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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毛之地(近代现代)——隐形基地/卜做人了

时间:2021-10-07 20:38:20  作者:隐形基地/卜做人了
  小狗的联想缠绕着施瓦伯格。施瓦伯格思来想去,认为是时候养条狗了。昆尼西老早就建议过他,养狗对身心都有益处。一个礼拜六,施瓦伯格带着雅各布出门,前往某户人家。这是他第一次领着野崽子出门。野崽子坐在轿车里,兴奋地摸来摸去,“真棒!我从没坐过这么高档的车……”
  “我贷款了三十年。”施瓦伯格吓唬他,“贷款让我不堪重负。”
  “真可怕。”雅各布在指导下系好安全带,“我会早早去工作的。”
  “你不跳舞了?”施瓦伯格恶意地问。
  “不了,”崽子的脸黯淡下去,“我本来就没有天赋。”
  他们到了那户家庭,家里的德国牧羊犬生了一窝小狗。如果施瓦伯格看中了,可以挑选一只。施瓦伯格看着大狗卧倒在狗窝里给小狗喂奶,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雅各布看到小狗,顿时将不能跳舞的悲哀忘得一干二净,“天哪,看,真美!”
  “可爱,不是美。”施瓦伯格随口纠正。一只小狗吃饱了,看到来人,摇着尾巴跌跌撞撞地跑过来,亲昵地绕圈,试图嗅闻施瓦伯格的脚。他赶忙后退,小狗热情地追上来,像个热乎乎的毛绒导弹。“您不抱抱它吗?”雅各布捞起那只小狗,“真——可爱!您看!”
  施瓦伯格抱了抱小狗,赶紧将它还给了它的母亲。太可怕了,热乎乎、软绵绵、似乎没有骨头的小不点,就像人类的婴儿。小狗的触觉令他毛骨悚然,不行,他不能养这种小玩意儿。
 
 
第98章 - 舞蹈
  没能抱一只小狗回来,雅各布非常失落。“您……应该,有一只狗。”他用半生不熟的德语说,加上手势,“那只狗,很好。”
  “没时间养。”施瓦伯格说,研究足球新闻,“你的活儿干完了吗?”
  “干完了。”雅各布换回了俄语。他坐下,靠着施瓦伯格,探过脑袋来。这个满是毛茸茸浅色头发的脑袋动来动去,活像小狗。“家里有一个狗崽子就够了。”施瓦伯格嘀咕,反正小杂种也听不懂,“品相可真不怎么样。”
  “什么?”狗崽子面露茫然,“您在说什么?”
  “看你的电视去。”施瓦伯格将遥控器塞进雅各布手中,“闭上你的嘴。”
  但是雅各布是不会闭嘴的,他总是提起那只狗。“很小,”他说,“她喜欢我。”
  “伸手。”施瓦伯格用戒尺打了三下,“毫无进步。”
  “唉,德语太难了。”雅各布垂头看着红彤彤的手心,“而我不是个聪明人。我从来都不聪明,我老早就知道了。”
  他结结巴巴地讲起一些陈年旧事——他的继父很忙,不怎么回家。他知道自己不是继父的“真”孩子,一个假儿子。“我不如弟弟。”野崽子叹气,“弟弟聪明。我弟弟很会念书。”
  这句话的口吻有点耳熟,依稀在哪里听到过。施瓦伯格抱着戒尺,寻找惩戒的可乘之机。“我弟弟是——全学校——最聪明的。”雅各布看了看施瓦伯格和戒尺,犹豫地继续,双手摆动,“他会……读报纸。”
  “你不会读报纸吗?”
  “我也会。但我没怎么念过书。在舞蹈学校——”
  “不许讲俄语!”
  有时候,一晚上雅各布就要挨上十几下。体罚小孩是犯法的,看在老天的份上,德国从1945年开始,所谓的“进步”都体现在莫名其妙的方面上。不能打小孩,那孩子犯了错要怎么办呢?讲道理吗?施瓦伯格可不相信“道理”能对淘气的孩子产生任何威慑力。孩子总是要挨打才长记性。
  好在野崽子已经年满十八岁,在苏联,这个年纪的男孩许多已经准备结婚。盛夏的某个夜晚,施瓦伯格整理进度表。他收到一封来自希腊的邮件,昆尼西寄了明信片和礼物,几枚仿造的古代钱币。野崽子看着银币面露羡慕,他在准备考试,坐不住,时不时想凑过来聊天,连挨打都不能击退他无聊的好奇心。他再一次热乎乎地挤到施瓦伯格身边,小狗一样的脑袋动来动去,惹人厌烦。
  “这是钱吗?”
  “是啊,是过去的钱,现在不能用。”
  “真好看!”
  “去那边坐,”施瓦伯格没好气地推搡狗崽子,“你不觉得热吗?”
