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托惊得张大了嘴,不知道这袋囊里装着什么,从形状上来,应该是枚腰牌,为何守城兵看了这么害怕?那句“大人慢走”没有平时的傲慢,反而是恭恭敬敬的语气,到底看到了什么?
“哼,哪里偷来的腰牌吧?”托托问这话时,已经有点底气不足。
高驰压根不理他……
车驰出城门,往郊外去,高驰又唤高车夫下去,拿匕首让托托亲自去驾车。
托托:“……”只能照做。
车愈行愈荒凉,托托就有点焦急,匕首始终抵着他的颈子。
终于,高驰喊停,让他下车。
托托跳下车,左右瞧了瞧,全是农田,前不挨村后不挨店的。
高驰将手里的匕首往后甩去,丢到路边的田坎上。
“去捡回来。”他说。
要托托像条狗似的去捡匕首?
“留你防身,莫要被狗咬。”高驰接过马缰,说:“车换的。”然后打马就走了。
托托气得干瞪眼,可他也没办法,身边没有可以使唤的人,还空着手,路边有三三俩俩野狗围着他看,想了想,还是走到田坎边,将那匕首给捡起来,的确可以防身,如果野狗攻击他,就杀狗。
穿着绸缎衣裳的,贵气十分的托托老爷只能迈开双腿,往回走。
走了一个时辰,才看到城门。
车夫和自家随从们已聚集到城门外,正在计划怎么分头出来找他。
托托走拢时已经满身灰尘,十分狼狈,下人们全部围过来。
这一路上,托托想了好怎么收拾高驰,首先按照私藏军械之罪将万家班全部端了,统统给抓捕下狱,以此将高驰引诱出来抓捕。
家丁们将自家老爷扶上马车,问应该怎么办?
托托气得脸都歪了,这辈子就没受这种窝囊气,怒道:“还能怎么办?回去再说。”
还未走到正家大门,就见管家神色慌张地跑来:“老爷,札八儿来了。””
这句话,如平地一声惊雷……
达鲁花赤一听,神色也有变:“什么,札八儿怎么来了?你确定?”
那管家道:“札八儿的腰牌,小人也是第一次见到,不敢待慢呀。”
托托立即下车,赶紧收拾一下衣冠,去见札八儿。
路上还在问管家:“札八儿是来找谁的?只说来找我吗?找我什么事?”
“小人不知道,小人怕得要死,没问。”
托托急得甩袖子:“哎哟,你怎么办事的”
第7节
“札八儿”是当朝特.务机构的称呼,类似于宋朝的“皇城司”不归于三衙管理,或雷同于未来明朝“东厂”的前身。
当年“深沉有大略,用兵如神”的成吉思汗就充分利用札八儿,广泛搜集民间各国的绝密情报,大规模远征中亚,后来札八儿确立了特务组织,元太宗窝阔台汗称其为“察军情伪,专务乘乱”,被后世称为“不愧为善于用间之佼佼者”。
札八儿这个组织很神秘,他们只对大都皇权效力,地方官无不闻之色变,偶有听说札八儿去某个地方官的府邸,那个地方官都吓得要尿裤子,因为札八儿的权力太大,手又伸得长,想抓谁,就抓谁,谁不怕呢。
托托赶到正屋,看到一位身穿官服,体形高大,佩戴元饰的汉子,只过一眼,就确认了此人尊贵的身份。
当即迎上去,跪下道:“不知札八儿大人大驾光临寒舍,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札八儿看到他,出示了腰牌,上面果然有札八儿的印记和文字。
不可能造假,托托百般小心应对,趴在地上。
札八儿将腰牌收到绣纹袋囊里……
托托眼尖,这袋囊的图案,就是刚才高驰手里那个一模一样吗?难道守城兵士看到里面的腰牌特别恭敬,后背的冷汗都出来了。
札八儿开口就说:“安煦烈托托。”
“卑职在。”
“听说你与方国珍做私盐生意?”
托托一听这话,要昏了,这都多年少年前的旧事了,怎么又被人翻出来了,说:“不知大人听谁说的?”
札八儿瞪眼:“这是你该问的?”
