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依照规矩,喜帕盖脸,进了轿子,春花楼里所有的妓`女都出来了,她们拿着刷子,扫把,抹布,一直跟轿子后面刷地,使出全身的力气,有的手都刷出血了,这是为了洗清新娘以前的种种往事,她们也渴望有一天,自己能够走出这里。
金贵带着万家班跟在这群埋刷地的妓`女后面,热闹地揍乐,各种吹拉弹唱,一时间,迎亲送亲的队伍十分热闹。
七斤也混淆在队伍里,在乐师的演奏下,表演一些拳脚功夫……
一路走了四条街,可算走到托托老爷的府门口了,还只能从侧门进去……
七斤抱怨道:“难怪大花不想来,可真累,金贵哥,你可得给咱们私下多加点钱。”
金贵直接甩他个大白眼:“你别张口钱闭口钱的好嘛?等兰贵坊开业了,咱们才有钱,现在无偿做,都没钱。”
七斤擦着额头的汗,道:“纳个妓`女,又不是清白人家的闺女,我瞧金贵哥接这活,是另有所图。”
高驰跟在他们身边,全程不说话,实际伸长了耳朵在听他们讲话。
“我图什么?”
“哼,金贵哥是不是想将怡春院的小红姑娘赎身回来,现在让我们热热身,熟悉一下排场,到时候也帮你迎亲送亲对吧?”
金贵的小心思被看穿,也没有不好意思:“哦,既然你都晓得我在想什么,到时候你打主力。”
七斤一怔:“唉!不是吧?你还真要替小红姑娘赎身吗?我说咱们普通人家,就别整天做梦了好吧。一个妓`女而已,你平日里往怡春院送的钱还少吗?赎身可不是小数目,你能拿出这么多钱?”
金贵的白眼翻上天:“你不懂,她们不偷不抢,我尊重她们。其实我是一个悲天悯人的大善人,去照顾生意也是行善积德……”
高驰发现,金贵哥不但喜欢往怡春院跑,好像还入迷得很深哦。
……
前几日,托托专门找到大牛,就是将高驰卖给金贵的那个上家,详细询问了高驰的来历。
大牛肯定不敢撒谎,就说,八月十五中秋那晚,他在乱葬岗里找到的,当时高驰穿着囚犯的衣裳,因为重病,被押送的官差当做死人给抛尸乱葬岗,他有伙计常年守在乱葬岗,一但有新货,就会下去捞人,甭管捞上来的是死是活,都能卖掉换钱。
托托听了又问:“你确定,那个高驰是囚犯?还是流放途中死掉的?”
大牛拍胸脯保证道:“托托老爷,小人怎么敢骗您?那个官差小人都熟识,他们常年押送流放的犯人往返这官道上,而且这前后二十里地,只有这么一处乱葬岗,从他们手里丢出来的,肯定是流放途中死掉的,或者快要死掉的。”
托托没有怀疑大牛的话,心里打着小算盘,难怪那个高驰架子端得大,一口北方官话说得地道,原来是大都那边的罪犯,或许他的家世曾经很显赫,但这又怎么样呢?俗话说落地凤凰不如鸡,你这只凤凰,不正好成了我的盘中餐了吗?
这次纳妾,托托邀请了几位好友和达鲁花赤过府一聚,其目的是维护一下朋友之间的关系,再顺便将垂涎已久的高驰拿下,这次肯定十拿九稳。
万家班在兰爷的带领下,早早来到托托老爷的府上,齐聚在戏台后面画妆……
府里的下人来找高驰,说托托老爷有请,让他去前面。
金贵在旁边听到了,陪着笑脸:“快去快去,别在这里傻站着了。”再小声道:“把托托老爷哄好一点,记得说,钱,太,少。”
高驰看了金贵一眼,无语了:“……”
那下人将高驰从后台带到前方看台,示意他,说老爷就坐着面呢,你自己过去吧。
高驰这人,在金贵面前一种模样,当他独自面对托托的时候又换了另一种模样,他才不愿意依照下人指示去做,反而自顾自地,在后面寻了张椅子,随意坐下。
那下人拿他也没办法,大喜的日子也不可能出声训斥他,只能任由他坐着,然后猫着腰,走到前面去告诉托托老爷,说那戏子找来了,但他不识抬举,不愿意坐前面来,现坐在后面呢。
达鲁花赤就问托托是谁这么不识抬举呀?
托托笑道:“可不是我心尖尖上的人吗?今天请你来看戏,台上有戏,台下也有戏。”
达鲁花赤的眉毛一挑,来了兴趣,就问什么戏?
托托故做神秘的样子道:“我最近看上了一个美人,为了他,吃不香睡不好,你眼光好,帮我瞧瞧,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哦,你连人家来头都没摸清楚,就敢下手?”
