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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特勒的骑士(近代现代)——tecscan

时间:2021-12-09 09:10:46  作者:tecscan
  微笑仍旧挂在弗朗克的脸上,他说:「这是当然的,我们是元首的骑士,德意志的青年,我们注定要成为士兵,但是,埃尔温,我不知道──好奇怪,我不明白,现在我能上战场了,这是多么光荣的事,我应该觉得开心,」他咧开嘴,像是在笑,「可是,现在,事到临头,我又不想去了。」
  埃尔温感觉自己的手被紧紧握住。
  「我不想去。」弗朗克垂下目光,「我不想去,我想留在这里,像现在一样,每天都能看见你,和你说话,就算我一个礼拜只有一天能像这样跟你说话──不,一个月一天就好,甚至不和你说话,只要我能天天看见你,我也情愿。」
  「我不想去前线,我想留在这里,埃尔温,我不是害怕,但是,我不想被退学,不想上战场,我想留在这里,埃尔温,我不是害怕,我不害怕,一点也不,我──」弗朗克哽咽起来,他垂下头,脸埋在埃尔温的肩上,「我不害怕,我只是不想、不想现在就去,我还有很多事想做,很多事没做,很多──可是,埃尔温,我可能会死,那就来不及了,那些没做的事,再也没机会了,那样我就再也见不到你,这不公平,我们只认识了一年,我才十七岁,埃尔温,我只读了一年高中,为什么我现在才认识你,为什么我现在才认识你?埃尔温,埃尔温──」
  埃尔温无法回答他,他只能紧揽着弗朗克的背。
  他们紧紧拥抱,这一刻才暴露的情感加深了彼此的痛苦,弗朗克再也无法克制,抱着埃尔温的肩膀哭了起来。
 
 
第83章 (八十三)
  亲爱的齐格飞:
  很抱歉这几天没有写信给你,我们忙着替弗朗克处理独子免役申请,但是民政局迟迟没有消息,我们今天早上才接获通知,他们竟然要我们提出证明──所谓的证明,竟然是爸爸的死亡证明书!简直不可理喻!户口难道不是最好的证明吗?这些人完全没有同理心。我的思绪已经乱成一团,亲爱的齐格飞,很抱歉我的回信如此简短,因为我还得去医院一趟,替弗朗克取得延后入伍的证明,有消息我再通知你。爱你,吻你。
  梅兰妮  01.05.1942
 
 
第84章 (八十四)《希特勒的骑士》
  离开学校的前一天,弗朗克的室友们替他收拾东西。就在不久前,校长集合了全校的师生,为那些「自愿离校」准备投入战场的学生进行了公开的表扬。
  弗朗克还没上战场就得了一枚勋章──这是第二枚了。除了他之外还有好几个七年级的学生,他们都刚满十七岁,一字排开,总共有二十多人,校长的表情显示他对此十分满意,「自愿离校」的人越多越好。热烈的掌声和校长慷慨激昂的陈词嗡嗡响着,弗朗克的视线茫然地扫过台下的党卫军的军官,埃尔温不在那里。
  弗朗克的东西不多,三四个人七手八脚很快就打包完毕。
  克劳斯说:「弗朗克,你行的。」
  京特拍他的肩膀,「你可要撑着,等我能上战场了,我就去找你。我们一起杀光俄国佬。」
  托比说:「你要常常写信,让我们知道你平安。」
