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员们在雪融的泥泞土地上跋涉,出于自尊,没有人开口抱怨,但是这比他们过去所经历过的长途跋涉都还要累人,过程中每个人展现了不同的风格,遇上障碍,克劳斯会利用手上的工具试图清除障碍,开出一条路来;韩德尔会多走几步绕些远路;哈迪的眼里不存在任何障碍,笔直地指向目的地;弗朗克会下意识地跟着前人的脚步走,托比总是和前面的人拉上一段距离,他似乎很习惯押队,时不时回头查看中尉是否跟上;京特和埃里希则硬是打起精神,玩笑似地嚷嚷:「唉唉,如果这是真的战争,我们就可以坐吉普车了。」「或许还能开着坦克。」「让我来选,绝对是挎斗摩托车,酷毙了。」
他们在日落前抵达蒂蒂湖,取得指定的物品(搞半天,只是要和另一个队伍交换其中一个人的背包)。当晚就地扎营。
日落之前,有一段自由活动时间,大部分的人都累坏了,那些负有责任感的人忙着捡拾木柴,扎营升火,其他人各自休息。弗朗克没看见埃尔温,四下找寻,最后在一处隐密的水源附近找到他。
埃尔温正冒着寒冷解开衣扣,准备擦拭身体。
面对弗朗克直勾勾地眼神,埃尔温心里既尴尬又恼怒,他当然知道弗朗克为什么出现,口中却说:「你来取水吗?」
「取水?噢,对阿。」弗朗克解开挂在腰上的水壶,蹲在小溪边取水。
然而,弗朗克的水壶像是怎么样也装不满,从埃尔温解开最后一颗衣扣,将衣服迭好,打湿手巾擦拭身体,弗朗克都待在原地没有离开半步。
就算埃尔温没有看他,也知道他的眼睛一直停在自己身上,随着手巾扫过脖颈,肩膀,胸前和腋窝,一会儿埃尔温听见身后的人说:「我也来擦澡好了。」他猛地回过头,正好看见弗朗克盯着自己,跨下宽松的裤档明显隆起,阴`茎的形状清晰的印在布料上。
埃尔温匆忙套上内衣,心急火燎地扣上扣子,手心涔涔冒着汗,但是他越着急就越是弄巧成拙,回过神,才发现扣子全对错了。
最后他狼狈地丢下一句「你慢慢洗吧」,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第70章 (七十)《希特勒的骑士》
占到一些便宜的弗朗克很快就尝到苦果,当天晚上,埃尔温将他的床位安排在最远的地方,自己和埃尔温.韩德尔住同一个帐篷。这个决定对弗朗克和韩德尔而言都很哀伤,只是没有人多留意弗朗克,大家都同情韩德尔。
「埃尔温,看开点。」
「撑着点,就一个晚上而已。」
「他是不是看我不顺眼?」韩德尔很苦恼。
「别想太多,也许他只是忽然想用字母的顺序来排床位。」埃里希安慰他,「往好处想,你不用和我们一群人挤小帐棚,可以睡得舒服一点。」
韩德尔的担心的情况没有发生。当晚两个埃尔温的互动不到十句话,因为他们都累坏了。到了就寝时间,韩德尔一睡不醒,在睡
梦中大肆施展手脚,在一个猛烈的翻身后,一脚跨上了埃尔温的脖子,呼吸困难的埃尔温被惊醒。
在安排床铺前,我应该确认这些白痴的睡相。他懊恼地想,至少弗朗克的睡相还可以。他一脚踹开韩德尔,韩德尔滚了两圈,咕哝了几声,以面部朝下的姿势继续呼呼大睡,埃尔温再次闭上眼。
半睡半醒间,他听见帐篷外有人轻声喊他的名字。
埃尔温。
应该是错觉。他翻过身。
「埃尔温、埃尔温。」
他拉上毛毯,蒙住脸。
「埃尔温──」那道声音变得响亮了些:「埃尔温,你醒着吗──」
他跳起来,掀开营账。
「是我,埃尔──」
「弗朗克──」他压低声音:「你搞什么?」
「我来看你。你睡着了吗?」
「我看起来在梦游吗?」
「埃尔温──」
「小声点!」
「放心,」弗朗克咧开嘴,「其他人都不在。」
「什么叫『其他人都不在』?」
「他们以为」
「他们都跑到空地去了,离这里至少有两百公尺。」
「这个时候不睡觉,你们在做什么?」埃尔温瞪着他。
「聊天,看星座阿,今晚的星空很美。埃尔温,你也来吧。我知道有块没有遮蔽的地方,我带你过去。」
「别闹了,你──」
「一起去嘛,埃尔温。真的很漂亮,满天都是星星,还有流星──」
「回去睡觉,还有,叫你的朋友回帐篷里。」
「欸、别这样,我好不容易才逮到机会过来,刚才他们要确认你睡了没,我自告奋勇担纲斥侯,侦查兵弗朗克.鲍尔在草地中匍匐前进,躲过来自四面八方的眼线,在危险中穿梭,奋勇越过重重障碍,终于来到阿德勒中尉的帐篷前。」夜色中,弗朗克的眼睛异常明亮,「我告诉大家:阿德勒中尉好梦正酣。所以他们都去空地了,然后我又偷偷溜过来。来吧,埃尔温──」弗朗克伸手拉住他。
「──天空真的很美,过来一些,埃尔温,出来你就看得到了──」
「弗朗克──」埃尔温试图挣脱他的手,弗朗克依旧不屈不饶使劲拉着他。「来吧,埃尔温,过来这──」