“呵呵呵,大概知道几分,没查到犯了什么罪,反正是被流放的。从大都途经咱们这里的时候,病得要死了,被官差抛入乱葬岗。他还不晓得我已经打听了他的底细,在我面前拽得很。我就猜他是个骗子,今儿咱们一起来揭穿他的骗局。”
“坏,哈哈,你真坏。”
“其实那人你也认识,上次我带他去找你,他说只是看热闹的,让你把万陈两家的械.斗改为打架,你还记得不?”
达鲁花赤恍然大悟:“哦,怎么不记得,当然记得啦……”他当时还怀疑那人是持皇帝符节的钦差大人,这人让他印象太深刻了,那模样好像长得不错,挺周正的,不过他不喜欢男色。
托托起身,与达鲁花赤一起,俩位大佬一起走到后面的坐位。
高驰完全无视他俩。
托托走到高驰身边,笑道:“哟,请你去前面坐,才看得更清楚,干嘛坐后面呢?坐这么远看不清戏了。”
“看戏就坐后排。”高驰拿眉角尾了他一眼:“看不清戏,却能看清看戏的人。”
托托:“……”
达鲁花赤笑着解围:“还是去前排坐着吧,我们一起去,都坐前排。”
高驰看了达鲁花赤一眼,才缓缓起身,拍拍衣袍,明明他穿的布衣,却拍出锦衣华服的仪态,然后提脚迈步没往前排走出,反而走出院子,坐到院外的石凳子上。
托托和达鲁花赤互看了一眼,不知他是何意,只得跟上去入坐。
好戏已开场,第一场就是金贵的拿手好戏《武松打虎》,七斤穿着虎皮戏服踩着乐曲声,就开始了他的表演……
院内还有客人,下人们来回穿梭,十分热闹,相比之下外院安静许多。
此时此刻,好像回到三个月前,那时托托坐在兰贵坊的二楼贵宾坐,高驰就坐他的邻座,现在的情况又与那时有些不同,托托看穿了高驰的落魄,今天特意要揭穿他。
高驰也不是傻,知道今天会发生点什么,不管托托怎么出招,他都兵来将挡,但是有个前提,他不想让金贵哥瞧见。
托托把玩着手里的珍珠,架势端得很稳,慢悠悠地:“高驰啊,你来临安也有些日子了吧?觉得这里怎么样呀?”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
高驰微微一笑:“诸省之中,江浙最重,地广人稠钱多粮足,为朝廷用度所深倚仗。”
“哦,还有呢?”托托又问。
“以临安为据点,可控制□□赣”
托托轻蔑的眼神扫了他一眼。
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就这么神奇,如果高驰是大官,穿着威严的官服,那他说这些话,就显得高瞻远瞩,很有大局观,现在高驰是普通老百姓,穿着布衣,说出这些话,就是装腔作势和夸夸其谈。
看穿之后就哈哈大笑。
开场白的交谈气氛也铺垫得差不多了。
托托也懒得再与他多说什么,就与达鲁花赤聊天:“其实做人,真的不要自作聪明,因为不揭穿你的人才是真正聪明的人。”一边说这话,一边云淡风轻地看了高驰一眼。
达鲁花赤笑着帮衬:“可不是嘛。”
“做事也一样,不要自以为是,比你厉害的人都在看你表演!”然后回头,对高驰说:“我说得对吧?”
高驰皮笑肉不笑的样子,不说话,也不回答他的提问。
“我最近结识了一个骗子,其实我不想揭穿他,但不揭穿,他又老把我当傻子。我为了不被人当傻子,才迫不得已去揭穿这个骗子。你说说看,我怎么揭穿这个骗子的身份呢?”
高驰扭脸,看了托托一眼:“那要看是小骗,中骗,还是大骗了。”
托托挑了挑眉毛:“哦,那你说说看。”
“小骗,骗得富甲一方;中骗,骗得高官厚禄;大骗,骗得江山社稷!”高驰:“依你的本事,能揭穿哪种骗子呢?”
托托被这句话被顶了回来……
太没面子了,托托正色道:“高驰,今天我把话亮明白,你的事,我都晓得,你是流放的犯人。在临安,你必须依靠一颗大树,才能生存下来。而我,就是那棵参天大树,你只能依靠我。听懂了吗?”
高驰板着脸:“一颗小幼苗,也配自称“参天”贰字吗?”
