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红急道:“可是金贵的左肩伤得很重,脚踝也肿了。”一边说一边将被子全部翻开:“只怕现在城中的医馆都接到官府通知,没人敢接诊。”
高驰:“我有认识的医生。”
小红的眸光一亮,找到救世神仙一般,激动得哭出来,跪下叩头道:“还请高驰哥哥帮忙,救救金贵。”
金贵看到小红下跪叩头,急道:“小红姐姐,你快起来,地上凉,莫要跪了。”
高驰暗中翻了个白眼,这都什么时候了,是你俩秀恩爱的场合吗?
当下分工行事,高驰将包袱给重新打包,又找小红取来了背兜等农具,将包袱给装背兜里,上面铺了一层果子菜蔬之类的。
小红被指使,一会儿去拿点果子,一会儿去拿点菜蔬。
七斤被指使,一会儿去查看门外有没有人,一会又去窗口查看街面的情况。
因此,没人注意到,高驰将包袱给装到背兜里的时候,顺手从包袱里取出一枚小银锭,给藏到袖子里了……
在小红姑娘的指使下,七斤将密封放怀里,从窗口翻出去就是后门,直接就是背街,不易被人查觉。
整个过程,高驰只关注安全转移,全程没问一句这信要交给谁?既使问了,他们也不会说。高驰好像也知道规矩,不问下家。
七斤离开了,众人才放心,事情一件一件办,要带金贵哥去医馆,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高驰的准备顾一辆车,驾车去医馆。
小红反对:“车不好,太惹眼,我背他去。”
高驰:“……”
在小红的坚持下,高驰扶着床上的人慢慢坐起……
金贵现在已经痛得双眼翻白,勉强趴在小红的背上,只是轻哼哼了两下,双眸一闭,就没了声音。
高驰查看了一下:“毒性已发作,时间不多了。”
小红姑娘的优势明显,体胖,生得高壮,粗肥圆的身材背着纤瘦的小伙子,下盘特别稳当,甚至翻出窗户都没费什么力气。
要走到后门的时候,高驰突然说:“等等,我回去找点东西披他背上,免得着凉。”
小红赶紧说:“对对,差点忘了,床边的柜子里有棉披风,可以取来。”
高驰再翻窗进屋,打开床边的柜子,入眼就看到了,他取了披风,同时将袖子里藏的那枚银锭塞进柜子最深的处的角落里,整套动作一气呵成,绝无拖泥带水。
做完这一切,他关上柜门,再翻窗出来,将披风盖到金贵哥身上。
……
因为不能走大道,只能挑小巷子,原本隔了三条街,却走了比平时慢一倍的时间。
小红姑娘全程保持弯腰的姿势将金贵背稳,默默地跟在高驰身后,俩人保持一前一后五步远的距离。
这一路上,小红累得命都要丢掉了,为了背上的男人,她咬牙受着,绝不让自己倒下。
走了大半个时辰,总算到了。
高驰上前拍门。
过了半晌,才有中年男子来开门。
高驰先是用不太熟的南方汉语说:“我找张神医。”
那中年男子看了看后面的小红姑娘和背着的人,道:“公子怕是走错地方了吧?”
小红一听,差点跪了,走错了。
高驰再用纯正的官话对中年男子说:“我找张世功。”
中年男子看了看高驰,点点头,用官话回答道:“进来吧。”
小红激动得,没走错,可以进去了……
进了大门,来到门房内,高驰过来帮忙,将金贵从背上取下来,将人放倒在地上。
金贵已经昏迷,没有任何意识了。
小红累得摊坐在地板上,大口喘气,她的头发也散了,衣裳也乱了,盘扣也断了,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平安送到了。
高驰听到身后有响动,回头一看,是一个白胡子老头站在院坝里,就是张世功。
张世功看清了他的相貌,一惊,伸手捂着胸口,好像一口气提不上来似的,他双膝一跪,发现脆生生一响。
“在下,在下有罪——”张世功哭嚎一声,跪在地上爬过来,一边爬一边哭:“在下有罪——”
小红见到这个场景,吓得嘴巴都张大了……
因为张世功已经跪下,刚才开门的那个中年男子也跪下了……
高驰八风不动地站在原地,冷然道:“张世功,这几年,你过得可好?”
