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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特勒的骑士(近代现代)——tecscan

时间:2021-12-09 09:10:46  作者:tecscan
  少校停顿了几秒钟,雅可布等待他说下去。
  「你曾有过这种经验吗?一个素未谋面,本应是完全陌生的人,交谈之后,却熟悉的彷佛已经认识了一辈子,我坐在那里,像是回到了家,某种归属,就像我跨越了半个欧洲,为的就是见某个人一面。杜宏先生,你是否有过这种感觉呢?」
  雅可布忘了自己当时怎么回答,少校似乎也不在意他说了些什么。
  「在那个当下,我对时间的感受是静止的,有些东西永远地停留了。是的,彼时,时间的大钟上只有一个词──现在,然而它在不知不觉溜走。雨早就停了,我丝毫没有察觉,世界安静下来,我已经无法分边雨声和琴音,因为另一道美丽的声音落在其中。下一次我登门归还衣物时,她询问我是否能做库尔特的英文家教。从此,我多了一个学生,和一个朋友。」
  「库尔特比托比大两岁,他很聪明,学得很快,尤其有会话上的天份,继承了他的母亲的美妙嗓音,就像在学唱歌一般复制我的腔调,天分出众,但是不大爱做功课;有时候托比会和我一起,他会在客厅弹钢琴,等库尔特下课,然后就是他们的时间了。她对此很包容,说:『男孩们总是有安排不完的游戏。』她会邀请我留下来吃饭。透过她,我多了一些社交活动。说也奇怪,我在纽伦堡停留的一个半月,频繁拜访法尔茨家,却从未见过她的丈夫,就连休假日,我也不曾在屋子里见过他。甚至小法尔茨也和母亲长得一模一样,从他身上看不见父亲的影子──请你不要误会,在我心中,他必定是个值得尊敬的人,我很想见见他。后来,我认识了一些人,从侧面得知,她那位年长十多岁的丈夫是一个军官,一九一九年战争结束后,并未退役,而是留任国防军。在那一年之后,来年我再度拜访,也从未见过他本人,只有照片。这是一件奇怪的事,不是吗?
  「现在回想起来,后来发生的许多事,当时已经能窥见蛛丝马迹。我在一九三四年的夏天来到纽伦堡,那是历史的转折点,也是许多事物与价值观剧烈变动的年代,当时的我有没有注意到这些呢?我注意到了,同时也忽略了,我曾经参与历史,却不知道自己就在其中。早在纳粹还未上台前,我就耳闻那位领导人的狂名,那没有影响我对德意志的向往。纳粹党上台后,我的父亲反对我前往慕尼黑,我仍坚持自己的想法,直到今日我依旧认为自己做了对的决定,现在回想起来,这个决定之所以正确是建立在迈尔家那座坚固的堡垒上。九月,纽伦堡的空气酝酿着暴风雨和激情的气味,当时我已经能嗅出其中的危险与不对劲,然而,当我回到迈尔家,这一切都被隔绝在门墙之外。是的,彷佛与世隔绝,不是地理上的,而是氛围上的,那里安逸地像是一座城堡。迈尔先生的性格刚毅,固执保守,对于两个孩子要求严格,无论在身体或者心灵,他都比大多数人来得更强壮,他同样要求鲁道夫和托比像他一样;迈尔夫人是个温和沉静的女性,不同于迈尔先生,她极其有耐性,还有,惊人的韧性,对于凡人可能拥有的缺点有更宽广的包容心与同理心,她从内部真正保护这个家。迈尔家拥有数量惊人的藏书,初见面时,迈尔先生曾向我郑重承诺,他拥有这些书,而这些书同样属于我。我拥有随时借阅的权力。客厅里,他们从不谈论政治,也鲜少关心时事──表面上是如此──房子里甚至找不到一份报纸,当时颁布的种族法案以及不时听闻的犹太人攻击事件的话题从来不会在餐桌上出现。作为一个外国人,我很清楚自己旁观者的身分,但是这样的心理状态,同时出现在生活于纽伦堡的这一家人身上,他们身在其中,却又从中抽离。回到了英国后,我才意识到那是一个多么奇异的心理状态。来年,我再次造访迈尔家,发现客厅的书柜换了位子,少了一半的藏书,徘徊在书架边的托比想挑选几本书要与我分享,翻来覆去都是那些。虽然迈尔夫妇待我一如往常,但是迈尔先生选择覆上一层面具,顺应时势,迈尔夫人则变得沉默。当时的我太过年轻也太过天真,眼见曾经坚不可摧的堡垒变了样,除了失望,只剩下难以形容的荒凉悲哀。」
