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别想那么多了,皇后娘娘在凤位上坐了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你也别太担心了,我看看王老头还在不在,给你买一串糖葫芦吃吃。”薛矜说着掀开马车帘子往外看,天色已暗,外头已经快要看不清人影,仅剩的几个摊位也开始收摊了,哪儿有卖糖葫芦的。
薛矜心下失望,刚要放下帘子,余光一扫,看到了街巷转角处一张熟悉的招牌幡旗,他眼睛一亮,猛地拍了拍马车,“葫芦!停车!快停车!”
葫芦吓了一跳,忙勒住缰绳,马儿发出一声嘶鸣,停了下来,纪裴不解道:“怎么了?”
薛矜已经打开车门跳了下去,扬声对纪裴说:“你先回去,不必等我,我一会儿自己回!”
话说完,人就不见了踪影,葫芦不知如何是好,转身询问纪裴,纪裴扶着额头道:“先回去吧。”
薛矜跑得快,在第二个街口抓住了招牌的主人,冲上去就一把抱住了他,“师父!!!你终于回来了!!!”
仙道被薛矜蛮横地冲撞退了好几步,“哎哟哎哟!我的腰,臭小子滚下来!”
薛矜放开仙道,看着他眼睛闪闪发光,下一秒又沁出一些湿润来,就像是要哭了,“师父,你出门这么久,徒儿想死你了,呜呜呜……”
“得了吧,你这哪儿是想我,你是想我救你夫君的病,怎么,为师那一瓶子药丸快吃完了?”仙道一路走到一个湖心亭,坐下按揉方才被薛矜冲撞的老骨头。
薛矜在他旁边坐下,呵呵一笑,“就剩下一颗了,您再不回来,就该断粮了。”
“什么!!”仙道气的胡子都快竖起来了,“我那么多灵药,你当糖丸吃呢!作孽啊!”
“师父~”薛矜对着仙道撒娇,“师父的药丸好生厉害,纪裴现在都能下地行走了,和常人无异。”
“那当然。”仙道被夸后,捋起胡须洋洋得意,“对于普通毒药,那可是起死回生的功效。”
“那这个七星霜,师父找到解法了吗?”薛矜小心翼翼地问。
仙道看他一眼,自顾自摸着胡子不说话,薛矜了然,笑道:“今儿太晚了,明日徒儿一定一早就去玉山上替您把从前埋得酒全挖出来拿到您面前。”
“还要满月楼的醉月红,一百年陈酿的那种!”
“没问题!包我身上了,我就是把满月楼砸了也给您找出一百年陈酿的醉月红。”
仙道哼哼两声,从身后拿出一个小小的竹篓,放在石桌上,竹篓上用布包的严严实实,看不见里面是什么。
薛矜急不可耐的打开封口,突然钻出来一个蛇头,朝着薛矜吐着蛇信子,那蛇信子差一点点就伸到薛矜脸上了,薛矜尖叫一声,跳起来,吓得语无伦次,“这……这……这是什么东西!”
“你夫君的解药啊。”仙道摸出腰间的酒壶,仰头喝了一口。
“这解药怎还是活的,吓死人了,就算要取蛇胆,师父你也别故意吓唬我啊。”薛矜隔着距离观察竹篓中的蛇,手腕粗,身上的颜色一半白一半红,眼睛成绿色,是他从未见过的品种。
“什么蛇胆,这条活蛇才是解药。”仙道将蛇拿出来,不知用了什么方法,那蛇乖乖盘在他手上,冲薛矜吐着蛇信子,仙道说,“这蛇叫红霜蛇,体内的蛇毒能解七星霜的毒,必须得让活的红霜蛇咬上中毒之人,将蛇毒送至中毒之人体内,蛇毒和七星霜毒在体内相互消耗,最终完全被化解。”
薛矜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离奇的解毒方法,不由问道:“那,这蛇毒对人有害吗?”