忽然,帐篷里有了动静,他们吓得同时噤声,埃尔温连忙拉下营账,一回头只见韩德尔直挺挺地坐起身,连眼睛都没睁开。
「──有人叫我吗?」韩德尔迷迷糊糊地说。
「没事。」埃尔温沉声道:「你继续睡吧。」
碰!韩德尔又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呼呼大睡。当下埃尔温怀疑他根本在梦游。
埃尔温松了一口气,板着脸拉开营账。「好了,回去睡──弗朗克!」弗朗克拉着他的手硬是将他整个人拖出营账,无视他的挣扎,抓着他的手笑闹地跑出营区。
两个人一路连拖带拉,跌跌撞撞来到一个空地。只见弗朗克欢呼似地高举双手,「就是这里。」倏忽之间他的脸庞一片明亮,夜空的光芒洒撒落。
弗朗克站在最明亮的地方朝埃尔温招手,深灰色的影子和灰色的影子落在脚边,星空就在他的背后,黄澄澄的珍珠洒满深蓝色的画布,群星密集彷佛水气渲染,环绕着流动的、不规则的河流,璀璨的希腊诸神冉冉升空。
弗朗克挑了一块空地,拉着埃尔温高高兴兴地坐下,又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躺在地上。
「我觉得,天空好像一个大碗,里头盛着蓝色的粥,」弗朗克仰望夜空,手臂撑在脑后,「星星,月亮.云朵漂浮在蓝色的汤汤水水里,一整碗汤就倒扣在我们头上。」弗朗克总是有很奇特的发想。埃尔温被眼前的景色撼动,双手撑在冰凉的地上,一会儿他拉了拉领子──
见状,弗朗克拿出准备已久的夹克。「──我多带了一件外套。」接着不由分说地为埃尔温披上。
他们静静地躺着,仰望星空,一会儿埃尔温闭上眼。重新睁开时,目光正对着弗朗克的眼睛,弗朗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手撑着地。他们对望了一会儿,眼看埃尔温默然不语,弗朗克吞了吞口水,还没能来得及说些什么,埃尔温翻身坐起。
「该回去了。」
「噢……」
回到营区,弗朗克在帐篷前徘徊不去,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事?」埃尔温压低声音。
「唔、我……欸,没什么,」弗朗克搔头,「只是跟你说一声晚安,」弗朗克的眼底满载纯然的喜悦温柔。
「晚安,埃尔温。」
弗朗克溜回其他人聚集的空地,这时大部分的人还没睡,但是没人发觉他悄悄溜走又返回。弗朗克回来的时候,正碰上一小撮人围着埃里希狠揍,埃里希看上去很享受。从片段的对话听起来是埃里希终于交了女朋友,其他人正在为他举办「庆祝仪式」。
接下来的时间,话题都绕着女朋友们转,只见哈迪板着一张脸,他的名字时不时和玛塔被凑在一块儿。
弗朗克又溜回帐篷,发现已经有人睡了,那个人背对他躺着,看背影像是托比。弗朗克小心地不惊动他,蹑手蹑脚地脱下外套,躺下睡了。
隔天他们一早就出发,一路顺利,预计当天日落之前就可以穿过森林,回到罗特魏尔,每一组都想拔得头筹,纷纷加快脚步拼命赶路。一路上不时会听见有人说:「这里好熟悉,或许我们就快要到了。」「穿过这片树林就可以看见校舍了。」「这里我见过,快了,就快到了。」
然而,在真正距离学校四五公里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埃尔温被一向是模范生的哈迪.海因斯吓出一身冷汗。
当时他们隐隐约约看见了建筑物,人人欢欣鼓舞,行进过程中,哈迪突然停下脚步。这时他们距离传说闹鬼的森林小屋不到一公里。
「哈迪,怎么了?」
「有人来过这里。」哈迪蹲下`身查看了一会儿,回头捡了一根树枝,拨开丛草,露出一个水坑。这一带不久前下过雨。
「这里,还有这里,」哈迪拨开了几处草丛,底下躲着一些小水坑和泥印,「看见了没,这些是脚印。」
几个人围了上来,盯着水坑,煞有介事地讨论。
「这是脚印吗?」
「我看倒像是个泥窟窿。」
「附近有野狗吗?」
「这个脚印好大,应该是马。」
哈迪指着那些痕迹,「这里也有。看起来,有人在这里……」
「哎呀!」京特突然跳起来,「走,快走,我们得快走!」
「怎么了?」
「说不定有人超过我们了!」京特跳脚。
「不可能,明明我们最早出发!」
「一个小时──该死的我们比其他人早一个小时起床!不可能──」
「慢着,该不会有人抄了近路……」克劳斯拿出地图。
哈迪说指着草丛里的泥印。「不,看起来那个人往河边走……」
「快,我们要超过他们!」弗朗克立马跳起来。「事不宜迟,现在就走!」
「快,现在还来得及!」
「等──」
「走阿,哈迪!」