这语气,这神态,与高驰很相似,因为高驰也对托托说过同样的话。
托托的身体在颤抖:“回大人的话,卑职已经很久没与方国珍联系了,卑职冤枉……”
札八儿沉默了一会儿,说:“方国珍只要不死,你的罪过就洗不干净。把眼珠子放亮点,不该动的人,不要动,不该说的话,不要说,免得大祸临头,也不晓得是怎么死的。”
托托:“……”
“嘡——”地一声响,托托抬头,看到脑门前面的地板上钉着一只短匕首,那手柄的花纹也有红宝石,他也有一把一模一样的,高驰让他去捡,让他带路上防身用,还说“车换的。”
托托颤抖着将怀里的那只短匕首掏出来,恭敬地放在这枚匕首旁边,叩头,不敢说话。
札八儿:“今日你纳妾,按律该抓你回去审个十天半月,我也不是不近人情,暂时不抓你,当送你一份大礼。”
不抓就我就是送我的大礼??
托托赶紧叩头:“卑职知道了,谢谢大人提点。”
但凡有耳朵的,都听懂了,己经说得这么明白了,若还不懂,也不必在官场上混了。
时间安静了一瞬间。
托托:“还请大人喝茶小歇片刻,卑职去打点一下。”
札八儿点点头。
不多时,托托张罗了一盘银子,命管家给端来,跪地献给札八儿。
“辛苦大人跑一趟,小小意思,还请大人笑纳。”
札八儿看了一眼:“你打发要饭的?”
托托:“……”
再端来一个更大的盘子。
“纳妾,该收礼,哪有倒送的?”札八儿笑了。
“这是卑职的一点孝心,不足挂齿,还请大人笑纳。”托托说。
札八儿抬头望天,缓缓道:“你请了个戏班子,那些伶人唱戏也很辛苦,这些钱,我拿一半,剩下的,你打赏给那个戏班子吧。”
说毕收了钱,取回两把匕首,昂首阔步地走了,走了,走了……
留下托托跪在地上风中凌乱……
这什么情况??
今天发生太多事情了,被人劫持,刚回来久札八儿又到访。
开口就是翻他与方国珍的旧帐。
札八儿与高驰有什么关系?同样的匕首,同样装腰牌的袋子,那高驰不是流放的犯人吗?犯人怎么会有这些东西?难道是大牛在骗他?万家班知不知道高驰是札八儿的人?高驰为什么要待在万家班做戏子?莫非是札八儿在查什么?想到这里,打了个寒颤,不再继续往下想了,随便查什么,也不关自己的事。
达鲁花赤在内院听戏品茶聊天,后来又听到风声,札八儿来了,达鲁花赤眉毛一挑,觉得戏更精彩了。
直到托托回了座,达鲁花赤才靠过去八卦兮兮地问情况。
托托一张脸吓得煞白煞白,说:“遇到些麻烦,他可能是札八儿的人,也有可能札八儿是他的人。”没说这个他是谁,不说达鲁花赤也晓得这个他是谁。
达鲁花赤笑道:“摸不清人家的底细,就不要轻举妄动,那个冥婚贩子说的话不能全信。”
托托也后怕,从此不敢再打高驰的主意。
万家班竟然得到一盘银子做为打赏,兰贵坊的老板更是得到好消息,你们可以开张重新营业了。
这么多赏赐不可能全拿,按律谢恩之后,给管家和管事还有兰贵坊的老板都分了,剩下十分之三,也有好几个银锭子,大家都挺高兴的。
唯有金贵不舒服,凭直觉,这钱是高驰挣回来的,要付出多少代价,才能挣回这么多钱呀?一想到付出的代价,就烦躁。
待他们收拾回家后,天色已暗,其实也算早早收工了,照计划要演到深夜,但是托托受到惊吓,已无心待客,晚宴后就谴散了宾客。
回到小院子里,金贵将行头放好,又跟爷爷说了几句话,才进屋。
高驰果然已经回来了,正坐在自己的小床上发呆。
竟然在发呆?
平日里高驰很会安排自己的时间,白天在院子里煮茶看书,天夜晚了他就进屋收拾整理房间,金贵不会收拾屋子,乱得跟狗窝似的,自从高驰住进来,都会主动整理,将不大的房间打扫干净,从陈设到摆放都井井有条,然后再烧洗澡水,方便金贵回来就能泡热水澡,事干得条理分明,不显得太忙,也没什么空闲。
第一次坐着发呆,显然情况不太对。
莫非?
金贵又觉得内心一阵阵不舒服,走过去,轻声唤:“高驰……”
高驰一回头。
可不得了,灯光下能清楚地看到脸颊是红肿的,被人给打了。
金贵的眼神好,一把抓住高驰的下巴:“被谁打了?”
