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斯罗斯伸手拦住了阿姆拉斯伸向床边拿剑的手,“没什么事,暂时没什么。我们离开拔还有一段时间。”
阿姆拉斯环顾四周,似乎意识到了时间。他皱了皱眉,“那为什么,亲爱的兄长,你要这么早叫醒我?”他揉了揉眼睛,“拜托不要告诉我你有一份需要我完成的工作。”
“不。”梅斯罗斯试图组织语言,“泰路。我——如果这一切结束得……很糟糕,我不希望我们在此之前没有机会说点什么。”
阿姆拉斯坐直了身子,“现在你开始担心我了,奈雅。你不用——这个联盟会成功的,没有人会死在这里。”
阿姆拉斯看上去这么年轻,他认真地看着梅斯罗斯。不论如何他仍让梅斯罗斯笑了。“我正在努力确保这一点,”他回答道,“但是以防万一,泰路,有些事情我以前一直没和你说过,我打算现在告诉你。”
阿姆拉斯挑了挑眉,他现在看起来非常像诺丹妮尔,这再次刺痛了梅斯罗斯的心。他的话哽在喉咙口,但他强行把它们说了出来,“我想告诉你的是,我为,而且一直为你长大后成为的这个人感到骄傲。你是我的弟弟,我非常爱你,我会永远——在所有事情中,我最大的遗憾就是在父亲烧毁船只的时候没能做更多的事。我不应该只是袖手旁观,我应该从他手中夺过火把,把它扔进该死的海里!”他屏住了一会儿呼吸,不得不把视线从阿姆拉斯的目光中移开,开始低头盯着床上的毛皮毯子。“但是,尽管如此,”他平静下来补充道,“也许这完全是我的一厢情愿,但我一直很高兴你没有也死在那里。”
阿姆拉斯发出一声哽噎,“奈雅——”
梅斯罗斯抬起头看到眼泪从阿姆拉斯的脸颊上滑下。“别哭,泰路,”他轻声说,“我们会没事的,我会确保这一点。”
他把手伸到阿姆拉斯的后颈,把他拉向自己并亲吻了他的前额,“我得走了,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们一会儿见。”
他把阿姆拉斯留在帐篷里。低沉的啜泣声消失在帐篷的门帘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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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确保自己每一次循环都会告诉阿姆拉斯这件事。
他知道这对于缓解他的兄弟们有时候看向他的担忧神情或者库茹芬的怀疑眼神没有任何帮助,但他无法忘记阿姆拉斯在他怀中流血时脸上的微笑。
他继续前进,他必须这么做。他可以打赢这一仗,只要他有足够的机会他一定可以用某种方法解决这一切。
他尽量让自己不去想芬巩,即使他每次都能听见号角声和风中传来的他知道一定属于对方的声音。他不知道芬巩的那一半联盟经历了什么,除非他放弃自己的人民和职责一刻不停地赶往芬巩的部队。而他不能这样做。
他每次都尽可能多地记住库茹芬对于杀死格劳龙的构想,然后在下一个循环开始时向库茹芬提出,伪装成是另一个人把这些想法告诉他的。他知道库茹芬在怀疑什么,但到目前为止梅斯罗斯设法避免了被他逼到角落审问的结局。
他有太多事情要做了。
乌方和他手下们的事可以解决,但这会拖延他们的进程。梅斯罗斯每次醒来都想尽快把部队推向北边,在魔苟斯的军队和他们遭遇之前尽可能的靠近安格班。每次循环重复的时候他都有更多的信息可以处理,更多的战术用来调整。但即便是这样他还是每次都不得不下令撤退。
他们从未成功和芬巩汇合。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合格的画家,但他觉得自己现在仅凭记忆就可以描绘出龙的火焰了。
他控制住战马,看着他最新的命令在当前的前线和后方的山麓间实行。用手下的重型步兵来加强弓箭手的防御是一个明智的决定。奥克急切地想通过更容易的近距离作战解决弓箭手,但弓箭手立即撤退到步兵身后,奥克的攻击就像波涛撞击岩石一样落在了重型步兵们身上。
他们脚下的地面在摇晃。梅斯罗斯熟练而轻松地稳住了战马,望向地平线。
就像某种提示一样,火焰随着烈风照亮了天空。
世界上所有的战术、所有的冲击,无论是高机动性的侧翼还是重型步兵都无法对抗龙的火焰。库茹芬匆忙拼凑出的对抗方法只激怒了它们,前线陷入了混乱。在这之中,梅斯罗斯看到一个身影挤过人群,明亮的银发从熟悉的头盔下露出来。
“凯勒巩!”
