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还是心软。”
岑杙愣了愣,恍惚于她的评价,是啊,那是她第一次主动地亲手去杀一个人,竟是为了了结他的痛苦。再也没有比这更荒唐可笑的了。
○越中篇
——花絮1——
越中以为像殿下这样不凡的女子,将来必会配一个不凡的英雄。
熟料,到头来,她还是和凡夫俗子一样,喜欢岑杙这样金玉其外的妖孽。虽不至于败絮其中吧,多少让殿下在越小将军心里的光辉形象有一点颠覆。
他都不敢想象,要是东宫其他人知道了殿下整天沉溺于美色,该是如何地群情激愤,痛心疾首。这大概就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吧,男英雄女英雄竟然都一个样。
真是……
越中冷着脸不愿同她多说话,以为这样就能让岑杙闭上嘴。
这点上,岑杙就和涂云开不同,以前的驸马如果因为某件事在东宫遭了冷眼,通常是怒火中烧负气而走,事后也绝不会再提及这等让其损了颜面的事。但岑杙完全不同。她的厚脸皮程度超过了越中的想象。
她猜到越中不愿说八成是其中的艰险一言难尽,所以才不肯对人轻言。越是这样,她就越想了解个中曲折。为此想尽了办法。“越兄长”“越兄短”得拉他去吃早点。
期间,她还主动聊起了越中的家乡越州,讲起那里的风土人情,比越中这个当地人还熟门熟路。越中是个大老粗,哪懂这些,听起来还挺有意思,不知不觉就被她卸下了防备。拐弯抹角地又拐到了李靖梣出逃这件事上来。果然比预想中的还要惨烈惊险百倍。
○西南投军篇
——花絮1——
“那现在怎么办?他一来就做这般派头,分明是给殿下脸色看。”
“唉,要是涂云开还在就好了。”越中惊觉失言,忙闭紧嘴巴,偷看李靖梣反应。他的本意是如果涂云开还活着,那么殿下身后就有北疆涂家做后盾,西南程家再嚣张也嚣张不到哪里去,可是现在涂驸马毕竟已经死了,再说这些话还有什么意义呢,不是平白给殿下添堵吗?好在殿下一直伏在案上写着什么,似乎并未注意他说了什么,越中小将军屏息了一回儿,暗暗松了口气。
而李靖梣倒也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可能,涂云开冲动归冲动,但却对自己千依百顺。如果他能活到今天,北疆确实有大半可能还在自己掌控之中。但是人生落子无悔。她自作出选择的那刻起,就已预备好了会付出怎样的代价。而且值得庆幸的是,她一直自恃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否则,以对方的穷凶极恶,岑杙的生活必定比现在更加水深火热。
“不要瞎捉摸了,收拾下东西,我们准备离开了!”
“去哪儿?”
“人家嘴上不说,心里已经在下逐客令了。我们要是还不会看脸色,就会招人烦。至于去哪儿,要看定南侯这次想把我们调在哪儿了。”
○渔洋篇
——花絮1——
果然聊起李靖梣来,她有说不完的话。
“这世界上人分很多种,有绝情的,有任性的,有贪婪的,有无耻的。有浑浑噩噩,有的利欲熏心。但让人尊敬的是,皇太女不属于任何一种。她的心地光明无私,意志坚定可靠,能忍常人之所不能忍,行常人之所不能行。她的身边聚集了一些谋臣贤士,一开始,大多数奔着她是先太子亲妹而来。但是后来他们仍旧没有离开,选择继续留下来襄助故主,却是出于对殿下无条件的信任。殿下之于东宫,之于谋臣,之余天下不仅仅是一位主公那么简单,她是所有人意志的象征。这些意志集合在一起便形成了声望。
她有责任去实现所有人的意志。但对她个人而言,声望是把双刃剑,可以助你披荆斩棘,也能化身反刺倒向自己和身边的人。我倒是觉得,这时候抽身离开未必不是好事,沉淀一下,也许会有别的收获。只要意志坚定,这世上就没有事情能成为阻碍?我说得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没有。”岑杙微笑着听完,便垂目盯着茶碗,沉沉静静的,不知在想什么。朱沐蓝意料中的焦灼和不安并没有在她脸上出现。她虽然有意克制没有把话说得太满,但对于一个聪明人来说,想必是能够意会的。只是这反应让人有点看不懂。
“朱姑娘,多谢你让我知晓这些。或许在你们眼中,她是一个肩负起江山社稷的人,但在我心里,她只是一个……需要被人关爱的小姑娘。我是不会离开她的。随你怎么想。”
——花絮2——
岑杙才站了一会儿,就开始得意忘形了,手扶着船舷,把李靖梣揽过来,圈在了自己和船板之间。低头嗅进她的发香。
“咦?好奇怪,都是被海水打湿过,为什么我的头发是咸的,你的却是香的?是不是,你背着我偷偷熏香了?”
