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刚落,所有人手里火折的光摇摇晃晃,忽地熄了。甬道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郑舀歌吓得抓住前面少危的袖子,奇怪得很,明明一丝风也没有,火怎么就灭了?
有人惊疑开口:“怎么回事?”
郑舀歌的手被反过来用力握住,少危冷静的声音在他面前响起,“无论如何,先往前走。”
他加快步伐,手紧紧攥着郑舀歌的手腕,郑舀歌小跑跟在他后面,只听身后所有人闷头赶路的脚步声,和自己不知是紧张还是害怕的心跳。
没过一会儿又有人紧张出声,“老爷!少了一队人。”
少危停住脚步。阿勒真说,“怎么回事?”
那人的声音有些抖,“属下走着走着感到身后没有动静,叫了几声,才知道后面的人不知何时不见了。”
“你是说他们自己凭空消失了?”
无人敢搭话。郑舀歌紧张得心脏怦怦跳,小声唤,“玄武,白龙?”
玄武的声音低低响起:“小少爷,我们在。”
阿勒真再开口时声音已有些冷,“想不到郑小少爷看似文弱,竟短短一个时辰不到让我失去多名手下,看来还是小瞧郑小少爷了。”
有少危牵着他,玄武和白龙也在,郑舀歌内心稍定,假装十分了解,“这条甬道弯弯绕绕,且有众多岔口,一不留神就会走岔。但若是专注跟着前面的人,倒也不至于跟丢。”
“这意思是我的手下办事无能?”
“路黑难走,就算是家兄也走错过几回。若阿勒大哥担心,我们现在回头去找,或许还能找到人。”
沉默。片刻后,阿勒真说:“继续走。”
气氛变得压抑沉重。甬道像是没有尽头,他们果真遇到岔口,少危问郑舀歌方向,郑舀歌实在没有办法,只能胡乱报左右。少危似乎意识到什么,但除了必要的交流外,他一句话都不多说。
忽然,所有人的头顶掠过急速的爬动声。郑舀歌甚至感到毛发掠过他的脸。紧接着不远处接连响起惊叫,“有东西在上面爬!”
“怪物!”
牙齿咯吱响动的声音在他们头顶乱爬,暗卫纷纷抽刀挥砍,只见有庞然黑影朝他们扑来,伴随野兽嚎叫。下一刻墙壁轰隆隆挪动,竟是开始向里收缩。
“跑!”少危吼一声,抓起郑舀歌就往前跑。原本就狭窄的甬道两边石墙不断压来,头顶还有凶猛野兽,郑舀歌一头混乱,只知随着少危拼命跑,墙壁已碰到他的手臂,将皮肤蹭得生疼。
“少、少危!”郑舀歌跑得胸腔都快要炸开,他实在力竭,想松开少危的手,“我跑不动,你......你自己......”
“到了!”
郑舀歌一怔,紧接着脚下变空,被少危拽出甬道,摔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少危顾不得他,反身把刀鞘插 进两边墙壁之间,正在向中间移动的墙将刀鞘压出欲裂的声响。身后人飞快跑出,玄武和白龙先后侧身从墙里挤出来,皆是一头灰土,心有余悸。
“小少爷在哪?”玄武的声音焦急响起,“小少爷?!”
少危蓦然回头,只见方才还被他牵在手里的郑舀歌,竟是顷刻间就不见了踪影。
作者有话说:
下墓这块的字数实在是爆炸了......小雪出场只能挪到下下一章
少危:媳妇甩手没
第21章 梦回还(二十一)
“哎呀......我的腰......”
郑舀歌摔得七荤八素,浑身哪哪都疼。这一路折腾得他差点吐出来,趴在地上晕半天,才慢慢缓过来。
抬头发现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只有墙壁上的夜明珠幽幽发光,照亮一室空旷。
郑舀歌傻傻坐在地上,“少危?......玄武?”
他是在做梦吗?上一刻还在和一群人逃命,一眨眼人全没了?郑舀歌站起来,只见来时的路已不再通往之前的甬道,而是一条陌生的路。墓室内唯有中间一块石碑,上刻满小字。
郑舀歌取下墙上的夜明珠,照亮石碑,读出上面写的是墓主人生平,粗略扫过去,郑舀歌才知道这位墓主生前不仅是位武将,竟还精通墨家机关术,这座墓正是由他老人家一手设计。
郑舀歌没有闲心细读,起身摸到门边,疑惑拿夜明珠照亮,心想难不成墓中的这些甬道和耳室都能活动,随意拼接?当时他第一个被少危扔到墙边,或许在那时墓中的结构就发生了变化,上一条甬道与此耳室接上,而少危他们却不知被挪去了哪里。如此郑舀歌才能勉强解释自己回过神来就出现在另一个地方的现象。
归根到底,哥哥为什么会喜欢在这种地方玩?!郑舀歌已经被折腾得有些抓狂,难不成哥哥如今真只有三岁小儿心智,玩耍都不挑地方的吗!
