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这会让事情如何发展。他不知道这是否足够让他的兄弟们听从他的队长传达的命令,不知道莎尔玟是否能够应付库茹芬和乌方,或者是他扔给她的压力本身。
只有这一次循环。下一次他就会回到他原本的职责上,回到这个永无止尽的噩梦会将他领向的地方。在他的人民最需要他们的将军的时候抛弃他们,这种事情他再也做不出来了。
就这一次,只有一次,他会让自己得到他如此迫切想要的东西。
当梅斯罗斯抵达芬巩的军队驻扎的山麓时,太阳已经升到了空中。他下了马,警惕地看着山脚下标志着森林边缘的树木。他的战马脖子上全是汗水,她艰难地喘息着,低下头推了推他的后背。
“是的,谢谢你,”梅斯罗斯喃喃道。他轻轻拨了拨她一边的耳朵,“你是兽中女王,下一次我睁眼后,你想要多少胡萝卜我就给你多少。”
他的战马哼了一声。梅斯罗斯擦了擦脸,把缰绳缠绕在了手腕上,“希望我们来得足够及时。”
树林很茂密,即便是他的眼睛也看不到太远。他必须小心翼翼地选择路径,带领战马穿过灌木丛和树枝在山坡上稳步攀登。他不敢高声叫喊以惊动任何守卫,芬巩的部队应该正稳定不动地等待着梅斯罗斯自己靠近,但他并不能肯定。他无法确定所有事情。
他的战马突然停了下来,耳朵动了一下。片刻后一个身影从树丛中显现出来,一支箭搭在弓弦上指向地面。“陈述你的目的,”他们用带着法拉斯口音的辛达语喊道,“你是什么人?”
梅斯罗斯意识到他为了抵挡林间的薄雾还带着斗篷的兜帽。他控制住战马掀开了帽子,“梅斯罗斯·费诺里安,我需要和至高王芬巩谈谈,立刻。”
精灵睁大了眼睛,“梅斯罗斯大人,您为什么——您带来了什么消息?”恐惧逐渐地从他们脸上浮现,“发生了什么事?联盟——您的部队——”
梅斯罗斯举起一只手,”带我去见王,然后请找人照顾一下我的马。多亏了她我才能这么快抵达这里。”
精灵鞠了一躬,然后在中途停了下来,似乎记起了他们并不效忠于梅斯罗斯或者费艾诺家族,“没问题,这边请。”
梅斯罗斯跟着精灵们前进,看到周围的树木逐渐变得稀疏。不久后他听到了熟悉的军队集结的声音。一群精灵正以轻快的步伐向北移动,长枪上扎着蓝色的丝带,消失在山上时一片银光朦胧。梅斯罗斯看到一些伊甸人正做着准备。他们在他经过时停下了各自的动作,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他觉得他的余光看到了穿着盔甲的胡林,但当他转过身时身后的树木再次闭合了,他也失去了胡林的踪影。
他抵达的消息像投入池塘的石子,周围的人们逐渐安静下来。精灵和人类转过身看着他经过,有些带着明显的好奇心,而有些则带着逐渐升起的担忧,梅斯罗斯可以看到忧虑开始在人群中传递。
他身上属于将军的部分罗列出了这些队伍的人数、种族和使用的武器,哪些看起来很担心并且这种情绪传播得有多快,应该如何在士气受到打击之前加以抑制。他身上的另一部分则专注于寻找编着金丝的黑发。
他被带到中央空地时一群人聚集在他周围。人群中传来阵阵低语并随着停下来看向这边的人数的增加而越传越广。梅斯罗斯抬起一只手并冷静的保证他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
这完全是一个谎言,但他作为将军的那部分知道该如何处理让它听起来令人信服。
人群突然安静了下来,从一侧边缘传来一阵涟漪,然后人群向两边分开,给几名精灵开辟出一条道路。
一些精灵鞠躬,甚至有一些低下了头。芬巩穿过人群进入了空地。
来人脸上关于任何问题都会成为他的问题的疲惫困惑在看到他的一刻突然消失了。他睁大了眼睛,“梅斯罗斯?”
梅斯罗斯无法直视他。他的头发上编着金丝,黑发被绑到了脑后。他的盔甲闪闪发光,深色的斗篷披在肩膀上,在脚踝处折叠了一下。梅斯罗斯心不在焉地把目光从芬巩脸上移开时,注意到他佩戴了一条新的腰带。
他根本无法直视他。他的呼吸卡在了喉咙口,紧贴着他的肋骨缠绕着他,让他除了此刻正站在他面前的芬巩之外什么都想不了。他不敢看他的脸,不敢看他的表情,看他依旧保持着呼吸,那么骄傲那么勇敢并且依然活着地站在那里。
他可以看到燃着火焰的鞭子捆住了他,可以看到勾斯魔格击倒了他,他的身体消失在泥泞里。
“梅斯罗斯?”