  「局势演变得太快,忽然间,凡尔赛条约不再有约束力,征兵制度恢复了,这个国家举国投入疯狂的军备建设。除了迈尔一家,我挂念的事物只剩下一个。我去了法尔茨家,内心深处知道这是最后一次了。但是我没在那里见到她。佣人告诉我,小库尔特已经一个月没看见爸爸了,她带着他跟着人群去体育馆,那里可以看见阅兵,看见小库尔特的父亲。佣人告诉我:要是我走得快一些,或许追得上他们。他说得对,没有多久,我就看见他们的背影──就是那里。」
  忽然间,布朗少校停下脚步。他指着一座灰色砖墙,墙上的涂漆片片剥落,辨认不出原本的面貌。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小库尔特。」
  「当时我不知道,那是将是我最后一次看见他,我再没能看见他长大的样子。」
  「我却没有走上前,向我最亲密、最喜爱的学生和最诚挚友人好好道别。如果,我能再选择一次,如果我能再一次地看见库尔特或者是她……」
  突然间布朗少校噤声。
  一滴雨落在肩上。
  雅可布抬起头──似乎下雨了──然后是脸颊,发梢,不是错觉,更多的雨点落下,斑斑水渍逐渐扩大,他没有忽略身旁细微不安的动静。
  「杜宏先生,我不知道你要回来。」布朗少校的声音变得急促,「抱歉耽误你的时间……那么,我们在此道别吧,请代我向女男爵问好──阿,杜宏先生,你不打算进去吗?」
  注:
  「一九三四年九月五日」取自纪录片《意志的胜利》开场
  时钟的大钟只有……那段话是取自莎士比亚
  On the great clock of time there is but one word: now
 
 
第66章 (六十六)一九四六 纽伦堡
  雨落下的时候,雅可布将布朗留在身后。
  他认为自己理解克里斯.布朗,理解他那滔滔述说的冲动和突如其来的伤怀。这几年他们生活在一个巨大的荒诞中,崩坏的秩序,无能展望的未来,处于战乱中,作为人却丧失了生活的意义,内心深处他们都孤立无援,日以继夜在情感和道德的废墟里徘徊,在厄运中不断轮回。如此,年复一年,看不见终结的时候。当一切尘埃落定,突然间,他们对眼前展开的新秩序和也许可展望的未来措手不及,因为他们的意识停留在昨日,目光望向那个跃跃欲试、充满可能性的往昔──更久以前,那个战争阴霾尚未笼罩,连乌云都明媚芬芳,朝气蓬勃的昨日世界。情感上他能理解克里斯.布朗,但是他却还太过年轻──无论是十八岁的布朗或者三十岁的布朗──他的视线不应该看向过去,属于他的大钟仍旧停留在当下。
  过转角前他最后一次回过头,那个充满回忆的屋檐下站着的不是行军的胜利者,是那个来自异国的十八岁青年,他看不见他的表情,正如同他看不见故事的结局。
  雅可布匆忙赶到纽伦堡火车站。原先和托比约定的地点。除了那座以马赛克装饰的建筑,纽伦堡火车站的大部分遭到毁坏,一面完好的墙下聚集了一些人。墙上钉一些纸片和涂鸦讯息,「路德维希.葛拉夫,我们在柯林舅舅那里,请到那里找我们」,「给克劳斯.史坦纳,房子被炸毁了,我们暂时住在弗兰茨的工厂」,「如果有人见到阿道夫.戈德斯坦,请通知红十字会」。