张世功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苟且偷生,苟延残喘,在下,在下一直在等待这一天——”
高驰抬抬手,打断他:“今我来找你,是让你救人。”
张世功一怔:“救人?”
“你是神医,不是救人的吗?”
“啊!?我是神医。可,可我杀了……我杀了……”
“神医才可以随意杀人,也可以随意救人。”
“啊——”
高驰走进小院,双手作揖,朝他深弯下腰,行了个大礼……
“使不得,使不得。”张世功赶紧说。
“还请张神医不计前嫌,救人一命。”
张世功连忙爬起来,走到金贵身前查看,这一看。
“哎!他是疯狗在找的人。”
“你知道?”
张世功点点头:“当然,敢偷疯狗的东西,真是胆大包天,现在疯狗的人守在城门口,我这里离他府邸这么近,反而是在他眼皮子底下,比较安全摆了。”
“你瞧瞧,能治吗?”
张世功轻哼一声:“当年疯狗身边的五黑爪受伤,还是我给治好的,否则他那黑爪子早就废了,要别人的伤我不敢打包票,但伤在这黑爪子下面,我能治好。”
高驰再次作揖,弯腰行了个大礼:“有劳张神医了。”
“这位姑娘是?”
“她要等结果。”
“还请姑娘到小佛堂休息,那里是招待女客的地方。”
小红又累又渴,跟着那个中年男子去了小佛堂。
……
治疗的过程缺人手,整个院子里只有张世功和刚才开门的那个中年男人,加上高驰,一共三个男人,中年男人忙进忙出,准备烧水什么的。
高驰也帮不什么上,把金贵哥抱上床榻之后,他就使不上力气了。
张世功将屋内烛火全部点亮,取出银针就开始扎穴位……
整个过程,高驰都显得很紧张,神医活了大半辈子,哪有看不出来的?
中途休息的时候,张世功在铜盆里洗手,面对这满盆血水,他将突然问了一句:“要不要我帮你们做个滴血认亲?”
高驰:“……”
“呵呵,现在血是现成的,可以顺便做。”
高驰默了默,摇头:“不了,我还没准备好。”
张世功笑起来:“呵呵,不做也好,我少知道一件秘密,说不定还能多活两天。”
高驰没有笑,他看着沉睡的金贵,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
天空已经透出明亮,晨曦之光透过纸糊的窗户,斜照进佛堂。
小红跪在蒲团上,她已经无数次向观音菩萨讫求,只要金贵能平安,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做出任何牺牲。
门口出现了一个人影,她回头,看到高驰站在那里。
跪了一夜,她已经没力气站起来了,她沙哑着嗓子问:“他怎么样?”
高驰抬脚进了佛堂,走到主座上,转身坐下,慢悠悠地问:“你能听懂官话?”
小红一怔,还是老实地点点头。
“那我就用官话跟你说。”
“……”
“肩颊骨碎了,脚踝骨折,毒已解,人还没醒,断骨已接好,碎骨也用钢钉固定了,伤筋动骨一百天,那是普通的治疗方式。张神医手里的出来病人,三十天可下床,六十天可以恢复如初。”
“……”
“只是左臂以后不能使大力气,武生行当里要耍大刀什么的,怕是耍不动了,腿脚不影响,照样能跑能跳能闯祸。”
小红听到最后这句,竟然“卟噗”一声轻笑出来,她的双眼变得柔和,眉眸的神态变得放松,因为完成了一件大事,精神上得到了放松,眉目间神色也跟着放松了。
此时,她脸上的厚粉已经脱落,露出脸上松驰的皮肤,妆容早就花掉了,没有浓妆艳抹,更显老态。
高驰端详着这张脸,突然说:“我不会谢你。”
“……”
“你不背他来,我也会顾辆马车带他来,所以我不会谢你。”
“哦!”小红的神色有点不自然的样子:“不用,不用谢我,这是我应该做的。”
高驰板着脸:“你,残花败柳之身,到底使了什么迷魂术,竟然把青春年华的少年人迷得昏头转向?”