「可是──」
「走阿!」
几番催促下,哈迪不情不愿得跟上,离去前又回过头看了一眼。
后来,他们的小组得了第一,大家都很高兴,没人再提这件事,也没人想去搞清楚脚印是哪来的。知情的两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第71章 (七十一)希特勒的骑士
春季演习后,学校少了两个人。即使人在现场,弗朗克仍旧不是很清楚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春季演习是一场「战争演习」,每个人都配戴袖标,地面自由行动的是步兵,被四个步兵抬起来的是坦克指挥官,被夺走袖标就代表「死了」,己方的指挥官被对方的指挥官夺走袖标代表坦克被「击毁」;部队的后方插着一只旗子,旗子被夺去即代表阵地沦陷,胜负已定。一个扮演指挥官的学生与敌队争抢袖标时从同学的背上摔下来,接着滚下山坡,锁骨与前臂骨折,立即被送进医院。另一个人也在「打仗」的过程中伤了脚趾,他没有告知校医,学校的操练照常,一连几天下来变得疼痛不已,寸步难行。几日后,他的脚趾头化脓,被送进医院治疗,听其他人说,运气好的话他能复原,最坏的结果是切掉两根脚趾。
那都是在春季演习之后的事了,弗朗克不在事情发生的现场,对此也没有太多的感觉,就连事后回想,那两个人的面貌也十分模糊,弗朗克甚至不记得他们的名字。当时他沉浸在夺标的喜悦中,他所在的「部队」是春季演习的大赢家,甚至在「决战」中赢了七年级的学生。演习的最高`潮即是颁奖仪式,每个「英勇战斗」的学生都被授予匕首。
内胜于外。
弗朗克望着刀身上的字样,既骄傲又满足。
每一柄匕首都被它的主人小心翼翼地保护,一个不成文的规定是:在例行的保养之外,除非面临真正的战斗,匕首绝不出鞘。主不过埃尔温的匕首已经打破规则多次,弗朗克老是趁埃尔温不在的时候把匕首拿出来端详。
那一段时间弗朗克情绪高亢,演习以外的其他的事全被丢在脑后。埃尔温正好相反。他奔波于黑市与地下抵抗组织之间,合法取得签证的管道就像动脉硬化的血管,难以疏通。前段时间,海尔嘉给了好消息:某一名纪录良好、功在党国、血统纯粹、德高望重的海关官员愿意帮助几个可怜的滞德异乡人,回到他们该去的地方,前提是──当然啰──那些人有能力提供一笔可观的疏通款项。一个月后,埃尔温取得了假护照连同签证。
除了这件事外,那是一段安详平静的时光。对不知情的弗朗克来说尤其如此。
虽然他减少了造访埃尔温的次数。对于现状他已经很满足。他们每天都能见面,一个礼拜至少造访埃尔温的房间一次,碰上大部分的人返家的假期,他还能在房里待上半天,小睡片刻。
天气逐渐回暖,厚重的衣物不再被需要,埃尔温穿着室内鞋,本来被毛袜包裹的脚背暴露在空气里,偶尔他的脚会短暂地离开室内鞋,这时弗朗克会偷偷地端详他的脚,来回反复数着他的脚指头,欣赏那蜷曲并拢的姿态和修得整洁的指甲,埃尔温的脚背带着骨感,青色的血管隐隐浮现,脚底的肉垫却十分肥厚柔软。这时弗朗克总会想办法推迟他再次穿上室内鞋。
弗朗克也变得很会利用时间,只要两人开启对话,他总有办法泥鳅似地溜向埃尔温,手状似无意地放在他的背上,再不动声色地滑向腰间;除此之外,他还学会了轻声细语,不论他们说了些什么,他的声音总会小得叫人听不清。
「……嗯?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见……」
「我说……」
「没听清楚,大声一些……」
然后弗朗克凑上前去,轻声细语地重复些不着边际的话,嘴唇在埃尔温的耳间流连忘返,大口吸着他的气味。他早就发现了,埃尔温身上泛着一股香气,若有似无,随着时间过去,每一次他凑向埃尔温颈间,那种气味益发强烈,好像膨胀了数倍,充斥他的口鼻,好几次,弗朗克浑然忘了自己本来要说的话。
「埃尔温,你有一股气味。」有一次他这么说。
「什么气味?」埃尔温说。
「你身上的气味。」弗朗克使劲嗅着,「是体味吗?」
「体味?」眼看弗朗克凑向他,埃尔温退了一些,「什么体味?」
「你身上的气味,好香。」
「我有体味吗?」
阿德勒显然非常介意体味的事,弗朗克全然没抓到重点。「就是你身上的气味阿,」他嗅着,「每个人身上都有气味,你好香,是什么味道呢?是香皂吗?还是发油?是发油吗?阿,你洗过澡了,不是发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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