  火车站的大厅里聚集了一些人,过去几年内,德国境内几乎看不见那样的人,那些年龄相仿、相互拥抱的男人显然是放归的战俘。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十分钟,他想他等的人已经到了。
  本来预定和他见面的人是托比。今天早上托比用电话连系他,告知自己临时有一件重要的事必须处理,抱歉地表示他们必须推迟见面的时间。雅可布示意无碍。托比又说,这次会面的目的是要让雅可布见一些人,如果雅可布愿意,仍旧可以按照原订时间抵达约定地点。
  一听见那些人的名字,雅可布当即表示自己很乐意与他们谈话。
  他很快见到了那个人。他的目标是年龄和托比一般的年轻男性,虽然他们没见过面,但是从对方频频张望的迟疑目光使他一眼就认出他。那是个瘦长得不可思议的年轻男子,带着退色的扁布帽,帽檐下是一张经历长期日晒的面孔,颧骨上散落大片大片色泽不均的斑点,和那层饱经风霜的皮肤相比,那张面孔异常年轻,即便他骨瘦如柴,双颊仍旧饱满丰润,雅可布判断他不会超过二十岁。
  雅可布一走进大厅,就感受到那个年轻人的目光频频投向自己。当他们目光相触时,对方明显感到一阵迟疑。
  年轻人走上前,拘谨地脱下帽子。「请问你是杜宏先生吗?」
  「是的。你是……」
  「阿,杜宏先生,很高兴见到你!」年轻人高兴地伸出手与雅可布相握,手臂打得笔直用力摇晃──「托比都告诉我了,他晚一些就会到,我的朋友都到了,请跟我来吧,杜宏先生──」
  「抱歉,请问──」雅可布打断他的话。
  他看着这个年轻人,「请问,我该怎么称呼你?」
  「抱歉、我忘了自我介绍──」他的站姿笔直得像是准备行礼,「我是布兰特.曼。」
  会面的地点在迈尔家。从布兰特口中得知他们总共有三个人,目前暂居托比的住处,当中的一个人今天中午才抵达纽伦堡。雅可布侧面打听迈尔家的处境,得知当纽伦堡被轰炸得最剧烈时,托比的母亲离家前往乡下寻求亲戚庇护。「到去年的一月为止,托比仍旧断断续续地收到母亲的讯息,后来就没有了。」对谈的过程中,布兰特的目光几度飘移至遍布瓦砾的街道,对着那些倾颓得特别严重的房子发楞。一座屋顶垮下的大厦前堆着一落砖头,抱着头巾、带着扁布帽白发苍苍的长者正在拣选堪用的建材;他们跨过一个坑洞进入转角,迎面一队妇女拖着与身等高的铲子,她们的年纪介于二十至四十岁,有着终日劳碌的健美体态及坚毅目光,腰杆挺得直直的。经过她们身旁时,一个女孩突然间转头朝他微笑,布兰特一时间手足无措。
  托比的家所在的一小块街区已经半毁,少数的房子还称得上完整,大多数的建筑不是完全倾倒,就是只余一堆瓦砾。「小心脚下──这里,请跟我来……注意那面墙,它随时会垮掉……别踩过瓦砾堆,还未拆除的未爆弹埋在底下。」他们绕过四周大大小小的弹坑来到迈尔家门前,布兰特用了一番劲才推开被威力震得变形的门。
  迈尔家的外观尚称完整,内部陈设却苍白简陋,摆饰寥寥无几,很有被洗劫一空的态势,在眼前这座充斥着强盗、宵小、骗徒的城市,托比至今能保有房子的主权,大概有赖布朗少校的庇护。在美军的安排下,这间房子还收留了一个在废墟里工作的母亲与她的三个孩子,他们暂居主卧房。
  他们走进客厅,那里有一些简单的家具,置物架、椅子、圆桌,桌上摆着一台收音机,令人意外的是地上铺着地毯,地毯上有两张沙发背对着他们。布兰特说:「杜宏先生,请随意坐──啊、」,当他们走近,两张布满灰尘的沙发早就被占据了,两个蓬头垢面的年轻士兵正躺在上面呼呼大睡,他们都没有穿军服,但是其中一个脸上盖着德军的灰绿色毛呢帽,另一个连军靴都没有脱下。脸上盖着帽子的青年像颗蛹般蜷缩着,膝盖抵着胸口,侧背均匀地起伏,另一个四肢大张,头歪向一侧,年轻的面孔满是污垢,尘土覆盖下几乎要看不出本来的肤色。