他举着夜明珠不知如何是好,想着要不要在原地等待,可万一这墓道机关活动没有规律,随便拼来拼去,他要等到猴年马月?
郑舀歌犹豫良久,见前方甬道内十分安静,抱着夜明珠凑在门边小心往里望半天,心中默念哥哥保佑,走了进去。
他挨着墙小心翼翼一步一步往前走,生怕又碰到什么机关。越往里走,甬道越是开阔起来,夜明珠照亮墙壁,郑舀歌看到墙上绘有壁画,便举起珠子看。
壁画的内容出乎意料地十分丰富,有战争,兵马,皇帝为一武将封爵赐赏,武将风光回乡,又是一场热热闹闹的婚典,后战火再起,武将年事已高仍披甲上阵。再往后看,壁画却是没有完成。
故事戛然而止,想来是后来战火烧到此处,画匠没来得及完成壁画便不得不离开。郑舀歌收回夜明珠,心想这里又是石碑,又是壁画,难道往前走就能到主墓室?
他想着主墓室里总不能有什么幺蛾子,墓主设计这座墓想来也是为了折腾外来者,不是为了糟蹋他自己睡的地方。想到这里,郑舀歌便加快脚步往前走。
甬道又黑又长,郑舀歌体弱,夜明珠又沉得很,他扶着墙走得喘气,不得不停下歇息,又想起万一让阿勒真他们先找到哥哥就糟糕了,只得提一口气继续往前。
这时他听到头顶再次响起声音,碎石落在他的脸上,郑舀歌立刻想起方才在墙顶爬来爬去的怪物,立刻将夜明珠掩进怀里蹲下,缩成一团不敢出声。
头顶的脚步声飞快向他移动过来,郑舀歌抱着珠子心下乞求怪物千万不要下来,他还没见到哥哥醒来,不能莫名其妙死在这里......
接着有什么东西落在他面前,郑舀歌吓得跌坐在地,夜明珠从他怀里滚出来,滚到一双脏兮兮的靴前。
“郑舀歌?!”少危焦急带着喘息的声音响起,接着一只手把他从地上抓起来,“我到处找——你受伤了?”
郑舀歌懵懵被少危拽在手里,“少危?你怎么过来的?”
“你还敢问我?我不过是一松手,你就不见人影!”少危急怒交加,差点大发雷霆,“跑丢了就在原地等我来找你!不然万一又碰到机关怎么办?你躲得了吗?!”
郑舀歌怯怯在原地罚站挨训,所有不安和害怕在少危出现的那一刻全数消失。奇怪得很,分明该是仇人,他却不担心少危会害他,反而内心感到只要有少危在,一切都无须惧怕。
“对不起。”郑舀歌小声说。
他这一说,少危的怒火就莫名消散,反而僵住。两人面对无言,好一会儿少危才动,弯腰捡起地上的夜明珠,将郑舀歌的手握紧,闷不吭声往前走。
郑舀歌与少危并肩,夜明珠的光照亮他们的身前。郑舀歌忍不住抬头看一眼少危,试探着问,“少危,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来?”
“这座墓内的墓道和墓室是活动的,你被带去其他墓室后,我们又遇到两次活动墓道,人被彻底分散。我看到那些怪物从上面的洞下来,就进了洞,发现这座墓至少分两层,上层固定,下层不规律活动,所以我才能找到你。”
郑舀歌十分崇拜道,“少危,你好聪明。”
少危:“......”
“你胆子实在太大了!”说起这少危转身又对他发火,“从进墓起我就觉得不对劲,你是不是根本不知道这墓怎么走?”
郑舀歌老实点头,“嗯,我不知道。”
“......”少危那表情像是已经气突了火,只剩冒烟。郑舀歌本想说我只想拖住你师父,但转念一想,无论是阿勒真还是少危,此行都是为哥哥而来,至于是想杀了哥哥,还是找到哥哥后连他们兄弟俩一起杀,无论如何,郑舀歌都不愿这样去想少危。
“少危。”郑舀歌唤前面的少年一声,“师父说,是你将我从聂隐手中救出来。”
少危冷冷回一句,“都是你师父做的,与我没有关系。”
“哦。”郑舀歌低头回答,过会儿又问,“那少危是怎么想的呢?”
“什么?”
郑舀歌认真问,“你也恨我吗?”
少危一顿,没有说话。郑舀歌默默跟在他身后,夜明珠的光照亮他们紧牵的手,郑舀歌看着少危的手指,心想他或许不必听少危的答案。少年与他生而对立,却未伤过他分毫,如今在这危机重重的墓穴之中,却还紧握着他的手。
郑舀歌有些苦涩地心想,难道这样也不够吗?
“前面有门。”
郑舀歌回过神来,抬头见前方再次出现一道石门。门上刻有纹路,甚至镶嵌有黄金与玉石,简直称得上豪奢。
郑舀歌思考着,“方才我来的路上绘有墓主人生平壁画,这座门又与其他门不一样,难道前面就是主墓室?”