  哈迪犹豫半晌,只挤出一句:「恭喜。」后来当他们有机会独处时,哈迪说:「能上战场报效祖国是一件光荣的事,我应该要恭喜你,但是,很奇怪,我希望你留在这里久一些。你是个很棒的朋友。」他缓慢地吐出这些字句,表情茫然带着困惑,些许难以察觉地无所适从,似乎他很不熟悉这样的情绪,似乎他的人生第一次遭遇让他感到困惑的事。
  那一整天弗朗克都没见到埃尔温。他无法避开人群独自行动,成为焦点的弗朗克走到哪里都会被某个人喊住,被迫听他或者他们长篇大论自己对前线的幻想,比如弗朗克能上前线是如何幸运的事,自己又是多么地羡慕云云。
  有几次他问起埃尔温,只得到这样的回应:「阿德勒中尉?听说他请了几天假,回斯图加特了。」埃里希兴高采烈地,「太好了不是吗?你可以享受最后一段好日子,没有交互蹲跳、没有伏地挺身──怎么样?一起去厨房弄点干酪?」埃里希的消息应该是真的,这天埃尔温不在他可能出现的任何地方。
  弗朗克有些焦躁,他觉得自己忘记一件很重要的事,但是他想不起是什么事,一件和埃尔温有关、非常重要的事。他因此坐立难安,直到他在床上度过在校的最后一个晚上,仍旧辗转反侧,但是──
  要命,他还是想不起来。他翻来覆去。
  除了懊恼之外,无法排解的低潮和空虚挥之不去。在睡着之前,弗朗克脑海中扫过许许多多和埃尔温的共同回忆,但是埃尔温不在这里。除了某件被遗忘的事之外,他无法形容自己有多沮丧,埃尔温应该知道这是他在这里最后一个晚上。他应该知道的。
  这也许是他们最后一次有机会相处了,不应该是这样。他翻过身。不应该是这样。但是,到了这一步,他也想不出来要是他们面对面,又会是什么样的景况?又或者,他知道,却总是没想下去,也许他们可以试着做出某种承诺,至少他可以……他乱糟糟地想着,不知不觉意识模糊。
  弗朗克……弗朗克……
  弗朗克、弗朗克……
  ──弗朗克!
  他的肩膀被摇晃。弗朗克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眼前赫然一张近在咫尺的面孔,鼻子几乎碰到了他的。
  「哈迪!」弗朗克吓得差点跌下床,「你搞什么──」
  哈迪摀住他的嘴。
  「嘘──小声点。」
  「哈迪,你──」
  「嘘──你会吵醒托比。」
  哈迪的手撑着床的栏杆,拼命地垫起脚,凑向弗朗克。「我看见了,」他压低声音:「我看见了,森林里的烟,又出现了。」
  彷佛当头被泼了一桶冷水,弗朗克整个人清醒了。
  糟了,糟了,弗朗克翻身坐起──该死!他想起来了!他想起那是什么事!他想起自己忘了什么──哈迪注意到森林里的动静的事,他应该向埃尔温通风报信,但是天杀的他忘记了──
  他竟然忘记了!
  我是个白痴──他想用力捶打自己的脑袋──货真价实,蠢得没救的那种!
  弗朗克呆坐了一会儿,看见哈迪站在窗边急切地向他招手,无声放大的口型说的是:弗朗克,过来这里。弗朗克心乱如麻,一时之间别无他法,只得小心翼翼地顺着哈迪的意思。
  哈迪又指指睡在下铺的托比,无声地提醒:小心点,别吵醒他。沉睡的三个人中托比是较有警觉性的那一个,京特和克劳斯一睡着就像死人一样。托比朝着梯子侧睡,正对着窗户,弗朗克爬下床的时候格外小心。
  哈迪将窗帘拉开一条缝。「看那里,森林的方向。」森林深处一道轻烟袅袅升起,在深蓝色的夜空作为背景衬托下,灰色的烟雾断断续续地飘着,虚无缥缈,又鲜明地无法忽视。