  “不热。”雅各布可能是在装傻,“您听说过吗,有种东西叫空调,打开之后,就有冷风。”
  施瓦伯格瞪了他一眼,学校放假了,雅各布每天偷偷看电视,就是不肯念课本。“你的德语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
  “太难了,太难了。”
  “白痴,我跟你这么大的时候——”
  十八岁,多么遥远的一个词。施瓦伯格十八岁的夏天,参加了希特勒青年团的活动。那时他比现在还要矮小,两条腿细骨伶仃。小霍斯特嘲笑他,说他专门往同性恋的老窝里钻。那家伙懂什么?成天往剧院里跑,花钱追求女演员,似乎那样才能显示出男子气概……
  “我跟你这么大的时候,可以讲很流利的俄语。”施瓦伯格从回忆中清醒过来,小杂种眼巴巴地看着他,日光灯下,那双眼睛是清浅的绿色。“你要认真学习。”
  “我会的。”
  “如果考不过,你找不到工作。在这里,找不到工作,就会饿死,懂吗?”
  “我考虑过这个问题。”毛茸茸的脑袋蹭着施瓦伯格的肩膀,“您知道吗?”俄语,又是俄语,“跳舞的话,最多也就跳十年。我打听过薪水了,群舞的薪水……我觉得很难养活一家人。”
  “你考虑过?”施瓦伯格推开那个脑袋,“你有女朋友?”
  “没有,女孩子们很少注意到我。”
  “那是因为你跳得太差了,小子。”
  “我本来就没什么跳舞的天赋。”雅各布小声说,“我努力地跳了,再怎么努力,也只能做个群舞。我在想,如果我不能跳了,或者我找不到工作,该怎么办?”
  “那要怎么办?”
  “我想去做护林员,去西伯利亚。我父亲在西伯利亚待了很久——我亲生父亲。妈妈说,爸爸老想回西伯利亚去。他其实不喜欢列宁格勒的生活,城市太大了,大得让他难过。”
  施瓦伯格沉默了。这天,他直到深夜也没有倦意。他试图回想伊万诺夫的样貌,瘦瘦高高的个子,浅色头发,灰眼睛。他把这几个要素拼接在一起,却只能得到一团迷雾后的影子。他闭上眼睛,黑暗中的伊万诺夫,轮廓像一座山。他靠着这座山取暖,在寒风呼啸的夜里,也是这样闭着眼睛。剩下的就没有了,没有了,就这样结束了,自1955年到现在——
  休假期结束后,施瓦伯格的工作再度忙碌起来。碍于年纪,他加班的强度远比不上过去。但事情总有例外。一个展览会前,他看了眼计划,确定今晚将临近午夜才能回家。时针指向七点,那野崽子估计到了家,正无所事事地看电视,饥肠辘辘地等着晚饭。施瓦伯格在办公桌前徘徊了几分钟,踟躇地拿起电话。那边立刻接通了,雅各布的声音欢快地传来:“我们不要订报纸。”
  “是我。”施瓦伯格那点愧疚感顿时无影无踪,“今晚我十二点才回去,你自己吃饭,吃了饭记得洗碗、擦桌子和地板,然后按时睡觉。你,”他飞速地算计了几秒,“你可以吃两个鸡蛋。”
  “谢谢!”野崽子兴奋极了,“两个鸡蛋吗?太好了!我可以用黄油煎一煎吗?——您吃过了吗?”
  “我吃了,好了,再见!”
  十一点,加班结束了。施瓦伯格疲惫地开着车,很想赶快回去,靠着沙发,倒一杯香槟酒。月光明亮,秋季的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叫人厌恶的气息。秋天的月光让他想起很多事情,乱糟糟地一闪而过,抓不住头绪。他叹着气,马上就到熟悉的街口……突然,一个人影从黑暗中跳出来,使劲摆手,“亚历山大先生!”
  “你这个——”
  雅各布穿着二手衬衫和一条肥大的裤子,头发乱糟糟的。“您终于下班啦,我等了很久。”他愉快地拍打车窗,“差点就睡着了!邻居家养的狗咬我的裤子……我就醒了。您知道吗?街边的草丛里住着刺猬!刚刚我看到……”
  施瓦伯格气愤地盯着这个快乐的年轻人。雅各布走在车前,仿佛做了件天大的善事。他伸展手臂,鹿一样地朝前一跃,而后踩着脚尖旋转。有那么一瞬间,施瓦伯格以为他要摔倒了,但什么也没发生——雅各布结束了他奇怪的动作,摆出一个雕塑般的姿势,接着,他羞涩地笑着,回身冲施瓦伯格的车弯腰,就好像正站在舞台上,对他热情的观众道谢。
  最近实在太忙了。
 
 
第99章 - 身体
  施瓦伯格陷入了怀疑,就一丝怀疑,并不多,因为他很忙,没有多少时间思考野崽子的事。
  “你跳的……那是什么?”