他自己的声音在战场的吼声中被吞噬了,但他发誓他可以在他的兄弟和他的那些热情的追随者推进到前线时听到凯勒巩的笑声。梅斯罗斯操控着他的战马进入混乱的人群。他需要尽快下达撤退命令。他已经拖延了足够久了,再这样下去只会导致全军覆没。他必须下令撤退。
但他得先做一件事。
“凯勒巩!”
他不该冒险将他的弟弟安排在这么靠近前锋的地方的。在梅斯罗斯下令撤退的大多数时候他看到的都是库茹芬把凯勒巩拖走。他看到他的弟弟以一种自己从未见过的野蛮又鲁莽的方式冲进激烈的战斗中。他知道有什么疯狂的东西在凯勒巩的身体里徘徊,梅斯罗斯有注意到这些,但他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它们。
很显然,他不应该给凯勒巩分配他想要的战斗。
凯勒巩看到梅斯罗斯之后笑了,笑得又张扬又狂野。“兄弟!”他的喊声盖过了战场的喧嚣。他带着黑色的血迹和汗水咧嘴一笑,“你想来加入我吗?”
“我要下令撤退。”梅斯罗斯控制着他的战马,挡住了凯勒巩的去路,“去聚集你的人带领他们南下。我们撑不下去的。”不远处爆发了又一团火焰,地面在他们的脚下颤抖,“不接受反对。”
凯勒巩又笑了,“随你怎么下令吧,我的哥哥啊!我这里还有没做完的事呢。”
他转过马来,剑在手中挥舞着。梅斯罗斯控制着他的战马再次拦住了他,“凯勒巩,够了!”
凯勒巩的目光已经越过了他,“我可不这么认为,一切都不够。”
“提耶科!”梅斯罗斯不顾一切地再次挡住了他。他可以看到凯勒巩对于追击被阻而产生的沮丧和愤怒正不断加剧。“够了!”梅斯罗斯盖过钢铁的碰撞声朝他吼道,“你这是想要为了我而死吗?”
“为了你?”凯勒巩反问。他头往后仰笑了,“哦,所以现在他不打算掩饰了!我们只是他伟大计划中的一颗小棋子。怎么了兄弟,如果我被掏出了内脏,我还必须在流血之前征得你的同意吗?你会命令血液回到我的血管里吗?”
“我从来都控制不了你,你知道的。”梅斯罗斯厉声说,“不然我们可能会有多瑞亚斯的军队与我们并肩作战,我也有更大的可能确保自己不是在把每个人送进一场屠杀!”
凯勒巩眯起了眼,“多瑞亚斯会是下一个,而且辛葛还替我们拿着一颗茜玛丽尔呢,无论我有没有亲手从他那里拿回它。”他朝梅斯罗斯咧嘴笑了,“我以为你会喜欢这样的,兄弟。毕竟这是少数脱离了你掌控的事。”
他边说边靠近梅斯罗斯的战马,然后他动了,猛然突破了她随后大笑起来。在梅斯罗斯作出反应之前,凯勒巩卷入了战斗。
这是梅斯罗斯最后一次在那个循环里看到他,无论他之后多么努力地试图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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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睁开眼。
梅格洛尔正盯着他。梅斯罗斯用尽全力控制住眼泪并勾起熟悉的怒火。他拿起了剑。
梅格洛尔紧盯着他。“诚实地回答我,奈雅,”他平静地说,“你认为我们能赢得这场战争吗?”