“既然是毒,自是有害的,只不过红霜蛇的蛇毒对人来说只是折磨,在人体内存留时间也短,不至于要人性命。”仙道说,“解毒初期,蛇毒和七星霜毒相互消耗,中毒之人只是昏迷,不会有特别明显的反应,到后期,七星霜毒慢慢解除,蛇毒占了主导地位,折磨便开始了,蛇毒会在人体内留存三四个时辰,期间中毒之人时而犹如坠入冰窖,浑身奇冷,时而如同置身烈火,酷热难耐,如此反复,心智不坚之人往往受不了这种折磨,就自行了断了,但如若扛过这几个时辰毒发,便不会再有危害。”
第21章 解毒
薛矜听着这个解毒的法子就觉得浑身开始难受,他忍不住问,“那这种痛苦要经历几次?”
仙道神在在道:“一直到蛇将七星霜毒尽数吸出来,到那时,蛇也会死在七星霜的毒性下,自然就不必再受苦,你的夫君也算痊愈。”
“世上只有这一种解法吗?”薛矜不想看纪裴经历蛇毒的煎熬。
仙道听完白他一眼,“你以为七星霜是什么寻常的毒吗,能有解药已算万幸,爱要不要!”
仙道说着将蛇放回竹篓,作势就要站起身,薛矜忙按住他,讨好撒娇,“师父莫急,您的医术徒儿再信不过了,只是这蛇看着怪吓人的,我害怕嘛~”
“你不招惹它,它便不会伤你,好生养着,它只吃新鲜的白鼠,你若是养死了,你夫君可就彻底没救了。”
“是是是,徒儿一定好生养着。”薛矜说着去看那个装了蛇的竹篓,隐隐约约看到一个蛇的影子,心里还是有些后怕,花一两银子在街上找了个乞丐,让乞丐去侯府把四喜叫了过来。
四喜提着蛇篓子,薛矜对着仙道千恩万谢后,带着四喜离开,走出湖心亭好一段距离,还听到仙道在身后的叫喊,“一百年陈酿的醉月红啊,要是敢忘了,我就把你的蛇宰了炖汤喝!”
路上,四喜提溜着竹篓,好奇问道:“少爷,这蛇是拿回去炖汤喝的吗?”
薛矜一巴掌拍在他头上,“这是本少爷的新宠物,回去后你给我看好了,若是它死了,我就让你给它陪葬。”
“啊?”四喜苦着一张脸,“少爷,四喜对您忠心耿耿,怎么还要比不上一条蛇啊,少爷好狠的心。”
薛矜被他的俏皮话逗笑,“那你就别让它死了,也别让别人知道。”
主仆二人提着蛇偷偷回了侯府,薛矜直接将蛇拿到了沉风阁,纪裴还在书房思考皇后娘娘的事,他坐在檀木长条书桌后面,手撑着头,满脸愁容,愁容底下还有无法隐藏的疲惫。
薛矜走过去,劝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
纪裴长叹一声,叹息中是满满的无奈和自责,“也不知我何时才能再上战场,外有南蛮,内有豫王,阿祯面临的局势实在艰难。”
薛矜在他对面坐下,两只手托着下巴,看着纪裴,笑得露出两个小酒窝,“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的毒马上就可以解了,等解了毒,你和你的惊鸿剑就可以和以前一样继续做英雄了!”
纪裴眼中一闪,“可是尊师回来了?”
