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逐点头:“是。你也听说过?”
“我这......正好还剩一颗。”郑舀歌从贴身包袱里翻翻找找,翻出一个小盒,打开,递给桃逐,里面是他剩下的一颗长仙,“另一颗给我哥哥吃了,我觉得药效很不错。要不这颗你拿给沈湛试试?”
桃逐那表情已经呆了,捧着盒子盯着里面的药说不出话。
半晌勉强开口:“这是长仙?”
“嗯,这是我制药的药方。”郑舀歌从柜子里翻出一张纸,给桃逐看,一边和他讲自己在哪里发现长仙花、如何制作长仙药、以及哥哥服下长仙后的变化,桃逐就坐在一旁一言不发听着。
郑舀歌把来龙去脉讲完以后,桃逐说,“你......那位神医孟先生一定很想收你为徒。”
郑舀歌心想没有的事,他应该不大喜欢我。
“你当真是个天才。”桃逐向来平静的脸上终于出现波动,“世人都说长仙是传说,你却能轻而易举发现真正的它,连孟先生都不曾找到过......真是奇妙。”
郑舀歌被他夸得不好意思,说,“不是我天才,要说的话,就是运气好吧。”
因青山生灵繁茂,宜安养身体,师父便带他到山中定居。他也是对传说中能治百病解百毒的神药长仙好奇,多年来让师父和玄武帮忙寻找,试了无数个地方和方法,最终才和少危一同撞了大运,在巨蛇眼皮子底下摘下那朵花。
少危是他的福星。郑舀歌这样想,想着想着又变得失落。
因为他不能带给少危快乐和运气,只会让少危痛苦和难过。
第26章 逐星云(二十六)
后来郑舀歌与桃逐又聊了许久,谈及长仙时,郑舀歌提到孟燃也去了青山寻找长仙,只是一直没有找到,便干脆留在那里。这事还是师父回来后告诉他,说将他们原先住的屋子留给了孟燃。
桃逐一听,喃喃道,“难怪。”
“怎么?”
“无事。”桃逐思考着,说,“或许如你所说,长仙长在地底,极难发现,且周围常有野兽环伺,易被啃食。另外我猜,可能长仙只在一年的特定时期开花,且花期短暂。”
可一时再寻不到长仙,沈湛的病如何是好?郑舀歌没有多想,把手里的药拿给桃逐,“你先把我的这份长仙拿去吧,拿给沈湛喝。”
“你愿意把这么珍贵的药送给他人?而且......还是聂家人。”
“能做出第一颗,就能做出第二颗。”郑舀歌笑着说,“再说了,沈湛对哥哥......”
他也不知该如何说下去。自从了解沈湛的过去后,他对这个人的感觉就变得复杂起来。沈湛自幼被毒父下蛊喂毒,杀人又岂是他自愿?最重要的是,他竟从小一直扛到现在,既没有因蛊毒病发死去,也没有伤害哥哥。
郑舀歌默默地心想,若非天生身骨强悍、心志坚定的人,想必是扛不住蛊毒的。如果沈湛没有中毒,他本该是什么样子?
会不会也和哥哥一般,清冷,温柔又强大?
清晨一缕阳光落进窗,郑听雪睡醒。
他想起身,被一只胳膊压住。转头见沈湛睡在他身边,搂着他正香。
郑听雪无言,把沈湛的胳膊拿开,坐起身。沈湛被他弄醒,也懒懒跟着他起来,“小雪,怎么这么早。”
这人擅自爬床数次,屡教不改,郑听雪也就由得他去,只说,“这么小的床,你也不嫌挤得慌。”
“和小雪挤,那不叫挤。”沈湛笑眯眯往他身上靠,搂住他的腰,温温柔柔在他耳边说,“叫缠绵。”
二人的气息与皮肤相贴时,温暖携裹熟悉的触感袭来,身体的本能超越模糊的记忆碎片,令郑听雪微微愣住。就在他一瞬的愣神之间,沈湛撩开他的衣领,摸进里面。
“......”郑听雪握住沈湛的手腕,“不要得寸进尺。”
沈湛便笑着,指腹抚过他心脏的位置,从善如流收回手。
“没有疤。”他低声呢喃,收紧搂住郑听雪的手臂,胸膛贴上他的后背,“什么都没有......真好。”
他的呼吸清冷,撩拨进郑听雪的耳。从声音到抚上身体的手,无一不令郑听雪感到困惑的熟悉。沈湛的手滑进他的衣服,指尖引起皮肤细细战栗,像本能的反应。
郑听雪抓住沈湛的手,“什么疤?”
沈湛没有回答,只是侧头在他耳边温声说,“小雪,是不是很喜欢我抱着你的感觉?”
