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起来不像仅此而已,”梅格洛尔谨慎地提出,“只是一个梦吗?”
他能听出他弟弟的言外之意。梅斯罗斯强迫自己露出一个笑,“既然我在迄今为止活着的几个世纪里都没有做过丝毫带有预言性质的梦或幻象,那么我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开始拥有这种能力。”他呼了口气,试图在梅格洛尔的手压在肩膀上的情况下掩饰自己的不安,“是的,只是一个梦。我很快就会忘记它的。”
“最好是这样,”梅格洛尔说,“我们有很多准备需要在开拔之前完成。”他低头看着羊皮纸,梅斯罗斯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攥着它,“所以芬巩已经完成他的准备了?很好。如果计划成功,我们能左右夹击,在安格班的大门前碾压魔苟斯的军队。”
他的脑海中充斥着混乱的人群,以及魔苟斯的军队降临到他们身上的龙焰和毁灭。他移开肩膀从梅格洛尔的手下起身,朝着帐篷另一侧的箱子走去。他伸手去拿最上面的第一件外衣,是一件深红色的,然后他犹豫了。
他翻着他的箱子直到他找到另外一件衣服,一件深绿色的,然后把它套在头上。“我一直有在思考,”他对梅格洛尔说。他正坐在梅斯罗斯的床上编辫子。
“而那总是进展顺利。”梅格洛尔对梅斯罗斯咧嘴一笑,“不,兄弟,继续说吧。”
“我们怎么确定所有与我们结盟的人类的忠诚?”梅斯罗斯问道。他的声音很平静,“我……有点担心。我知道有许多人忠于我——忠于我们的事业,但并不是所有的人。魔苟斯有很多办法扭曲人的意志。”他对仍灼伤着他内心的影像颤抖了一下,看来这个梦对他的影响很深。
梅格洛尔沉默了很长时间。“我想你最清楚他的阴谋,尽管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从来不和别人交流这些。”他说道,然后停顿了一会儿,“对不起,兄弟。刚刚那是——”
“没事的,”梅斯罗斯早就研究出了如何用一只手系鞋带,因此梅格洛尔没有采取任何行动来帮助他,“但是没错,你依然是对的。我知道这个想法提出得有些晚了。”
“我们不能展开针对间谍的调查,”梅格洛尔说,“现在不行。”他呼出一口气,“我希望你几个月前就想到这件事,奈雅。即便是几周前我们也可以做点什么来缓解你的这些担忧。但是现在……谈论间谍相关的事情会破坏士气的,你和我一样了解这一点。如果没有更好的办法,我们不能冒险在军队中公开对他们表示质疑。”
“也许我们可以把人类分成更小的部队,让他们进一步分散到我们自己的队伍中。”梅斯罗斯开始了系另一只鞋带的艰苦过程,“如果背叛即将到来,它将首先来自他们。”
“如果这能终止你无休止的担忧,兄弟,那么我会确保这件事的达成。”梅格洛尔站起来然后移动到他的身后,“我来帮你编头发?”
“拜托你了。”
梅斯罗斯决定在穿衣服和穿盔甲的时候把那个梦从脑海中赶出去。也许在内心深处他已经在担心背叛的问题了,所以才会梦到叛变和接下来五天里随之而来的毁灭。
这没什么,充其量是最糟糕的情况,是事情可能会出错的一种预兆。但他已经为此做足了计划。他花了许多年的时间试图预测魔苟斯的战术和他的残忍程度。他在连安格班都入睡了的寒冷严冬骑着马去往希斯路姆,穿越暴雪,花费了数天与芬巩一起仔细研究地图和军队人数。他给后备计划都准备了后备计划。
芬巩说他不必担心这样一次计划中的会议,并在梅斯罗斯抱怨他的肩膀因为严寒而变得多么僵硬的时候把温暖的被子披在了他的肩上。
梅斯罗斯摇了摇头,好像这样他就可以把这段记忆晃回它们常居的小角落里,把它从生活带来的其他折磨里小心翼翼地保护起来。他没有时间想这些,现在不行,不能在这种紧要关头。
他们开拔了。
梅斯罗斯谨慎地观察着乌方。在梦中,他们直到魔苟斯的军队降临到他们身上之后才背叛了他,但梦境只是梦境,忠诚随时随地可能破裂。他不安地看着他们。
什么都没有发生。
梅斯罗斯试图安慰自己。那只是一个梦,一个来自他内心的警告说道。仅此而已。
然后地平线上响起了刺耳的号角,魔苟斯的军队笼罩了他们。
梅斯罗斯在战斗中迷失了方向。他从前线的后方咆哮着发出命令,弓箭手们朝着冲向前线的成群奥克们抛射着箭矢,精灵弓弦的吟唱和钢铁碰撞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梅斯罗斯调转战马骑向在进攻下后缩的左翼。他喊叫着将剑高举在手中。号角声响起,随后梅格洛尔的骑兵从他们等待的低山麓而来,疾驰过平原狠狠撞向左翼的奥克。
两军碰撞的喊声在梅斯罗斯耳内回荡。“守住这条战线!”他喊道,“守住!”