李靖梣脸上的赤度蔓延到了耳朵根,不去回应她的胡言乱语。
暗道熏没熏香你还不知道吗?从昨晚到现在她们一直在一起。
她哪里想到岑杙只是借口更贴近她一点而已。
皇太女后背抵上了船舷。
被她逼迫着,一下子紧张起来,“你……”这块区域难得清静,但两头随时都有人来,她可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看到,半握了拳推了推她,“坐回去,别闹了,被人看见。”语带威胁,但声音却软弱无力,还有一丝慌张和求饶。
岑杙心里狂笑,嘴角却得意地咧着,又朝前挪了挪,两只手撑着船舷,把她圈在了臂弯里,“你叫我声相公,我就不闹了。”
皇太女瞬间就面红耳赤了,不可思议地瞪着对面人。“你起不起开,再不起开,我就……我就……”
“就什么?只是叫下相公而已么,而且早晚都要叫的不是么?现在叫能让我欢喜,难道你不开心么?”岑杙改撒娇了,逼近她的脸孔,非要她叫不可,“就叫一下么。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要不然,我可真亲你了!”
灼热的呼吸已经逼到面门了,李靖梣知道她说了就能做到。心里真有点怕的。但是她长这么大还从未唤过别人相公。这个字眼对她来说既新鲜又羞耻,是绝对难以启齿的。
是故咬紧牙口,坚决扭开脸,抵死不从。
岑杙叹了口气,悻悻道:“算了,算了,既然你不肯叫我相公,那我吃点亏,叫你娘子吧,这回你可答应了?”
李靖梣白了她一眼,费解她那吃亏的设定,怎么叫不都是她占便宜么?
岑杙瞧她凶巴巴想咬人的样子,噗呲一笑,“好了好了,不逗你了。真是不解风情,作为你未来的相公,我啊没得选,只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咯!”
李靖梣看着那张洋溢着幸福的笑脸,鼻子微微酸疼,不敢面对即将到来的失去,扭头看着海面,掉了颗眼泪珠子。
○宗室篇
——花絮1——
他把李靖棕身边的亲随叫过来,详细问明世子送马的经过。那亲随只说,五年前李靖棕确实送过敦王几匹好马,但那时敦王正如日中天,李靖棕讨好他也是为了王府着想,“五年前送的马何至于现在才来查处?还不快从实招来!仔细我打断你的腿!”
亲随瞒不过,这才跪下说:“两年前,敦王说自己府上遭了瘟,马多数病死,出行不便,就问世子借几匹马。王爷也知道,世子这个人向来出手大方,就一下子借了四匹马出去,事后,敦王谋逆案发,世子吓得好几晚没有睡好觉。后来,没人查到这些马,世子原以为没事了,不成想如今又被翻了出来。”
李平淤听完,险些晕厥在地。敦王借马,显然是为了逼宫,他这儿子是昏了头了,竟然把马借给逆贼。牵扯到敦王逆案,这可就是捅破天的官司。
“世子借马的事儿,还有谁知道?”
“没谁知道了!世子为了掩人耳目,偷偷又买了四匹马,充进马厩作掩饰,那四匹马都是普通的马,上面也没个登记之类的,咱们王府不认就是。”
“那是谁检举的呢?”