小红:“……”
“听说这些年,他在你身上花了不少钱?”
“……”
“他为何要偷疯狗的钱?因为你缺钱吗?是你指使他这么做的吗?”
小红微微张了张嘴,但最终一句话也没说。
高驰已经先入为主的认定了事实,既使小红出声辩解,他也不会相信。
“张世功躲在这里,知道的人很少,若有人走漏了风声……”
小红赶紧摇头:“不会,不会,我不会到处乱说,如果张神医出事了,金贵也会出事,你放心,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见。”
高驰冷笑了一下:“你在这里跪菩萨,向菩萨求了什么?”
小红看了看观音菩萨,悠悠地说:“我求菩萨保佑,只要金贵能平安无事,哪怕要我死,我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呵呵——”高驰冷笑两声:“演得真像,你的演技能骗他,难道还能骗我?”立即板脸:“不要忘了你在菩萨面前说过的话,如果他能活,你就得死。”
小红被他眼中的狠辣吓住了,整个人都缩成一团,不停地发抖。
高驰再度换上平和的神态,平淡:“你走吧——”
“……”
小红换了个姿势,朝高驰跪下,认真地叩了三个响头“叩——叩——叩——”
她说了最后一句话:“公子怎么对我都可以,只求保他平安。”
高驰扭过脸,已经不想再听她说的任何一句话。
……
晌午时分,金贵才醒来,痛得死去活来,钉在肩骨里固定的钢钉因为是异物,折磨得他神经焕散。
据高驰说,他们还在临安,这是某个医馆,医生是认识的熟人不用担心,金贵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但他痛得话都说不出来,嘴里含着布巾,痛得额头青筋爆露,满头冷汗。
张世功再他帮施针,缓解他的痛苦。
前三天最难熬,他一直发高烧,说胡话,痛得睡不踏实。
更让人难堪的是,他无法起身入厕,只能平躺,手都不能抬一下,整个身体机能严重受创,加上伤口有余毒,施针后的排毒方式除了流黑血,就是拉肚子。
这张床是为病人特制的,屁股位置是个空洞,下面放着恭桶,便于平躺在床上排泄。
金贵这么年青,哪里受过这些罪?就算是他的爷爷,也还没到失去身体机能,躺床上一把屎一把尿要人侍候的地步,他却率先体验上了。
每当这时,就特别尴尬,拉肚子控制不住,都是高驰亲力亲为,来帮他擦身,收拾,再倒恭桶。
他痛疼难受叫唤出来的时候,高驰都会过来帮助他,不停地喊他的名字,以确认他是否神智清楚。
高驰也会断断续续告诉他一些外界的消息,在大花的主持下,万家班调整了演出的节目,《武松打虎》取消了。
这三天,金贵都是听高驰在讲,问得极少,偶尔回答两句“在。”“还好。”“晓得了。”之类的,他要与伤痛抗争,自主思考的意识还没恢复。
第四天醒来,他觉得好多了,疼痛感大大缓解。
这才认真打量屋子,他唯一能看到的,就是这间屋子,然后,他看到睡在旁边小床的高驰。
小床与他的病床靠拢,方便高驰晚上随时能醒来照顾他,此时阳光斜照进来,照射到旁边,他能看清高驰长长的眼睫毛和细致的皮肤……
高驰的睡眠很浅,当他察觉到金贵这也有动静的时候立即就睁开了眼睛。
俩人都在对方的眼珠子里看到自己的身影。
这一刻,好像不需要过多的语言,无声胜有声。
金贵的嘴角扬起一抹微笑,轻声道:“谢谢。”
高驰也微笑起来:“还痛吗?”
他摇摇头,就这么一直笑……
“真好。”
“……”
“还活着,真好……”
“对。”
“小红姐姐呢?”
清醒后的第一句话竟然是问的这个?俩人之间温馨的气氛就被打破了。
高驰的内心已经不高兴了,但他不会给金贵哥脸色看,温和地说:“她又没受伤,你别担心太多,自己养好身体才是正事。”
“这次会不会连累她呢?”
当然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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