梅斯罗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梅格洛尔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声,把头埋进了手里,“你一直都知道这件事吗?”他问,“你花费了这么多时间就是为了建立一个你早就知道会失败的联盟?”
“我们必须试试。”梅斯罗斯的声音听起来很没有说服力。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最开始做这件事时想的是什么了,他第一次去找芬巩开启这场注定要失败的征程的时候。这一切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梅格洛尔绝望地笑了,“你只是为了策划自己的死亡吗?还是说你为我们其他人也设计好了?”
“梅格洛尔!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那你呢?”梅格洛尔反问道,他摇了摇头,“我所希望的只是让这个家庭以某种形式存活下来,让你存活下来,让这个誓言不再紧紧抓着我们不放以至于让我们为了逃脱而互相伤害彼此。但有时候梅斯罗斯,有时候我在想我是不是已经在某个山坡上失去你了,我面前的这个人现在看起来非常想要燃尽自己。”
他睁开眼。
阿扎戈哈尔迎向他的目光举起了斧头。“你准备好死在这里了吗,铜脑袋?”
梅斯罗斯忍不住笑了,“这可比任何地方都要好!另外我想它不会被打扰。”
他睁开眼。
卡兰希尔的脸因愤怒而涨红了,“越过我,在我们的所有子民面前处决我的一个盟友!你没有权利这么做!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么无能,以至于你甚至都不愿意事先屈尊警告我一下吗?”
梅斯罗斯举起手,“我没有这个打算,我没有。我只是没有时间,卡兰希尔。我没有时间既要和你解释你带来的这些人的问题,又要和库茹芬谈如何处理我们将会遇到的龙,还要发布新的命令然后在我用尽一切机会、失去一切之前以某种方式解决这件事!”
“你他妈的到底在说什么?”
梅斯罗斯摇头,“我不能——不,我不能。”苦涩泛上他的喉咙,“我不能。”
他试图守住后方,给他的其他人民足够多的时间撤退并聚集伤员逃向南边。这一定意味着什么。即便他每次睁开眼他们都仍活着,这也一定有什么意义。
他的战马摔倒了。当他低头看是什么绊倒了她时,对上了卡兰希尔那双失去了生机的眼睛。
他睁开眼。
“我为你感到骄傲,阿姆拉斯。”
阿姆拉斯紧盯着他,“你还好吗,梅斯罗斯?”
他睁开眼。
“放开我!”凯勒巩咆哮道,“我要死在烈火和荣耀中,梅格洛尔会写一部关于残忍的凯勒巩和他的死亡的史诗,然后你会哀悼我想念我,但你心里试图假装不存在的一小部分会因为你要尝试和解决的麻烦少了一桩而感到解脱。而如果我做得足够多死得足够壮烈,那么也许,只是也许,有人终于会在乎我了!”
他挣脱了梅斯罗斯的手,而梅斯罗斯无力阻止他。
他睁开眼。
库茹芬的脸上满是怀疑,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多,“如果你几周前,甚至几天前把这个带给我,也许我都可以用它来做点什么,但是你没有。你现在要让我完成这种不可能的事情。我必须得问问兄弟,为什么这么晚?也许你只是为了炫耀?毕竟我们都知道你并不打算打赢这场战斗。”
“你为什么这么说?”
库茹芬挑了挑眉,“不然怎么解释这一切?”
梅斯罗斯摇了摇头,“别说了,库茹芬。我正在试图让我们赢得这场战争,而不是延长战争。如果我只是想不必要地延长它,我只需要以你为例就行了。”他轻松地回应着库茹芬冷冷的注视,“也许我应该赶走我们所有的盟友,最终只能自己背叛自己。”
“你通常不会进行这种不必要的伤害,兄弟。这不是你一般的风格。”
“这个家庭至今为止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互相伤害。”梅斯罗斯花了一辈子的时间试图减轻他兄弟在语言上的刻薄,这不意味着他不知道如何回击。而且他太累了,“至少你的儿子在他仍然可以的时候找到了一条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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