乐。
  “也不错。”施瓦伯格将五十马克塞进钱包。他给募捐组织捐了一百马克,登记了昆尼西的姓名和地址,这样,过不了多久,那位好德国人就会收到一张感谢卡片,并为此热泪盈眶。
  又一批黄油和鸡蛋送去苏联,施瓦伯格读着社区小报的报道,想入非非。伊万诺夫,现在想起这个人,他已经能够保持理智。伊万诺夫那种白痴,既不聪明,又缺少勤奋,最大的可能性就是烂在西伯利亚,成为森林和草原的养料。小说插图中,农奴总是有一张苍老的脸。施瓦伯格对着镜子检查自己,他不再年轻,没错,但随着岁月流逝,五官中曾经充斥的斯拉夫特质已然淡化许多。他的眼睛明亮依旧,虽说是绿色的……无所谓,施瓦伯格接受了这双绿色的眼睛。毋庸置疑,他就是高贵的日耳曼人。
  十月,昆尼西退休了。施瓦伯格送了花和礼物。不过他不像部门里的老家伙们,一天到晚哀叹“又少了一个”,他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忙。十月中旬,一个非常重要的工业博览会在巴黎举行。施瓦伯格率领团队参加。新技术日新月异,而昆尼西作为工程师,却早早地回家了。不思进取!施瓦伯格为此深感惋惜。
  苏联派出了阵容庞大的代表团。施瓦伯格很有兴趣,带着翻译在苏联的展位间流连。重新开始阅读俄语小说后,他的俄语水平恢复得极快。但他假装一个单词都听不懂,让翻译和那帮垃圾“沟通”。去了几次之后,一个叫安德烈·米哈伊洛维奇·贝科夫的苏联工作人员总是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瞧。终于,在展览会结束的前两天,贝科夫主动搭话了,“您是——”他试探地说,用德语,“冯·施瓦伯格先生,您以前到过西伯利亚么?”
  西伯利亚?施瓦伯格打量贝科夫,他实在想不起见过这样一个人。西伯利亚的矿上,也没有姓贝科夫的,他每个月都要核对一遍表格,没错,没有这个姓。
  “也许我认错了。”贝科夫结结巴巴地道歉,“对不起,我只是——”
  “该怎么称呼您?”施瓦伯格直接用了俄语。他打发走翻译,瞪着贝科夫,“我见过您吗?”
  “您是,您是阿廖沙吗?”贝科夫看看左右,语无伦次,“对不起,要是我认错了……您的眼睛……”
  阿廖沙!如同一道惊雷,施瓦伯格的心脏在雷声轰鸣中剧烈跳动。“我以前……以前就在西伯利亚,”贝科夫说,“您很像我小时候见过的一个人……他是德国人,在矿场。他会讲、会讲俄语。大家管他叫会计阿廖沙……我家在附近的村里,有时候我跑去矿场院子玩,爬上楼,就看到他在写字……”
  “你说的矿场,”施瓦伯格咬牙切齿,“矿场里有个叫阿列克谢·伊万诺夫的人吗?”
  “阿里克!”贝科夫眼睛一亮,“没错,没错。他是矿长,每天穿着靴子去矿里检查,拎着大手电筒。您知道阿里克,那么,您——”
  “我就是。”施瓦伯格避开了那个低贱的俄国名字,同时,兴奋打败了震惊和愤怒,渐渐占据上风,“我不记得见过你。”
  “我那时候是个小孩子。”贝科夫微笑,露出怀念的神色,“您没怎么变,我记得您的眼睛。绿色的,非常特别的一双眼睛。太神奇了!几十年过去了,没想到居然能遇到您——我记得您离开了,回国了。后来,没有矿石了,矿场的人就撤走了,矿彻底荒废了。再后来,我考上了大学,去了列宁格勒。阿列克也去了列宁格勒,他在那过得不错,结婚了,塔季扬娜是位护士。可是,实在太惨了,您不知道,那是一场多么可怕的意外——阿列克在冬天掉进了涅瓦河,等人们把他捞上来,他早就没了呼吸。塔季扬娜当场晕倒了。可怜的小雅各布,尚未出生便失去了父亲。”
 
 
第89章 - 孩子
  啊,死亡!多么轻飘飘的一个字眼。施瓦伯格坐在黑暗中品尝胜利的滋味,但远不如设想中的甜蜜。在他的想象中,伊万诺夫,苍老的、痛苦的俄国人,跪在他的面前祈求一块面包。给或不给,全凭施瓦伯格的心情。他要命令伊万诺夫做他的狗,四肢匍匐,汪汪吠叫。他用鞭子抽打他,看着他难堪地流下眼泪却无法反抗。他要在伊万诺夫眼前杀掉他的孩子,掐死、吊死、淹死、烧死,用尽一切酷刑……可伊万诺夫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死了!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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