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看了刘伯温一眼:“……”
“对蜀国百姓来说,最可怕的是刘备、诸葛亮,并不是什么曹魏、东吴。刘备、诸葛亮折腾了几十年,待蜀汉颠覆,刘阿斗还装傻充愣地做了安乐公,活到80多岁,而战争中死掉的那些农家子弟兵,连骨头渣子都烂没了。”
众人:“……”
“所以我认为,刘备为了自己的大业,甚至比那些居心不良的坏人更坏。”
朱元璋笑起来,道:“今日有缘,得听先生的讲解,倒是有另一翻不一样的见地。那请问,当今天下,在先生看来,将会如何走向呢?”
高驰微笑:“这个问题要问明王,既然要“驱逐胡虏,恢复中华”。北方胡虏多,为什么你不打到北方?而偏偏要打南方的陈友谅?陈友谅是汉人,为什么你们汉人要打汉人?不是驱逐胡虏,恢复中华的吗?”
朱元璋一怔,众人皆哗然。
为什么没有北上,反而南下打陈友谅,因为朱元璋要发展壮大,和刘邦一样,实力不够先装孙子,这话不能说到明处,自己人心里都知道。
刘伯温笑着解围:“呵呵呵,成大事者,必有死伤,当年铁木真灭金国,屠杀金国八成百姓,西夏彻底被灭。他个人的确是英雄,至今他和他的子孙的战争纪录无人能打破,但他只是蒙昧世界的统帅,而且他做的都是野蛮人所做的事情。”
高驰立即说:“上至朝庭各级官员,下至普通贫民百姓,只能称呼成吉思汗、窝阔台汗和忽必烈汗。请你不要直呼铁木真其名。”
刘伯温:“……”
常遇春笑道:“我们谈的不是谁的称呼,而是当今天下的局势。有道是天下大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你不觉得现在过得,就好像每天都在被迫观看一部烂戏吗?知道结局还不能快点演完的烂戏。无法能离席,必须看完。”
高驰:“万里长城很伟大,但秦始皇只有一个,其余人等都是修建长城的人。打着治国安天下的旗号,真实的嘴脸是对主子匍匐在地,屁股撅高,三拜九叩高呼,别人见着恶心,自己却甘之如饴。什么一将功能万骨枯,那都是儒家糟粕。”
……
朱元璋看了刘伯温一眼。
刘伯温好脾气地说:“送客。”
高驰起身,对众人抱拳作揖,调头出了房间。
院子里的男人们安排高驰先上车,七斤就出去守着马车。
屋内一片静寂……
金贵因为没读过什么书,压根没听懂他们在争吵些什么?
刘伯温对金贵说:“此人不能留,他不是内鬼,却是比内鬼更可怕的人。”
金贵抓抓脑袋:“依照刘叔看,高驰到底是什么人呢?”
刘伯温摇摇扇子,摇头道:“是狼。”
金贵和大花一脸蒙:“狼!?”
刘伯温叹道:“或许这只狼正跟其他的狼打架,所以落了单,不幸跑到草原上来了。但你要晓得,狼与狼之间再怎么撕咬,他们对待羊的态度都是一样的。而我们,就是羊。”
金贵:“……”
李善长在旁边出了个主意:“金贵,你回去可以试探一下这个高驰。你就说已经在我们这里打听清楚了他的底细,实际上我们也摸不清楚他的底细。但你不能明说,你要假装已知他的底细,然后诈他,让他说实话。”
金贵:“啊!?怎么诈?他能说什么实话?”
“我们也拿不实在他藏了什么,你也不知道对不对?既然都不知道,只能诈他,现在我们有八成把握,他是狼。但还没有最终定论,因为这只是我们单方面的辩断。还需要你加把火,如果他亲口说出来,才能坐实。把狼留在身边是危险的。”
“那……如果他不是狼,是羊呢?”
“所以,需你最后出马,去诈一下他,看他现出的原形是什么。”
金贵:“……”
……
第16节
离开房间的时候,俩人走在小院子里,大花告诉他:“金贵哥,为了我们万家庄上上下下百余口人的性命,你切不可意气用事。要依照善长叔他们的意见,演戏嘛,你很会演戏的,这场最关键的戏,就交给你了。”
金贵看了他一眼:“……”
院子外停着四周罩着黑布的马车,高驰坐在车内等他们,七斤坐在车头。
金贵沉着脸上的车,看到高驰端坐中间,不知为何,他的目光就回避了。
这一路上,无人再说话,各自想着心事。
金贵的脑袋一直是乱麻无序的,因为他没什么文化,听不太懂善长叔他们与高驰聊了些什么,为什么就八成认定了高驰是狼呢?