少危在门上摸索,“是不是主墓室都不重要,不打开这道门,也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郑舀歌也在寻找开门的方式,他一点一点摸着门,终于摸到一块没有完全与石门嵌为一体的砖头一般的微微凹陷,惊喜道,“少危,我好像找到开门的机关了。”
谁知少危在另一边说,“我也找到了。”
两人面面相觑,少危伸手过来摸他这边的机关,声音有些疑惑,“怎么有两个一模一样的?”
没人知道该按哪一个。少危对郑舀歌说,“你决定。”
“可......可我怕按错了,飞出暗箭或毒气怎么办?”
少危不耐道,“我不会让你受伤。”
郑舀歌小声说,“可我怕你受伤。”
少危看向郑舀歌。郑舀歌有些垂头丧气,“和我在一起,你就总是受伤。”
过了一会儿,少危才低声开口:“受伤是习武人常事,与你无关。”
他不再多说,转身按着门思索。郑舀歌也观察门上对称的两个机关,丝毫没有差别,唯上下位置略有不同。
“难道这机关位置是按八门来排列?生门居巽宫入墓,巽在八门的......西北方。”郑舀歌艰难回忆曾偶然读过的奇门遁甲,试探着说,“少危,要不试试你那边的?”
少危按他所说按上机关,发力推进门内。轰鸣响起,连地面都开始微微震颤起来。少危紧牵着郑舀歌,警惕观察四周。
片刻的静谧过后,两人脚下的地面忽然一空!郑舀歌惊呼一声,少危转身将他拦腰一抱护住头,摔进地下。
紧接着他们霍然沉进水中。
郑舀歌猝不及防呛水,万万没想到地底下竟然是一片水域。他忙屏住呼吸,夜明珠在水底依然明亮,少危搂住他的腰,向上游去。
然而水面不知有多远,水底又黑又冷,郑舀歌冻得面色苍白,肺中的空气很快抽空,窒息带来的针刺般尖锐的疼痛涨满胸腔,水挤压着往他的口鼻里灌,郑舀歌痛苦张开嘴,呛出大串气泡。
他被按过后颈,接着温暖的嘴唇覆盖上来。少危吻住他慢慢渡气,抱紧他不断向上游,冰冷的水流从两人身边涌过,一缕暗淡的光由远及近出现在他们的头顶。
“哗啦——”一声,少危抱着郑舀歌探出水面,游到岸边,把人托起来放到地上。郑舀歌无力坐在地上呛咳,浑身湿透冻得发抖,墓中阴冷,连呼吸间都带上寒气。
少危脱了湿透的上衣甩在地上,拿起夜明珠照看,才发现他们竟在一处空旷墓室中间的圆形高台上,高台四周全是深不见底的潭水,而中间赫然放着一座棺椁。
他举起夜明珠四处一照,最后几步上台阶到棺椁前,看也不看就抬手去推棺盖。
郑舀歌被他的举动吓蒙,“少少少危,你在做什么?”
那棺木盖又大又沉,少危发力去推,肩背绷起肌肉,把棺盖推到一边,俯身下去不知翻找什么东西。郑舀歌心念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孩子年纪小不懂事,墓主大人千万莫见他的怪。
少危翻了一会儿,注意到棺椁旁的木箱,抽刀劈开木箱上的锁,蹲下翻看。他拿出一件袍子,抖开,袍子虽陈旧起皱,却十分干净,还是件宽大漂亮的女子彩纱绵袍。
郑舀歌看着少危拎着袍子下台阶到自己面前,把他身上湿透的衣服脱了,用绵袍将他裹住,随后将他抱进怀里。
少危的身体温暖发烫,内力早已将他身上的水分蒸干,令这个及时的怀抱无比舒服干燥。郑舀歌怔怔偎在少危怀里,寒冷被少年蓬勃的体温驱散。
冰冷的墓室中央,夜明珠落在他们脚边,兀自静谧发光。
少危低声问,“还冷吗。”
郑舀歌捂着身上的绵袍,摇摇头。少危却没有松开手,依旧将他紧紧抱在怀里。他的胸膛暖得像一个火炉,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震进郑舀歌的耳朵。
他忽而曲起膝盖,将头埋进郑舀歌的颈间。郑舀歌被抱得仰起脸,睁大眼睛望着漆黑的头顶,心跳一时纷乱。
第22章 梦回还(二十二)
在这个只有他们二人的漆黑墓室,没有光,只有水声。少危像终于忍耐不住,放任自己将郑舀歌拥入怀中。怀里人浑身冰冷,微微地发抖,潮湿的水汽却没有掩去那清淡的苦药香。正如他每每午夜梦回,恍若在枕边闻到的香味。
郑舀歌渐渐放松身体,小心抱住少危的腰,窝进他的怀里。身上的水已被烘干,可郑舀歌在冰冷的水中泡了太久,寒气已浸入他的喉管,他时而小声咳嗽,感到头晕,身体已不可抑制地开始慢慢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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