战线摇摆着。有什么东西滚过他们,梅斯罗斯转过身正看到乌方将剑刺入他近卫队长的脖子里。
从那以后一切都混乱了。随着每一小时的流逝,随着奥克数量的激增,随着人类的军队从山上扫下并猛烈冲击右翼,随着远处传来巨大的轰鸣和地平线上爆发的火焰,一些黑暗而可怕的东西深深沉入梅斯罗斯的胸膛。
完全一样。梅斯罗斯在这些天里试图守住防线,试图包抄碾压而来的成群奥克,试图从追赶着他们脚后跟的龙焰中撤退的时候,敌人的每一次移动,战斗中的每一次攻击和战况的转折都和之前一样。
从远处,从北边传来的风声里,他觉得自己听到了银色号角的声音和整齐的呼喊声。他的胸膛深处仿佛被什么胀满了。
号角声持续了一段时间,然后消失了。
几天后,他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阿扎格哈尔(Azaghal)和他的人民坚守着后方,抵御着雨点般袭向他们的龙焰。梅斯罗斯尽他所能地拖延着。他的兄弟们越过了他,梅格洛尔几乎是用尽全力才把凯勒巩从战斗中拉开并把他扔到一匹马上。“梅斯罗斯!”他喊道,“我们不能停下!”
梅斯罗斯正要掉转马匹,然后他看到其中一条龙试图突破后卫的防线,一小队精灵四散着绊倒并摔在地上。“你们先走!”他朝梅格洛尔喊道,“我会跟在你们后面!”
他驱策着战马骑向前方,骑向争先恐后爬起来的那队精灵。那条龙张开了嘴准备再次攻击,然后它发现了他。梅斯罗斯看到它的目光锁定了自己。他用尽他所拥有的一切力量沿着后方防线向西骑行。
这已经足够让那队精灵逃脱了,他们开始朝着南方撤退。他看到梅格洛尔剩下的几名骑兵骑着马加入了他们并为他们提供保护。
而这没能拯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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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睁开眼。
龙的火焰仿佛还舔舐着他的皮肤。他坐起来重重地喘着气,然后看到了他自己的帐篷。
梅斯罗斯喘息着直到火焰的灼烧感退去,随后他紧盯着周围的帐篷。他的盔甲放挂在支架上,信摆在桌子上,同样的毛皮毯子散落在他的床上,因着过去的一个夜晚而变得凌乱。
他抬头紧盯着天花板上的帆布。
“什么。”
他带领着联盟从灾难中撤退,他的兄弟们在他的身边急驰,直到他摔倒了。
他沿着后方防线骑行,一条龙试图追赶他,然后龙的火焰完全吞噬了他。
他坐在帐篷里,他可以听到帐篷外那个已经被击败了两次的军队正在为战斗做准备的声音。
他一直坐在那里,直到梅格洛尔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说着他已经说过两次的话语。梅斯罗斯回答着,他身体的一部分仿佛是在按照某个他自己也不知道的剧本表演着。梅格洛尔给了他一个奇怪的眼神,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再次将梅斯罗斯的头发编到后脑。
他大步走出帐篷,尝试着不做出任何改变战况的举动。他的一名护卫在他经过时朝他鞠躬。如果这是……他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他不清楚是不是只有他在重复经历这些天,还是说他陷入了某种更宏伟的图谋里。魔苟斯以前从未在时间流逝领域表现出力量,但是梅斯罗斯非常清楚他会用他能找到的任何方式无休止地努力创造新的恐怖。
他在乌方朝他的近卫队长点头的时候看到了他用刀刺穿她脖子的景象,这让他步伐有些不稳。“大人?”她问。
他无意多说什么,他真的没有这个打算。“留意乌方和他的手下们,我们不能肯定每个盟友都是真实的。”
他把声音压得很低,低得只有她一个人才能听到。她睁大了一会儿眼睛,随后控制住自己点了点头,“这件事会达成的。”