他理解不了。
但是他不得不去诈一下高驰,善长叔说这是试探,到底能激出什么真相来?
他有点害怕知道真相,甚至想回避这件事。
也是与高驰交情太好了,他永远都记得自己伤重的时候,是高驰救了他,住在张神医那里,俩人过得亲密无间,分享各种屎屁尿,现在高驰被怀疑是狼,他不信,也不愿意相信。
回到万家庄,也不过晌午刚过,这一来一回也就半天功夫,那农家小院应该就在临安。
长痛不如短痛,按照善长叔他们说的,试一试也能放心,毕竟这事不挖明白,他今晚肯定睡不着觉。
大花很有眼色,张罗来饭菜给摆到桌上,就说要回去陪媳妇,离开了。
金贵吃不下东西,看着这桌饭菜都没有胃口。
高驰也不动筷子,金贵哥都不吃,他肯定不会先吃。
金贵看了他一眼,正色道:“想跟你聊聊。”
高驰点点头:“嗯。”
“那什么。”金贵清清沙哑的嗓子:“我都知道了。”
高驰:“……”
“其实善长叔他们早就知道你,俗话说,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你做过什么,你心里也有数,你还有什么需要告诉我的吗?”
高驰:“……”
金贵坐直了身子,回避他的眼睛看向别处:“你做的那些事,或许有你的原由。我想听你亲口告诉我,而不是听别人跟我说。”
高驰默了默:“我可以告诉你,但在这之前,我想问一句,你一定要跟他们混吗?”
金贵看了他一眼,不说话。
“我的意思是,你跟他们不同,他们或许有大志向,但你只是普通老百姓,你跟他们混,是没有好结果的。就算他们能成事,你也不过是块奠脚石。”
金贵:“……”
“秦始皇的梦想是统一六国,那只是秦始皇的梦想,你只是个普通的范喜良。你能听懂我说的话吗?秦始皇的梦,与孟姜女的梦,是不一样的。”
金贵摇摇头,叹道:“你说服不了我,就像我说服不了你。善长叔他们这么多人,个个能说会道,都说服不了你,何况是我呢?现在摆在我们面前有一个问题,你的事,他们都知道。但我想听你说,而不想听别人嘴里说出来。”
高驰再度沉默,过了一阵,他说:“那枚银锭是我放的。”
金贵眨眨眼:“……”
“那日你受了伤,已经神志不清。我安排七斤背着东西离开,打包的时候,我藏了一块银锭,小红姑娘背着你从后门走,我借口回去拿披风,就把那银锭顺手放她的衣柜里了。”
如果说之前金贵的思维一直不清晰,却在这时,他的脑袋瞬间清醒,瞪大了眼睛,整个人的神经都绷紧了。
“然,然后呢?”金贵问出的声音竟然有丝颤抖。
“然后背你去找张神医,第二天我就给疯狗写了信……”
“……”
高驰看着他的眼睛:“此事我原本有些心虚,但当我知道了小红姑娘是你的亲娘,便觉得问心无愧了。”
金贵张大了嘴:“为,为什么!?”
“就因为她是你亲娘,你这个做儿子的闯了祸,不是应该母亲来偿还吗?儿女债,子偿母债,天经地义。”
金贵的表情各种变化,满脸不可思议:“不是吧?你说着玩的吧!你不是说是我娘私自扣下银锭的吗?还说这是人性,是人都会这么做。怎么现在反转了,是你将银锭偷藏在她的衣柜里的?你是不是在骗我?”
高驰:“没有,我没有骗你。”
金贵咬咬牙,强忍怒气:“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待你不薄,与你同吃同住,有我一口吃的,便不会少你一口,虽然我逼迫你去陪过酒,也是要让你去挣钱,你总不能留在这里吃白食吧。我,我还想着要把二妹嫁给你,还,还想招入你赘。你,你为什么要害我娘?”
高驰神色淡定:“因为你不知天高地厚,没考虑过后果。富贵险中求,也在险中丢,求时十之一,丢时十之九。而这个代价,是怡春院所有人陪葬。”
金贵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整个都傻了,太震惊了。
“你母亲在你小时候就抛下了你们兄妹,未尽母责,那么你闯了祸,由她来担责,不是天道轮回吗?”