  雅各布烧了一壶开水,将水注入茶壶。漂亮的骨瓷茶壶是施瓦伯格去日本出差时带回来的,他很珍惜地使用。野崽子拥有一只玻璃杯,带把手。这是他从杂货铺买的,“有把手的杯子是正式的杯子。”这个小杂种笃定地认为,他还攒钱买了便宜的茶包,“茶包也是正式的东西。”
  “那个是,哎呀,我已经跳的不如以前了。”野崽子亲密地靠过来,热乎乎地撒发着温度。他吐出一堆术语——肯定是术语,芭蕾舞的术语——“反正,我很久没练过了,我以前很会转圈的。我唯一擅长的就是转圈,不过我太用力了,转完了经常流鼻血……”
  “你会讲法语?”施瓦伯格端着茶杯狐疑。
  “不,不,我不会讲法语。那是法语吗?可能是吧!”雅各布端着他的便宜玻璃杯,模仿施瓦伯格的姿态,还翘起一条腿,“啊,我要认真复习,准备考过。考过之后就能申请——申请——嗯,职业培训。坎贝尔先生告诉我,我可以选一门,烹饪、修汽车……还有别的什么,我忘记是什么了。我猜我可以通过。当厨师赚钱吗?修汽车呢?”
  “还行,饿不死。”
  “哦!我希望一周可以攒下五十马克,这样一个月能还给您两百……”
  雅各布掰着手指,津津有味地计算。施瓦伯格看着他年轻光滑的脸,怀疑的语句在喉咙上下吞吐。他没怎么看过芭蕾舞,穿着紧身裤的男芭蕾舞者简直太有伤风化了,尤其是腿间鼓起一包,极度地不雅观。不过他觉得野崽子那几下跳得很轻盈,转得也挺快。可这算是跳得“好”吗?
  “……一个月两百,一年……两千四,是不是有些少呢?”雅各布算了好几次,终于算对了。“我欠了您一万二……一万五?唉,那怎么也得还五六年。”
  施瓦伯格瞪他一眼,“你是盼我早死吗?”
  “不,不,我——”
  “告诉你,小子,就算我死了,你欠我的钱也得还。我的律师不会放过你的。”
  “我努力工作,努力。”
  雅各布唱起了一首歌,奇怪的歌,民歌什么的。啊吧代哩代哩代啦!啊吧代哩代哩代啦!野崽子清嗓子似的吐出一串颤音,“月光照我入梦乡——”
  施瓦伯格在工作的间隙琢磨了几次,他又问了雅各布,雅各布愉快地吐出一大堆不着边际的废话。“我妈妈来看过我的演出,带着我的弟弟和妹妹。爸爸没来,是的,我的继父……他要工作。弟弟和妹妹送给我一束花!康乃馨。我第一次收到花,那花儿很美。您知道康乃馨吗?”
  “我知道,你跳舞——”施瓦伯格试图将话题引回正轨,但这团无用的小垃圾就是不听劝导,继续胡扯他的毕业公演——“和我搭档的女孩个子很高,我们正合适。我个子太高了,太高了,亚历山大先生。长得太快也是令人苦恼,我十三岁的时候……”
  “妈妈为我感到骄傲。”野崽子总结陈词,满脸幸福的红光,“妈妈很少为我感到骄傲,那次……”
  他脸上的荣光迅速黯淡下去,“唉,我就是天生会让她失望的。”他耸耸肩,拿起课本研究。施瓦伯格注意到,他在课本的角落画了一些圈。“老老实实背课文。”施瓦伯格打了雅各布脑袋两下,那小子笑了笑,垂头忧郁地盯着一个表格,那副模样看起来,突然很像个俄罗斯人了。
  十月,施瓦伯格的忙碌暂时告一段落。他开始着手打倒上一任球迷俱乐部主席的继任者,昆尼西说的没错,至少上一个能听得进意见。雅各布的考试成绩出来了,分数马马虎虎,总算是通过了。施瓦伯格给雅各布买了件新衬衣,没错,这个野崽子就是长高了,他站在门框那比划,嘟嘟囔囔体检要抽血,而他最怕红颜色。
  “是嘛,你看着苏联国旗不会晕过去?”施瓦伯格恶意地指出,“红色的,对吧?”
  “啊,国旗是很神圣的。”野崽子离开门框,蹦蹦跳跳,嗖地转了个圈,“亚历山大先生!您说,我是去学烹饪好,还是当修理工好?”
  “哪个赚钱多学哪个。”
  对于这种年轻的新移民,没有多少高端工作的机会。雅各布那可怜的脑子,在苏联大概都无法顺利从高中毕业,更别说在联邦德国,一个完全陌生的语言环境下。“烹饪?这可有点麻烦。”施瓦伯格想了想,“德国没有烹饪。”
  “我是俄罗斯人。”小杂种扬起脸,这让他面孔上的斯拉夫特征更为明显,“我——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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