他带领着他一半的联盟走向战场。他的心脏在胸口跳得如此剧烈以至于他觉得它可能会逃出自己的身体。
他不能改变任何事。他必须知道是不是魔苟斯控制了这一切。是不是什么对他和他的人民无休止的折磨,才让他们一遍一遍重复经历着自己的毁灭。他短暂地想过这可能是安格班的腹地为他设计的新型酷刑。他从未被带到外面,也没有被粗鲁地悬挂在裸露的悬崖壁上。芬巩的音乐从未传到他的耳边,而且亲爱的芬巩也从未营救过他。也许过去的几个世纪都是一个发了疯的可悲灵魂的幻想,试图在自己心灵完全破碎的尾声找到某种喘息的机会。
他将手指掐进右手的断面直到这刺痛了他的眼睛。他确实被释放了,芬巩把他从魔苟斯的魔掌中解救了出来。他康复了,他一次又一次地给奥克带来了毁灭,让魔苟斯明确地意识到从他的手中逃脱了什么。
此外,如果这一切全是他想象出来的,这将是一个相当糟糕的喘息之所。一个联盟在他身边崩溃,芬国昐死了,他看着他的兄弟们四散分裂,随着战争的发展和时间的流逝无力阻止自身恶意的增长。
他想,如果他有选择的话,他会梦到提力安。梦里他的父母都活着并且恩爱地生活在一起,他的兄弟们还年轻并在大多数时候愿意听从他告诉他们的话。芬巩在双圣树的光芒下被他的家人们环绕着,就像他应得的那样。他会梦到誓言的魔爪袭向他之前。
魔苟斯的军队在先前同样的时间袭向他们。乌方像先前一样背叛了他们,他的手下转头向他们发起了进攻。格劳龙和他的子嗣们从桑戈洛锥姆爬出点燃了地平线。他们未能到达约定要与芬巩的军队会合的地方。
在远处,在风中,梅斯罗斯再次听到了号角响起的声音。他转向它时这声音高悬在空中,然后被战斗的咆哮声所掩盖。
还是有一些微小的差异存在的。梅斯罗斯记得剑刃的转向或斧头的挥舞,并在它们发生之前调转了它们的方向。他认为他的一些人民可能因此得救了。但这还不够。
他忠实的战马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她摔倒了。这一次凭着直觉他滚到了一片空地上。他看到梅格洛尔控制着调转马匹朝他的方向而来,然后一群杂乱无章的奥克突破了后卫的间隙,朝他们发起冲锋。
他最后看到的是梅格洛尔从马上被拽了下来,一支箭刺穿了他的喉咙。然后一切沉于黑暗。
Chapter End Notes
【译者注】
正文中的粗体字在原文里都是代表强调的斜体字Italic,但是中文不常用这个字体,所以这里用了粗体Bold替代。
除了双梅的名字因为个人喜好翻成了“梅斯罗斯”和“梅格洛尔”之外,正文中的其他人名地名我尽量用的是文景的版本。
关于本文中出现的一些我不确定该怎么音译的昵称、原创人名或者担心译得不够好的句子我会在它们第一次出现的时候备注一下英文。
后文的章后notes中用【】框起来的注释也均来自译者。
总之一切翻译中可能出现的错误均属于我。
徒劳无功(第一次)
他睁开眼。
梅斯罗斯呼出一口气,盯着他上方的帐篷帆布。他已经反复重温这几天五次了。在过去的三次中他尽可能的不改变什么,而每一次魔苟斯的军队都会在同一时间与他们相遇,乌方和他的手下也会在同一时间背叛他。
梅斯罗斯又呼出一口气。“这到底是什么?”他喃喃道,声音低沉地压在嗓子里,“这不会是魔苟斯的把戏,他的战术一直没有变过。我周围的其他人也毫无变化。只有……只有我在经历这一切。”
他闭上眼睛。“你们希望我怎么做呢?”他对着清晨寒冷的空气问道,“在赢得这场战役之前我必须一直重复下去吗?我甚至不知道这是否有可能,留给我的时间完全不够。”
他如自己所料一样没有收到答案。梅斯罗斯甚至不知道维拉们是否在听,也不知道是否是他们给他设计了这一切。“我想我至少应该感谢是我在经历这些,”梅斯罗斯最终说道,“而不是我的兄弟们,或者芬巩。我会尽我所能让他们远离这种事情。我想我应该对有这样一个纠正自己错误的机会表示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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