“……”
“我非常诚恳地跟你说,不要跟李善长他们混,尤其是那个朱元璋,如果他做了刘备,你就是蜀国老百姓,战争之下死了化成渣都没有名字。”
金贵的眼睛一瞪,顺手抓起桌上的碗碟,就砸向他。
“啪——”发出巨大的声响。
高驰没有躲闪,额角立即就被划破,流下鲜血。
金贵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咬牙切齿地说:“你害了我娘,还说得这样光面堂皇,这都是些什么逻辑。我还要你来教吗?”一拳就揍过去,打到高驰的眼框上。
高驰整个人就被打翻在地。
金贵跳上去挥拳就是一阵猛打,嘴里高呼:“老子今天揍死你——”
高驰不会武功,金贵是武生,虽然左臂使不上什么力气,但他右手力气很大,顺手抓过的物件都当做武器,全部往人身上招呼。
任何人遇到突击,下意识都会自我保护,高驰拼命反抗,但一开始他就落了下乘,虽然也回击了几次,但都不管什么用,招招都打到他身上。
一时间,屋子里叮呼翻天,打得雷庭暴雨。
惊动了外屋的人,有人大叫,莫要出人命了才好。
大花并未走太远,一直在院外守着,当他听到里面打起来了,就知道不好了,金贵的性子是护犊子,还当高驰是自己人,既然要打他,肯定是谈坏了。
高驰肯定也交底了,否则金贵哥不会这么暴怒。
大花跑进去一看,傻眼了,高驰被压在底下,豪无还手之力,金贵哥打得那叫一个狠,根本是把人往死里打。
七斤也跑进来,他会武功,拉住高举的拳头:“金贵哥,你冷静一下,再这样打下去,会打死人的。”
金贵已经急红了眼:“老子今天要打死他。”
大花也劝:“打死了他,你就要坐牢,杀人要偿命,你的家人怎么办?”
这句话有效果,高举的拳头,终究是没有落下。
高驰已经被揍得昏了过去……
金贵找来绳子,将他绑起来,和七斤一起把高驰甩到马车上,又回房翻箱倒柜找出一页纸,由他亲自驾车,不让任何人跟着,直接驶到牙行。
道路颤动,高驰醒来,额头的血流下来糊住了眼睛,他已经无法思考任何事。
全身巨痛之下,他知道有骨折,右臂刚才挡头的时候,已经断了,他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身上也疼,肯定还有别的地方也骨折了。
马车驰到牙行外面,金贵跳下车,一把抓住高驰的后衣襟,将人拖下车来。
高驰痛得已经叫唤不出声来了……
金贵在路边扯了一把野草,插到高驰后衣领口,就这么将人丢到地上,让他靠着墙根。
牙行有人市,后衣领插着野草的,都要被卖掉的人。
金贵要把他卖掉。
因为这边动静挺大的,就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
人们纷纷议论,哇,这人受了好重的伤,肯定是他的主人打的,瞧,这手都折断了,哎哟,还是断的右手,就算买回去花钱给治好了,也不能下大力气,不划算。
不多时,有位身穿衣锦华服脚踩皂靴的人站在金贵面前,那人看着高驰,居高临下一般,板着脸。
金贵抬头打量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请问,这是要卖多少钱?”
金贵:“五两银子。”
根本是漫天要价,牙行的壮丁平均价格不过三吊钱,偶有力气大的壮丁能卖四吊钱,病秧子最多一吊两吊钱而已。
高驰的右臂明显弯曲,肉眼可见已经骨折,额头,眉角,嘴角,鼻梁到处都有伤口,都在流血,脸是肿的,眼圈是乌青色,一看就是被人打残了,这样的货色也要卖五两银子?
那人轻蔑的语气:“太贵了。”
金贵:“十两。”
“什么?”那人大尖小怪地叫唤一声。
金贵根本不看他:“二十两。”
高高在上的姿态也没有了,那人表现得有点着急:“哎,你怎么做生意的?二十两,你干嘛不去抢?”
金贵:“四十两”
“……”
不敢再说话了,那人眼里的焦急已藏不住了。
高驰已经痛得要昏过去了,满脸痛苦。
没有再还价,那人从腰间摸出一只钱袋,伸手就往里面取钱……
金贵见他在掏钱了,看到路边有块残瓦,顺手捡起往地上一摔“吧——”一声,把那人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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