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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毛之地(近代现代)——隐形基地/卜做人了

时间:2021-10-07 20:38:20  作者:隐形基地/卜做人了
  “不行,你必须,听着,你必须量血压。这是医生的要求。”
  “我才不要听吸血鬼的谎话!”
  “医生不是吸血鬼!”
  雅各布激动地挥舞双手,也瞪着眼睛。施瓦伯格望着那张斯拉夫人的脸,“……你要是不想呆在这,就走。”
  “我不会离开的。”那俄罗斯人说。
  争吵是一种发泄,雅各布大概无法接受施瓦伯格的身份。想想看,一个纳粹分子,活生生的,从未悔过的法西斯恶徒。施瓦伯格不担心雅各布会谋杀他,没必要,那野崽子拥有了稳定的工作,固定居所和女朋友,他不会为了发扬正义就犯下谋杀的罪行,搭进自己的前途和生活。雅各布也没有虐待他,依旧每周末登门,煮牛肉,烹茶,浪费面粉和黄油做甜腻的饼干。
  但就算雅各布要杀了他,施瓦伯格也觉得无所谓。没关系,与雅各布争吵过后他经常这样想,死亡并非全然的坏事。
  如果说还有什么改变,施瓦伯格凝望白雪皑皑的花园出神,那就是他好像很少思考了。他还在上班,下班后回家,尤其面对雅各布时,他的大脑经常处于空白状态。他安静地坐在壁炉前,抱着猫,有时一两个小时也看不下一页书。有些东西确乎在倏然的时光中消逝了。
  电话响了,是雅各布。
  “感觉怎么样?”
  “有点冷。”
  “我把电暖气摆到你床角了,打开就行。”
  施瓦伯格上了楼,才八点半,他就躺下,关了灯。甜蜜的梦境如果能够继续就好了,石头小屋,厚实的床,邮差的铃铛叮铃铃响。信!他的信。他也想做一名邮差,从街道这头到那头,口袋里塞着酒瓶,神气地驾驶雪橇。
  “你的信。”邮差说,头顶的星空熠熠闪光,“啊,还有一封!也是你的信。”
  他抱着信,快活得不得了。水开了,香甜的苹果摆在桌上。“该睡觉了。”那声音说,“听话,亲爱的,明天起来,你就长大了。”
  “那我能有新靴子吗?”
  “会有的,你会有新靴子的。”
  天黑黢黢的,窗帘遮住了光。选择在这个时间休假比七八月舒服,施瓦伯格翻过身,雪球缩在他的腿边,毛茸茸的一团。
  一个人轻手轻脚地上楼来,影子又高又瘦。
  施瓦伯格闭上眼睛,假装还在熟睡。影子走进了,在床前站立。一股雪的气息,遥远的,北方的雪。
  影子俯下身,用冰凉的手指抚摸他的头发,轻柔的动作仿佛一场幻梦。然后,影子拉起被子,掖起被角,又停留了片刻,才慢慢离开,关上了门。
  “明年休假……”雅各布翻看相册,“嗯,明年你真的不退休吗?”
  “退休。”施瓦伯格膝头也放着一本相册,里面是雅各布拍摄的照片。雅各布用二手相机拍了许多照片,他们去了新天鹅堡和许多小镇,还去瑞士转了转。照片是从费恩斯那冲洗的,雅各布说,“迈克”给他打了八折。
  “真的?你决定了?”雅各布凑过来,“你决定退休了?”
  “我觉得……上班也没太大意思了。再过几个月吧,过了新年我就交辞职申请。”施瓦伯格合起相册,“满公司的懒鬼和傻瓜,如今连工程师也没几个像样的。”
  “这次是真的退休?你说过好几次了,可哪次你都不肯退休。”
  “不,是假的,我才不要退休。”
  雅各布的身体很热,那种遥远的冰雪的气息早就被炉火烧烤殆尽。“退休很好,迈克和陛下早就退休了,不是吗?”他握住施瓦伯格的手,“你们是同事,对不对?我想……我有个想法。”
  “什么?”