薛矜点点头,扬声唤进来四喜,说:“方才在路上,我就是看到他了才让停车的,我师父已经找到解毒的法子了。”
说着,四喜将那个装蛇的竹篓拿进来,打开口子,红霜蛇吐着蛇信子探出头来,浑身的颜色艳丽又诡异。
薛矜把解毒的办法给纪裴说了一遍,末了,他有些担忧道:“只是要解了七星霜的毒,你难免要受些折磨。”
纪裴听着只觉得惊异,世上竟还有这种蛇,他看着那条蛇的眼睛,伸出手去,想要将蛇拿出来,没想到那条蛇朝着纪裴吐了两下蛇信子,张嘴一口咬在了纪裴的手腕上。
这猝不及防的一幕吓坏了薛矜,他站起身就要让四喜捉蛇,却见回过神来的纪裴朝他摇了摇头,薛矜冷静下来,细细看去,才发现那条蛇一直咬着纪裴的手腕不放,有丝丝黑血顺着伤口处流出来,这蛇显然是正在吸取纪裴体内的毒素。
薛矜这才明白过来,七星霜毒素有着致命的危害,但是对于红霜蛇来说,亦是抵抗不了的诱惑,它们会情不自禁地上前吸食,直到最后毒发身亡。
薛矜忍不住唏嘘,一时间不知该说这蛇是太傻还是太呆。
红霜蛇吸了一会,纪裴体内原本被药丸压制住的毒性重新被激发,他明显地虚弱下来,支撑不住倒在了书桌上,薛矜忙让四喜把蛇带走,上前扶起纪裴,踉踉跄跄往内室走去。
之后,纪裴就一直昏迷着,侯爷和夫人知道后,吓得脸都白了,急匆匆赶来,看到躺在床上宛如生病初期的儿子,纪夫人一下子哭起来,“这是怎么了,不是有好转了吗?”
薛矜上前扶着纪夫人,安抚她,“母亲不必伤心,我认得一个世外神医,他给了方子能彻底治好世子的病,服用那个方子,是有些痛苦,不过往后就好了。”
“你说的可是真的?”纪夫人拿帕子擦着泪,“是何方神医?让他来我瞧瞧,我儿到底是什么病,也该说出缘由啊。”
薛矜道:“一个云游的神医,性格孤僻的很,不愿与人交际,母亲相信竹清吗?”
纪夫人一怔,“我自然是相信你的。”
“那竹清向您保证,一月内,世子一定痊愈。”
纪夫人怔怔看着薛矜,被他眼底的坚定影响,再看向昏迷着的纪裴,心里头似乎也没那么伤心了,她握住薛矜的手,“竹清,我的好儿,为了长陵的身子,真是委屈你了。”
“不委屈。”薛矜摇摇头,“那世子医治期间我就留在沉风阁日夜照拂了,母亲身子不好,也不必日日过来,免得看了伤心,等世子好了,我和他一同去给母亲请安。”
纪裴从前在那些太医口中是必死无疑的,如今有了一线痊愈的希望,纪夫人自然对薛矜深信不疑,擦干净眼泪,静静在纪裴床边坐了好久。
与此同时,侯爷将薛矜叫了出去,在沉风阁的偏殿里,侯爷沉默良久,开口问薛矜,“今日我回来的晚,回来时长陵就已经昏迷,所以没来得及问一句,你们在豫王生辰宴上发生了什么?”
薛矜一愣,“不知父亲说的是哪方面?”
侯爷的脸在岁月的摧残下横生了几道皱纹,鬓发也有些花白了,身形却很是挺拔,眉宇间满是愁容,“听闻今日豫王生辰,陛下特意送了一座金鼎作为贺礼,可有此事?”