  一阵轻风徐徐拂过耳边,弗朗克冷汗直流,在心里把自己骂了千百遍──他竟然忘记了──有那么多机会可以警告埃尔温,但是他该死地忘记了──他们曾经有那么多机会,那么多时间,那么多方法可以安排法国人的事,就算只是暂时地将人移走,也好过面临眼下的窘境。
  接着,哈迪说出了那句他最害怕的话:「弗朗克,」他轻轻地对弗朗克耳语:「我们去看看吧。」
  弗朗克打了个激凌。
  「这是个好机会,阿德勒不在。」
  「不……我们……我们不该擅自行动,我们……呃,我们应该……应该把这件事告诉其他教师,像是霍夫曼教练,或者其他人。」弗朗克搜肠刮肚地找理由试图阻止他。
  「他们都睡了,这时候吵醒霍夫曼比被阿德勒抓到还可怕。」
  「我的意思是,」弗朗克干巴巴地说:「我们应该明天早上通报。」
  「到了明天早上那个人或许就跑了。」哈迪瞪着他。
  「我还是觉得,我们不应该擅自行动。这可能有危险。」
  「危险?别傻了,弗朗克。危险又怎么样?我不害怕。」
  「但是──」
  突然间一道声音响起:「──怎么了?」他们吓了一跳。托比不知道甚么时候醒了,从床铺上坐起身,揉者眼睛看着他们。
  当哈迪向托比招手、后者睡眼惺忪地爬下床的时候弗朗克意识到事情朝着无法控制的方向走去。
  「托比,这里。」哈迪再次拉开窗帘,语带兴奋地说:「记得我和你提过的事吗?森林里的烟。」透过窗户,托比看见了同样的景象。
  「看,森林里真的有人在生火,我说的是真的。」托比没有太大的反应。眼神空洞,一会儿又点点头,让人怀疑他是不是还没睡醒。
  过了半晌,托比有了一些反应。
  「对,」他的眼睛放大了些,「真的是烟。」
  哈迪的眼神在两个朋友之间来回。
  「好了,」他说:「现在我要过去看看──你们跟我一起吗?」
  「别去,哈迪──」弗朗克差一点就要跳起来大叫,他想要抓住哈迪好在他耳边说更多的话阻止他,但是哈迪先一步后退,一脚就踩在托比的脚上。这一踩似乎让托比醒过来了。
  「别、别去──」他拉住哈迪,「我们不知道那里躲着什么样的人,他可能有武器,那很危险。」他的声音仍旧带着倦意,意识已然清醒。
  「对,托比说得对,就是这样。」弗朗克一个劲地点头。
  「那又怎么样?」哈迪说:「我们也有武器。」
  他们行走在夜色里,穿着睡衣、夹克和布鞋。他们有一把卡宾枪(哈迪的),一枚柄式手榴弹(忘了多久以前京特在演习课摸来的),和三把(每个人都有的)匕首。
  他们缓慢地行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森林里,倚靠哈迪的手电筒和偶尔探进的月光让视线保持一丝清明,但是效果有限,哈迪的视线算是无碍,托比依稀能看清前方的路,走在最后头的弗朗克只能依靠其他两人的脚步声勉强让自己不被绊倒。他的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凭着感觉判断脚底下隆起的是树根或者石头,偶尔有树枝拂过,草丛或者是蚊虫让他脸上不时发痒,诡谲的沙沙声不怀好意地此起彼落,他开始怀疑他们能不能走到目的地──当然,最好是不能。
  面对眼前有看不见的重重阻碍,弗朗克忍不住回想:上一次他究竟是怎么穿过森林的?
  不只是他,埃尔温呢?埃尔温又是怎么做到的?