高驰扭了扭脸,挣不脱金贵的手,五指掌印太刺眼,金贵看了觉得好像打在自己脸上似的。
金贵将高驰的脑袋抱在怀里,安慰道:“委屈你了,我晓得今天得的赏赐,都是你挣的,我,我……”声音有点梗咽。
高驰一把抱住金贵的腰,说:“养家糊口,没有办法。”
金贵觉得心可痛了:“那,你还能走路吗?”都不敢想像,高驰是怎么一个人回来的。
高驰点点头……
“乖,你早点休息,我陪你。”就扶着高驰上床躺着,就坐在床边,替他拉好被子,又将他头发顺好。
黑暗中,高驰的呼吸渐渐平稳,终于是睡着了。
……
数日后,兰贵坊重新开业。
因为之前万陈两家打架,互相遭受惨重损失,双方的老班主都死于狱中,自家的房屋也被飞石破坏掉许多,万家班顺利挺过来了。
陈家班就没这么幸运,新班主不服众,没有挣钱的门路,人心就开始散了,有人跑出去自立门户,有人离开陈家庄,去别的地方拉活。
现在兰贵坊开业了,陈家班竟然凑不齐这么多人,无法保证正常登台。
金贵拍胸脯做保证,我们可以出演两天休一天。
原本三家戏班在兰贵坊轮流坐桩演出,现在变成了两家,原来的戏份不够了,马不停蹄的要开始排演新戏。
兰贵坊的老板也特别关照万家班,要没这几个戏班撑场,他就没收入。
金贵忙得连轴转,缺人手,计上心头,要高驰跑龙套,但不让他拜祖师爷,不拜祖师爷就不算正式入梨园行。
他心里的小算盘高驰是他买回来的,如果拜了祖师爷,那不成了师兄弟了吗?
高驰听说要进戏班跑龙套,还好还好,只要不开嗓唱,他的嗓子,根本就不是唱戏的料,从没在戏班里跑过龙套,当玩玩呗。
跑龙套的只要穿上戏服,都不用画妆,举着旗帜在后面跑圈儿,做流动背景,既便这样简单的任务,高驰竟然无法完成。
也不能怪他笨,实在是术业有专攻,他能说一口流利官话,官腔也摆得很足,熟知朝庭律法,可以有理有据地吓唬到许多官差,但是,让他上台跑龙套,他就不行了。
跑的时候手里拿的旗帜倒了,扶稳了旗帜,走位又错了,别人都转身了,他还往前冲,立即就能与人撞到一起,特别狼狈。
试了好几次都有不同的状况发生,金贵的好脾气也消失了,才不给他面子,大骂。
“停,停,停,高驰又跑错了。”
高驰一脸白痴样:“……”
“我说多少遍了,这么简单的走位也学不会?待在我们这儿,必须学会最基础的,那就是跑龙套。你说你读这么多书能干个啥?”
“……”
“你要再学不会,就给我滚。”
“……”
高驰表面装做委委曲曲的样子,实际上心里挺乐的,他喜欢这种感觉,喜欢被金贵哥骂的感觉,难道他有天生受虐的体质?这是他以前没发觉的,第一次体验到被金贵哥痛骂,挺快乐的。
既然有了这种心态,排演的时候,高驰更加不认真了,原本就抱着玩玩呗的心态,现在更找不到认真的理由,他觉得金贵哥这么花心思教他,这么用心地骂他,就是在意他。
金贵哥太忙,虽然都是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白天俩人相处的时间很少,幸他好机灵,争取到与金贵哥共住一间房,这样晚上入睡前,俩人还能聊上几句话,现在让他跑龙套,每次排演时金贵哥都要盯着他,他一想到金贵的眼睛正盯着他看,内心就有说不出的激动。
大花都听得直皱眉,道:“你少骂两句,我听到你的声音都心烦,还让不让我练?”
金贵这才闭上嘴,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高驰就假装垂头丧气……
后来经过调整,高驰负责站队伍最后面,属于跑龙套里最轻松的,最后上场,跑的圈最少,走位也少,试了几次,挥舞着旗帜跑完就下场。
观众的视线都看主角,龙套也吸引不了别人的注意,只要不出大错,勉强也能凑合。
就这样,高驰算是加入了万家班的演出队伍,每次都要在后台待到全部结束,大家才能一起回家。
兰贵坊刚开业,就爆红。
老百姓听闻有两个驻唱戏班子打架,因此停业,又听说坊内新装修了一番,挂着红绸绿彩,好不热闹,大家都爱凑热闹嘛。
新装修,票价还比以前便宜,戏好看,当然是一票难求啦。
万家班以前演一休二,现在是演二休一,票价降了,但收入增加了,收入增加后,金贵就有点飘了,排戏也不太认真了。
大花就看不惯他这样,经常与他吵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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