薛矜垂着头,轻轻点了点头,“当时太子殿下也在场……”
侯爷的手下意识握紧了,眼神不自觉看向了内室的方向,薛矜想,侯爷肯定很想和纪裴商量一下,可眼下纪裴再次病倒,他也无奈,看一眼薛矜,原本严肃的表情略微松懈下来,对薛矜道:“好孩子,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你先进去陪着长陵吧。”
“是。”
之后薛矜便在沉风阁住了下来,日日守着纪裴,每三日让蛇咬上纪裴一口,初期并没有什么变化,许是纪裴体内七星霜毒素深入血脉,蛇毒倒没在他身上有什么反应,只是昏迷。
后来有一回一个丫鬟进来送水,一不小心踢翻了装着蛇的笼子,蛇一溜烟跑出来,把那丫鬟吓得昏死过去,四喜和葫芦费了好大功夫才把蛇抓回来,世子妃在沉风阁养了条蛇的消息也不胫而走。
薛矜顾不上那么多,眼看着纪裴一日日昏迷,心急如焚。
这一日他照旧将红霜蛇拿来为纪裴清毒,将蛇放回去后,听到一声闷哼,转过身去,看到昏迷中的纪裴眉心紧锁,整个人仿佛陷入极大的痛苦中,薛矜忙走过去,伸手一探,只觉纪裴浑身冰凉,薛矜的手触碰到他的额头,宛如碰到冰块。
薛矜大骇,知道这是蛇毒发作了,忙叫画梅燃上炭盆,又是加被子又是准备汤婆子。
已然四月,春暖花开的时节,沉风阁内室却热烘烘的,薛矜坐在床边,往纪裴的被子里塞了三四个汤婆子,又把两个炭盆搬过来放在床边,他被热的浑身冒汗,也顾不得,只一味地去摸纪裴的体温。
画梅和柳芽看在眼里,满是心疼,柳芽劝道:“世子妃去歇歇吧,我们一定好生照顾世子。”
薛矜摇头,将自己的手在火盆上烤热后覆在纪裴额头替他取暖,纪裴就在这种痛苦中缓缓睁开了眼。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薛矜大喜过望。
“……”纪裴感觉并不好,可谓是十分痛苦,身上虽盖了厚厚的被子,还有汤婆子和炭盆,浑身仍是寒冷刺骨,像是有无数的冰锥子往他骨头里面钻,深入骨髓的寒意,让他思绪混沌,仿佛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
他强撑起精神,看一眼薛矜,生生按压下身上的痛楚,缓缓道:“我无事,辛苦你。”
薛矜摇头,察觉自己手温度降了下来,再次将手烤暖,重新覆在纪裴的额头上。
纪裴颤抖着伸出僵硬的手,握住薛矜的手腕,痛苦道:“你出去歇着。”
“我不,我陪着你。”薛矜说着伸出另一只手将纪裴的手臂塞到被子里面。
纪裴深深看了他一眼,轻叹一声,闭上眼,他觉得自己似乎是躺在无尽的冰川底下,周围全是寒冰,一寸寸往他骨子里蔓延,将他四肢都锁住,剧痛由内而外,从身体里面散发出来,冻得人几乎要失去意识,好在头顶有细微的热度传来,源源不断,只是这一点点温暖,叫他有了挣脱而出的希望。
就这样过了一夜,第二日清晨,纪裴的体温终于恢复正常,他醒来的时候,薛矜趴在床边,已然睡着,手还覆盖在纪裴的额头上,手心早已被纪裴冻得冰冷。
经此一遭,纪裴觉得身上好似轻快了些,他侧过身,看着睡梦中的薛矜,细长的睫毛在梦中微微抖动着,显得他格外安静。
第22章 涟漪
纪裴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薛矜的脸,只轻轻一碰,薛矜立刻就惊醒了,下意识就去摸纪裴的额头。
纪裴一把抓住他的手,“已经没事了。”
薛矜才松了一口气,这一夜守着纪裴,又是被炭盆烤着,又是着急,他衣裳全都汗透了,叫了柳芽和画梅打水服侍他沐浴,浴盆就放在一个屏风之隔的暖房,纪裴靠坐在床上,回想起昨夜的经历,对薛矜道:“没想到这蛇毒这样厉害。”
“你也挺厉害的,我师父说,但凡心智不坚定者,受到这种折磨,就是生不如死,你昨夜竟一声不啃,只是把我的手拽得紧紧的,若不是你力道太重,我都不知道这个蛇毒这样厉害。”薛矜隔着屏风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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