托托的气不打一处来,此刻正演到武松喝了酒,开始满场追着打虎的戏,乐曲声全是叮咚呛的声音,外院能隐约听到乐曲声,他一伸手,就抓住高驰的手。
高驰立既抽手,不让他抓。
又一伸手,勾住高驰的下巴。
高驰将下巴一扭,冷着脸,直接将托托的手甩开了去。
前院的台上演得精彩,外院的台下也很精彩。
达鲁花赤端着茶杯,边喝茶边看热闹,有趣,有趣……
托托纳小妾的好日子,竟然有人给他甩脸子,出手快入闪闪,反手一巴掌挥下去。
“啪——”地一声脆响,打到高驰的脸上,那细白的脸皮,立即就浮现出红色手掌印。
高驰被打了一耳光,因为力气大,这一瞬间,他有点头昏眼黑,待他能看清楚了,那是托托抱着下巴贼笑的脸。
托托不过出手教训一个伶人,管家和下人都没在意,甚至没人瞧清楚。
高驰缓过神来从袖子里插了一只短匕首,直接抵到托托老爷的颈子上……
众人全部……
现场突然生变,大家都蒙了,以前也没应对过这种局面,全部都束手无策。
托托包括达鲁花赤端和其余人等见到高驰亮出凶.器,就知道高驰完了,民间私藏凶器者是死罪,从他亮出匕首的那一刻,他就死定了,众人看高驰的眼光,就如同看一个死人。
托托的颈子被抵上匕首,心下暗惊:“你要干什么?”
高驰手下用力,托托的颈子立即就被划出一道浅印子,咬牙:“你说我要干什么?”
托托:“你疯了,你要杀我吗?”
“大胆!”达鲁花赤沉声道:“私藏军械,你不怕掉脑袋吗?”
高驰气定闲神,一手环过托托的颈子,将人给圈起来,另一只手还拿着匕首,架在托托的颈子上,冷笑:“你不是苍天大树吗?”
托托已经沦为人质,当他认清了这个形势以后,气急败坏地说:“高驰,你敢动我,你也跑不掉,万家班全部人等都要被问罪。”
高驰现在与托托互相靠着脑袋,在他耳边说:“叫你手下的人别动,备辆马车。”再收紧了匕首:“否则我杀了你。”
托托不由得脑袋后昂,他也不傻,现在不是打嘴仗的时候,落在高驰的手上,不敢轻举妄动,就让家丁别动:“你若敢动我,你也没活命的机会,你要试试?”
高驰无所谓地笑起来:“试试就试试?”
托托觉得有点麻烦了,好像遇到了亡命之徒,当下最先要做的事,就是如何脱身。
高驰架着托托,俩人径直往外走,按照要求,准备了一驾马车在府外候着,沿途有家丁都不敢靠过来,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家老爷被人要挟。
来到府门口,也很顺利。
托托:“你走了倒是潇洒,可有想过万家班的人?”
高驰再手下用力:“上车。”
托托:“……”身不由已,只有上车。
车夫是托托府上的,按照车里的人要求,打马往城外驰去。
管家和托托的儿子就去询问达鲁花赤的意见,现在该怎么办呀?这里就剩达鲁花赤的官阶最高,当然是询问他的意见。
达鲁花赤摸着下巴,说:“还能怎么办?该吃吃该喝喝,等托托回来再行定夺也不迟,不要在宾客面前失了脸面。”
众人听了这话就有主心骨了,也对,甭管发生什么事,不要惊动别人,毕竟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托托坐在车上,眼看着这路线,是要出城呀?担心被拉到城外人烟稀少处被杀,转念一想,马车是我的,车夫也是我的,城门口都出不去,守城官兵就是我的救兵。
他露出老狐狸般的微笑,镇定下来。
“呵呵,高驰,今天的事没这么容易算了的,只要你跪下叩头给我陪罪,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怎么救你。”
高驰坐外面,托托坐里面,匕首还是抵住托托的颈子没放松。
“你竟然私藏兵械,是准备了几颗脑袋呢?你是不是还没搞清楚状况?”托托说这话是很得意。
高驰说:“你说得对,今天的事,没这么容易算了。”
托托又说了几句,无非是要高驰跪地求饶,才会放过他,又说什么你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我带走,难道还能全身而退吗?这之类的话。
高驰听了不耐烦,皱眉道:“闭嘴。”手下再一用力,托托才不敢多说话了。
车行至城门处就停下了,马车停下,等着接受检查,托托没发话,车夫也不会乱说话,守城士兵会依次过来,挨个检查车辆,然后打手势,直接放行。
托托笑了,慢悠悠地说:“高驰,你的死期到了。”
高驰没有理会他,从怀里摸出只锦绣袋囊,伸手出车帘,递给盘查的士兵。
托托倒想看看他能耍什么花样。
外面的士兵打开袋囊看了一眼,立即将里面的物件递给长官,长官看了赶紧装好,双手呈上:“大人慢走。”回头大喊:“放——”
11/40 首页 上一页 9 10 11 12 13 1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