  他们对其他人的到来浑然不觉,依旧睡得香甜,鼾声此起彼落,布兰特显然认识他们,只见他满脸尴尬,接着一个箭步上前试图摇醒两人。
  「醒醒、醒醒!克劳斯、醒醒,汉斯、醒醒──」浑身污垢的青年纹风不动,剧烈的摇晃间,他只蹬了一下腿,又翻过身继续睡;另一个盖着帽子、身子蜷缩的青年呻吟一声,动了动身子,似乎要醒了,布兰特一把脱下盖在他脸上的布帽──不一会儿他睁开眼,挣扎着坐起。
  「汉斯,」布兰特说:「这位是雅可布.杜宏。托比提到的记者先生。」那个名叫汉斯的青年完全醒过来了,腾地站起身。
  「我……我失态了,」汉斯结结巴巴地说,本来惺忪的睡眼逐渐转为清明,他们四目交接的时候,雅可布发现对方有双非常有感染力的眼睛,蕴含丰沛的情感,雅可布只消看上一眼就明白这是个十足的女性宠儿,虽然他不高大也不特别强壮,那张些微腼腆的面孔却能讨她们喜欢。
  「你好,杜宏先生,」他伸出手,「我是汉斯.拉尔。另外这位是──呃……」
  「──克劳斯、克劳斯!」布兰特仍在试图摇醒另一名青年,青年依旧纹风不动,只见布兰特一个用力──「碰」一声,克劳斯从沙发上滚下,不多时便听见地上传来阵阵咒骂,克劳斯挣扎着爬起。雅可布忽然理解了他的情况,布兰特说过他们当中有一个人今天中午才抵达纽伦堡。
  克劳斯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当他抬起头,雅可布从他皱成一团的面孔发现,他脸颊上的大片污垢其实是大片的块状斑点,显然受过严重的冻伤。克劳斯摀着重摔在地的肩膀,挣扎地爬起,说也奇怪,当他站起时,却彷佛对眼前的一干人等视若无睹,头也不转,径自大踏步骂咧咧地走出客厅。
  布兰特见状想要拦住他,雅可布明确示意无妨。
  「或许该让他休息一会儿。」雅可布说,「似乎他很久没有好好睡过一觉了。」
  「很抱歉。」汉斯说。
  「杜宏先生,请坐。」布兰特让雅可布坐在沙发上,自己从壁炉旁拉过两张椅子,和汉斯一起坐下。布兰特坐得直挺挺的,眼神肃穆,他的皮肤黝黑粗糙,像个终日劳动的工人,汉斯双手交握,掌心翻来覆去,神色要憔悴许多;他们最多只有二十岁,面孔都饱经风霜。克劳斯离去的方向,隔着一道墙,响起哗啦哗啦的水声。
  「杜宏先生,」汉斯的双手紧紧交握,开口道:「中尉……阿德勒少校会被绞死吗?」
  雅可布顿了顿,转头看着他,没来得及说话,一旁的布兰特立即道:「你在说什么呢?汉斯,审判的情况很有利。」
  「可是……我看了报纸,上面写着……」汉斯结结巴巴的,「他们有证人。」
  「那些都是旧闻了。今天证人出庭了,结果所谓的『证人』不能证明什么,」布兰特显然和雅可布出席了同一场审判,他的信心和那些律师一样膨胀得像颗气球,「那些指控的罪行显然无法成立,检察官最终会撤销告诉。」
  「是这样吗?」汉斯仍旧紧张,扭着自己的手指「杜宏先生,是这样吗?阿德勒少校不会被定罪?」
  「今日阿德勒少校的律师团打了漂亮的一仗……是的,情况是有利的,然而,审判尚未定案,」雅可布保守地说,「仍旧有一些事实必须求证。」布兰特和汉斯都看着他。
  布兰特说:「阿德勒少校没有犯罪。」
  「据我所知,」雅可布说:「他从未开口为自己辩护。」布兰特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汉斯插话:「这是真的吗?布兰特,少校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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