第311章 鹬蚌相争
次日,宗正院宗正李太钟忽然去世的消息传到了宫里来。
这位老珩王是半夜睡过去的,享年七十七,寿终正寝,算是喜丧。
因正值国丧期间,珩王府一切丧礼仪式从简。女皇陛下体恤珩王一脉,特许珩王世子李平汤平袭珩王爵,为新珩王。
但空出来的宗正院宗正一职,没有让他继续担任。改由宗室公推。摆明了是要把族长一职挪回清宗一脉来。
清宗皇帝共育有十二子十六女,十二子中除了德宗李太钺外,长到成年的皇子有八人,皆获封王爵,三代世袭罔替。而十六女也都得嫁高门,享亲王俸禄。传至现在,除帝系外的男宗还剩下六支,分别为岐王、卢王、象王、普王、沂王、岱王。其中,岐、卢、象三王目前传到第二代,是李靖梣的叔叔辈,普、沂、岱三王已传到了第三代,是李靖梣的同辈。
既是选同宗族长,自然要在高辈分的岐、卢、象三王中选。
岐王虽然年纪最长,但吃亏在母家身份太低,老岐王拼了命才和婢女生下他一个独苗,他虽然使劲生了两个孩子,但在宗室有名的生产大户卢、象二王面前,完全没有一争的实力。
卢、象两代亲王在造人方面,完全不输给他们的中宗老祖宗。现卢王、象王,分别有三十多个郡王兄弟,和三十多个郡王儿子,以及上百个孙辈。宗室的俸禄是以人头算的,光这两支宗室加起来就超过五百人,是玉瑞有名的吃皇粮大户。若是公推的话,谁都推不过他们。
李平泓在位时就对此很头疼,专门限制了宗室纳妾的数量,来控制类似宗室人口暴涨的情况。但是按照他们既有的体量,再怎么限制,人口爆炸都在所难免。所以纪文奎秘密献上了一条毒计,意在离间二王,让这两支形成世仇,以达到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目的。
这条计策还是当初谭玄镜识破的,他看出宗室旁枝比主干粗,一定会犯君王忌讳。但当时李平泓为了稳固皇室,震慑四疆,不会轻易对宗室下手。也不会坐视他们尾大不掉。离间反而是最稳妥的法子。既可以消磨冗枝,又不会落下苛待宗族的恶名。
然而真正的结仇不是一朝一夕完成的,通过编纂《宗亲备史》,诱使象王把老卢王母家贫贱、好奢淫|逸的事迹给加了进去,卢王自此对象王怀恨在心。后来又有过多次挑拨离间,最终引出了那起著名的华凤门争婿事件,两位亲王在宫门前大打出手。皇帝表面想息事宁人,暗地却装聋作哑,推波助澜。坐看二王两败俱伤,结成无法化解的死敌。
这条计策毒就毒在两王互相攻讦,皇帝坐收渔利。可谓是杀人不见血,寸腥不沾身。当时谭太傅就跟李靖梣断言,两王俱伤的结局已经注定。什么时候伤,就看什么时候出来一把火。
如今这火就来了。
这新空出的宗正院宗正一职,卢王和象王的呼声都很高。
但如今卢王世子犯了事儿,卢王府自顾不暇,宗正就理所当然地落在了象王的身上。李靖梣顺水推舟,正式赐了象王府这一尊荣。
这宗正院宗正是皇室中为数不多的掌实权的官,不仅掌管皇亲属籍,修撰玉牒,还和礼部协管宗庙祭祀,和户部协管宗亲俸禄,和刑部协管宗室刑名。凡事犯了事的宗亲,都会交由宗正院看管,由宗正院协同刑部一起定罪。
象王担任宗正那日,李靖棕也被放了回来。都察院毕竟没有真凭实证,只能放人。
卢王心中属实不是滋味,如果没有这事儿,以他的年纪和资历,理应比象王更有机会当上宗正。但这宗正一旦选出,就没有再议的可能,能一直当到死。让他在象王这个背后捅刀子的老王八下面屈居一辈子,还不如给他一刀来得痛快。
卢王是爆裂的脾气。所以,当他拿到象王府侵占祖庙用地的铁证后,也不细问证据是从哪里来的,马上命人一纸状书就告到了刑部。可怜象王这宗正位子还没坐热乎,就被请进了宗正府的大牢。
象王府众人各种托关系,走门路,终于打探到这事儿是卢王背后告发,象王在牢中恨得咬牙切齿,破口大骂,“无耻小人,无耻小人!我悔不该心慈手软放了那卢王世子,应该把这对父子剥皮抽筋以儆效尤!”
可惜卢王交给刑部的都是无法翻案的铁证,这是一心要把象王置于死地。象王没了翻身的机会,只能终日哀哭嚎啕:“陛下劝我念在宗室情分网开一面,可是谁又对本王网开一面?”
干掉了世仇,卢王总算出了口恶气。一时得意忘形,就在家中摆开宴席,大肆庆祝象王倒台。在宴席最高|潮时,突然就听到门外咣咣咣的砸门。一伙凶神恶煞的官兵直接闯进了院子里到处拿人,满院子人都惊慌大叫起来,桌椅掀翻,杯盘狼藉,好一派末世颓塌景象。
这回不光是都察院的人登门,连刑部的人也来了,当场拿了卢王世子往刑部问话,而且戴了刑具。至此,卢王才意识到,都察院不是没有抓到证据,只是证据都在象王手里。他自以为握着对方的铁证,就能将他一举覆灭,熟料自己的把柄也被他握在手里。本来双方可以和平共处,化解干戈的,但是被他这么一折腾,象王被逼上了绝路,还不得把他往死里整?等待他们二人的,必然是玉石俱焚的下场。当他回过神来时,悔之晚矣。
谁都没有想到,这场宗正角逐,会以卢象二王同归于尽收场。
不知内情的还以为二王蠢笨至极,自己把自己作死了。实际上二人是被同一双看不见的手牵引着,一步步走向了双输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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