  “我想租一整栋房子。”
  “可以,我想卡尔那有很多房子。”
  “我的意思是,”雅各布犹豫了一下,“你愿意搬过来住吗?不要搬到乡下去……搬过来,我们住在一起吧。”
 
 
第127章 - 归鸿
  壁炉烧得越来越热。在这个秋天,雅各布砍了许多木头,整整齐齐地码在院子一角。深秋阴雨连绵,木料上生了蔫头蔫脑的蘑菇。现在,木头倒是烤干了。施瓦伯格凝视火苗,“你这傻瓜。”
  “我知道这房子是你的,但是……妮娜她……”
  “她想从家里搬出来,你们——同居。不要同居。”
  “现在流行——”
  “这不是闹着玩的,小子。”施瓦伯格将一块木头投入壁炉,“要么结婚,要么不结婚。同居算什么?不像话。年轻人越来越胡闹。”
  “我试试……”
  “多攒点钱,要结婚就痛快点。”
  伯莎好奇地凑过来,对着壁炉中摇曳的火焰张望。猫喜欢暖和的地方,她的胡须已经被烧焦了好几根。雅各布抓起伯莎,放到膝头抚摸。“我的意思是,我的意思是——我要租一栋房子,妮娜搬过来住。你也搬过来。这样我每天下班就能见到你,我可以给你做饭。妮娜是个好姑娘,她很温柔。她只是——”
  “愚蠢。我不会过去跟你住的。我在这里很好,花园里有我的苹果树,我的床特别柔软,还有圣母像、书和瓦尔迪。”
  “医生不许你一个人住。”
  “我没有一个人!我的猫会照顾我。”
  “不,雪球和伯莎没办法给你煮汤。”
  “她们会的。我的小猫是勤快的好姑娘,不会弄翻汤锅的。”
  真是异想天开。雪融化了,雅各布仍然没有放弃。房子很好,他找到了新角度,“离着河边很近,你可以去散步。陛下和迈克住在一条街上,你可以随时找他们聊天。”
  “得了吧。”施瓦伯格难得笑了笑,“我是怪人,才不要跟前同事碰头呢。”
  阳光重新降临大地,十一月初,有那么几天,风吹散了浓云。施瓦伯格的休假结束了,恢复了精神,继续回公司上班。昆尼西写来几封信,询问他到底何时退休。“赚钱是没有止境的,”这位软心肠的善人写到,“你该享受生活了,阿历克斯。为什么不呢?”
  “我想去农场,也许。”施瓦伯格将信叠起来。昆尼西说,他要在圣诞节前离开德国,去美国同他的侄子住一段日子。八成是费恩斯的要求,那老家伙一门心思要回北美。“啊,那你可得提前寄圣诞卡来。”施瓦伯格回信,“我可不想收美国邮戳的明信片。”
  农场是个不错的选择,他考察了巴伐利亚一处农庄,觉得十分满意。不需要特别多的家畜,雇两个东欧帮工,养几头羊、几只鸡和几只鹅。狗是必须的,施瓦伯格在记事簿上列了清单,或许他还可以请个厨子和保姆,那些外来的女人非常乐于从事此类职业。
  “一定要搬去农场吗?”雅各布闷闷不乐,“你去农场的话,我只有礼拜六才能去见你了。”
  “得等退休之后瞧瞧情况。”
  “留在慕尼黑不好吗?”
  “慕尼黑实在太拥挤了,而且,我又不信天主教,教堂的钟吵得人头疼。”
  他所相信的,他的信念,他的誓言,早已在岁月的侵蚀间灰飞烟灭。1938年,他18岁,在慕尼黑的夜里,面对火炬热泪盈眶。“我父亲也不信天主教。”施瓦伯格说,“他为了附庸风雅,花大钱买了副圣母像,到处吹嘘是拉斐尔的真迹。其实那是假的,一文不值的赝品。”
  雅各布眨了眨那双浅色的眼睛。壁炉的光映照着他年轻的脸,浅绿色的眼睛在火的照拂下变成了一种极为奇特的灰色——灰色的眼睛。“我讨厌我父亲。”施瓦伯格喃喃,“我恨他,他恨我。我们彼此憎恶。1936年,柏林举办奥运会。他买了台电视机,是的,电视机。那玩意儿笨重极了,摆在客厅。我见工人摆弄那机器,还以为能看上几场比赛。可他就是不许打开电视机……他只是炫耀自己有钱。”
  “父亲真的没什么用处。”施瓦伯格挠挠雪球的头顶,“一个家庭不需要父亲。如果以后你做了父亲,千万不要成为这种父亲。你的孩子会恨你,他永远记得你做的错事。当然,我的父亲一丁点好事也没做过,这在他们那小圈子里是公开的秘密。”
  “你结过婚吗?”雅各布突然问道。
  “嗯,结过,一次。”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想,也许人类并非社会性动物,群居只是为了活下去。这栋房子很好。”施瓦伯格环顾四周,“很好,买下这栋房子是我做过的最正确的投资。”
  “对了,我妈妈来信了。”雅各布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信封,“我妹妹订婚了,可惜我没办法回去。”
  “再等等吧,再等等……”
  女人永远是最心软的,她们孕育孩子,尝过苦痛,对自己的骨肉格外宽容。雅各布的母亲,护士塔季扬娜与叛国的儿子恢复了通信。在信中,她原谅了雅各布的“逃离”,希望他在德国过得舒服,对他放弃舞蹈事业感到难过。“妈妈谈起了爸爸。”雅各布展开信纸,“我亲生的爸爸,不是继父。她说,爸爸最喜欢买饼干,他认为饼干是好东西。”
  他知道名义上的生身父亲究竟是怎样的人吗?可怜的遗腹子,漂泊在异国他乡,不得不朝父亲的敌人寻求一点稀薄的亲情。“‘他买了饼干回来,也不吃,就抱在怀里。’”雅各布念道,“我觉得好笑,问他,伊万内奇,你干嘛像个孵蛋的老母鸡那样抱着饼干盒?他老老实实地回答:‘因为饼干是珍贵的食物,我得保护它们。’”
  “他第一次来列宁格勒时,看到许多姑娘吃饼干。那肯定是很好的东西,你爸爸这样想。他买了很多饼干带回西伯利亚。在他那个小镇上,很难买到饼干。但他自己很少吃饼干。他说,在战争中吃了太多压缩饼干……又冷又硬的压缩饼干。我告诉他,这些饼干是软的饼干,是好饼干。他摇摇头,‘好的要留给女人吃。’”
  “这就是我为什么选择嫁给他。”雅各布念完,将信纸塞回信封,然后端来新出炉的黄油饼干,“要来一块吗?”