  他知道埃尔温总是趁着假日,学校空无一人的时候去找法国人,非必要的时候不在晚上穿过森林,他也禁止弗朗克那样做,除了那一次。
  最初,他只是好奇凶神恶煞的阿德勒中尉为什么在夜晚独自外出,于是悄悄跟着他,然后──然后呢?然后──他想起来了。那是夏天的尾巴,月色皎洁,夜晚的视线明亮澄澈,手电筒的光亮只是一个指引,月光从每一片树叶间的缝隙落下,他跟在埃尔温身后,距离不到三十公尺,他能看见在地上拉长的影子,听见猎猎风声拍打着大衣。也许是根本想不到竟然有人如胆大包天,埃尔温浑然不觉身后鬼祟的跟踪者,他的脚步稳重笃定,却又轻巧地像是蚱蜢,独自遁入黑暗的背影坚定无畏,当时弗朗克不禁产生一种错觉,他不是在跟踪,而是潜行的士兵,心无旁鹜地追随他们可靠勇敢的领袖。就是在那样的一个夜晚,他跟在他身后,不知不觉来到森林深处,看见他走进小屋,然后──
  三人不时在光线充足的空地停下来确认方位。大概过了半个小时,他们离烟火越来越近,哈迪受到鼓舞,托比仍旧淡定,弗朗克暗暗着急起来,好几次他踩在泥地上,惊恐地失去重心,手脚在空中忙乱地稳住身体,还有次他踩到了成堆的树枝,脚下劈哩啪啦响──
  「该死──弗朗克,当心点!」
  「我……抱歉。」他想抱怨「我又不是故意的」,又硬生生咽了下去。他忽然想到等会儿自己或许可以故意制造声响,滑一跤假装受伤拖延时间。
  忽然托比停下脚步,不再前进。其余两人回头看他。
  「哈迪,我们回去吧。」他说:「这不是个好主意。」
  「你在说什么?我们就快要到了。」
  「继续下去,我们至少还得花半个小时。」
  「那我们至少走了一半!」哈迪跺脚,道:「就快要到了不是吗?无论如何我要继续前进。弗朗克,你呢?」
  「欸,我认为托比说得有道理,哈迪……哈迪!」
  哈迪头也不回地前进。弗朗克看看托比又看看逐渐远去的哈迪,犹豫了一阵,转身追了上去。
  托比叹了口气,后头跟上脚步。
  依旧是哈迪走在最前面,弗朗克和托比殿后。虽然托比跟上了,但显然的,他不赞同哈迪的做法。弗朗克的脑袋开始转着其他想法:这时候拉拢托比的可能性是多少呢?如果是托比,他能够了解埃尔温的作法吗?或许他能。藏在地下室的禁书和第二层抽屉的门德尔颂,是不是迈尔家藏在党国精英之下的里层面孔?他足够宽容吗?或许是,他接受弗朗克和埃尔温的事。他足够仁慈吗?或许。弗朗克无法肯定.
  如果当初托比和他的立场调换,托比会不会做一样的选择?
  弗朗克的脑袋转着,放慢了脚步,和哈迪隔了一段距离。
  「托比……」
  「怎么了?」
  「那个,欸……」该从何说起?
  「你想和我说什么?」托比放慢了脚步,「你已经回头看我三次了」
  他们同步放慢动作,和哈迪拉开十几步的距离。弗朗克压低声音:「你觉得,森林里的,会是什么样的人?」
  「附近的猎人,这是最合理的想法。」他看向弗朗克,心里便有数了。弗朗克的表情告诉他显然不是这么一回事。
  「托比,接下来我要跟你说的事可能难以相信,但我发誓,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和木屋里的人有关吗?」
  「是的。你可能不相信……」
  「那你得快一点,我们──」
  「我们到了。」哈迪的声音硬生生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他们同时噤声。
 
 
第85章 (八十五)《希特勒的骑士》
  小屋突兀地矗立,烟雾从破旧的烟囱升起,半敞开的窗户隐约露出火光。他们从不靠近小屋,「距离校舍太远」只是借口,真正的原因是这里闹鬼的传说不断,传闻言之凿凿,说午夜时分,曾有人听见里头传来女人的尖叫声和小孩的哭声,流传最广的版本是,曾经有一个猎人在小屋里发了狂,用猎枪射杀他的妻子小孩,然后自我了断。
  看见哈迪在招手,其他两个人只得中断对话,硬着头皮上前。弗朗克紧张地不断看向托比,焦急地以眼神示意「帮帮我、快帮帮我」,托比回给他的是「怎么帮」、「我连眼前什么状况都不知道」、「见机行事」,他们跟在哈迪身后,慢吞吞地潜行至木造小屋旁,躲在窗下,小心翼翼地探头朝屋里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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