郑听雪沉默不语。沈湛便笑起来,声音转低,“我们还做过更深入的事情,小雪要不要试试?”
他的声音缱绻温柔,目光却一瞬不瞬紧紧盯着郑听雪的侧脸。下一刻郑听雪从他怀里离开,掀开被子下床,那股淡淡的香味也就散了。
郑听雪拿过衣服,穿上,背对着沈湛系腰带,耳尖不易察觉的淡红已散去。他穿好衣服,淡然道,“我要出趟门。”
沈湛懒懒靠在床边,衣衫不整笑着看着他,“小雪出门若是不带上我,我可要闹脾气了。”
“去趟郑宅。”郑听雪说,“去从前住的地方看看。”
郑听雪和沈湛一同来到郑宅。破败的庭院寂寞寥落,满是落叶。
郑听雪站在开出新叶的梅树下,抬头凝神看着叶子。沈湛站在旁边,看着他。
“从前你在这里练剑。”沈湛说,“我就坐在树下等你练完,然后我们一起去念书,吃饭。”
“你没有与我一起练吗?”
沈湛垂下眼眸,看着郑听雪的眼睛,“我要在你面前隐藏,才能放低你们的戒心。而且那时我正在适应体内的蛊虫,身体的确虚弱。”
郑听雪说,“如果聂踏孤养出的蛊真有那么厉害,你从小被种蛊,按理来说现在不是疯,就是死。”
沈湛微微偏过头,目光专注放在郑听雪身上,笑了笑,“这件事,小雪或许该去问孟燃。”
“我本该是要死的人。”沈湛提起孟燃,面色渐渐冷淡下去,“但十三年前在鲜卑山下,在那个医馆里......”
他没有把话说完,像是不愿再说下去了。郑听雪却觉得接下来的内容很重要,问,“怎么了?”
沈湛恢复笑容,反而问他,“小雪不是与孟先生一同住了十三年?孟先生是如何与你说的?”
他虽是笑着,眼中却一丝温度也无,比不笑时还要冷漠。
“他对我有所隐瞒,如今看来,许多事都是骗我。”郑听雪说,“他想让我留在终南山过一生,不知目的为何。本想找他问清,如今却不知他去了哪里。”
他继续问,“十三年前鲜卑山下的医馆,发生了什么事?”
沈湛似乎对他难得好奇的模样觉得很有趣,笑眯眯说,“小雪真的想知道?”
之前沈湛对他都是有问必答,这回却不知为何,磨磨蹭蹭地逗他不肯说。郑听雪望着他,沈湛也与他对视,那目光深而专注,像留恋他身上的每一寸,时刻都要印在心中。
沈湛从怀里拿出一个叠好的小方块,展开,是一片红色的剪纸,看上去非常陈旧,上面有笨拙修补过的痕迹,以及一行仔细看才能看清的字。
[郑听雪送沈湛一块荷塘]。
沈湛把剪纸放在郑听雪手上,从脖子上取下一块玉佩,也一同放进他的手心。
然后靠近过来,低声对他说,“你留给我一张剪纸,一枚玉佩,要我活着。往后十三年,再也不见我。”
郑听雪抬起眼,他们的目光在风中碰上。过去像遥远的飞花从虚空中吹散,飞过郑听雪的眼前,令他模糊抓住些什么。沈湛的眼睛美得令人惊心,好像从很久很久以前,就总是这样看着他。
院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两人转过头,看到少危提着刀走进来,一脚踩上枯败的落叶。
“郑听雪。”
他念出这三个字,望向眼前的男人。那熟悉的白色身影是刻在他心里的一道庞然黑影,令他日夜不得安眠。
少年的声音克制,却充满疲惫和难言的挣扎,“......今日就来做个了断罢。”
瓷器铺内,郑舀歌和桃逐又凑到一起,两人面前全摊着书卷。
“老爷自从服用按这个药方配出的药,不仅身体有所好转,性子也有所改变。”桃逐对郑舀歌说,“我刚到老爷身边时,老爷的精神非常不稳定,说白了就是疯疯癫癫的。”
郑舀歌连忙四处看看,小声说:“你不要这么大声说人坏话。”
“我半句没有夸大。”桃逐无奈道,“他白天黑夜的发梦,念着‘小雪’、‘小雪’,发疯把自家人杀了个干净,尸体扔进山谷里烧。他不喝药,我劝他,他还要杀我,我就说‘小雪要你喝,你不喝吗?’,他才把药喝了。”
郑舀歌听得完全说不出话来,只得问,“后来呢?”
“后来喝了药,老爷的疯劲就慢慢淡了,变得和常人差不两离。但老爷身上的症状虽然减缓,却无法根除。我想我的药和治疗方法还是存在缺陷,于是询问许多大师,但对于这种稀有的蛊毒,他们也没有办法。或者说有办法,又是天方夜谭。”
“什么办法?”
