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 设为首页 | 会员中心 | 我要投稿 | RSS
福书网
站内搜索: 高级搜索 如有淫秽信息或侵犯了您的版权请联系邮箱fushuwang@outlook.com删除

 

您当前的位置:首页 > 2021

赝君(古代架空)——麦客

时间:2021-11-17 15:28:29  作者:麦客
  具体人数已不得而知,但据邓飏说,鹭源野的河水三日飘红。太尉连璧也是在那段时间,受杖刑郁郁而终。
  邓飏勉强一笑,道:“国之栋梁死的死,退的退,朝中无人可用,早已是三蠹虫的天下。后来更是连金玺都丢了,国将不国矣。”
  “金玺怎么丢了?”
  金玺是一国皇权的象征,太祖皇帝亲笔篆刻“受命于天,既寿永昌”,每逢皇帝颁诏,末尾必以金玺为印,无此则诏书非出金銮殿。
  邓飏道:“不知道啊,前年夏时就丢了,出动了南军满城搜寻,闹得沸沸扬扬,还是没找着。皇帝没有金玺,不便颁布诏令。大家都管偷走金玺的人叫窃国贼。”
  唏嘘一阵,邓飏又问:“那天西市那人……我瞧着长得很像以前你带来书肆的那位。”
  “就是他。”沈育淡然道。
  邓飏顿时哭笑不得,担心起来:“你怎么还不当回事?仔细小皇帝发现你这条漏网之鱼,给你重新抓进大牢。”
  沈育喝空了热茶,站起来:“那天他喝多了,不会记得我。外面天气不错,我出去走走。”
  的确是个晴朗的冬日,邓飏抓起大氅追着他出去:“喂!你还敢乱逛!这里可是南闾,小心遇见故人!”
  南闾的故人,本来也没有几个。丞相府的大门开向驰道大街,宅子虽在坊内,出入却从不走巷道,何况,就算被段延陵撞见,又有什么关系?
  还有一个仇千里,八百年前就投胎去了,留下一座望楼,一片桃林,已被新主人接管。
  新主人并不用绫罗锦缎将桃林圈作私地,大大方方开放供人参观,只是凛冬凋敝残败,景致不佳。
  实际穿行在街道巷里,沈育才发现,这座城已与两年前不大一样了——从前与桃林毗邻的东闾里不见了,本是暗街的巷子,拆除得不见一砖一瓦。
  问起邓飏,他也不清楚,甚至从未来过东闾里。
  “听说住的都是三教九流的人物,乱得很,大家都不来。”
  制陶的那户人家说的果然不错,就算沈育记得,也找不到他家被迫搬到那个角落去了。
  枯萎的树林是无人有耐心欣赏的,一脚踩下去,枯枝败叶劈里啪啦。
  邓飏陪沈育走走停停,心里渗得慌:“破林子个叶子都没有,有什么可看的?回去吧。”
  “你怕什么?”沈育道。
  他也不知道自己想看什么,鹭源野的河水从林边流淌过,清泠泠闪着光,像条珍贵的绸带,桃林春暖繁花盛开时很美,如今像无数干瘪的鸡爪,毫无观感。
  邓飏立刻反驳:“我没怕啊,我怕什么?不过我娘说了,枯树林最好不要进去,以前被叶子藏起来的东西,这时候都跑出来了。”
  沈育问:“比如什么,鬼吗?”
  邓飏打个寒噤。
  沈育便说:“以前花开得好的时候,这座林子更可怕。你说的不错,这里恐怕真栖息着许多阴魂。”
  正说着,前面一颗老树,根下真有个影子,吓了邓飏一跳。
  那影子一动不动,靠着树干,衣袂散落在黄叶间,好像睡着了。
  邓飏都不知该说什么,无奈地捅捅沈育,做个口型:不是吧?
  沈育没有回答,看见梁珩的瞬间,他忽然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不知不觉走到桃林。
  梁珩仿佛不会改变,无忧无虑,不知畏惧,独自在枯树林也能睡觉。那天,仇千里的刀斧手染红了桃林土壤,沈育找到梁珩时,几乎肝胆俱裂,他害怕梁珩在自己眼前出事,害怕他伤到一根毫毛,为了保护小太子,沈育可以置生死于度外。
  然而,梁珩呢,他愿意保护沈家吗?
  “走吧。”邓飏有些紧张,脚下踩着枯叶一动,梁珩就醒了。
  醒来视线还很模糊,他一副不清醒的模样,但确实看向了沈育。
  “……”
  安静中,邓飏咽下口水。
  梁珩竟然笑了一下:“育哥?”
  过一会儿,梁珩扶着树干站起来,语气轻松道:“你来找我讨命的吗?”
  沈育静静看着他:“你给吗?”
  梁珩道:“我给啊。你来,我的命给你。”
  邓飏制止不及,沈育已走出去,枯萎的桃树下,向小皇帝伸出了手。那一瞬间梁珩的眼神,仿佛看一个游荡人世的鬼魄,充满了依恋,然而等他果真抓住了沈育的手,神色忽然就变了。
  “你……”
  “陛下!”