 
 
第128章 - 红星
  说实在的,“伊万诺夫”这个姓在施瓦伯格内心已经很难激起一丝波澜。他的思绪飘远了:阳光下,雪山的群峰闪闪发亮。宽敞的石头房子建在山坡上,几只羊在啃食青草,工人忙着将牧草运进仓库。“怎么说呢,”他拿起饼干端详,“雅各布,我决定多养一些羊。”
  “叫我雅沙。”
  “不。”
  “所有人——我的朋友、同事、妮娜、迈克和陛下,大家都叫我雅沙。”
  施瓦伯格慢吞吞地吃掉了饼干。“得加点果酱。”他低头看着胸口的饼干碎屑,“但我讨厌甜的东西。”
  雅各布无法说服施瓦伯格搬去和他一起住,也没办法纠正名字的称呼。“你们俄国人有一大堆名字的叫法。”施瓦伯格说,“我分不清。”
  “‘雅沙’是雅各布的昵称。”
  “谁说得准呢。”
  阴冷的礼拜六,这天下了一阵冻雨,空气又湿又冷。坐在熊熊燃烧的壁炉前惬意极了,施瓦伯格将壁炉上的玻璃天鹅取下,仔细地用绒布擦干净。“天哪,”他突然发现了新大陆,“这是根本不是玻璃……骗子,这明明是水晶,比玻璃可贵多了。”
  雅各布凑过来,浅色的头发留长了一点,毛茸茸地打着卷儿,还仔细地修剪过。
  “我可以摸一下吗?”
  “你会把手指印儿落在天鹅屁股上。”
  “我不会摸天鹅屁股的!”雅各布用指尖碰了碰天鹅的翅膀,施瓦伯格用绒布擦了擦,小心地将天鹅摆了回去。
  “你的头发……”
  “不太适合我。妮娜非要——”
  “马马虎虎。”
  “还是剃短了好,舒服,简单还方便。我不喜欢弄发油。”
  “体面人都要用发油。”
  “今天不用值班。”雅各布伸个懒腰,“啊,我妈妈又写了信。她说,最近为了准备妹妹的婚礼,她打扫房间,收拾出很多老物件。有一些是我爸爸的,亲生的那个爸爸。她整理一下,挑几张照片寄给我。其实我没怎么见过爸爸的照片,她不许我看,我还以为她把过去的照片都烧掉了。”
  “亲爱的雅沙——你看,大家都管我叫‘雅沙’。”他拿出那封信念道,“希望你在德国过得好。下面是她的唠叨……这里:你妹妹的未婚夫在造船厂工作,这让我想起你父亲。阿里克在日丹诺夫造船厂,管着一个小组。我的中学同学多拉的男朋友在他小组里,她介绍阿里克给我认识。老实讲,起初,我并不想去见他。阿里克年纪比我大十几岁,我总想找个同龄人。多拉非要带我去,她说阿里克以前是战斗英雄,工作体面,分了套楼房。我去见阿里克,他看起来也不乐意来见我——他头发也不梳,乱蓬蓬的,裹着脏乎乎的外套,里面是件难看的旧毛衣,用了好几种颜色的线,缝着歪歪扭扭的红五角星。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他最宝贝的一件毛衣。总之,我们喝茶,多拉问阿里克喜欢什么样的女孩,他呆呆地回答说,喜欢护士。”
  “我就是护士。多拉让我们聊聊,可根本找不到话题。他送我回家,然后就走了。后来是我追求的他,阿里克不同意,他总认为我是傻瓜小女孩。他告诉我,我们没有可能,因为他早晚要回西伯利亚去,回他森林边缘的小镇去,回他的矿场去。他在矿场的屋子又舒服又暖和,而列宁格勒又大又挤,房子灰突突的,住在里面冷极了——他讨厌住楼房,他说,那就像个混凝土棺材,每天他下了班,回去都觉得特别无聊,空旷得可怕。实际上,那房子不太大,我觉得他只是太孤单、太寂寞了。你爸爸没有任何亲人,他的父母、兄弟姐妹、战友和邻居都死于战争,可怕的、漫长的战争……我无比怜悯他——女人的自作多情,是不是很可笑?几个月后,我就决定和他结婚,陪着他,照顾他,让他高兴起来。但他永远也没能变得快乐,他非常非常痛苦,战争毁了他的全部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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