他颤抖着吸了一口气,然后深深鞠了一躬,把手按在心脏的位置上,“陛下。”
他表达的意思是请求私人空间,请芬巩花一点时间听听他的话。他们的周围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他们,他得按照正确的流程走,让全神贯注地围观这一切的士兵们放心。
言语堵在了他的喉咙口,他紧盯着地面,余光可以看到芬巩走近了他。他小腿处的一块护甲上还有着轻微的凹痕。
“都退下吧。”
芬巩的声音在他们周围回荡,不管怎样,梅斯罗斯的嘴角微微露出一个笑。
人群消失了。梅斯罗斯的手臂被轻轻碰了一下,他抬起头,看到芬巩正皱着眉看着他,“你怎么来了这里?你的军队怎么样了?”他的目光迅速打量了一下梅斯罗斯现在的状况,抓过了他的双臂,“你并没有受伤。发生什么事了,梅斯罗斯?”
梅斯罗斯举起一只手,“别在这里说,”他终于说了出来,声音在嗓子里摩擦着,“我有一些重要的事情必须告诉你。我必须——我需要你相信我,芬巩,你一定要相信我。”
芬巩抓在他的手臂上的力道紧了紧,“跟我来。”
他带着他们俩走向一个背靠茂密树林的帐篷。“不要让人打扰我们。”芬巩对站在外面的护卫们说,“让各位队长做好准备。梅斯罗斯大人和我现在要进行一些非常重要的战术讨论。我们对计划的任何改变会很快通知他们。”
两名守卫一齐鞠躬。芬巩拉开帐篷的入口带着梅斯罗斯进入。
里面并没有放太多的东西,就像梅斯罗斯无数次醒来的自己的帐篷那样,只不过主色调是银和蓝,而不是红色。芬巩走到一张桌子前倒了一杯酒。“喝一点吧,”他说道,把杯子塞进梅斯罗斯的手里,“你看起来需要这个。”
梅斯罗斯这才意识到自己有多渴。他低头喝了口酒,完全没有时间品尝味道。“自从我上次见到你以来,你进步了不少。”他说道。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个,也许是因为他要说的所有重要事情都挤在舌尖,就像猎狗们在门边为了挣得第一打架一样,没有一只能通过,“一个真正的王。”
芬巩拿回了杯子并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梅斯罗斯盯着他触碰到杯子边缘的嘴唇。“一个不情愿的王,”他嘟哝道,“他们追随的是我的家族,而不是我本人。”他摇了摇头,然后把杯子放在了桌上,“不过这无关紧要。是什么让你骑得这么快这么远赶来这里,梅斯罗斯?你的军队该到出发的时候了,你不是应该在那里指挥吗?”
梅斯罗斯现在感觉仿佛有一只利爪正穿过他的喉咙,他试图保持呼吸,“芬巩,芬诺(Finno)。如果你曾经关心过我,拜托你,我求你了,听我说完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并且试着相信我。”
芬巩的皱眉进一步加深了,“我会的,”他轻声道,“请说吧。”
梅斯罗斯不敢去看他的表情,他脸上的这种克制的担忧,头部倾斜的方向和向前摇摆的方式,以及试图向他跨出又缩回去的脚步显示了一种深深的担忧,尽管他试图掩盖但梅斯罗斯依然能看得到。梅斯罗斯的手臂背在身后并将目光集中到墙上一块光秃秃的帆布上。
“我正在经历一个循环,在重复生活着接下来的五天。我在早晨睁眼,带领我的人民参加这场战役,然后我们会在遇到你的军队之前被击败和撤退,随后我不可避免地以某种方式被杀,然后我再次睁眼,发现自己身在营地里属于我自己的帐篷里,然后我把所有的一切再经历一遍。”
芬巩发出了一声安静的声响,梅斯罗斯忽略了它,“我的部队在出发后不到一天就遭遇了魔苟斯的军队。乌方的人,原本是卡兰希尔的盟友,背叛并从内部袭击了我们。魔苟斯放出了龙来对付我们,而我们对它们无能为力。我们被击败然后我下令撤退,我们从来没能到达安格班之前的平原,或者和你的军队会和。我们输了,然后我被杀了,然后我在一切开始的那天睁开眼。”
“梅斯罗斯——”