  声音远远传来,梁珩一回头,那鬼魂的手立刻就抽走了。再转眼,人已不见。
  “沈育?”梁珩大叫,他追出去,这座林子永远如迷宫一般困着他,当年如果不是沈育,恐怕他也早化作树下白骨,如今沈育不在,他竟然连东南西北都找不着。
  “沈育!是不是你!”
  “育哥!”
  “陛下!”
  有人终于赶上来,劈手揪住梁珩后领。这么大胆的人,只有他的表哥段延陵。
  “乱跑什么?!”段延陵追得气喘吁吁,赭黄袍边缘全是碎叶草屑。后面跟着乌泱泱的人群,连轸打头,紧跟着思吉等太监。
  “哥!帮我找人!”梁珩叫道,他从来不管段延陵叫表哥,段延陵顿时被他的神情震住了。
  梁珩急切道:“我找到育哥了!是他回来了!”
  连轸跑到跟前:“找到沈公了?那我爹呢?”
  梁珩道:“你爹已经死了。”
  段延陵道:“沈育也已经死了!”
  连轸急得额上冒汗:“我爹和沈公喝茶来着!”
  梁珩也着急:“我真的看见他了,骗你做什么!”
  “疯了疯了!”段延陵管不住两个疯子,这两年里没少抓狂,“全给我架回宫去!”
  思吉等人对这一套已熟悉得不行,梁珩在他们面前全无威严,何况还经常疯言疯语,没有信用。任凭梁珩呵斥打骂,一群人愣是簇拥着他脚不沾地回到章仪宫。
  爬上漫长的龙尾道,信州正等在上头,见到梁珩才放下心。
  梁珩被两人抓着手臂,两人架着腿,急怒攻心,骂道:“朕要治你们抗旨不遵!胆敢犯上忤逆!全部杖责三十!”
  连轸最听不得杖责二字,忽然号啕大哭。场面一时吵闹不止。段延陵满脸无奈,两只絮团堵了耳朵,将梁珩拦腰抱起往养室殿去,打算将他关起来冷静冷静。
  养室殿外正有几个寺人在清理杂物,都是从配殿孙厢里搬出来的,以前给帝王做暖室用,梁珩即位后,当做了杂物间。
  清出来几大箱杂七杂八,一块木片滑下来,沉沉摔在白玉阶上。
  梁珩见了,不知怎的突然挣扎翻下地,双手捧起木片,疯了似的大叫一声。
  寺人们全被惊住。
  信州闻声匆匆赶来,看见几个箱子,顿时就明白了,忙朝几个寺人摆手,示意这些东西动不得,全部原封不动还回去,由他来管理。
  段延陵不以为意:“什么东西这么宝……”他说不出来了,看见梁珩对着木牍片扑簌簌掉眼泪。
  有人从游廊后走来,游刃有余的腔调。
  “这是在做什么?”
  段延陵不用回头也知道,是仇致远。打他进宫给梁珩做带刀护卫的第一天起,就对这位中常侍不阴不阳的说法方式很不爽。
  奇怪的是,梁珩有时让段延陵觉得,他很忌惮仇致远。
  梁珩背身,袖子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回过头来,脸色冷静得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需要事事向你汇报吗?仇常侍。”
  仇致远显然对小皇帝总是带刺的说法方式习以为常:“听说陛下又偷偷溜出宫外,为着天子安危着想,臣总不能不过问。”
  “出去玩玩儿,没什么好玩儿的自然就回来了,”梁珩冷冷道,“现在玩累了,别来烦朕。”
  经过狼藉的杂物堆,梁珩吩咐信州:“东西都放回去。”
  信州依言,拾起掉地的木牍片放回箱中,段延陵眼尖瞥见那上头的字,短短四行,末尾还刮去一层,白芯上涂着黑字。隔得远,看不清写的是什么。
  殿门合拢。
  梁珩背靠梁柱滑坐在地,仇致远阴郁的目光仿佛一把毒剑刺破殿门,刺在他脊背上,寒意直逼心肺。
  这两年里他的确时常疯病发作,但每每见到仇致远,就如冷水浇头,立刻清醒过来。
  不能让仇致远知道沈育还活着……
  梁珩再天真,也知道沈矜之死绝不是单官一手促成,没有章仪宫里仇、牛、童三蠹虫在他皇帝爹跟前添油加醋一番撺掇……不,甚至不需要撺掇皇帝,皇帝久卧病榻,一封诏书下达远郡,谁又知道究竟是出自皇帝之手,还是他人代笔?
  仇致远知道梁珩与仇千里被捕脱不了干系,他也知道沈育背地里的活动。还有牛仕达,沈育当初害他族弟牛禄痛失爱犬。
  如果被他们知道沈育就在王城,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你真的在望都城……你真的还活着吗?”
  梁珩喃喃自语,他总怀疑又是自己在发疯,有时候疯起来,分不清幻境与现实。
  但是幻境里的沈育只会转身就走,不会迎着他,朝他伸出手。
  “救救我……”梁珩将自己缩起来,蜷在高大的钻金柱下,中庭通高的大殿里,他渺小如同沙粒。
 