“蛊毒种在老爷的心脏里。”桃逐说,“要根除,就是换心。”
“这......这怎么可能?”
“是,所以说天方夜谭。”
郑舀歌站起身,皱着眉来回踱步思索,喃喃,“不对,蛊虫再毒也是虫,老天爷生一物就必然降一物,一条虫子,怎么可能就杀不死?”
“老爷的蛊毒种得太久,毒素已弥漫他全身。若是早些喝药,或许还能......”
郑舀歌的目光落在桌上的琉璃。里面的红色蛊虫又长大了许多,正在吞食他早上刚喂进去的虫子。
他看着琉璃里的蛊虫。似乎下定决心,拿起琉璃,“沈湛说不定见过他体内的那种蛊虫,先去问问他。”
桃逐问,“问什么?”
“我就要试一试。”郑舀歌说,“试这虫子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他揣起琉璃就要往外跑,桃逐也好奇要跟上,这时就听楼下他师父的大嗓门响起:“徒弟哎——”
郑舀歌推开门往楼下望,“师父,怎么了?”
“你哥把少危那小子给揍了!”屈河尘完全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语气,“赶紧下来给人看看吧——嗨哟。”
郑舀歌连忙跑下楼,只见屈河尘扛着少危走进门,少年的嘴角流着血,手臂和腿都受了伤,丧家犬一般被屈河尘扶着,还不愿意进门,被屈河尘硬是拖进来。
后面慢悠悠走进来郑听雪和沈湛。郑听雪面无表情,沈湛面带笑容。
“怎么回事?”郑舀歌一时顾不得其他,过来察看少危的伤势。好在看着在流血,实际并不严重。
桃逐拿来药包,郑舀歌自然地拿过棉布要帮少危擦拭,抬头对上少危的目光,顿住。
“......桃逐,你来。”郑舀歌起身,把东西塞进桃逐手里,示意他弄。桃逐不解,却还是坐下,处理少危的伤口。
少危深吸一口气,但还是忍着没动,不吭声。
“哥哥。”郑舀歌小声叫一声郑听雪,有些责备看着他,意思是你怎么能欺负小孩。
郑听雪只好解释:“是他先出手。”
沈湛笑眯眯地,“一个小废物,胆子倒是大得很。”
少危怒道,“你......!”
“哎,好好好。”屈河尘在一旁抬手,“打一架也好,出出气,心里好受。”
郑听雪抱着手臂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少危,忽然开口:“谁教你的武功?”
少危不肯与他说话,郑舀歌就帮他答:“阿勒真是他的师父。”
没想到郑听雪下一句竟然是,“不必再认此人做师父了。”
众人都是一愣,少危开口,“你凭什么......”
“他教你的武功套路,招式全与你本身内力相逆。”郑听雪平淡回答,“再按从前的路子练下去,你就废了。”
作者有话说:
少危:著名不会看气氛不会看眼色人员
第27章 逐星云(二十七)
郑舀歌、桃逐、玄武、白龙和屈河尘趴在二楼栏杆,看后院空地上郑听雪和少危各执一根木棍,对面而战。旁边沈湛坐在灶台上,边看边吃蜜饯。
郑舀歌疑惑,“原来武功的招式还会与人的内力相逆?”
白龙在一旁答:“招式是形,内力是意,形意合一,才能发挥习武之人的最大潜力。就像杯子要用来装水,锄头要用来锄地,若是反过来,岂不是谁都发挥不了作用?”
玄武说:“难怪与这小子过招时,我总觉得他出招时到处都是掣肘,像憋着一股劲怎么也发不出来。还是大少爷眼尖。”
屈河尘啧啧摇头:“阿勒真那厮,我早说他不是个好东西!这不是白白耽误好苗子么?”
院内。
“你内息深厚磅礴,身手矫健,武路该走大开大合,而不是这种刺客式的偷杀法。”郑听雪站在少危面前,对他说,“内力欲伸你却缩,该发出的力劲不能顺着你的招式发出,就会回流扰乱经脉。”
少危那表情看上去充满迟疑,却又隐隐思考。
郑听雪说:“来。”
两人交手。方才在郑宅少危已经被郑听雪按着揍了一顿,这会儿心有余悸,但还是咬着牙顶上。他依然用的是从前的招式,但显然听了郑听雪的话后想从“大开大合”中找出些门道,出手发生变化。
郑听雪虽只恢复七成功力,对付少危却如指导三岁小孩,只见不起眼的木棍在他手中如疾风电影,几招内就将少危的攻势彻底打乱,木棍像是只轻轻在他的手腕上一点,少危就感到一阵酸麻袭来,差点扔了手里的木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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