“我已经经历了大约三十次这样的循环,而且每次只有我自己记得这些,其他人都保持着原样。如果我不改变任何事情,这场战斗就会像它第一次那样发展。通过反复战斗得到的信息我现在已经可以用战术击败魔苟斯的大军。但是我目前还无法找出伤到格劳龙让他撤退的办法,而龙的火焰是不可抵挡的。”
“梅斯罗斯,你先停一下——”
“我没有任何关于你这一半联盟的信息。你是如何被击败的,你用来对付魔苟斯的战术。我需要——我必须知道。上一个循环里我突破了后卫并到达了桑戈洛锥姆之前的平原,我的近卫队长莎尔玟跟随着我,她是唯一一个知道这件事的,现在也是她在我离开之后带领着我的队伍。她——”话语在他的嗓间干涩了一瞬,“她说服我说我需要知道你——你的军队发生了什么。我需要来——来到这里,然后看一看。我不会轻易抛弃我的职责,我不会——我只能这么做一次。我必须亲眼看看,我必须,但是我得——我得知道怎么——”
芬巩走到了他的面前,梅斯罗斯猛得停了下来,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在踱步。“罗珊,”芬巩再次说道,他的声音很低,“罗珊,看着我。”
梅斯罗斯意识到自己的手臂正紧紧攥在身后,环绕在他腕上的护甲扎进了他的手掌,而他几乎没有意识到疼痛。芬巩的手抓住了他的肩膀。
“我需要知道,”梅斯罗斯强迫自己说出来,他的目光越过芬巩看着帐篷的帆布墙,“我必须——我一定能做点什么,我可以做点什么来阻止——我必须阻止——”
“阻止什么?”芬巩问。他的手在梅斯罗斯的手臂上摩挲着,一遍又一遍。梅斯罗斯的呼吸在他的喉咙间刺痛。
“你倒下了,”他低声说,“我到达了平原,看到了炎魔,看到你在组织撤退,你这个该死的傻瓜,你为什么不离开?你为什么不撤退?你不必和他们战斗,你不必自己一个人对抗勾斯魔格。你应该转身就走然后让你的骄傲见鬼去吧!你这个傻瓜,你这个他妈的勇敢、自我牺牲的傻瓜。你不必留下来!你不必去——去——”
“去死吗?”芬巩轻声问道。
梅斯罗斯抬头看向他,然后他看到芬巩也在看着他,担忧、恐惧和爱在他的脸上是如此明显。
他说不下去了。
梅斯罗斯踉跄着前倾,芬巩飞快上前支撑住了他的重量。梅斯罗斯想尝试,试图站起来,但是芬巩的胳膊环绕着他。他的脸被按在了芬巩的颈间。他控制不住地抽泣了起来。
“罗珊,哦,我的罗珊。”芬巩搂着他,“亲爱的(dearheart),我相信你,我相信你。Shh,亲爱的,没事的,会没事的。”
他不停地说着话,在梅斯罗斯耳边低语着。梅斯罗斯把头埋进芬巩的脖子里,呼吸着芬巩熟悉的气息无助地哭泣着。
哦,他真的太想他了。
“亲爱的,”梅斯罗斯试图找回自己的听觉之后,他听到芬巩喃喃着。芬巩的一只手一下一下地轻抚着他的背。“哦,罗珊。没关系的。”
梅斯罗斯清了清嗓子,然后向后撤了一点让他得以擦拭自己的脸,“我很……”
“不许告诉我你很抱歉,”芬巩严厉地说,“你至今为止所经历的事,你至今为止仍在经历的一切,已经比任何人所能要求的都要多了。更不公平的是经历这一切的人是你。”
“那是什么意思?”梅斯罗斯再次清了清嗓子,然后放开芬巩给自己倒了一些酒。
芬巩在他转过身来时看起来很不高兴,“你说你已经经历这些三十多次了?这就说明你已经死过那么多次了。你还看着你的人民在你的指挥下死了这么多次。我了解你,我了解这会有多痛苦。”他再次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然后伸出手拭去梅斯罗斯脸颊上的一滴泪水,“你不应该经历这样的痛苦,更不用说只有你自己。”
梅斯罗斯向他的手触碰的方向靠了过去,“一般情况下我才是那个时刻保持怀疑的人,而你则有着我们两人份的虔诚。”
芬巩的嘴唇扭曲了一下。他的手停在了梅斯罗斯的脸颊上,“当它伤到我的——时就不行”他含糊地说道,看向一边,“我有信仰,罗珊,但无论是谁,无论是什么东西都不能这样对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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