 
第49章 无玺诏
  先帝在位的最后两年,南亓朝臣源源不断登上政治舞台,不是为了施展才华报效国家,而是为了赴死。
  梁珩不能出宫,段延陵常来探望他,连轸则留在家中照料挨了杖责无法起身的老父。段延陵带来的经常是不好的消息,比如御史瞿暠,写了篇谏诛臣书,直言单光义草菅人命,罚不当罪,沈公依律行事,陛下则存私偏袒。
  下场当然很惨,被先帝当堂扑了。
  扑杀,梁珩曾在牛园见过,将人套进麻袋,从高阶上扔下,死状被麻布口袋粉饰,只有鲜血渗出来。
  后来听说始兴的郡守徐酬,也因与沈氏同党,治罪下狱。
  在此之前,梁珩从不知道徐酬也与沈师有过交往。原本是敬佩沈矜为人的臣子,为其鸣冤而得罪圣上遭贬或伏诛,到得后来,别有用心的人一看,只要诬为沈党就能致人于死地,纷纷用起这招术。
  徐酬未必真为沈矜说过话,或许是挡了谁的路,被罗织了一回。这招倒也果然好用,徐酬后来不久就死在狱中。
  其时人心惶惶,草木皆兵,都害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最倒霉的是太傅邹清,半截埋进黄土的年纪,只求安享晚年,得个善终,接到进宫面圣的诏令,以为终于轮到自己了,一杯椒酒自行了断家中。
  后来证明皇帝只是有例行的朝政要吩咐与他,得知太傅自绝后,一口心血喷出五步远。
  段延陵把这些讣闻当作警醒讲给梁珩知道,叫他死了劝说皇帝的心。只有活到最后的才是聪明人,他老爹段博腴为了明哲保身,三伏天躺在被窝里装病不上朝,捂出了一身痱子。
  梁珩听到后来,渐渐面无人色。
  “死了那么多大臣,老师已是不杀都不行了。”
  “那能怎么办?”段延陵警告他,“你敢在陛下面前提一个沈字,信不信太子都没得做?”
  立梁珩为太子,本就是立个摆设,因为帝与后只有一个儿子,不是因为他多么贤德能干。惹恼了皇帝,宗室子里随便拣一个回来都能顶他的位置。
  梁珩当然知道这些。
  但他如果是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就老老实实遵守规矩的性格,这么多年也不至于放任自流、不思进取了。
  信州被小主子偷偷摸摸要求弄来一套黄门服饰时,受的惊吓不是一星半点。
  “这不行!”信州第一次严词拒绝,“莫说您还在禁足,眼下外面水深火热,您何必去蹚浑水?”
  梁珩道:“我的老师我能不管吗?”
  心里的话则是,沈家全家都关在牢里,沈育也正引颈待戮!
  信州道:“殿下要以身犯险,臣不能苟同!”
  梁珩道:“我是殿下你是殿下?本殿命令你!”
  信州最终屈服,领着改头换面的梁珩走出了储宫,假称殿下染病,去章仪宫找疾医。
  二人混进宫去。皇帝睡在凤阙台,台高风大,能驱散药味,让他闻到新鲜的空气,不至于觉得自己成天泡在药罐子里。
  帷幔将大殿分为内外两处,外间是寺人在熬药,仇致远搬了张红木案几,堆放卷册,并笔墨一对用以审阅文书。不是给皇帝用,是他自己审。
  寺人把着摇柄,转动六角蒲扇,送来闷热的风。
  仇致远看见信州,面无表情的模样令梁珩浑身一冷。
  “常侍大人,属下有事禀报。”
  仇致远搁了笔,跟信州出到殿外,经过时眼神掠过垂头的梁珩,好像透过黄门低矮的帽檐,能洞察他的真面目。
  梁珩打了个寒战。
  仇致远一走,殿中寺人们就显露懈怠的疲态。大热天里,被药气熏蒸着,谁都提不起劲。
  摇扇的人脑袋一磕一磕,熬药的人一条面巾堵住鼻子,露在外的眼睛快上下粘在一起。
  风来,帷幔扇开。沉睡中的皇帝不发出一丝声响,连胸膛起伏也非常微弱。梁珩轻手轻脚摸到榻边。
  他已经很久没机会在这样近的地方,仔细观察他的父亲。文神皇帝在他的记忆中面目模糊,哪怕是遥远的童年,也不曾有过别家父子的亲近或相敬。梁珩有时觉得父亲对待自己可称得上冷淡,但沈育教他,“父母唯其疾之忧”。
  除了身体健康,没有别的值得父母亲过问。
  而在他们家,不健康的显然是父亲。
  梁玹弱冠之龄即位称帝,第六年迎娶段氏女为皇后,期年诞下子珩。如今梁珩十有九岁,梁玹刚到不惑之年,然而鬓发斑驳,已奄若风吹烛,命在旦夕之间。
  梁珩注视着父亲陌生的面容,心中忽然生出一个冷漠的念头:假如父亲死在下诏之前,老师与育哥就有救了。

返回首页
返回首页
来顶一下
加入收藏
加入收藏
推荐资讯
栏目更新
栏目热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